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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寧馨兒 -【回到明朝當皇后】《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devil936    時間: 2011-6-21 05:53 PM     標題: 寧馨兒 -【回到明朝當皇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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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evil936    時間: 2011-6-21 05: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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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evil936    時間: 2011-6-21 05:5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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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evil936    時間: 2011-7-4 05:3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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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evil936    時間: 2011-7-4 05: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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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evil936    時間: 2011-7-4 05:5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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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evil936    時間: 2011-7-4 05:5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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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evil936    時間: 2011-7-4 05: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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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7-29 07:59 PM

【第八卷 奪門】第六章 預防

    朱祁鈺用盡辦法,也未能生下個繼承人來,之前被廷杖的板子打得偃旗息鼓的群臣,眼看著他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差,這得子的希望也越來越小,不管是出於對個人前程的考慮還是對大明江山的關心,再一次開始上書提起立儲的問題了。

    只不過,這一次,挨過打的臣子們開始學乖了,只提立儲之事,無人再敢拿太上皇說事去觸痛皇帝的心病了。

    他們所要求的,也不過是復立前太子朱見深,因為除了他,實在是沒有什麼更好的人選了。畢竟,朱祁鈺自己生不出兒子來,血緣最近和最有資格的,也只有這個不滿十歲的稚子了。

    這個在短短幾年間身份大起大落,與自己的父母分離開來的孩子,再度被推上了廷爭宮斗的風口浪尖上。

    有了曹吉祥做耳目,朱祈鎮和凌若辰的日子好過了許多,再加上朱祁鈺和杭皇后忙著生孩子管理朝政和後宮的事務,忙得暈頭轉向,也沒顧上他們,他們的安靜,也為自己爭取到了一線喘息的時間。

    只是,一聽到朝中又有人提出復儲的意見,凌若辰的心就提了起來,急忙問起那個掛名兒子的現狀。

    曹吉祥雖然有些不解她對朱見深為何如此關心,但也一五一十地介紹了下這位小小年紀就飽經風雨的小太子的情況。原來朱見深在土木堡一役之後。便被太后帶在身邊照料,他地生母崔貴妃與其他的妃嬪一起,後來都被遷入清泉宮居住,根本無法在身邊照顧他。而太后死後,他就由原來太后指派的宮女照料著,遷回東宮,直到易儲之後,被封為沂王。因為過於年幼,既不能送出皇宮去單獨開府,又不能在清泉宮與原來那些妃嬪同住,只得尋了一處宮苑,暫且安身,條件雖然比南宮這裡好一些,但也遠低於正常的王公世子待遇。

    他雖然是個孩子,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比個大人更加的安靜。安靜到整個後宮,除了服侍他的幾個宮女,很多人都快要遺忘了他的存在。

    只是,再一次被人推出來之後。就算他想低調想安靜,只怕也不會有平靜的日子了。

    凌若辰聽罷,從懷中取出了自己地那份解毒藥,遞給了曹吉祥,斷然說道:「這個你想辦法帶給沂王。無論如何。要先保住他的性命。」

    曹吉祥看了眼朱祈鎮。見他也點了點頭,這才收下了藥瓶,討好地說道:「娘娘真是有心了。奴才會小心看著沂王的。」

    凌若辰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問道:「秦風到這裡來不方便,能去看沂王嗎?」

    曹吉祥不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說道:「沂王那裡並沒有錦衣衛把守,秦大人若是去的話,奴才可以幫忙安排,應該沒有問題。」

    凌若辰這才鬆了口氣,找出紙筆來,匆匆寫了個字條封好了給他,叮囑道:「你盡快把這個送去給秦大人,若是晚了,只怕沂王會有意外。」

    曹吉祥嚇了一跳,急忙領命而去。

    等他離開之後,朱祈鎮方才問道:「解毒藥已經給了,你給秦風寫信又是做什麼?」

    凌若辰歎了口氣,疲憊地說道:「光是解毒藥可不夠的,你別忘了那個瘋子皇后可是會武功的,別人不敢動那孩子,她卻什麼都做得出來的。若是她出手的話,誰能攔得住?我讓秦風送個武器給那孩子防身,以防萬一吧!」

    「什麼武器?莫非是----」

    朱祈鎮腦中靈光一閃,倒吸了一口冷氣,「你讓個孩子玩火器?太危險了吧?萬一誤傷到他自己怎麼辦啊?」

    凌若辰白了他一眼,輕嗔道:「我有那麼笨嗎?教壞小孩子地事我才不會做呢!你難道忘了,跟在那孩子身邊的是什麼人了嗎?我讓秦風教會那人,有她在,肯定不會讓那孩子有事的。」

    「那人?你是說----萬貞」

    朱祈鎮這才恍然大悟,像是看個陌生人般望向她,「這個女人可是非同一般,若是真的被她得勢,以後地麻煩也不少啊!」

    凌若辰輕歎一聲,指指天際,無奈地說道:「若是老天爺真的能讓我們改變歷史,那她自然不會有機會登場,可若是天意注定歷史無法扭轉,呢就算是我們除掉了這個未來的萬貴妃,只怕也會有個什麼穿越來的或者是別的什麼人頂上,我們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先顧好眼前地事情吧!」

    朱祈鎮點點頭,望著她,突然歎息了一聲。

    這個時空裡,改變地,何止他一人。

    萬貞兒看著手裡這個精巧地東西,不禁有些發呆。

    在朱見深還是太子的時候,她在慈寧宮負責照看他,太后在臨死前,就曾經送給她這麼一個東西,私下裡叮囑她,若是有人敢對朱見深動手,她便有權先斬後奏。

    她也經歷過北京保衛戰那殘酷的一役,當時連宮中稍有些力氣地宮女,都曾經去城頭給守城的將士送過飯菜,她親眼看到,就是這樣的東西,能夠一槍就打爆偌大的馬頭,就算是那些力大無窮的瓦剌鐵騎,一旦被打中,都覺悟幸理。

    這樣一個可怕的殺人武器,太后竟然交給了她,還讓人悄悄教會了她使用的方法。只是,太后死後,她和朱見深一起,就被趕來趕去,甚至廢除了他的太子之位,一貶再貶,落到今日的地步。可是,就算是那些太監冷眼相對,那些宮女譏諷怠慢,她也從來不曾動用過這個秘密武器。

    因為她知道,這是最後的殺招,到了要使用它的時候,就是玉石俱焚的時候。

    她卻沒想到,今日來探訪朱見深的這個秦大人,說是奉了太上皇之命,送來一枚解毒靈丹之外,竟然會又給了她一把一模一樣的火槍。

    秦風生怕她不會用,還特地仔仔細細地從頭又教了她一遍,再三叮囑,這玩意威力過大,動靜更是驚天動地,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可輕用。

    她的裙下,悄然藏了這麼兩把殺人的武器,看著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秦大人如此的認真,想起那個單薄瘦弱的孩子,暗暗地咬著牙記下每一個細節,因為她知道,那孩子的命,就是她的命,若是有什麼意外,他們倆都活不下去。

    這些年來,後宮裡無數血淋淋的例子都告訴她,在這殺人不眨眼的皇宮裡,想要活下去,唯有比別人更狠。



【第八卷 奪門】第七章 中毒

    自從凌若辰讓人將火槍給了萬貞兒,朱祈鎮連著幾個夜晚都沒睡好。

    也不知為什麼,雖然那個孩子是前任留下來,不過是他的掛名兒子,原來也不是很親近。可如今,他一想到那孩子如今面臨的危機,每每做夢之時,都會看到他拿著火槍走火,滿面鮮血的模樣。

    好幾次半夜驚醒過來,他都是一頭冷汗。

    就是為了這麼一個王位,竟然連累的一個孩子都要經歷這麼多殘酷的事情。

    若是奪門之後,可以還這裡一個清靜,自己也可以去爭取功成身退,就算這命運如何強大,不嘗試一下,又怎麼知道絕對無法改變呢?

    凌若辰聽到動靜也睜開眼裡,點燃了床頭的燭燈,關切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他點點頭,苦笑了一下,說道:「不知為什麼,我這幾天總是夢到那孩子。」

    凌若辰微微一怔,稍一思索,有些愧疚地說道:「是不是因為我給萬貞兒火槍的事情?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只不過,要保護那孩子,也只有她了。」

    朱祈鎮輕歎一聲,黯然說道:「我明白,為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這個時候只有拼的你死我活。只不過,我在想,一個人如果真的殺了人,第一次是被逼於無奈的,可以後呢?殺人可以更簡單地解決問題。就很容易成為習慣,這種習慣,是眼下杭皇后所用的,可似乎也是以後那個萬貴妃最常用的手段。」

    凌若辰心頭一顫,剛想說話,突然聽得門外一陣紛亂的人聲,其中,還混雜著一個孩子的哭聲。

    朱祈鎮也聽到了。兩人驚詫地對視了一眼,急忙起身穿衣,朱祈鎮披了件外袍就先走了出去,一出門,就聽到個孩子的哭喊聲。

    「我要找父王,求你們放我進去!我要見父王,父王!---父王啊!----快點出來救救萬姐姐啊!」

    他大吃一驚,急忙衝到了門口,隔著大門沖外面喊道:「是深兒嗎?發生什麼事了?我在這裡。別哭,別著急!」

    朱見深一聽到他的聲音,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掙脫了拉住他地兩個錦衣衛。撲到了緊閉的門板上,使勁扒著門縫,沖裡面哭喊道:「父王,父王!萬姐姐快要死了,求你救救她啊!」

    朱祈鎮不知道他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是如何能在這深更半夜的宮苑裡。找到這裡來的。只是聽他的哭聲淒厲而悲傷,顯然那個萬姐姐在他的心目中,位置極其重要。他聽得心下惻然,急忙安慰道:「深兒你先別著急,說清楚是怎麼回事。」然後又提高了聲音,衝著門外的錦衣衛說道:「麻煩幾位行個方便,莫要為難一個孩子。」

    如今負責守門的錦衣衛,大多是曹吉祥安排地心腹,聽得他這麼說,也沒再去抓朱見深,而是衝著大門行了一禮,謹慎地說道:「回太上皇,不是我們要為難沂王,而是宮裡的規矩,入夜後不得亂闖,他這麼貿然而來,卑職也不敢放他進去啊!」

    凌若辰也趕了過來,一聽此言,急忙高聲說道:「那你們就先退到一邊去,讓太上皇和沂王說幾句話,勸他回去就是了。」

    大門雖然上了鎖打不開,可從門縫裡,她依然可以看見那可憐的孩子滿臉驚惶和淚痕,顯然是經歷了極可怕的事情,才會如此不顧一切地跑來這裡求助。

    那兩個錦衣衛看看四周,南宮原本就處於皇宮最偏僻地角落,而朱見深如今所住的冷宮距離這裡也不遠,若是他們盯著點,也不會被人發現。他們稍一商量,便小聲說道:「那你們快點說,我們在一旁看看,抓緊時間,我們很快回來送沂王回去。」

    朱祈鎮從門縫裡衝他們抱拳一揖,表達了謝意,然後伸出一隻手去,握住了朱見深的小手,沉聲說道:「好孩子不哭,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朱見深顫抖的小手在他溫熱的掌心,慢慢地平靜下來,抽噎著說道:「有----有人送點心來,我叫萬姐姐一起吃了,然後我就肚子痛,姐姐給我吃了個糖丸,可她自己也肚子痛了,姐姐說她是快要死了,讓我來找父王!父王,求你救救萬姐姐吧!萬姐姐不能死啊!」

    朱祈鎮回過頭去,與凌若辰對視了一眼,知道那個杭皇后終於還是出手了。

    只不過,為什麼她會放過這個孩子,竟然讓他到這裡來求救呢?

    萬貞兒中毒之後,還能有力氣讓他來這裡,只不過,他們眼下這副情形,又怎麼能救得了朱見深呢?

    「父王!求你救救她吧!」

    朱見深隔著門縫望著這個已經有些陌生地父王,萬貞兒曾經帶著他在這附近看過很多次,告訴過他,他地父親就在這裡,可他自幼就被單獨照看,對父母地感情,甚至還比不上萬貞兒。這一次,若不是為了萬姐姐,他也不會跑來向他求救。

    只是沒想到,父親的大手,是如此的溫暖有力,似乎任何地困難,在他的面前,都可以迎刃而解。

    「深兒你不要怕!」

    朱祈鎮一遍安慰著他,一遍輕聲說道:「父王一定會幫你的。不過深兒已經長大,是個男子漢了,要堅強一點,這樣才能保護和照顧萬姐姐,明白嗎?」

    朱見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帶著淚珠的小臉上浮現一抹堅強,一隻手擦去臉上的淚水,認真地說道:「深兒明白。深兒會快快長大,就可以保護萬姐姐和母妃,也可以和父王在一起了!」

    凌若辰已經從房裡取出了剩下的一枚解毒丹,走到門口,卻微微皺起眉來。

    還沒等她想好怎麼辦,就聽得門外傳來曹吉祥尖利的聲音。

    「哎呀是沂王啊,我的小祖宗喲,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來來來,快跟我回去!」

    凌若辰眼睛一亮,立刻拉大了門縫,使勁地朝他招了招手。

    曹吉祥一見,急忙跑了過來,湊在門外低聲說道:「還好今日冷宮這邊是我當值,兩位放心,我會把沂王平安送回去的!」

    朱祈鎮卻搖了搖頭,很堅決地說道:「他不能走,請你把他送進來,既然是我的兒子,就該由我來保護!」

    曹吉祥一愣,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像是第一次認得他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7-29 08:02 PM

【第八卷 奪門】第八章 護犢

    凌若辰看了一眼朱祈鎮,一看他那堅決的神色,便知道他不是說說罷了,再看看朱見深那瘦削的小臉,那驚惶的眼神,不由得心頭一軟,若是讓他回去,等於又將他置於死亡陷阱的邊緣,若是留下他來,最多他們兩人直接對上杭皇后,但至少能保得他安穩幾日,當下便點了點頭,衝著曹吉祥說道:「拜託曹公公了,你也不想看到沂王有事吧?若是這麼送他回去,出了什麼事,你還是難逃罪責的!」

    曹吉祥想了一下,一咬牙,終於還是抱起了朱見深,使勁一拋,將他直接扔過了牆頭,朱祈鎮搶上一步,接在懷中,衝著他說了句「謝了!」他擺擺手,一轉身,衝著那兩個錦衣衛說道:「咱們什麼都沒看到,沂王從後面翻牆進去,我們可沒辦法進去抓人,對不對?」那兩人會意,連連點頭,又將宮門關了回去。

    朱見深剛一落地,卻又抱著朱祈鎮的大腿哭了起來,「父王,你能救我,也能救萬姐姐是不是?求你救救萬姐姐吧,我不能沒有她啊!----」

    凌若辰急忙衝到門口,衝著外面大喊了一聲,「曹公公,你落下了東西!----」

    曹吉祥一怔,急忙制止了想去幫他拿東西的錦衣衛,自己一人走了過去,剛到門口,就看到她從門縫中塞出來的一個小藥瓶,壓低了聲音說道:「曹公公,拜託救活萬貞兒,若是有機會的話,帶她來這裡暫避!」

    曹吉祥接過藥瓶,只呆了一下,便點頭離去。

    掌心的藥瓶尚帶有餘溫,他怎麼也沒想到的是。他們不但留下了沂王,而且還肯拿出這麼珍貴的藥物送給一個普通的宮女。他是和秦風一起來的,自然知道,這兩枚解毒丹乃是百年天山雪蓮研製,極為罕見,秦風費盡力氣,也不過弄到兩顆,特地送進宮來給他們護身。卻沒想到,一個給了沂王。一個肯給了萬貞兒。

    自己兒子也就罷了,對一個普通宮女尚能如此,他這一次,算是選對了主子。

    看著曹吉祥離去,凌若辰這才鬆了口氣,轉過身來。衝著朱祈鎮懷中地孩子柔聲說道:「你放心好了,曹公公已經去救你的萬姐姐了,她一定會沒事的,你先進去休息吧,很晚了。」

    朱見深縮在朱祈鎮的懷中,疲憊地點了點頭,一晚上他又是鬧肚子痛又是跑來求助的。折騰得已經是筋疲力盡,如今聽她這麼一說,倦意襲來,小臉上的淚水未乾,已然在父親的懷中昏昏睡去。

    朱祈鎮見他說睡就睡。直接靠在自己懷裡就睡著了,那神情像只小貓一般的可愛,心中憐惜之情大盛,小心地將他抱進房去,放在床上,剛想鬆手。卻見他死死地抱著自己地一隻手臂。縱使在睡夢中也不肯放手,稍微動一動。他便會皺起眉來,喃喃地說著含混不清的夢話。

    凌若辰按住了他地肩膀,低聲說道:「你陪著他上床睡好了,這可憐的孩子,怕是受驚過度,離不開你了。」

    「那你呢?」

    朱祈鎮看看這個簡陋的房間,除了這張僅能容下兩人的小床,連個多餘的床褥都沒有,板凳窄的只怕除了古墓派小龍女地傳人,一般人根本躺不下。

    凌若辰微微一笑,指指那張八仙桌,「放心好了,我在那就能睡,先湊合一夜,明天再想辦法吧!照顧孩子要緊,他現在只肯認你,沒辦法,這次就看你的了,一定要哄好了他哦!」

    朱祈鎮看著她直接過去拿了幾件舊衣服墊在桌面上,翻身睡了上去,小半截腿都垂在桌面之外,歉疚地歎息了一聲,剛想說話,朱見深緊張地動了一下,凌若辰躺在那裡,衝著他輕輕一笑,伸出食指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便吹滅了蠟燭,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轉身摟住朱見深,那孩子小小的身軀瑟縮成了一團,睡夢中還不時地說著夢話,他輕輕拍了拍這孩子的後背,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保護他。

    第二日一早,果然就有人來索要朱見深。來得人,正是杭皇后的心腹女官,名喚素心。一到南宮,便宣讀杭皇后的懿旨,說是朱見深私自逃宮,不守宮規,要帶回去接受處罰。

    朱祈鎮知道昨日這孩子才死裡逃生,哪裡還敢將他交給她們,便將他死死護在身後,怎麼也不肯交人。

    那素心平日裡仗著杭皇后地威勢,人人都讓她幾分,今日到了這裡奉旨要人,竟然被如此毫不客氣地拒絕,當下惱羞成怒,領著幾個宮女就要搶人回去,剛想動手,卻見凌若辰操起打掃院子的一桿大笤帚,衝著她們就橫掃了過來。

    「統統都給我出去,在太上皇面前,哪裡有你們這些個小嘍撒野的份!要想要人,除非你們主子自己來!」

    素心等人被她打得狼狽不堪,又不敢真的動手還擊,只得狼狽地退出了南宮,氣哼哼地去找杭皇后哭訴。

    凌若辰痛快地將她們掃地出門,也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一回頭,看見朱祈鎮父子牽著手站在那裡,也衝著她鼓掌大笑。她走到他們身邊,將他們一起抱住,得意地說道:「小小子,放心好了,有你父王和我在,不管是誰來了,都休想欺負你!」

    朱見深抬起頭來望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滴溜溜地轉著,突然脆生生地叫了聲「母后!」伸開一雙粉嫩嫩地手臂,回抱住她的脖子。

    凌若辰一把將他抱入懷中,用面頰蹭了蹭他粉嘟嘟的小臉蛋,感覺到他終於接受了自己,說不出的歡欣,順口重重在他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笑瞇瞇地說道:「好孩子,以後你就在這裡跟我們在一起,再不用一個人受苦了。」

    朱見深的大眼珠轉了轉,突然問道:「那萬姐姐呢?萬姐姐怎樣了?她能不能也來這裡啊?她要是知道父王和母后對深兒這麼好,一定會高興極了!」

    朱祈鎮和凌若辰相對望了一眼,這個時侯,這孩子還對萬貞兒如此念念不忘,當真是感情深厚,只怕他們想不救萬貞兒都不行了。

    只是不知道,此刻地萬貞兒,還能不能活著到這裡了。



【第八卷 奪門】第九章 開恩

    萬貞兒睜開眼,看到曹吉祥那張瘦削的三角臉,不由得吃了一驚,喃喃地問道:「我死了嗎?這是在地府嗎?」

    曹吉祥輕哼了一聲,捏著她的下頜轉著她的腦袋,讓她看清楚周圍的環境。

    「你還活得好好的,是太上皇拿自己的解毒丹給你解毒了,算你丫頭命大,連沂王都拼了小命要救你。」

    一聽到沂王的名字,萬貞兒猛然清醒,「沂王呢?沂王在哪裡?」

    曹吉祥歎了口氣,發愁地撓撓頭,「沂王現在在南宮,太上皇護著他呢!唉,他倒是有人護了,只是要讓皇后知道了,我這條小命也就到頭了啊!」

    萬貞兒用力按了下自己的太陽穴,讓痛楚驅走了腦中昏沉的感覺,這才小心地問道:「曹公公救了沂王和貞兒,貞兒無以為報,若是公公有什麼吩咐,貞兒萬死不辭!」

    「真的?」

    曹吉祥斜著眼睛看著她,突然狡獪地一笑,「這件事九死一生,你真的敢做嗎?」

    萬貞兒看著他的笑容,心頭一顫,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曹吉祥看了一眼她有意無意放在裙邊的手,乾笑道:「其實這件事若是成功,你和沂王以後就沒了後顧之憂,將來若是沂王能夠復立太子,萬姑姑你就是第一號的功臣,以後的榮華富貴可是享之不盡,到時候別忘了本公公就是了!」

    萬貞兒一顆心直沉了下去,他越是這麼說,說明這件事的風險就越大,只怕不止是九死一生,根本就是有死無生了!

    只是,到了眼下這個地步。就算前面是萬丈深淵,她也只有往下跳的份了。

    曹吉祥在她耳邊細說了一番,聽得她兩眼發直,最後見她還有些神思不屬的模樣,又叮囑了幾句,方才離開。

    等他走了之後,萬貞兒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打開了角落裡的大衣櫃。從壓箱底的包袱裡,取出了兩個沉甸甸的東西來。

    小心地將裡面地東西綁在裙下的腰帶裡。冰涼的金屬貼在大腿上,那種森冷的殺氣直逼得她渾身汗毛直豎。

    可她還是咬著牙站了起來,這個時候,已經容不得害怕和後退了。

    剛剛走到門口,院門就被人一腳踹開,幾個錦衣衛如狼似虎地衝了進來。將她一把抓住,按倒在地上。

    素心從後面跟了進來,衝著她冷冷地一笑,森然說道:「帶回坤寧宮!----」

    萬貞兒低著頭,一聲也沒吭,任由他們擺佈,可眼中卻有著堅定的決絕。

    「啟稟娘娘,萬貞兒帶到!----」

    素心朝杭皇后行了一禮,見她輕輕點了點頭,便起身站在一旁,看著萬貞兒被人拖上堂來。扔在地上。

    杭皇后靠坐在軟榻上,整個身體又酸又痛,像是幾乎要散架一般。

    昨天那個靈虛道長進獻的新藥,當時倒是挺管用的,讓朱祁鈺雄風大振,她也感覺到久違了的歡愉快感。只不過。一夕貪歡,就把這除掉眼中釘地任務交給了素心。卻沒想到不但沒毒死這兩人,反倒讓朱見深躲進了南宮去。

    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這具皮囊一旦沒了藥力支持,簡直就提不起半點精神來,只得讓素心先去抓來萬貞兒,先問出為何他們可以躲得過那索命地毒藥,再做打算。

    「你就是萬貞兒?知道本宮為何找你來嗎?」

    杭皇后懶懶地抬起眼來,望著跪倒在地上低著頭的萬貞兒,這個女子約莫二十七八的年紀,略略有些發胖,並不似宮中其他女子一般瘦得纖巧玲瓏,沒有眼下女子流行的以瘦為美,卻別有種豐腴的美感,她的心中一動,突然又補了一句,「你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萬貞兒聽得她話中有話,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有些驚疑不定地望向她。

    杭皇后卻覺得眼前一亮,這個萬貞兒生地珠圓玉潤,天庭飽滿,怎麼看,都該是個富貴的福相,想起前幾日靈虛子跟她說過,眼下後宮新晉的妃子大多過於年幼,或是久曠未開,再加上朱祁鈺精血不足,所以才會久未成孕。

    她雖然已經生過一子,但生產時年紀尚小,傷了元氣,想要再生也是難上加難。倒不如,學那前朝後宮狸貓換太子之事,找一個合適的宮女代孕,待到生產之時,再偷龍轉鳳,換在自己名下,到時候再殺人滅口,這太子還是自己的。

    只不過,當今風氣以瘦為美,瘦馬風行,剛進宮的女子也大多是稚齡處子,哪裡有這般合適的人選。

    她不得已才一再親自上陣,卻沒想到,今日居然看到個如此合適地人選。一喜之下,連沂王私逃之事,也顧不得去追究了。

    「萬貞兒,你可知罪?」

    萬貞兒被她看得渾身發毛,等了半天,突然聽得她如此一問,便急忙叩頭下去,「奴婢未能照看好沂王,奴婢知罪,請娘娘開恩!----」

    杭皇后輕哼了一聲,衝著素心使了個眼色,讓她領著其他宮女太監退了出去,等他們全都退下,關好宮門,整個坤寧宮前殿之中,就只剩下她們兩人,她這才冷冷一笑,森然說道:「你犯下這等死罪,還敢求本宮開恩?」

    萬貞兒望著她冷厲的神色,不由打了個哆嗦,連連跪拜下去,反反覆覆地喊著「求娘娘開恩」,除此之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杭皇后慢慢起身,走下鳳榻,朝著她這邊走了過來。

    萬貞兒的手悄悄伸進裙下,握住那冰冷的鐵器,冷汗一滴滴從額上落下。

    眼看著杭皇后一步步走到眼前,那朱紅的錦袍下角就在她地眼前,上面明晃晃的金線繡著的鳳凰,幾乎晃得她眼睛都花了。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握在鐵器上的那隻手,幾乎都有些想要抽筋的感覺,緊張得她不得不伏倒在地,深深地垂著頭,生怕一抬眼,就會洩露了眼中地殺機和恐懼。

    再近一步,就是她動手地時候了。

    哪怕她與她同歸於盡,終究能換來的,是那孩子地安穩。

    反正她早晚都是一死,如此一命換一命,值了。

    她的手指,伸進冰冷的鐵器間隙,正準備將它舉起來的時候,突然聽得杭皇后輕笑著說道:「好!本宮今日就開恩一次,饒你不死!」

    萬貞兒一下子呆住了,愕然地抬起頭來,望向杭皇后,到底是她說錯了,還是自己聽錯了呢?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7-29 08:04 PM

【第八卷 奪門】第十章 晚照

    朱祁鈺回到乾清宮中,已經是疲憊不堪。

    早朝上那些臣子旁敲側擊地在說什麼立儲乃是國之根本,談什麼倫理綱常,說到底,也不過是想要逼他重立朱見深為太子,只不過之前的廷杖風波,讓這些人都謹慎了許多,嗦嗦的一大通,說的他頭都痛了,連後面他們說些什麼,幾乎都聽不進去了。

    太子夭折以來,他的身體越來越差,房事上也是越來越力不從心,今日連看那些奏折都有些頭暈眼花的感覺。可惜自從興安中風之後,再無一人可以與他分擔心事,為他出謀劃策了。

    有個小太監端了一盅補湯上來,小心地放在御案之上,低聲說道:「萬歲爺,這是下午的補湯,您先喝了。萬歲今晚要哪個宮裡的娘娘來侍寢?奴才好去安排下。」

    朱祁鈺一聞到那補藥的氣味,就有些噁心,這些日子來,這些個補腎補氣補精的東西,都喝得讓他幾乎想吐。

    他輕輕地皺了下眉頭,有些厭惡地擺了擺手,那些妃子這麼久也不見成孕,他想要的是兒子,至於所謂的寵幸,幾乎都成了一種任務。

    既然得不到想要的那個人,既然這種事情只不過是為了要個兒子,那麼,身下的人,又管她是誰呢?

    「去掖庭宮看看,挑兩個新晉的秀女來。」小太監應聲而退。

    朱祁鈺看看桌上的補湯,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這些日子來,拚命地想要生個兒子,純粹為了做而做,搞得自己疲憊不堪,簡直就像當初凌若辰在王府開玩笑時說過的一樣,一旦做了皇帝。後宮三千,哪裡有什麼真心真情,就算是什麼寵幸,也不過是皇帝一廂情願的說法,而實際上,他根本就成了個「種龍」。

    一想到凌若辰,他的心裡突然泛起一股又酸又痛的感覺,自從那個晚上之後。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去看他們了,生怕再看到那個畫面的時候。自己會真地發瘋到無法控制。

    只是,思念就像一條毒蛇,刻意的遺忘,就像是一場冬眠,一旦有些許的春風吹過,復甦之後。那種慾望就變得格外強烈,強烈到不斷地啃噬著他的心扉,讓他整個腦海裡,滿滿的都是她的影子。

    他忍無可忍,終於還是讓人備了轎子,去那可以俯瞰著南宮一舉一動的摘星樓。

    再回到頂樓的觀星室,那日被他打碎了一地地千里鏡碎片早被清理乾淨。有一管新的千里鏡已經安放在正對著南宮地窗

    一看到他來,樓上樓下負責監視的錦衣衛都退了下去,將這裡留給他一個人,讓他可以靜靜地看著他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有人看見他的失態。

    他望著那千里鏡,莫名地有些怯意,好半天,才慢慢地放在了眼前,朝裡面望去。

    南宮的院子,依舊是那麼窄小侷促。到了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灑落其中,給它蒙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院中正在追逐嬉戲地人,身上都鑲嵌著一圈金黃色的光環,越發顯得明媚動人。

    他呆呆地看著那人,完全忽略了那個和她一起遊戲的孩子,她臉上的笑容也帶著金黃色的陽光,燦爛奪目,彷彿許多年前的那個冬日,剎那之間,就攫獲了他的心,連冬日地百花,都為之綻放。

    凌若辰正在和朱見深在院中玩著遊戲,教他跳格子打沙包,都是些兒時最簡單的遊戲,雖然比不上那些富貴人家的玩具,可朱見深從小被當做太子培育,學得是四書五經,修得是六藝安邦治國之法,一個小小的孩子,哪裡有過真正放肆玩的機會。如今在這囚牢般地南宮裡,卻是第一次有了童年最單純的快樂。

    這些再簡單不過的遊戲,都讓他忍不住開懷地放聲大笑,在這裡,沒有人指責他不遵禮儀,因為那個「母后」玩得比他還要瘋,還要沒禮儀沒形象。

    原來對這個父王和母后的敬畏之感,如今一掃而空,他甚至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永遠繼續下去。

    朱祈鎮在房中正在寫字,凌若辰可以帶著孩子只管玩,他卻不得不擔起教育的責任,雖然不懂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但小時候地成語故事和寓言還記得一些,拷貝過來就當做思想品德教育書了,在他看來,作為一個皇帝,可以什麼都不懂,最重要地,一是會用人,二就是品性要好。

    就算再多的學識,到了一個生性殘暴地君王手中,也只會成為施虐的手段,反倒是什麼都不會的君王,才有機會讓手下的人各展所長。

    心地好,比什麼都重要。

    從記憶力搜索這些心靈雞湯似的小品時,他的嘴角,也不由得帶上了一抹微笑。

    所以朱祁鈺在千里鏡中看到的,便是這一家三口和睦歡笑的場景,雖然是破屋舊衫,雖然是一無所有,可他們臉上的笑意,卻是來自內心的幸福。

    同一片夕陽晚照中,那邊是金燦燦的幸福,他這裡,卻是黑沉沉的冰冷。

    他的眼神,終於落在了那個孩子的身上,這才微微震驚了一下,這南宮,什麼時候變成了可以任人隨便進出的地方?他們在這裡暢享天倫之樂,而他,卻連要個兒子,都如此的艱難。

    「來人!----」

    「為何沂王會在南宮?朕不是說過,沒朕的許可,任何人不得擅入南宮嗎?」

    隨行的太監抹了把汗,偷偷地看了下跟進來的錦衣衛百夫長高慶。那高慶倒也不推諉,直接跪下說道:「啟稟萬歲,沂王是前日晚上自己偷跑來的,因為太上皇和太后堅持要留下他,甚至不惜以命相搏,卑職不敢傷了他們,只得任他們暫時留下沂王了。」

    「放肆!----」

    朱祁鈺怒喝一聲,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你這奴才,你到底是聽朕的話,還是聽別人的?連個孩子都看不住,要你們這些廢物還有什麼用處?滾!滾下去!要是帶不走那個孩子,你就自己提頭來見朕!----」

    高慶一頭重重磕在了地上,鮮血四濺,「吾皇萬歲,請恕卑職不能從命!上皇與沂王乃是父子天倫,就算是被囚被困,能得此樂,陛下又何苦拆散他們?」

    「你!----」

    朱祁鈺哪裡想得到他竟敢不聽命,頓時氣得胸中氣血翻騰,一口血直湧上來,口中滿是腥甜之味。

    高慶抬頭看了他一眼,額上鮮血流了下來,滿面血紅,恍似來自地獄的鬼魅,「君命在上,卑職違令,只能以死相報,還望萬歲收回成命,放過沂王!求皇上放過沂王!----」

    他一遍遍地喊著「求皇上放過沂王!」一聲比一聲高,一次又一次重重地叩首拜下,那已經染成血紅的漢白玉地板,生生被他磕得碎裂開來,一次一次又一次,血流遍地,最後一聲過後,他終於倒下,臨死,還保持著那個跪求的姿勢。



【第八卷 奪門】第十一章 補盅

    朱祁鈺望著面前這個寧死不從命的男人,目瞪口呆,手腳冰冷,任由他的鮮血從地上漫流過來,沾染在他的鞋底和衣角上,久久無法言語,甚至連動,都動不了一下。

    為什麼,這些由他一手提拔上來,拿著他給的俸祿,本該忠誠於他的人,現在竟然可以為了那個人,連自己的前程和性命都不要了。

    一種徹骨的寒意,從心底蔓延到全身,讓他整個身體都跟著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他甚至不敢再看千里鏡,不敢再看那兩個人。他們什麼都不用做,就這麼輕輕鬆鬆地奪走了原本屬於他的忠誠。

    那種恐懼和悲涼,除了他,是誰都無法體會到的。

    「萬歲!----萬歲?----」

    身邊的小太監喊了他好多聲不見答覆,但又怕他出事,終於戰戰兢兢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看到他僵硬地轉過頭來,立刻伏倒在地,顫聲說道:「萬----萬---萬歲,現----現現現在怎麼辦?」

    朱祁鈺只覺得頸項僵硬無比,渾身上下像是被凍僵了一般,好容易才重新提起精神來,艱難地說道:「怎麼辦?還用問朕嗎?你們這些廢物,朕養著你們還有什麼用?」

    那小太監打了個哆嗦,見他轉身就要離開,遲疑了一下,還是不敢擅做主張,眼看著他要下樓去了,身後高慶的屍體尚在,他也不敢待下去,只得一路跟著朱祁鈺下樓,到了下面,那些守門的錦衣衛拜倒了一地,這些個平日裡為非作歹眼都不眨一下的人,聽到上面高慶臨死前的哀求聲。此刻望向朱祁鈺的眼神,也無不是悲痛哀懇。

    朱祁鈺只掃了一眼,一顆心就沉了下去。

    不用問,他也知道,這些人,跟他們的頭領是一路的,就算是勉強執行了他地旨意,只怕心裡也是不服不甘的。

    那個敗軍之將。為俘之君,有何德何能。竟然可以讓這麼多人為他賣命?

    難道這些人忘了,在北京城岌岌可危的時候,是他挺身而出,坐上那個搖搖晃晃的皇位,力挺于謙,才能保得住北京城。保得住他們的身家性命。

    難道這些人忘了,是他給大明帶來今日的繁華,給他們這些人發著俸祿,讓他們可以養妻活兒,他們手中的權利和金錢,全都是他給予的。

    他們明明是群見利忘義卑鄙無恥地小人,為什麼會為了那人和個孩子。竟敢忘記了自己原來的作為。

    「萬歲!----」

    身後那個不識趣地小太監,遲疑了半響,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是不是還要帶走沂王?」

    朱祁鈺幾欲吐血,轉身一腳將他踹倒,衝著錦衣衛說道:「拖下去杖責二十。逐出宮去!」說罷,拂袖而去,連一句話都沒留下。

    「萬歲饒命啊!----」小太監高喊著求饒,卻被一骨碌爬起來就如狼似虎的錦衣衛立刻拖了出去。

    看著朱祁鈺坐上轎子離開,留下的錦衣衛上去看到高慶的實體,無不黯然。另一個百夫長蕭離本是高慶的同袍好友。見他死狀如此慘烈,至死還跪在那裡不倒。也不由得跪下衝他行了一禮。

    一個手下忍不住問道:「高大人死了,那我們還要不要去南宮帶走沂王?」

    蕭離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說道:「你有聽到皇上對我們下令嗎?皇上沒發話,誰敢亂動?」

    眾人面面相覷,再看向高慶,他滿面鮮血,一雙眼睛原本還睜得大大的,聽得此言,終於合上了雙眼。

    他地死,他的血,總算有了一點點的價值。

    朱見深卻不知道,為了讓他能夠留在「父母」的身邊,為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團聚,已經有人為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他只知道,在南宮的這幾天,是他有生以來最幸福快樂地幾天。

    唯一的遺憾,就是少了那個真心守護他的萬姐姐。

    朱祁鈺一怒回去,到了乾清宮,已近掌燈時分,御膳房已將晚膳送來,一行人正在四處尋他,一見他回來了,忙不迭地上前伺候。

    朱祁鈺脫了外裳,剛一進去,就看到杭皇后在裡面等著,有些意外地輕哼了一聲,淡淡說道:「皇后來的正好,就隨朕一同用膳吧!」

    杭皇后在他側首坐下,笑吟吟地說道:「臣妾貿然過來,陛下不會見怪吧?」

    朱祁鈺勉強地笑了下,隨口說道:「梓童肯過來陪朕,朕開心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你?或者,梓童還有別的事情?」

    杭皇后輕輕一揮手,一個宮女從一旁走出,跪在地上,雙手端著一個小小地白玉盅,呈獻在了他的面前,曖昧嬌嬈地輕輕一笑,說道:「臣妾聽說陛下近日身體不適,特地讓人燉了這鹿血三鞭羹,為陛下補身。」

    朱祁鈺微微皺了下眉頭,剛想拒絕,突然看到面前這宮女與那些稚嫩的秀女大不相同,豐滿嫵媚,眉宇間的嬌嬈之色,更是動人心魄,一雙手與那白玉盅相映生輝,更顯得白皙嫩滑。他心神一蕩,伸手接過燉盅,手指滑過她的手背,果然嬌嫩柔滑,她的臉上頓時飛起兩朵紅雲,更增了幾分麗色。

    他三兩口就將那小小地一盅補品喝下,幾乎連什麼味道都沒嘗出來,只覺得一股熱氣自小腹處升起,渾身上下似乎都充滿了力氣,之前從南宮那邊回來時,那種濃重地無力感頓時一掃而空。看來,皇后送來的補品,並不止是這一盅補品啊!

    杭皇后看著吃飽喝足地朱祁鈺微微有些醉意地靠在萬貞兒的肩頭,由她扶持著朝寢宮內走去,嘴角浮現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朱祁鈺享受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宮女特有的豐腴,那柔軟的身子當真不愧軟玉溫香之稱,不似其他宮女般的嶙峋瘦骨,讓他完全沉浸在溫柔鄉中,享受著久違了的激情和快感。

    高潮過後,他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皇后宮裡的嗎?原來怎麼不曾見過?」

    萬貞兒渾身痛楚,還要服侍他清理乾淨,一聽他問話,急忙答道:「奴婢原來是服侍太子---不沂王,奴婢是太皇太后安排服侍沂王的。」

    「沂王?」

    朱祁鈺的興致一下子降到了冰點,霍然起身,森然說道:「你原來是太皇太后安排給沂王的人?」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7-29 08:07 PM

【第八卷 奪門】第十二章 病發

    萬貞兒怎麼也沒想到,朱祁鈺一聽到沂王的名字,竟然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她一骨碌滾落下床,就著了件單薄的小衣,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說道:「皇上息怒!奴婢除了照顧沂王,並未做其他事情。」

    「哼!」朱祁鈺坐在床邊,伸手抓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來,對著自己,「你以為朕吧知道,你並非處子,沂王不過是個孩子,他能做得了什麼?莫非---」他瞇起眼來,眼中閃過一絲恨意,「你跟過太上皇?」

    「沒----沒有!----」

    他的手向下一滑,落在她的脖子上,萬貞兒被他卡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地搖頭,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朱祁鈺的眼中,卻射出近乎瘋狂的光芒,「你說!為什麼你要選他?明明你是我要娶的人,為什麼卻嫁給了他?為什麼?為什麼?!----」

    他咆哮著抓起了萬貞兒,拚命地搖著她,她根本不明白他為何會變成這樣,更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只是覺得他的力氣越來越大,那雙手幾乎要掐進她的肌膚裡,自己渾身的骨架都快要被他晃得散架了,頸間更是越來越緊,緊得她幾乎要喘不上起來,神智也漸漸開始渙散。

    「為什麼你們都向著他,為什麼你們都要背叛朕,離開朕?」

    眼看著她就要昏厥過去的時候,他突然鬆手,一把將她抱進懷中,緊緊地摟住她,「不要離開朕,不要背棄朕,好不好?」

    「我----我我----我沒---沒有!----」

    萬貞兒恍惚著艱難地說了一句。就被他再一次緊緊擁住......

    萬貞兒被他的瘋狂折磨得幾欲昏厥,卻根本無法也不敢掙扎,只能定定地看著他,連淚水都流不出來。

    別的妃嬪秀女們,求都求不來的寵幸,於她,卻如受刑一般的折磨。

    因為,他要她。並非因為寵幸。

    她在這裡,也並非為了受寵。

    莫名地。在痛到極致的時候,她地眼前,會出現那個孩子純真的笑臉,似乎在用那小手輕輕為她擦去淚水,用稚嫩地童音叫著她,「萬姐姐。萬姐姐不要離開我!」

    她努力地伸出手去,想要握住那隻小手,卻握了個空.......終於忍不住放聲尖叫起來。

    她聲嘶力竭的尖叫聲,終於穿破了他的幻覺,使他忍不住皺起眉來,低下頭將她看得終於真真切切。

    看到那張幻覺中的面孔乍然消散,而面前的。是個陌生的女子,所有記憶中的痛楚紛沓而來,他腦海中浮現出真實地記憶,是她堅定的拒絕,是她無情地冷漠。

    他的眼瞳驟然收縮。一股近乎死亡的戰慄穿過了脊樑直達全身,那種痛楚和絕望交織著流逝,他努力地想要抓住什麼,終於還是抓了個空,頹然地倒在了她的身上,再無知覺。

    「啊!----」

    萬貞兒經歷這場折磨。剛剛清醒過來。突然發現身上的那人竟然一動不動,死死地壓著她。伸手推了一把,才發現他渾身冰冷,幾乎如同死人一般,嚇得她頓時驚叫起來,抓起個被單披在身上就踉踉蹌蹌地朝門外跑去。

    「救命啊!皇上出事了!-

    杭皇后聽得素心的稟報,急急地趕來乾清宮,太醫院地御醫們已經趕到,輪番上陣把脈看診,卻是一個比一個的臉色難堪,無不是唉聲歎氣,愁雲滿面。

    不用問,她也知道,朱祁鈺這次只怕病得不輕,等進去看了,才真的打心眼裡開始感到恐懼。

    才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他的面色就變得焦黃,像是失去了裡面的精氣支持,整個人都空癟了下去,讓人看著就覺得怵目驚心,不忍多看。

    杭皇后攥緊了拳頭,問了萬貞兒的下落,急急地趕到旁邊地廂房中,萬貞兒從出事後,就被鎖在了那裡。

    剛一開門,就看到一條長綾從房樑上垂下來,一人正掛在上面搖搖晃晃,雙腿奮力地掙扎著。杭皇后一驚,不假思索地從頭上拔下根金簪,甩手出去,只一下便劃斷了長綾,上面的人轟然落地,捂著喉嚨,連連咳嗽了起來。

    「想死?沒這麼容易!」

    萬貞兒抬眼望向她,剛想開口,脖子間一陣劇痛,又忍不住咳了幾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杭皇后看了看她身上單薄的衣衫,還有些紅白的污漬沾染在衣角上,一副狼狽的模樣,她輕哼了一聲,冷冷地問道:「皇上寵幸你,留種了嗎?」

    萬貞兒身子一震,臉上紅白交錯,終於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

    杭皇后微微鬆了口氣,森然說道:「現在就要看你地肚子爭不爭氣了,若是一月之後,什麼都沒有,那你就去陪著沂王給太子陪葬。若是有了,算是沂王命大,記住,若是讓別人知道,你們兩個都休想活命!」

    「奴婢知道了!」

    萬貞兒跪在地上,重重地點了點頭。

    杭皇后衝著身後跟來的素心冷冷地說道:「帶她回坤寧宮,這裡另外留個人,派專人伺候著,若有什麼閃失,本宮決不饒你!」

    素心也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急忙應了一聲,召過頂小轎來,讓萬貞兒坐了進去,匆匆回坤寧宮而去。

    杭皇后面色陰沉地看著幾個小太監另外抓了個宮女來,重新將長綾掛上房梁,將她吊了上去,只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她這才讓人重新落鎖,又回了寢宮,去陪伴尚在昏迷中的朱祁鈺。

    她也沒想到,朱祁鈺會突然發病,看他那情形,若是熬不過這一關去,那萬貞兒就成了她最後的一枚賭注。

    只是不知道,這場賭局,還能有多少時間可以讓她翻本。



【第八卷 奪門】第十三章 議儲

    朱祁鈺這一次病倒,使得一直埋在眾臣心底的念頭,終於爆發出來。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個皇帝,雖然還不到三十歲,可是這幾年來荒淫的生活幾乎掏空了他的身子,多疑和乖僻的心理,更是加重了他的心病,如今內外交困,他終於支撐不住,這次倒下,還不知能不能再起來,更不知,還能支持多久。

    這立儲的事情,必須擺在桌面上,而且成了眼下最緊急的事情。

    就算是朝中諸事有內閣決議,六部行事,可上面若是沒了個皇帝的玉璽,沒了個君主的坐鎮,這些人沒有一個敢擅自做主的。

    最起碼的一點,誰也不願意擔當那個責任和虛名。

    朝中各派都有自己的打算,但不管是哪一派,都奉行的是程朱理學,講的是三綱五常,上面若是沒了皇帝這面大旗,做事都沒了精神。

    眼下這個皇帝一病倒,他們就立刻開始盤算重新再立一個儲君做後備。

    最簡單的方法,莫過於復立沂王朱見深。

    論血統論輩分論資格,朱見深都是最合適的人選,何況,朱祁鈺當時背信易儲之事,眾臣不過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太子已死,皇帝無後,朱見深名正言順的可以復立太子。

    而由朱祁鈺一手提拔上來的內閣大學士王文等人,卻抱有不同的意見。對他們而言,他們是堅定的景泰一黨,若是復立了朱見深,朱祁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麼新帝年幼,太上皇朱祈鎮就順理成章地出來議政,到那時。他們這些曾經幫著朱祁鈺,死活不肯接他回來的大臣,又該如何自處。

    王文等人再三考慮,終於提出了另一個人選,乃是襄王世子。

    襄王朱瞻原本是宣宗朱瞻基的同胞兄弟,同為張皇后所出,也就是朱祈鎮和朱祁鈺兩兄弟的親叔叔,皇帝無後。則兄終弟及,襄王世子自然也有了資格。

    唯一的障礙。便是朱祁鈺尚在生地親兄長朱祈鎮。

    朱祁鈺這邊尚在病榻中掙扎,那邊的群臣已經開始爭論紛紛,在朝堂上爭執不休,為了立儲一事終於吵得天翻地覆。

    杭皇后雖然心急,但她也明白,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一是朱祁鈺,再就是南宮那幾位了。只要這邊解決了,就算朝堂上的人爭吵的再凶,也毫無用處了。

    他們的選擇,不論是哪一個,都非她所願,因為任何一個人上位。她都會成為被遺忘的人,按照大明律,除了皇帝的母親之外,其他地妃嬪都要殉葬。所以不論如何,她都要爭取到自己的孩子。保證地不僅僅是自己的權力,還有自己的性命。就算這一次萬貞兒不能成孕,她也要想辦法,爭取到最後的機會。

    她守在朱祁鈺的身邊,讓那些個御醫先行離開,她親自給他一勺勺灌下湯藥去。其中。悄然地加入了她帶來的千年人參湯和重金購來地大還丹。

    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他的性命。至少在她的「兒子」出世之前,他萬萬不能死。

    這等靈丹妙藥灌了下去,朱祁鈺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血色,杭皇后緊張地看著他的眼皮動了動,過了許久,終於慢慢地睜開眼來。

    「朕----」

    「皇上!皇上你終於醒來,擔心死臣妾了!」

    杭皇后握住他的手,淚水如決堤般湧出,又哭又笑地說道:「都是臣妾不好,操之過急,累得皇上病倒,那個媚惑君上的宮女如今已經畏罪自絕,臣妾之罪,還望皇上重重懲罰,臣妾方能安心啊。」

    朱祁鈺吃力地坐了起來,猶自覺得渾身無力,聽到她如此說法,只得勉強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梓童不必如此,朕---朕沒有怪你!」

    杭皇后泣聲說道:「皇上不怪罪臣妾,臣妾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如今朝中亂成一團,皇上你若是再有什麼事,臣妾就是大明地千古罪人啊!」

    「朝中----為----為什麼亂?」

    朱祁鈺皺起眉頭來,強打著精神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杭皇后悄悄抬眼觀察了一下他的氣色,看了那些靈藥的作用果然不錯,他的精神好了許多,她定下心來,方才歎了口氣,說道:「朝中眾臣在商議立儲之事,為了復立沂王的事情,正吵得不可開交----」

    「胡鬧!----」

    朱祁鈺頓時大怒,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用不上力氣,杭皇后及時拉住他地手,給他傳來一股平和的力道,他這才坐了起來,喘了口氣,怒道:「這些個廢物,朕說過多少次,復立之事,絕無可能!傳朕的旨意,召----召內閣大學士和於少保過來!----」

    杭皇后心中一定,急忙喊了一聲,讓人去傳旨,自己則陪在他的身邊,小心地輸入些內力,維繫著他的精神。

    朱祁鈺靠在她的身上,突然問道:「南宮那邊----怎樣了?」

    杭皇后一怔,看看他地眼神,小心地說道:「與平日一樣,並無異常。皇上,是不是把他們----」

    「不可!」

    朱祁鈺痛楚地閉了下眼睛,再次睜開時,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朕答應過過太后,無論如何,不會那樣做地。」

    杭皇后在心底冷哼了一聲,她難道不知道,他真正的理由,並不是什麼兄弟情深,什麼重諾守信,若是那樣,他又怎麼會違背諾言,廢了朱見深改立自己兒子為太子呢?

    說到底,他地心裡,始終還是放不下那個女人。只是她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狠不下心來,剷除這個最大的禍患。她心一橫,繼續勸諫道:「臣妾明白,只是皇上若是狠不下心來,如今當斷不斷,日後怕是要反受其亂啊。」

    朱祁鈺何嘗不知道,只要朱祈鎮一家三口死了,消失了,那麼朝中大臣也就沒了可以三心二意的對象,唯有向他一人盡忠,議儲之事,也就沒了什麼可以爭執的了。就算他真的沒有兒子繼位,改立其他藩王之子,自己身後也能有些保障。

    只是,他可以廢了朱見深,囚了朱祈鎮,斷絕他們對外聯繫,給他們最差的待遇,可若是真的殺了他們,那她,也絕不會多活一天。

    終究,他放不下的,還是那曾經燦爛如花的笑顏啊!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7-29 08:09 PM

【第八卷 奪門】第十四章 密議

    石亨將今日朝堂上發生的爭論跟秦風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然後有些憂慮地說道:「如今內閣幾位大人都主掌迎立襄王世子,若是那樣,太上皇他們就再無翻身之日了。」

    秦風沉吟了許久,方才問道:「於少保是什麼意見?」

    石亨一怔,仔細想了一下,說道:「於少保當時並未表態,並未支持王大人他們的意見,但依照他從前的態度,只怕還是站在皇上那一邊。至於皇上,聽說今日剛一清醒,就為此勃然大怒,說復立之事,絕無可能。」

    秦風冷笑了一聲,說道:「看來他還沒病糊塗,只不過,以他眼下的情形,到那時候,就算他不同意也不成了。」

    石亨濃眉緊皺,有些擔憂地問道:「秦兄覺得徐有貞那些人可靠嗎?這些秀才都是靠嘴上功夫,反覆無常,如今朝中爭議頗多,他們會不會改變主意出賣我們呢?」

    秦風輕輕地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別人會,徐有貞不會。他今生的前程,就在此一搏了,否則,他永無出頭之日。石兄,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進宮的路線,張的禁衛軍不過有千人,若是不能避開皇城守衛,根本就沒有機會到南宮門外。」

    石亨滿不在乎地說道,「這個好說,徐有貞跟宮裡的曹公公聯繫好了,到時候他會在宮內接應,若是他們兩個能堅持到底,就不怕什麼皇城守衛了。」

    秦風拍拍他的肩膀,輕歎一聲,說道:「石兄萬萬不可托大,此事關係重大,只有唯一的一次機會。絕對不容許我們走錯一步,否則,就再沒機會救出她----他們了。」

    石亨望向他,這個原本文弱俊美的書生,自從妹妹死後,像是變了個人一般,成日裡將自己關在府中,一天一天的都不見人。偶爾出來一次,也是疲憊至死的模樣。直到今日,真正開始準備行動的方案了,他卻顯得比任何人都要冷靜沉著,就連他這個身經百戰地武夫都比不上。

    他挺直了腰桿,直視著秦風,沉聲說道:「你放心。就算拼盡我最後一滴血,我也不會讓人傷寒到她的!」

    秦風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地說道:「石兄,你不知道後宮的險惡,那裡人心鬼蜮,比沙場更為險惡,殺人多不見血。否則我們也不用跟徐有貞曹吉祥那等人合作,石兄你雖有萬夫不當之勇,但也要千萬小心啊!」

    石亨點點頭,忍不住問道:「我跟徐有貞他們進宮,秦兄你呢?」

    秦風輕歎一聲。苦笑著說道:「我去見於少保。」

    「於少保?」石亨一怔,雖然知道秦風不會是去告密的人,但一聽到于謙的名字,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對他們此次行動來說,最大的阻力,便是于謙。

    這幾年來朱祁鈺瘋狂求子。對朝政已然失去了興趣。而文武百官之中,凡事提過復立沂王之事的。他只要想起來就是一頓板子,那廷杖之行,除了少數死忠於他的官員,朝中七成地人都挨過了。

    可這等大面積行刑,最多就打下了當時的群議之勢,並未能滅了眾人心中之火,群臣敢怒不敢言,壓抑已久,如今見他重病至此,舊事重提,自然還是站在了他們這邊。

    只是,朝堂上地那些秀才們,清議三年,也無法成事。

    而如今他們要做的,便是行兵刀之險,一舉反攻復辟。

    可是,就算他是威遠將軍武清侯,名義上可以統領十萬兵馬,可是在這皇城之中,他沒有一兵一卒可領,而聽命於皇帝的禁軍,卻有三萬之眾。若是單論兵力,就他們這些人,不啻於以卵擊石,如今孤注一擲所賭的,是朱祁鈺已經失去的人心,是還有多少人肯為這個將死之帝效忠。

    其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于謙。

    于謙身為兵部尚書,官拜一品少保,從北京保衛戰一役開始,首創團營軍制,雖是一文官,卻使得眾武將歸心,威望極高。按照大明兵制,兵部有出兵之令而無統兵之權,五軍都督府有統軍之權而無出兵之令。

    就算他石亨在勇猛,沒有兵部令符,就無法調兵行事,可京城五軍都督府都指揮,都是于謙親手提拔起來地,只要他及時能一聲令下,就算石亨有三頭六臂,也休想在這京城中造反成事。

    秦風見他神色驚疑不定,輕歎一聲,眼神冷厲堅定地說道:「你們行事之時,我親自去見於少保,無論如何,我會想辦法拖住他的!」

    石亨見他神色淒楚,也知道他與于謙共事多年,名為同僚上下級,實際上親如師父摯友,如今為了此事不得不這般欺瞞,心中難免歉疚,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長歎一聲,再無話語。

    朱祈鎮接到了曹吉祥傳來的消息,說是朱祁鈺病重,如今朝中議儲之事鬧得天翻地覆,為防遲則生變,舉事之期便定在三日後,這本該讓他歡喜興奮的事情,可不知怎地,看到正跟凌若辰玩的開心的朱見深,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了。

    別人不清楚不明白,他卻是酷愛看書,讀過不少正史野史,對於這段歷史地記憶和瞭解,遠比凌若辰要深的多。

    若是朱祈鎮本人,自然會以為,此刻的徐有貞曹吉祥他們是忠心於自己,要幫他復辟登基,重掌大權,甚至會相信他們所說的,于謙等人要另立襄王世子為儲君,要將他們這一脈斬盡殺絕。

    可他卻很清楚,就算沒有這個奪門之變,朱祁鈺也活不了幾日了,而于謙他們,要推舉的新皇帝,正是自己面前地這個孩子,自己的掛名兒子。

    朱見深。

    徐有貞他們急著起事,就是怕于謙等人的奏折一上,朱祁鈺病重無法反駁之時,事成定局,那他們就再無擁立之功,而他這個太上皇,也總不能去與自己的兒子爭奪帝位吧?

    既然如此,他並非那個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明白的朱祈鎮,難道還要走那條老路,真的去坐那個沾滿了血腥地龍椅嗎?

    或許,就讓這個孩子登基,自己便可以與凌若辰功成身退,作對平凡地神仙眷侶,豈不是更加快活?

    他心中閃過若干念頭,最後終於落在凌若辰身上,看到她滿面燦爛的笑容,那雙閃亮地眼睛,終於下定了決心。

    管什麼皇權帝位,管什麼奪門奪宮,他要的,只不過那穿越時空也無法割斷的愛戀。

    如此,足矣!



【第八卷 奪門】第十五章 奪子

    南宮那小小的庭院裡,朱見深拿著凌若辰親手縫製的沙包,甩了甩手臂,大喝一聲,用力地朝她扔過去。

    就這麼個扔來扔去的簡單遊戲,兩人玩得大汗淋漓,卻是無比的歡暢快活。只不過,十次有九次,都會被她輕輕巧巧地接住再反扔回來。

    這一次,他學著凌若辰的姿勢,扔得格外用力。

    凌若辰為了閃避他一次比一次有力和準確的投擲,在滿院子裡跑來跑去,剛跑到門口,突然聽到門外一陣鎖鏈嘩啦啦的響聲,不由得一愣,身形一頓,就被朱見深的沙包打了個正著,正中肩頭,接都沒接住。

    朱見深歡呼一聲,朝她這邊跑了過來,「換我了換我了!娘娘改你扔沙包了!----」

    他剛跑到凌若辰身邊,南宮的大門就被人轟然打開,那久未開啟的大門,發出刺耳的聲音,他嚇了一跳,急忙躲到了凌若辰的身後,緊張地望著大門一開,兩隊衣甲鮮明的錦衣衛魚貫而入,當中領頭的,卻是個不過二十來歲的女官。

    凌若辰也吃了一驚,認出那女官是杭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女素心,便急忙護住朱見深,直視著她說道:「你們這麼多人闖進來,想幹什麼?」

    素心看了她一眼,並不理會,只是一揮手,衝著領頭的錦衣衛百夫長說道:「帶走沂「不行!----」

    凌若辰如同護雛的母雞一般,擋在了朱見深的身前,渾身上下像是豎起了無形的羽毛,狠狠地瞪著她,「為什麼要帶走他?誰讓你這麼做的?」

    素心瞥了她一眼,冷笑著說道:「皇上病重,我奉皇后娘娘之命。帶沂王去見皇上,怎麼?這都不行嗎?太后娘娘,你可別忘了,沂王本來就不該住在這裡的。他又不是你的兒子,這麼著急做什麼?」

    凌若辰看到幾個錦衣衛已經朝自己身後地孩子走過來,護著朱見深後退了幾步,咬著牙說道:「不論如何,我不許你們帶走他!」

    朱祈鎮看到外面的動靜。也急忙衝了出來,與她並肩而立。衝著那些錦衣衛怒斥道:「大膽!你們若是敢亂來嚇著沂王,統統都是死罪!」

    素心卻放肆地大笑了起來,說道:「太上皇,您老既然已經退位,就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論如何。今天我是奉命一定要帶走沂王,你們若是不讓開,就不要怪我們冒犯了啊!林千戶,皇后娘娘的懿旨,你可是親手接下了的啊!」

    那林千戶眼中閃過一抹愧色,只是在看到凌若辰抱住朱見深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於還是領頭朝他們走了過去。

    「娘娘,請將沂王交給我們,卑職也是奉命行事,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凌若辰和朱祈鎮對視了一眼,都感到一種無力的恐懼。

    如今朱祁鈺病重。已經是將死之身,這個時候,杭皇后要強行帶走朱見深,還能有什麼好事?

    這個杭皇后,行事果然狠辣,根本就毫無忌憚。甚至連她宮中的女官。都囂張至此。

    幾個錦衣衛上前來,三兩下就架開了手無縛雞之力地朱祈鎮。讓他根本連動都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與凌若辰爭奪朱見深。

    朱見深已經嚇得嚎啕大哭起來,小小的手腳死死地扒在凌若辰地身上,凌若辰也緊緊地抱著他,那些人伸手來抓時,她連踢帶踹,甚至連牙都用上了,原本挽在腦後的髮髻扯散開來,她如同個發狂的母獅般護著自己的孩子,那種近乎瘋狂的氣勢,竟然駭得那些素來如狼似虎的錦衣衛都不敢上前。

    素心壓根沒想到,會出現這等情形,這個太后,哪裡有半點皇家貴婦地氣派和風度,簡直跟街頭撒潑的婦人沒什麼區別,那種不顧一切的氣勢,連她都有些怕了,只得衝著那些錦衣衛大喊大叫了起來。。

    「你們這些廢物,連個女人都制服不了,還看著做什麼,帶不回去沂王,就等著自己回去挨千刀吧!----」

    她這麼一吼,果然起了些作用,林千戶帶頭朝凌若辰走去,嘴裡低低地說了聲:「娘娘對不起,卑職得罪了!」

    還沒等凌若辰反應過來,他手中的長刀連著刀鞘一起,直朝她劈了過來,她剛想閃躲,身後已經有另一人的手掌,重重地切在了她的後頸之上,她的眼前一黑,終於倒了下去。

    「娘娘!!」朱見深死死地抓著她,不肯放手,嚇得哇哇大哭了起來。

    那邊地朱祈鎮見他打暈了凌若辰,氣得也是發狂,剛掙脫了抓著他的錦衣衛想要衝過來,可那些人既然已經動手,只得一不做二不休,也將他打暈了過去。

    素心見這兩個大人已經暈倒,只有個孩子還在哇哇大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送太上皇回房去休息,我們帶沂王走!」

    林千戶過去想要抱起朱見深來,卻見凌若辰雖然昏厥,可依舊牢牢地抱著他,不由得遲疑了一下,轉頭看看素心。

    素心看到凌若辰面上的塵土,雖然在這裡吃了那麼多的苦,雖然消瘦蒼白,可依然難掩那獨特的麗色,難怪皇上對她念念不忘,害得皇后如此記恨,她眼珠轉了兩轉,冷笑道:「既然她這麼捨不得沂王,就帶她一併去見皇后吧!」

    林千戶聞言愣了一下,回頭看了眼同樣昏厥過去地朱祈鎮,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反對,讓人將他送進房中休息,然後將凌若辰和朱見深一起塞進帶來的軟轎中,直奔乾清宮而去。

    朱祈鎮剛一清醒,便大叫了一聲跳了起來,一下子滾落到床下,連身上的痛楚都顧不上看,便喊著凌若辰和朱見深的名字,四下尋找起來。

    只是,找遍了整個南宮,那兩人,都已經沒了蹤影。

    院子裡,那隻小小的沙包,孤伶伶地落在地上,像是被遺棄一般,格外淒涼。

    朱紅色的宮門依舊緊緊關閉上,像是從未開啟過一般,沉寂在這蕭殺地冷宮中,將他與外面所有地人隔絕開來。

    他慢慢地走過去,撿起了沙包,咬著牙站了起來,挺直了脊樑,想起之前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受到欺凌時的無助,被打暈時地絕望,終於咬破了嘴唇,流下了殷紅的血珠。

    為什麼,當他都準備放棄這一切的時候,總有人來,逼得他不得不重新去爭奪廝殺,不得不重回到歷史的軌跡。

    難道,這真的就是命運的力量嗎?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7-29 08:12 PM

【第八卷 奪門】第十六章 妙計

    「娘娘,娘娘!----」

    凌若辰的耳中,充斥著個孩子無助的哭喊聲,刺激得她拚命掙扎,想要從那昏迷的黑暗中衝將出來,保護那個可憐的孩子。

    不管這是不是她的孩子,如此柔弱稚嫩的生命,本就該是被所有人呵護關愛著的,而不是生活在這冰冷的恐懼和,明爭暗鬥之中。

    她努力地睜開雙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孩子驚恐的淚眼,這才鬆了口氣,用力將他抱緊,柔聲說道:「我沒事,深兒別怕。」

    朱見深見她醒來,這才停止了哭喊,抽泣著說道:「娘娘!娘娘!深兒好怕,好怕連擬合父王都不要深兒了!」

    凌若辰感覺到這小小身軀軟軟的顫抖,從心底感到心疼和憐惜,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輕吻了下他的額頭,替他擦去臉上的淚水,「乖孩子,娘娘和父王怎麼會捨得不要你呢?你放心,有娘娘在,不會讓任何人再欺負你的!」

    「嘖嘖,說得真是好聽啊!」

    杭皇后從屏風後慢慢走了出來,冷冷一笑,說道:「聽得連本宮都差點以為你們是親母子了。真是想不到,連對個孩子,你都如此的會演戲,難怪兩個皇帝都被你迷惑得神魂顛倒,真是天生的妖孽啊!」

    「你胡說!」

    凌若辰抬起頭來,毫不畏縮地望向她,「皇后,請你說話注意點自己的身份,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是那些長舌婦才做的,這麼說,小心失了你的身份!」

    「身份?」杭皇后的聲調一下子拔高起來。尖利得像是風中的竹笛,帶著幾分淒厲地蕭瑟,眼中的恨意猶如利箭一般直射向她,森然說道:「你還知道身份?你勾引皇上的時候,可曾顧忌過自己的身份?現在倒來跟本宮說什麼身份,你倒是以什麼身份來教訓本宮呢的?太后?還是皇后?」

    凌若辰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如紙,寒聲說道:「小孩子面前,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根本沒做過你說的事,你想要對付的是我。那就放過這個孩子!」

    「呵,你倒命令起本宮來了!」

    杭皇后走到她地面前,彎下了身子,看著朱見深驚恐地瑟縮在她懷裡,甚至將頭埋在她的懷中,根本不敢看自己一眼。只有凌若辰,依舊毫無懼色地望著自己,雖然半躺在地上,卻挺直了脊背,傲然地神色,像是把利劍般直刺她的心頭。

    她心中恨意勃發,一甩手。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將她打得仰面摔倒在地上,卻依舊抱著朱見深不放,將他護在自己的身前。

    杭皇后站起身來,繡著金絲鳳的牡丹紅繡鞋輕輕地踩在她的臉上。那裡,已經清晰地浮現出五道鮮紅地指痕本宮嗎?」

    凌若辰又痛又氣,自從到這個時空以來。從未受過如此屈辱。可偏偏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從權勢到武力,沒有一樣比的上眼前這位,更要命的是,她還得護著懷中的孩子,連拚命都得三思而後行。

    見她不說話,杭皇后冷笑幾聲,腳下用力地在她臉上碾了幾下,看到她緊咬牙關,嘴角沁出一絲血痕,這才收回腳來,突然壓低了聲音,低低地問道:「你真的想讓本宮放過這個孩子,不惜任何代價嗎?」

    凌若辰咳了幾聲,吐出口中的血痰來,抬眼望著她,不屑地說道:「你不就是想要我一命換一命嗎?以為我會怕你?就算你殺了我,你也好過不了幾天了,等著瞧吧!」

    杭皇后沒想到她非但沒有屈服哀求,反倒越發強硬起來,不由得氣上心頭,咬著牙說道:「你以為皇上還會護著你嗎?你以為他還能保護你嗎?本宮這就讓你去見他,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她毫不客氣地一把抓住凌若辰原本已經散亂的長髮,拖著她便朝屏風後面走去,痛得她連滾帶爬,這才勉強跟上,一路上撞到桌椅牆角,額上肩上手臂上到處都是擦傷地血痕,可一隻手一直將朱見深牢牢抱在懷中,全力地護著他不受傷害。

    這麼跌跌撞撞走了百十步,卻是她今生最痛苦的一段路。

    等到杭皇后猛然停下腳步,將她又摔回地上,她睜開痛得直冒金星的雙眼,這才發現,自己身處的,竟然是朱祁鈺的寢宮內殿,難怪到處連一個人都沒有,只有那古怪地藥氣衝鼻而來。

    只怕是杭皇后早就有了準備,所以才讓宮女太監們退下,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炮製於她。

    只是不知道,朱祁鈺到底病得有多嚴重。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聽得杭皇后冷冷地說道:「你想見的人,我帶來了,只要你按我所說的下了這道聖旨,我就會把她留給你,如何?」

    凌若辰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竟然敢如此放肆地與朱祁鈺說話,抬起眼來,朝龍床那邊望去,只看了一眼,就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躺在床上的那人,雖然穿著明黃色的睡袍,可那臉色焦黃,眼神渙散,整個人瘦得好像失去了肌肉和血液,皮包骨頭一般,只是那張臉上,深陷下去的雙眼,卻在深深地望著她,很努力地從被中伸出一隻乾瘦地手爪來,遙遙地伸向她,他地雙唇一張一合,像是在努力說些什麼,可是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在喉嚨裡掙扎著發出咯咯的聲響。

    這個骷髏一般地人,竟然就是當今的大明皇帝,朱祁鈺。

    「娘娘,我怕!」

    朱見深從她懷裡探出頭,只看了一眼,就嚇得又縮回頭去,不敢再看。

    凌若辰深吸了口氣,抱著他吃力地站起來,看都不看杭皇后一眼,逕直朝著朱祁鈺走了過去。

    杭皇后冷哼一聲,眼看她從自己身邊走過的時候,突然一伸腳,將她絆得整個人朝前面摔去,而上面趁機一伸手,一把就將朱見深從她的懷裡抓了出來。

    凌若辰大吃一驚,手一撐地,就一骨碌爬了起來,衝著她撲了過來,「把他還給我!你想幹什麼?」

    杭皇后將朱見深一把拉到自己身後,冷冷一笑,一腳就將她當胸踹倒在地上,這才拎過哇哇大哭的朱見深,眼露凶光地問道:「說,你是想做她的兒子,跟她一起死,還是做本宮的兒子,當太子登大寶?」



【第八卷 奪門】第十七章 弒君

    杭皇后這話一出口,連被嚇得嚎啕大哭的朱見深都一下子呆住了。

    她,居然要收朱見深做兒子?

    凌若辰只愣了一下,看了眼形若骷髏的朱祁鈺,看到他憤怒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如今朱祁鈺眼看是活不成了,他們兩人已無子嗣可以繼承帝位,唯有從親王世子之中挑選繼承人,而其他的藩王世子都有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旦繼位,又怎麼會將她看在眼裡。除非她以皇后的名義收養了朱見深,改立為太子,若是朱祁鈺駕崩,她則一樣可以榮登太后之位,甚至可以因為朱見深年幼,挾天子以令諸侯,通過杭家黨羽來控制朝政。

    這一招,想得簡直比幾百年後那位葉赫那拉氏一點都不差,只可惜,她的算盤打得再精明,還是算漏了一件事。

    朱祈鎮還活著。

    凌若辰見朱見深被她嚇得眼神呆滯,連哭都不敢哭了,頓時心疼起來,撐著身子站起來,艱澀地說道:「你別做夢了,深兒不會認你的!」

    杭皇后冷哼一聲,抓著朱見深的肩膀,狠狠地說道:「朱見深,你想清楚,是跟著她去死,還是跟著本宮登基,你自己選!」

    朱見深小小的臉蛋已然變得蒼白如紙,那雙漆黑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著,還帶著濛濛的水汽,望向凌若辰,竟然有些怯懦的神色,「娘娘---我----我----」

    凌若辰一看他的神色,頓時瞭然。

    這個孩子,並非她想像中的那般單純,他也是在皇宮裡長大的,自小學得便是帝王心術。勾心鬥角,與她也不過相識幾日而已,又無血緣之親,怎麼會在這生死關頭,再去選擇她呢?

    他現在有這一點點的猶豫,已經說明他有那麼一點點的良心未泯,對她,有那麼一點點地不捨。

    她輕輕歎息一聲。既然原本就已經準備要用性命來保護這個孩子,不惜一切保護他。那麼,此刻他為了自己的性命選擇放棄她,又有什麼好責怪他,有什麼好心痛的呢?

    「深兒,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死,你要好好活下去。做個好皇帝!」

    朱見深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她。

    杭皇后大笑了起來,得意地說道:「好說好說,深兒做了本宮的太子,講來一定會是個好皇帝的。不過,深兒,為了表示你的誠意。本宮要你做一件事----」

    她從高高的髮髻上,抽出根細長的金鳳簪子,簪首是黃金打造地飛鳳造型,簪身則是根寒光閃閃的金劍,她將這簪子放入朱見深地手中。陰冷地笑著說道:「乖孩子,既然她睜著眼睛都會看錯人,這眼睛留著也著實沒什麼用處,你就去戳瞎了她,讓她還是重新做個瞎子的好。」

    凌若辰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被她這陰毒狠辣的主意驚得如被冰水當頭澆下。

    她怎麼可以讓一個才不過十歲的孩子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叮----」

    金簪掉在了地上。朱見深渾身發抖。拚命地搖著頭,嘴唇也顫抖著。扁扁的,想哭都不敢哭出聲來。

    杭皇后冷哼一聲,盯著他說道:「本宮數三聲,要麼你去戳瞎了她地眼睛,要麼----本宮親手戳瞎你的眼睛!----」

    「你瘋了啊!怎麼可以逼他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凌若辰忍無可忍,衝了過來,一把搶過地上的金簪,咬著牙說道:「你想要我的眼睛是吧,好!我自己給你!----」

    心一橫,一閉眼,她就舉起那枚金簪,狠狠地朝自己的眼睛刺去。

    「休想!----」

    說時遲那時快,金簪鋒利的簪尖剛剛碰到眼皮地時候,就被杭皇后一掌拍在她的手腕上,打得掉落下去,順勢又被她裙下飛起一腳,踢得直飛出去,撞在了龍床的床柱上,這才吐了口血,跌落在床邊。

    「娘娘!----」

    朱見深驚恐地叫了一聲,剛想衝過去,就被杭皇后一把揪住了耳朵,痛得他慘叫一聲,站定在那裡,忍不住大哭了起來。「娘娘,救我!----我不要!我不要啊!----」

    「放開他!----」

    凌若辰喊了一聲,只覺得胸口被她踢中之處同不可擋,正想再衝回去救出朱見深,身後突然被個冰冷僵硬的東西輕輕地碰了一下。

    她身子一僵,靠在床邊,一隻手悄悄地在寬大的深衣掩護下向後摸去。

    杭皇后見她痛得都站不起來了,臉上被金簪劃過地地方,自眼角到耳下,斜斜地一道血痕,說不出的猙獰可怕,頓時大覺快意,大笑了起來,說道:「好一出母慈子孝的戲碼啊,可惜你們既不是真的母子,又不能真的演下去了。深兒,乖乖聽話---

    她將金簪撿了起來,放在掌心,向朱見深遞了過去。

    朱見深看到那閃著金光的髮簪,鋒利地尖端上,還沾著一絲鮮紅地血痕,突然之間,連哭都哭不出來了,眼睛一翻,直接嚇得暈死了過去。

    凌若辰沒看清楚他發生了什麼事,直看到他向後摔倒在地上,再無聲息,還以為是杭皇后終於對他下了毒手,一時情急,也沒管自己抓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就從身後抽了出來,朝著杭皇后砸了過去。

    杭皇后只看到黑糊糊地一團東西朝著自己砸了過來,力道和準頭都奇差無比,壓根就沒放在心上,隨手抓起一個凳子擋在身前,將那東西撞飛到一邊去,然後扔下了凳子,一步步地朝凌若辰走去。

    「就這麼個東西,也想傷著本宮嗎?你知不知道,光是你這個謀逆弒君的大罪,就足以讓你滿門抄斬了。」

    「弒君?我沒有?」凌若辰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朱祁鈺,他的嘴角泛起一抹無奈的苦笑,艱難地衝著她努了努嘴。

    杭皇后並未注意到他,只是冷笑一聲,自顧自地說道:「皇上與本宮召你和沂王過來,原本是念及親情,想不到你們居心叵測,竟敢行刺皇上,被本宮當場擒獲,罪當滿門抄斬,是不是啊,皇上?」

    她巧笑倩兮,款款走到了龍床旁邊,輕輕一腳,又將凌若辰踢到了一邊去,自己坐在床邊,握著朱祁鈺的手,深情款款地望著他,「皇上,臣妾又救了你一次。你說,該怎麼處置這兩個逆賊呢?
作者: devil936    時間: 2011-9-24 01:0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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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33 PM

【第八卷 奪門】 第二十章 忠臣

    石亨帶來的人,雖然只剩下了幾十個,張輒的一千羽林軍,殺到此處剩下的也不過百餘人,但這群已然成了困獸的將士,卻齊齊圍在了朱祈鎮的身邊,縱然渾身浴血,卻是異口同聲地高呼,「願與陛下同生死!——」

    這百十人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氣勢悲壯雄渾,竟不亞於千軍萬馬。

    於冕望著這等場面,手上還在滴血的長劍也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求助地望向于謙,等著他正式下令。

    于謙還未開口,他身後禁衛軍的統領高楓,已然在他身邊長身一揖,愧然說道:「於大人,請恕卑職無禮,上皇所言甚是,還望大人三思!」

    「你說什麼呢!」

    於冕這才回過神來,望著他憤然說道:「難道你也想造反不成?」

    「我們不是造反,我們只是順應天命,擁立太上皇復位!」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角落裡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卻是之前不知藏去了哪裡的徐有貞,跟著曹吉祥一起走了出來,朗朗然說道:「當今皇上廷杖眾臣,囚禁上皇,改立太子,行得都是背信棄義之事,所以今日才會有太子薨斃、重病不起的天譴。國不可一日無主,於大人,這,你該比誰都更清楚吧!」

    于謙轉身望向他,長歎一聲,說道:「皇上不過是一時患病,何至於此?徐大人挑動上皇如此貿然行事,陷他於不義之地,豈是人臣之為?」

    徐有貞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正色問道:「你這等愚忠,當真是為了社稷百姓。還是為了自己的聲名富貴呢?大丈夫有所為而有所不為,義之所在,縱然一死而不悔!」

    「義?就你這個逃跑神棍還敢說什麼大義?」

    於冕對他嗤之以鼻,正想再罵一通,卻見于謙衝他使了個手勢,制止他再說下去,雖然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哼哼了幾聲。退到了一旁。

    于謙根本不去搭理徐有貞,只是望著朱祈鎮說道:「微臣請上皇三思。若是如此復辟,也是謀逆之舉,倒不如隨微臣一同前去拜見聖駕,若是皇上當真病重,自然也會考慮上皇提出的意見,如此不傷兄弟和氣。更免了大動干戈,不知上皇可否願意?」

    「陛下萬萬不可!」

    徐有貞頓時急了,急忙說道:「陛下若是去了,定然會被他們設伏陷害,千萬不可聽信他們所言!昏君一向言而無信,殘暴不仁,各位難道就任由陛下前去送命嗎?」

    「不必說了。我去!」

    朱祈鎮斷然拒絕了徐有貞所謂的「好意」,揮手阻止了想要保護他的石亨,逕直朝于謙走去,淡淡然笑道:「只不過,在我沒回來之前。希望於大人可以保證這裡每一個人的性命安全,可否?」

    于謙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然後轉向於冕,肅容說道:「這裡就交給你了,我陪上皇去見駕,若是有什麼差池。定不饒你!」

    於冕應了一聲。看看眼下的場面,一揮手。先讓人把徐有貞和曹吉祥綁了起來,如今他們這邊有數千禁衛軍,而石亨和張輒他們僅剩下百餘殘兵,若是還能出什麼岔子,那他還真是不用活了。

    「陛下,我隨你一起去!」

    石亨深吸了口氣,將手中長刀扔在了地上,挺身而出,站在了朱祈鎮身邊。

    于謙看了他一眼,輕歎一聲,回頭讓人放開了秦風,苦笑著說道:「只要上皇同意,我是沒有意見地。」

    朱祈鎮遲疑了一下,看看石、秦兩人,畢竟,此去不論能否成功,都是皇家最機密的事情,這些臣子,不論眼下如何親密忠心,日後若是任何一方有了變化,這都是引發殺身之禍的緣由。

    秦風揉了揉被捆綁得有些發麻的手臂,走過來扶住有些搖搖欲墜的石亨,衝著朱祈鎮淡然笑道:「陛下不用擔心,我們既然下定決心跟你去,就不會再顧忌其他的事情。還望陛下成全。」

    朱祈鎮看到他們眼中堅定的神色,自然明白他們擔心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被朱祁鈺帶走,眼下生死未卜地凌若辰,只得輕歎一聲,點了點頭。

    于謙見他們三人已然放棄了反抗,也讓留下來的人都原地坐下休息,眼下地廝殺既止,叛亂已定,他也就鬆了口氣,帶著他們三人,趕往乾清宮去見朱祁鈺。

    朱祈鎮三人在眾多禁衛軍的包圍下,因于謙特地叮囑,沒有上綁,行進起來,神情自若,除了石亨身上有傷血跡斑斑地看起來有些狼狽之外,三人的神色非但不像是造反失敗被抓了要去聽候發落的,反倒像是被人眾星拱月簇擁著要去登基一般。

    于謙看在眼裡,聽著朱祈鎮安慰石亨的話語,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幾乎可以說是看著朱祈鎮兄弟兩個長大的,兩朝為官,前朝地內閣「三楊」都對他給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夠輔佐皇帝治理天下,可是先是正統年間的宦官王振弄權,他只能自己兩袖清風,還幾乎被陷害至死,對這個九歲登基耳根子奇軟又無所作為的正統皇帝,本就沒什麼好感。

    所以在土木堡一戰之後,他挺身而出,主張另立新帝,抗擊瓦剌,為得確實是大明的江山百姓,為的是一展抱負。

    朱祁鈺繼位之初,也確實勤勉有加,禮賢下士,算得上是個明君。

    他最大的錯誤,就是在對待朱祈鎮的態度上。

    若是他真地能狠下心來,索性就徹底斬草除根,不留後患,可他偏偏先是答應了太后,後來又因為凌若辰或者其他種種原因,始終沒有對朱祈鎮下得了絕殺之心。

    既然沒有殺得了朱祈鎮,他本該就按照宮規禮儀,好生照看這位太上皇,架空了養老便是。可他偏偏又放不下心中怨恨,想盡千方百計虐待和陷害,結果非但沒達到目的,反倒讓眾人看出了他的心胸狹隘,而廢帝太上皇卻是改過自新,臥薪嘗膽般的堅強,兩下一比,人心自然有所偏移。

    到了最後易儲的事情上,他更是做地大錯特錯,從賄賂群臣到強行廢太子立親子,到太子薨斃引發議儲廷杖風波,更是大失人心,難怪石亨和秦風他們都會背叛了原本一手提拔自己的朱祁鈺,而甘冒此險來幫著朱祈鎮謀反覆辟。

    他看著乾清宮在夜色中盤踞如一頭睡獅般的雄姿,忍不住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見了朱祁鈺之後,他該如何選擇呢?

    是忠君,還是忠於自己和天下百姓?



【第八卷 奪門】 第二十一章 命案

    一行人各懷心思,一路急行,沒多久就走到了乾清宮外,于謙知道朱祁鈺尚在寢宮養病,原本只想領著朱祈鎮一人進去請罪,可石亨可秦風堅持要去,只得給他們上了枷鎖腳銬,以防萬一,如此準備完畢,方才帶著三人前去寢宮。

    到了寢宮門口,于謙剛讓傳令太監進去稟報,就聽得裡面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然後便是個女子淒厲的慘叫聲,聲音尖利淒慘,聲調拔到最高的時候,戛然而止。

    眾人大吃一驚,朱祈鎮尤其激動起來,根本不管自己如今的身份處境,便推開傳令太監,向裡面直闖了進去。

    于謙生怕裡面出了什麼大事,也帶著禁衛軍緊跟著衝了進去,石亨和秦風雖然帶著枷鎖大為不便,亦是踉踉蹌蹌地跟在後面,一轉眼,這大隊人馬就衝進了朱祁鈺的寢宮,將裡面堵了個嚴嚴實實。

    等眾人進去了一看,頓時都傻眼了。

    凌若辰抱著朱見深倒在地上,長髮散亂,滿面披血,猶如羅剎厲鬼一般,只是她的手中,竟然還拿著桿精巧的火槍,槍口尚有青煙裊裊,顯然方纔的那聲巨響,便是這火槍發射的動靜。

    而槍口所向,正是那張偌大的龍床,床上躺著的,自然是當今皇帝朱祁鈺,可就在他身上,倒著一人,胸口被火槍擊穿了個大洞,渾身是血,等于謙他們衝過去看時,她猶自睜大了眼睛,滿臉的驚疑和不信,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死去。

    那人,正是杭皇后。

    看到這個場面。任何一個正常人的想法,都會認為,是凌若辰要行刺皇帝,被皇后以身相護,當場中槍而亡。

    于謙走到床前看了一下杭皇后,順勢伸手測了下朱祁鈺的鼻息,眼睛頓時一亮,急急地說道:「快傳太醫。皇上還有救!快!快點啊!——」

    宮中頓時一片忙亂,幾個錦衣衛將凌若辰手裡的火槍搶過。直接拿出鐵鎖鎖上,以防她再傷人,只不過那鐵鎖又冰又重,一下子纏在她的頸項上,壓得她幾乎喘不上氣來,這才回過神來。環顧四周,眼神落在了朱祈鎮身上,頓時安定下來。

    「你們來得真是時候啊!」

    朱祈鎮看著她渾身是上,臉上更是血跡斑斑,也不知之前受了多少折磨,如今還要被當成殺人犯鎖住,心疼得無以加復。剛想要走過去,卻被隨行的禁衛軍統領高楓攔住,低聲說道:「請上皇稍安勿躁,等於大人發話,我們才能放您過去。眼下地情形。上皇還是先不要引火上身。」

    朱祈鎮身子微微一晃,他何嘗不明白高楓的一片苦心,若是他此刻去關心凌若辰,等於將自己完全放在她的同黨甚至主謀的位置上,之前的謀逆復辟也罷,都是官兵的廝殺。而這裡。則是對皇帝的刺殺,這個弒君的罪名。就算是他真地復辟成功,也會被重重地寫入史冊,成為不可抹殺的污點。

    這些人看到朱祁鈺已經不行了,心思自然朝他這邊偏了過來,說話行事,也都是在為他考慮。

    只不過,讓他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凌若辰受苦,甚至有可能被扣上弒君地罪名,成為這場政變的祭品,又讓他於心何忍。

    「娘娘!娘娘!——」

    朱見深突然哭喊著醒來,手腳亂蹬亂踢,可那些禁衛軍也好,太監宮女也好,都無人敢動他,他一骨碌爬起來,掙脫個宮女的手,就朝著凌若辰撲去,哭喊著說道:「娘娘!深兒不要戳你!深兒要娘娘!——」

    「深兒!」凌若辰剛想動一下,就被鐵鏈扯住了脖子,那鐵鏈是用錦衣衛特別的手法,繞過脖子又向下綁在她的手腳上,方式極為巧妙,讓她非但抬不起頭來,剛一想站起來,就被拽得摔倒在地上,只能狼狽地喊著朱見深的名字,卻無法近他。

    「若辰!——」

    朱祈鎮忍無可忍,也不知哪裡來地力氣,一把推開了高楓,衝到她的身邊扶起了她,想要打開她身上的鎖鏈,可那玩意兒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轉的,更何況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連著幾下沒有弄開,反倒弄痛了凌若辰,痛得她皺起了眉,咬著牙,可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兩個御醫已經被人急匆匆地帶來,好在最近朱祁鈺病重不起,御醫也不敢遠離,就在後面宮女太監住的休息室中輪值,所以來得也快。

    一進門,看到這裡面亂糟糟地場面,那御醫也不由得有些傻眼了。

    于謙正命人將杭皇后的屍體抬出去,一看到他們進來,急忙說道:「快來看看皇上,想辦法讓皇上醒來!」

    御醫應聲過去,一看到朱祁鈺雙目緊閉,牙關緊咬的樣子,心就先冷了幾分。可這關係到皇帝的性命,按照之前杭皇后說過,若是皇上有事,定然要他們陪葬,也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什麼靈丹妙藥針灸之類地統統用上,拼了命也得將他從鬼門關那裡拉回來。

    于謙這才騰出空來,轉身正好看見那些個禁衛對著朱祈鎮兩口子束手無措的樣子,而朱見深還在抱著她嚎啕大哭,一派淒慘的場面,不由得輕歎了一聲,說道:「請太上皇他們先到偏殿去,我隨後過去。」

    高楓點頭應了一聲,咬咬牙,過去開了鎖,解開了凌若辰身上的鎖鏈,讓朱祈鎮扶著她站起來,朱見深也過去拉著她的衣角,一家三口,那麼緊緊連在一起,跟著他走了出去。

    于謙示意手下拿過之前從凌若辰手中奪下的火槍,仔細看了看,走到了秦風地面前,平平伸到他眼下,問道:「這支火槍,應該是你們火器局最新製作,太后已經單獨住在南宮數年,怎麼還會有這個東西?莫非——」

    「這不是她地!」

    秦風仔細看了一眼,斷言說道:「這種火槍一共生產了兩支,一支送去了太皇太后那裡,上面有個鳳印,這支是呈獻給皇上的,所以刻有龍紋。這支火槍,應該是由皇上保存地,而不可能是她帶來行刺的。」

    「真的?」

    于謙微微皺起眉來,「可是不論如何,皇后是被她親手所殺,這其中緣由,待我先問過她再說,你和石將軍,先到外面候著,等皇上醒來再說。」

    秦風深深望著他,突然長揖到地,然後一言不發地扶著石亨出去。

    于謙望著他的背影,輕輕撫過頜下長鬚,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這些是是非非,真真假假,怎麼一個亂字了得。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35 PM

【第八卷 奪門】 第二十二章 傷痛

    朱祈鎮和凌若辰朱見深三人,被帶到偏殿之後,高楓便退了出去,讓人守在門外,在于謙過來之前,不准任何人進去,也給這一家三口一個喘息休息的時間。

    朱祈鎮感激地衝他拱了拱手,這才進去,先撕下了內衣的一片衣角,給凌若辰擦去了臉上的血漬,這才看到,她的臉上,從眼角到耳下,被什麼利器劃傷了長長的一道口子,所幸傷口不深,否則一旦皮開肉綻的話,在這個年代,一定是恐怖的破相傷疤了。

    他又驚又痛,捧著她的面龐,心疼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是誰這般狠毒,把你傷成這樣?」

    凌若辰忍著痛,等他擦完之後,這才吸溜著冷氣說道:「沒事,我自己不小心碰的,哎呀,輕點輕點!」

    她這麼一喊,朱祈鎮這才拉過她的手來,掀起袖子一看,手臂上青青紫紫,手肘處已經腫大了一倍,之前情勢緊張還不覺的怎樣,這會兒一歇下來,頓時痛不可當,眉眼全都皺成了一團。

    朱祈鎮咬咬牙,掀開她的裙子,撩起褲腳看了看,果然也是到處擦傷碰傷,膝蓋處也腫起了個大包,身上其他地方,不看也能想像的出來,只怕到處都是傷了,她才被抓走半天而已,就傷成了這樣,若是他們來得再晚一點,真不知會是怎樣的結果了。

    「到底是怎麼弄得?是誰?」

    「是皇后!」

    小小的朱見深突然跑了過來,冒出了這麼一句。

    「皇后?」朱祈鎮一怔,想起之前狐假虎威的宮女素心,忍不住拉過朱見深問道:「深兒。皇后是怎麼欺負你們的?」

    朱見深打了個哆嗦,看了一眼凌若辰。抽泣著說道:「皇后讓深兒做她地兒子,還要深兒戳瞎娘娘的眼睛,好可怕好可怕——父王!——」

    朱祈鎮深吸了口氣。轉向凌若辰,「那女人簡直是瘋了,真是死有餘辜!只是,那火槍是怎麼來地?」

    凌若辰見朱見深那後怕的模樣,輕歎了口氣,伸伸手,讓他過來,輕輕攬在懷中。柔聲說道:「深兒不用怕了,一切都過去了。你父王和娘娘在這裡,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見他點點頭,依賴地抱著自己,整個人終於放鬆了下來,她這才歎息一聲,抬頭望著朱祈鎮。輕輕地說道:「那火槍,是——是皇帝給我的!」

    「他?」

    朱祈鎮愣了一下,看方才朱祁鈺地模樣,幾乎已經是病入膏肓,就差一口氣了,根本連床都起不來。就這個樣子了。還能給她火槍?

    「真的是皇上給你的火槍?」

    于謙從門口走進來,正好聽到這一句。順口便問道:「皇上為什麼會給你火槍,難道他還請你來行刺他嗎?」

    凌若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他讓我殺的,並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位杭皇后。

    「皇后?」

    于謙微微瞇起了眼睛,看不見他的眼神,也沒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為什麼要殺皇后,不知娘娘能不能把當時的經過說一遍,一會大理寺卿來了,微臣也能說個明白,或許還可以為娘娘說上幾句話。」

    凌若辰點點頭,便說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她三言兩語,就說了杭皇后要帶沂王來此的目地,期間發生的事情,雖然說得口氣平平,可朱祈鎮和于謙聽到皇后竟要朱見深認她為母,還要逼這個孩子親手戳瞎凌若辰,都不由地悚然動容,再看朱見深聽到此處小小的身子都有些微微發抖,自知她所言無虛,如此輕描淡寫地說過,也是怕這個孩子再想起來害怕。

    說到杭皇后意圖栽贓凌若辰行刺謀逆,要挾朱祁鈺答應她認朱見深為子,立下遺詔立朱見深為太子,若是他駕崩之後,太子繼位時年紀太小,便由她這個太后協助理政監國。

    朱祁鈺那時已經病得奄奄一息,說不出話來,杭皇后猶不罷休,反倒將真氣輸入他的體內,強行給他餵了不知什麼藥丸,讓他頓時精神一振,一掃之前的衰敗垂死之狀,甚至自己坐了起來,一把就推開了她的手。

    「你休得做夢了,朕早就說過,復立之事,絕無可能!」

    杭皇后卻是曬然一笑,根本就當沒聽到一般,指指地上一個昏迷一個滿身傷痕滿面鮮血的人,淡淡然說道:「皇上你若是想讓她給你陪葬,就太小看臣妾了,臣妾知道皇上心中想得是什麼,只不過,臣妾曾經去過錦衣衛和東廠地大牢,他們那些拷問犯人的招數實在是了得,想要一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簡直太容易了,尤其是對這樣膽敢行刺皇上的女人,就算以前身份再尊貴,到了那裡,也不過是個最卑賤的女囚——」

    她刻意重重地咬在「女人」那兩個字眼上,讓朱祁鈺和凌若辰都感覺到其中森冷卑劣的含義。

    凌若辰不由得渾身發冷,剛想爬起來說話的時候,手卻碰到了之前從朱祁鈺床上抓過來砸向杭皇后地那東西,她心中微微一動,便低下頭去,裝作難受地模樣,先不管他們兩人再說些什麼,小心翼翼地從身後把那東西悄悄地摸了過來,握在掌心。

    那東西外面原本包裹著一塊黑布,一摔之下,布套脫落,露出了裡面的真身。

    那種冰冷沉重地手感,熟悉的金屬構造,讓她心頭一陣狂跳。

    這東西,竟然是一支火槍。

    如果她沒記錯,這火槍,還是她畫出的圖形,讓秦風研製出來的。

    只不過,在這個年代,還弄不出自動手槍來,這火銃,還得用火來點。她轉頭看了看,這房中的光源倒都是燭火,可這明朝皇宮裡的燭火可不似一般老百姓家裡是明火燈燭,而是有琉璃罩子罩著,燈光透過琉璃折射,越發的璀璨明亮,不可逼視。

    這樣一來,讓她如何在杭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去揭開燈罩點火開槍?

    就算能,被她看見了,以杭皇后的武功和凌若辰的極渣槍法,非但殺不了她,只怕還會被反咬一口,徹底坐實了行刺皇帝的罪名。

    她正東張西望之際,眼神突然掃過龍床那邊,發現在聽著杭皇后描述東廠那些個酷刑的朱祁鈺,雖然滿頭大汗地怒視著杭皇后,可落在床沿下的一隻手,卻在向她比劃著一個古怪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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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奪門】 第二十三章 紅丸

    凌若辰說到此處,看了看于謙,苦笑著說道:「我若是說,是皇上自己給我指點了取火的地方,讓我可以開槍殺了皇后,於大人你相信嗎?」

    于謙凝視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朱祈鎮輕輕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道:「我信你,不管怎樣,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朱見深也揚起小小的腦袋來,瞪著大大的眼睛,摟住她的脖子,童聲無比真切地說道:「娘娘說的都是真的,深兒也要和娘娘在一起。」

    于謙輕歎一聲,凝重地說道:「老夫不是不信娘娘,只不過,如今皇后已死,沂王之前又是在昏迷混亂之中,除了皇上,根本無人能證實娘娘說的話。到了大理寺卿那裡,根本不會有人相信這些話的。」

    凌若辰苦笑著點點頭,「我也知道,這年頭沒法驗證dna指紋的,我也沒法證明那火槍是皇上給我的,在外人看來,以他對我們夫妻的怨恨,聯合皇后殺我還差不多,怎麼會幫著我去殺皇后呢?」

    「只不過,若不是他給我指出了那個香爐的位置,我也沒法點燃引線開火,更重要的是,若不是他拉住了皇后,就我這個破爛槍法,哪裡能打得那麼準。只不過,現在他變成這樣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于謙微微皺起眉來,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道:「方纔看到皇上還抓著皇后的衣服,原本以為是皇后保護他,他方纔這樣連昏迷都不放手,卻想不到,他竟然是為了置她於死地,他們之間。真是——唉——」

    凌若辰望著朱祈鎮苦笑了一下,正如他所說。除了自己最親近的人之外,又有誰會相信,朱祁鈺會幫助她這樣的「對頭」而殺了自己的皇后呢?

    如今。除了朱祁鈺,再沒有人能夠證實她說的話。

    而在朱祈鎮看來,此時此刻,什麼奪門逼宮,似乎都成了上一輩子地事情,眼下唯一在乎的,就是如何能夠保住她。

    于謙看著他們此刻緊緊相擁,似乎已經完全不在乎外面地人和事。完全超脫於這個世界一般,莫名地心中有種奇怪的衝動。終於忍不住上前拱手說道:「上皇,可否借一步說話?」

    朱祈鎮遲疑了一下,見凌若辰點了點頭,拉著朱見深到裡面去整理下衣服,他便跟著于謙走到門口,輕聲問道:「於大人。你若是想勸我放棄若辰,就不必開口了,在我看來,無論是皇位還是性命,都比不上她來得重要。」

    于謙歎息一聲,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上皇如此重情重義。難怪這麼多人肯為了你不惜拿身家性命來冒險。也罷,你們先在此休息。我去看看皇上的病情如何,唉——只怕明日早朝,還是無人主持了!」

    朱祈鎮聽得一愣,看著他離去時那清瘦地背影,竟顯得有些蒼涼和彎曲,不似從前那般的挺拔筆直,像是被什麼無形的重物,沉沉地壓得彎了下去,他心中微微一動,低下頭,苦苦思量他說這些話的意思。

    于謙剛出了偏殿,就見秦風急切地望著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可是被禁衛軍將他和石亨緊緊看守著,又不能直接過來,只能用眼神和手勢衝他不停地示意。

    于謙停下腳步,吩咐人將他帶了過來,然後遣開隨從,神色古怪地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秦風低聲說道:「若是於大人還肯信我,秦風這裡有雪參還魂丹一枚,雖不能起死回生,但也可以讓皇上暫時甦醒一陣子,或許,可以問出事情的真相。」

    「真相?」

    于謙直直地望著他,長歎一聲,輕輕搖了搖頭,「秦風哪,真相,與你何干?你又怎麼知道,什麼才是真相?就拿你這枚雪參還魂丹來說,到底是救命的良藥,還是催命地毒藥,又有誰能說得準呢?秦風,這事本與你無關,你何苦要趟這個渾水呢?難道,這麼些年了,你對那人,還沒有放下嗎?」

    秦風微微一震,畢竟與于謙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了,若沒有今日之事,他們甚至情同師徒父子,于謙是從凌若辰初進京城就在秦家見過她地,早就看出了自己這個手下的心思,只不過後來她入宮為後,此事原以為便就此擱下。

    可秦風如今年過而立卻依舊獨身不娶,身受當今皇上的青睞提拔之恩,卻來幫著朱祈鎮復辟奪門,就算別人不知道為什麼,難道他還不知道嗎?

    秦風看出他眼中的心疼和遺憾,知道他在未明說的是什麼意思,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剛才本想說,他也是想替妹妹報仇,為秦妃出口氣,可是想到如今已然死去的杭皇后,想到方才看到凌若辰時心中酸楚地感覺,這個理由,又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他苦笑了下,輕歎道:「事已至此,說什麼都晚了。」

    他伸出手去,那鮮紅的丹丸在掌心如同一滴殷紅的血珠,凝望著于謙,淡淡然說道:「良藥毒藥,在於用者之心,信不信我,也全在於少保。秦風無話可說,僅此而已。」

    于謙深深望了他一眼,從他掌心取過藥丸,一言不發地轉身,逕直朝朱祁鈺的寢宮走去。兩個禁衛軍走過來,秦風也不再反抗,隨著他們一起被押回了石亨身邊,將他們兩人綁在了一起。

    等到那些禁衛軍退到一旁巡守,石亨這才輕輕碰了碰他,低著頭,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問道:「怎樣?他信你嗎?」

    秦風望著寢宮緊閉的大門,眼中射出複雜地神色。

    「他信不信我不要緊,最重要地,是他信不信皇上。」

    于謙進了寢宮,先叫出個御醫來,將紅丸交給了他,那人原本也是江湖名醫,一看二聞三試之下,不由詫異地問道:「這是雪參還魂丹,聽說是天山雪道人的珍藏,他三十年方才煉成了三枚,傳聞幾乎可以起死回生,還魂續命,只不過數量太少,我也只是在他地品藥大會上見過一次,對這個香氣一直念念不忘。不知於少保從哪裡得來?若是給皇上吃了,說不定真的能起死回生——」

    「天山雪道人?」

    于謙微微皺起眉來,好像有一次秦風曾經專程去過天山,說是採集什麼淬煉火槍槍管的專用雪水,如今想起來,應該是假公濟私,不知怎麼去弄了這個回來,若是他料得不錯,這小子要來的絕非這一枚,至少有一枚,已經救活了當初昏迷很久的凌若辰。

    他點點頭,一揮手,「那就趕快去救醒皇上再說!」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36 PM

【第八卷 奪門】 第二十四章 禪讓

    朱祁鈺一睜眼,就看到了于謙。

    他微微一驚,再一轉頭,看到了正嚴陣以待的禁衛軍,還有幾個緊張地望著他的御醫,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也知道在他昏迷之後,肯定發生了一件大事,當下衝著于謙艱難地抬了下手,示意他近前說話。

    于謙走到他身邊,在床前跪下,盡力近他的枕邊,聽他想說些什麼。

    「凌——她——她在哪?」

    于謙微微一怔,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皇上是說錢太后?」

    朱祁鈺吃力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只是那麼一閃而逝,立刻又恢復了陰冷,寒聲說道:「她——行刺朕!——」

    「什麼?」

    就算是于謙這等經歷過無數風雨,見識過各色人等的老人,聽得這句話,也不由得失聲輕呼了一聲。

    他若是不知道朱祁鈺與凌若辰之間曾經有過的關係,也不會如此吃驚。

    他若是今日不是事先聽了凌若辰講述的經過,也不會對這個皇上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一時間,他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無數個念頭,終於還是橫下心來,低聲對他說道:「啟奏陛下,太上皇——已經離開南宮!」

    「什麼?」

    這一回,震驚的人,換成了朱祁鈺。

    他猛地想要直起身來,卻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尚不能吸進足夠的空氣,雙目死死地盯著于謙,霎時充滿了血絲。變得通紅。

    「你們在幹什麼?他——他敢謀反,為什麼不殺了他!咳咳!——」

    只說了幾句,他就已經喘不上氣來。只能疑惑而憤懣地望著于謙,這個曾經一手將他腿上皇帝寶座,全力擁護和支持他的人,這個時候,難道也背叛了他嗎?

    于謙平靜地望著他,這幾年來,看著他從個懦弱地孩子成長為一個君王,看著他一步步地從自卑自負走向瘋狂。朱祈鎮,永遠是他心裡無法解開的一個結。從兒時一個太子一個庶民的天地之別,到後來為了凌若辰結下地恩怨,當他真的登上了皇帝的寶座之後,才慢慢揭開了心底最深地傷疤。

    從小開始,無論是出身還是學識風度,他都比不上這個皇兄。在所有人眼裡,他不過是了皇兄仁慈才能安享那個太平王爺的待遇,尤其是他做了皇帝之後,原來從未學過帝王之術,理政之道,一開始的手足無措和慌亂中。不是沒看到某些人的輕蔑。所以他才會那麼害怕朱祈鎮的回歸,害怕他一旦回來。就會奪走他好容易才得到的一

    越是害怕,越是瘋狂,越是瘋狂,就越是失去了人心。從易儲到廷杖群臣,從喪子到沉迷後宮,他就這麼一步步地失去了人心,也毀了自己的身體。

    到如今,他已是眾叛親離,日薄西山。

    是忠於一君一帝,還是終於大明的江山社稷?

    于謙腦中閃過之前朱祈鎮問他地話,望向朱祁鈺的眼神,有幾分歉意,但更多地,是抉擇後無悔的堅定。

    「皇上病重,群臣擁請太上皇主政,皇上就可以好好休養身體了。」

    「你——」

    朱祁鈺死死地瞪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半點的心虛和慚愧來,可是于謙平靜的神色和堅定的口氣,終於讓他明白,大勢已去,自己行將就木,又怎麼可能保得住這個寶座呢?相比沂王那個孩子,朱祈鎮才是于謙更好的選擇。

    就如當初,瓦剌兵臨城下地時候,群臣無主,亂作一團,也是于謙,如此堅定地選擇了他,穩住了局面,最終解除了危機。

    他選擇的,是對大明江山來說,最合適的人。

    這樣一個無慾無求,兩袖清風的老臣,終於還是放棄了他。

    「好!好!好!——」

    朱祁鈺苦笑了一下,無奈地閉上了雙眼,他再清楚不過,就算又再多的靈丹妙藥,自己這身子,已經油盡燈枯,撐不過幾日了,既然沒有子嗣,這皇位,早晚還是會回到朱祈鎮的手裡,自己機關算盡,心思費盡,到了最後,還是抵不過天意。

    「代傳朕地旨意,今日開始,朕——禪——禪位於上皇!」

    一語既了,他再也沒有了力氣撐下去,沉沉地閉上雙眼,想要再回到睡夢中去,或許,方纔他就不該醒來。

    至少在夢中,他還可以想像,就算活不下去了,也可以藉著行刺地罪名,讓她一起陪葬,到了地下,抹去了今生的恩恩怨怨,也許來生,他們還有機會。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

    那人,終於從那個囚牢裡走了出來,再一次,奪走了他地一

    這些年來的權傾天下,帝皇榮耀,也如一場大夢,夢醒的時候,也是他要離去的時候。

    隱約中,他聽到周圍的人陸續離去時紛亂的腳步聲,聽到于謙在門外傳達他方才口諭的聲音,他果然之傳達的禪讓的旨意,而隱去了凌若辰行刺的事情。

    朱祁鈺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空蕩蕩的寢宮裡,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其他的人,都去參拜新皇。

    而他,則是留在這裡等死。

    依稀間,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經常燦爛如花的笑臉,在百花中對他嫣然一笑,突然又變成了鹹安宮中那個憔悴失明的容顏,最後是她在開槍時,對他緊張關切的眼神,過去的一次次相會,翻來覆去的,在他的腦中變幻著。

    生不能在一起,如今到死,依舊無法得到她。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費盡心思,落得今日這般地步?

    或許早早殺了朱祈鎮,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只是,他在心底歎息一聲,就算重來一次,他終究還是會這般的優柔寡斷,這般的割捨不下,也許從見她的第一眼,就已經注定了這樣的結局。

    外面傳來了鐘鼓齊鳴的聲音,想必是群臣已經得到了消息,今日的早朝,那個高高在上的龍椅,不再是個空位,而又重新回來了它原來的主人手裡。

    不僅是那裡,只怕他現在所處的乾清宮,也會很快將他清理出去,只不過,不知道朱祈鎮會不會也像他一樣,將他丟在那個冷冰冰的南宮裡,與世隔絕。

    只不過,他已經沒有機會,在那裡呆太久了,甚至,今天的太陽,就是他今生最後的一次了。

    「吱呀——」

    宮門大開,一個人身披著第一縷晨光,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第八卷 奪門】 第二十五章 垂危

    朱祈鎮和凌若辰,怎麼也沒想到的是,于謙再次回來,非但沒有讓人抓走他們,反而聲稱奉了朱祁鈺的口諭,因他重病難支,特此禪位於他,今日就由他代為攝政,復位登基之事,在另行擇日舉辦。

    有了這樣的口諭,凌若辰自然也就無罪釋放,連這那些之前作為造反謀逆的將士一起,都成了從龍之人。

    只不過,于謙帶著石亨秦風他們一同前去早朝宣佈朱祈鎮復位之事,凌若辰卻留了下來。

    她看到那些原本在挖空心思照顧朱祁鈺的御醫,一轉眼就都湧到自己這邊,不過是些皮外傷而已,他們卻一個個如臨大敵,什麼珍奇藥物流水價地開上來,那副陣勢,簡直把她也當成了個垂死的病人一般。

    好容易打發走了他們,朱見深已經沉沉睡去,雖然是偏殿,這裡的東西也很齊全。凌若辰雖然也是一夜未眠,可心裡總有些事情沒放下,就怎麼也睡不著,換了宮女送來的新衣,拒絕了隨行的宮人,悄然進入了朱祁鈺的寢宮。

    偌大的宮殿裡,如今已是冷冷清清。

    因為之前朱祁鈺一直是半昏迷狀態,寢宮的窗簾帷帳都是拉上了的,如今已是窗外天光大亮時分,殿中卻依舊昏暗陰晦,燈燭的光芒因為無人打理,有些已經熄滅了的,越發顯得暗淡了。人走茶涼,甚至是人不在其位。這人情都已經霎時消散了。

    原來群臣拜伏萬人獻媚的皇帝,如今,只有孤伶伶一個人在這陰冷地宮殿裡,等待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凌若辰見此情形,心下感覺也不禁有些慼然,待走到那張精雕龍床前時,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她原以為朱祁鈺已然無救,那些人才會這麼快的散去,卻沒想到,他竟然還瞪著一雙眼睛。直直地望著自己,眼中閃爍著狂喜的光芒。全然沒有意想中那般的淒涼。

    在這一刻,能看到她,已經是如今最大的驚喜了。

    她並不知道,他曾經跟于謙說過的話,打過得念頭,只知道,這個原本與另一個世界的秦翰一模一樣的人,這個曾經讓她恨之入骨的人。如今,已經到了生命地盡頭。

    不管從前有過多少恩怨情仇,到了如今,都將隨著他的逝去徹底地煙消雲散,化為虛無。

    她搬過張椅子來,在他的床邊坐下,看著他。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多謝你給我的火槍,救了我和深兒的性命,否則,真不知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朱祁鈺定定地望著她,眼神穿越了時光。像是一直望向那個曾經百花絢爛的春日,喃喃地說道:「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你救了我。」

    凌若辰微微一笑,「當然記得,不過你這傢伙恩將仇報。差點把我活埋了。害我被人差點當成鬼了。所以我才特地上京來想要敲你一筆賠償費。只不過,想不到後來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

    朱祁鈺輕輕歎息一聲。低低地說道:「對不起。」

    凌若辰見他眼神已經有些渙散,沉迷在回憶地幻象中,只道他已經是迴光返照,突然聽得他這麼清清楚楚地三個字,怔忡了一下,苦笑著說道:「都過去了,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何況,不論如何,你終究還是沒有真的殺了他。」

    朱祁鈺苦笑了一下,不捨地望著她,「因為我捨不得你,若辰,其實我最快活的時候,並不是做這個皇帝的時候,我多想能回到從前——啊——」

    他的雙眉突然糾結了起來,痛苦地呻吟了一聲,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拼盡全力想要抓住她,整個人痛得身子都弓了起來,像是在忍受著莫大的痛楚一般。

    「來人啊!——」

    凌若辰見他這般痛苦,也顧不上自己被他抓地手腕生疼,站起身來,急得衝著門外大叫起來。

    「來人啊!快請御醫來!快啊!——」

    朱祁鈺咬著牙,原本就已經消瘦的幾乎只剩下一張皮的面孔上,一根根血管暴凸出來,青色的血管在暗灰色的皮膚上,越發顯得恐怖,咬得牙齒咯咯作響,卻還是努力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

    「若——若——若辰,不——不——不要走!——」

    到了這個時侯,凌若辰已經顧不得再去想他昔日種種壞處,只是盡力地安撫他道:「我不走,你放心,御醫馬上就會來的,你很快就好了!」

    聽得她地喊聲,那些原本已經去補眠的御醫,被小太監們一溜小跑去拖起來,很快就衝了進來,一進來,看見叫醫生的人是凌若辰,可是痛苦掙扎的人卻是如今已然被廢棄的皇帝朱祁鈺,更詭異的是,這個廢帝竟然還抓住她地手,死死不放。

    眾人尷尬地相互看了一眼,站在那裡,竟然沒一個人敢過去地。

    凌若辰見朱祁鈺痛不欲生的慘狀,而那些個御醫居然還站那發愣,在循著他們視線看到自己被朱祁鈺已經抓地有些發紅的手腕,頓時明白過來,也懶得多做解釋,急忙說道:「還站在那裡做什麼?趕快救人啊!」

    御醫們這才恍然大悟,權當沒看見那曖昧的一幕,去給他扎針的扎針,開方的開方,餵藥的餵藥,忙成一團。

    一碗寧神湯灌進去,幾十根銀針紮下去,朱祁鈺終於放開了凌若辰的手,沉沉地睡去。御醫們這才鬆了口氣,抹抹頭上的冷汗,領頭的張御醫看看凌若辰,小心地說道:「皇——陛下已經睡了,暫時不要緊了。」

    凌若辰點點頭,忍不住問道:「他這病,能治好嗎?」

    張御醫不明白她和朱祁鈺之間到底是何關係,按道理來說,他們夫妻被朱祁鈺囚禁折磨,本當是對他恨之入骨,巴不得他早死早了,可看她如今的神色,又不似那麼回事,只得小心翼翼地說道:「回娘娘,皇——他的身子空乏,又常年服藥透支,如今已是油盡燈枯,就算臣等用盡天下良藥,也不過多撐幾日罷了,治,是治不好的了。」

    凌若辰怔怔地點了點頭,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輕輕揮了揮手,說道:「你們先下去吧,找人照顧好他,不得怠慢,我回頭再來看他。」

    她走出了朱祁鈺的寢宮,外面已是麗日高照,陽光明媚,與裡面陰沉晦暗的氣氛完全像是兩個世界。

    就算他又再多的權利又能如何,到頭了,還是戰不過一場病。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37 PM

【第八卷 奪門】  第二十六章 易位

    朱祈鎮終於重新坐上了金鑾寶殿最高處的那個座位。

    那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讓他自己都感覺如同身在夢中一般。

    就算在土木堡之前他也曾經正兒八經的做過幾年皇帝,可那時候被王振操縱著,幾乎沒有屬於自己的記憶。

    而如今,他是真真切切地自己坐上了這裡,真的掌握了這個世界裡最高的權利。

    凌晨時的一幕幕,都如同在做夢一樣。

    先是于謙過來,傳達了朱祁鈺禪位的決定,然後是群臣慘敗,簇擁著他千萬奉天殿。

    在那裡,他重新敲響了上朝的鐘鼓,紫禁城的宮門聞聲而開,上朝的文武百官紛紛趕來,當他們看到他的時候,雖然有些驚詫和意外,可還是毫不猶豫地朝拜下去,接受了這個二度登基的皇帝。

    每個人都很清楚,朱祁鈺已經是奄奄一息,又沒有子嗣可以繼承皇位,除了沂王,已經沒有比朱祈鎮更合適的人選繼位。

    木已成舟,他們別無選擇,更何況,這個一向仁厚溫雅的皇帝,除了耳根子軟點,無論是從風度學識,還是理政能力,都比日趨狹隘陰沉的景泰帝強的多了。

    如今,連于謙都已經宣讀了朱祁鈺的口諭,承認了他,他們,又能說些什麼。

    縱使有人對禪位的內幕有所懷疑,對朱祁鈺如今的生死有所懷疑。但也清楚明白,天已變,君已易,縱使有再多疑問,也只能悶死在腹中。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拜伏,山呼萬歲。

    朱祈鎮坐在高高地龍椅上,已然換了新衣,俯瞰著那些面目模糊的臣子,心底油然而生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滿足。

    原來。這個位子,真的能夠讓人得到如此之大的滿足感。

    難怪這些古人們。都會為了這個位子,不惜同胞相殘,費盡心機,用盡手段。朱祁鈺從原來那個單純懦弱的孩子,變成如今這般狹隘殘忍的模樣,也正因為,坐上了這個位子。

    他心中微微一凜,如今的他。會不會也因為這權力而改變呢?

    這個念頭在心底一閃而過,還不及深思,他便被下面群臣陸續報來的事情吸引了心神,全心投入這個極具挑戰力地工作當中。

    在那個世界裡,曾經遊戲和yy過的安邦治國,如今,竟然能夠親身體驗。這樣地挑戰,讓他完全忘記了其他的事情。

    于謙見他如此用心,在聽取群臣的奏折之時,還能提出一些頗有見地的意見,雖然讓久不見君王聽證的臣子們有些不習慣,但也看得出。他比之朱祁鈺,更加適合這個位置他在心底輕輕地歎息一聲,不管身後聲名如何,不管後人如何評價,他如今的選擇,忠於大明社稷百姓。於心無愧。再無半點後悔了。

    朱祈鎮真正開始做這個皇帝,第一天上朝。就從早一直忙到了晚上。

    早朝過後,他先是跟內閣大學士開會,然後再去處理朱祁鈺病後一直積壓起來的奏折,忙得連午膳都是在御書房的書桌上草草解決地,連帶著幾位大學士也跟著他忙了一整天。

    到了黃昏時分,曹吉祥前來請安,提醒了一下,他這才恍然,衝著幾位大學士歉然地說道:「我——朕差點忘了,這奏折是永遠批不完的,先分好輕重緩急,今日弄不完,明日我們再繼續,各位先請回去休息吧!」

    操勞了一日的幾位大學士終於如釋重負,趕緊告辭離去,生怕晚走一步,又被抓著繼續幹活,這個皇帝的理政斷事風格,簡直與從前判若兩人,如此看來,再沒機會像從前那般輕鬆如意了。

    朱祈鎮打發走他們,這才衝著曹吉祥問道:「皇后如何了?休息了嗎?」

    曹吉祥遲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朱祈鎮皺了下眉頭,疑惑地問道:「皇后昨晚也受了不少傷,為何不好好休養?就算是坤寧宮沒有收拾出來,也可以先找個地方讓她休息啊!」

    「回皇上,不是奴才沒有收拾,是娘娘自己不願去休息。」曹吉祥眨巴了下眼睛,吞吞吐吐地說道:「娘娘——娘娘她,她一直在照顧廢帝!」

    「廢帝?你是說朱祁鈺?」

    朱祈鎮一愣,眉頭皺的更緊了,雖然知道那人已經命在旦夕,沒有再想什麼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報仇手段,只不過,如此以怨報德,她的心也未免太軟了一些,難道就全然沒想過這麼做,後宮裡上上下下地人,會如何看她嗎?

    這個傻女子,真是一點都不會保護自己。

    他急匆匆地趕回乾清宮,乾清宮的首領太監岳銘急忙迎了出來,有些緊張地稟告,說是皇后吩咐的,朱祁鈺如今奄奄一息,怕是一旦挪動,就會危及性命,所以那寢宮尚未給他讓出來,他聽得有些煩亂,便命他們直接去清理坤寧宮,這幾日就暫且住在皇后宮中。

    那些下人聽了,惶惶然退去,雖然不解這個皇帝為何如何好說話,但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改朝易幟,他們也得多長幾個心眼,小心服侍才是。

    一進那個陰暗的寢宮之中,朱祈鎮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那種死亡般陰晦的氣息,瀰漫在整個大殿裡,就算是傍晚,也點了不少的燈燭,可就是無法驅散那種陰冷灰暗地感覺。一股濃重的藥氣湧入鼻中,朱祈鎮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驚動了裡面的人。

    朱祁鈺尚在昏迷之中,凌若辰原本已經守得有些昏然欲睡了,一聽到他的聲音,急忙站了起來,轉身看到是他,又驚又喜,急忙走了過來。

    「是你?這麼晚才回來?」

    朱祈鎮點點頭,低聲說道:「第一天上朝,光是處理那些堆積的奏折就已經忙不完了,怕你等得心急,所以先回來陪你一會。」

    凌若辰微微一笑,雖然有些疲憊,但聽到這話,還是滿心甜蜜,輕聲說道:「原來就是工作狂,到了這裡,不會也去學太祖做個超人,一天批上千份奏折吧?這裡的事情你還不大熟,慢慢來,別心急熬壞了自己地身體。」

    朱祈鎮又是輕輕點頭,看了一眼床上地朱祁鈺,微微皺起眉來,問道:「他的病怎樣了?是不是讓別人了照顧他,你也會去休息一下,看看你累地眼睛都紅了。」

    凌若辰剛想開口,卻聽得身後那人突然呻吟起來,口中還拚命地喊著,「若辰!若辰!不要離開我!——」

    朱祈鎮的眉越發的緊蹙了起來。



【第八卷 奪門】  第二十七章 變化

    寢宮裡的氣氛,變得格外壓抑。

    朱祈鎮望著凌若辰,她卻在遲疑著,看看他,又看看在病床上輾轉反側哀號不已的朱祁鈺,怎麼也拿不定主意。

    朱祈鎮看出她眼中的猶豫,輕歎一聲,說道:「讓御醫來給他治療,我們走吧!」

    「可是——」

    凌若辰回頭又看了一眼朱祁鈺,「他需要我。」

    朱祈鎮輕哼了一聲,咬著牙說道:「他什麼時候不想要你?難道你忘了嗎?若不是他,你當初怎麼會搞得雙目失明?若不是他,我們怎麼會被關了那麼久,挨餓受凍,被人欺凌?到死,他都不想放棄。原來你都可以拒絕他,吃再多的苦收再多得罪都不向他低頭,到了現在,我們好容易翻身了,你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可他就快要死了——」

    凌若辰忍不住說道:「就算有再多的不對,他畢竟還是沒有殺了你我,現在他就快要死了,難道連我照顧他一下,連他最後的心願都不能滿足嗎?」

    「最後的心願?」

    朱祈鎮心中有些發堵,脫口而出地說道:「有那麼多人可以照顧他,服侍他,為什麼一定要你?什麼最後的心願,哼,若是他最後的心願是要你,你也給他嗎?」

    「你——」

    凌若辰的臉霎時變得慘白,手腳冰冷,狠狠地瞪著他,簡直不相信,這話會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

    話一出口,朱祈鎮已經後悔莫及,又見她如此模樣。更是又悔又痛,急忙抓住她的手,懇切地說道:「對不起若辰,我忙暈了才會這麼口不擇言,我只是不想你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不想你因為他而受到傷害,現在與從前不同了,你身為皇后。需要避忌很多人和事,我只是保護你。對不起!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好不好?」

    凌若辰望著他,深深的歎息了一聲,有些黯然地說道:「你知不知道,我曾經將他當成了秦翰,投奔他,追著他讓他回憶我們曾經在一起的日子。所以才會讓他誤會,讓他這一輩子,都糾纏在仇恨和痛苦中,現在是他最後地時間了,我只是想陪陪他而已,你明白嗎?」

    「我明白!」

    朱祈鎮握著她冰涼的雙手,恨不得將自己身上的熱氣全部傳了過去。哪裡還有心思去吃這等乾醋,「是我說錯話了,我這就讓人將晚膳送來這裡,和你一起陪著他,好不好?」

    凌若辰看著他急切的樣子……知道他終究還是太過緊張自己,太過在意她的一切,只得輕歎一聲,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去外面吃飯吧,他這裡如此陰暗。也不適合你常呆。也免得吵著了他,我陪你吃晚飯。再回來看著他吧。」

    朱祈鎮看著她,終於點了點頭,依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兩人一同在乾清宮前殿裡用了晚膳,雖然面對著各色山珍海味,佳餚當前,兩人卻各懷心事,比從前在南宮吃的鹹菜饅頭還要食之無味。

    才不管一個日夜之間,他們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地變化。

    從階下囚一躍成為真龍天子,從食不果腹到水陸大餐,只是,如此錦衣玉食金屋畫棟,兩人卻隔著桌子遠遠地坐著,沒了在那個緊促的小屋裡八仙桌緊緊相鄰地親密,連心的距離,似乎也一下子拉開了許多。

    朱祈鎮望著她面無表情的樣子,心裡突然感覺到一陣刺痛。

    遙遠的記憶裡,他們那一次吵架,也是這樣,從吵架到冷戰,從冷戰到爆發,最後她氣怒至極,終於說出了那麼決絕的話語,讓他一下子就真的從那個世界裡消失,來到了這個久遠地年代裡,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

    難道,就為這麼點面子和小事,值得再一次拿彼此的感情去冒險嗎?

    他深深吸了口氣,說道:「罷了,你去陪他吧,一會我會去御書房看奏折,等明日我再去看你。」

    凌若辰抬起頭來,有些懷疑地望著他。

    朱祈鎮微微一笑,柔聲說道:「我知道錯了,本就不該胡思亂想,而是應該想,我的皇后是如此以德報怨之人,能娶到你這等善良的女人,是我的福氣才是啊!」

    凌若辰臉上一紅,瞪了他一眼,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輕嗔道:「哪有你這麼誇人的,怎麼聽著都讓人覺得像是反話呢?」

    朱祈鎮見她終於笑了,這才如釋重負,輕笑著說道:「哪裡是反話,我是真心誠意說地,算是我小心眼好了,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我半個兄弟,你這做嫂子的去看看他,也無可厚非,只不過,別忘了照看好深兒就是,那孩子這兩天可是瘦了不少,被驚嚇的不輕,還得你多費點心呢。」

    凌若辰點點頭,喝完碗裡的最後一口湯,站起身來,走到了他的身邊,突然彎下腰來,在他地耳邊輕聲說道:「其實,若不是你說話太難聽,我還是很高興看你吃點小醋的,嘻嘻!」她飛快地在他腮邊吻了一下,轉身就跑了出去,臨出門的時候,還回頭衝他嬌媚地一笑,那神情姿態,哪裡像是個要母儀天下的皇后,還不過是個喜怒無常嬌嗔任性的女孩兒。

    朱祈鎮看得一時癡了,看慣了她荊釵布裙的裝束,今日換上了這華麗麗地宮裝,又有巧手宮女把那平日隨隨便便挽起地髮髻梳了個別緻的造型,配上她方才輕嗔薄怒地樣子,端的是動人心弦。只是那回眸一笑,已讓他無法再安心去看什麼奏折了,召過岳銘來,吩咐今晚不去御書房批閱奏折了,先去看看朱祁鈺,等著和凌若辰一同會坤寧宮的寢殿去休息。

    他只領了岳銘一人朝寢宮那邊走去,突然想起一事來,忍不住問道:「王他之前病得很重,想不到御醫醫術如此了得,竟然能起死回生。」

    岳銘嗤笑一聲,說道:「萬歲你不知道,這哪裡是御醫的醫術了得,是於少保帶來的靈丹妙藥厲害,只是一枚紅丸下去,皇——王就好了許多,之前御醫們可都是束手無策,說是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救了呢!」

    「紅丸?」

    朱祈鎮猛然停下了腳步,「於少保怎麼會有紅丸?他是從哪裡得來的?」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40 PM

【第八卷 奪門】 第二十八章 星殞

    「是我給於少保的。」

    秦風被帶到了朱祈鎮的面前,一聽他問起此事,直截了當地承認下來,「那是微臣得自天山雪道人的雪參還魂丹,一共兩枚,一枚曾經用於救治皇后,另一枚,就是今日微臣交給於少保的紅丸。」

    朱祈鎮微微蹙著眉頭,望了他好一會,方才說道:「這麼說,如此靈妙的丹藥,你自己連一枚都沒有留?」

    秦風輕輕一笑,淡然說道:「微臣求得此藥,本就是為了救人,我既無此需要,又何必浪費靈藥?」

    朱祈鎮輕哼一聲,凝視著他,眼神突然變得鋒利起來,寒聲說道:「就算是靈丹妙藥,也是藥醫不死人,給一個必死之人如此靈藥,你又是何用心呢?」

    秦風與他對視了一瞬,絲毫沒有退縮怯懦之意,而是正色說道:「我要救得,本就不是服藥之人。」

    朱祈鎮突然笑了起來,點點頭,拍拍他的肩頭,讚許地說道:「朕果然沒有猜錯,你給於少保靈藥,名義上是救王,實際上是要救朕和皇后,秦大人真是有膽有識,有勇有謀,最難能可貴的,是有情有義啊!」

    秦風輕歎一聲,輕聲說道:「皇上過獎了。秦風不過是想於少保看清楚王的作為,自然就會做出決定,於少保忠心為民,定然會扶助皇上的。」

    朱祈鎮微微一笑,是說服於少保扶助他,還是讓他明白所謂凌若辰行刺的真相,他心裡清楚得很,只不過,現在若是說破了,這個有著獨特專長的人才。就再無法為他所用了,嘉勉了一番,許諾回頭早朝上會給他在兵部再提升一級,主持火器局的工作,日後就專門負責火器的研發。

    秦風聽在耳中,雖是連勝拜謝。但心中卻是苦笑不已。

    表面上給他升職加了俸祿,實際上。火器局的研究工場遠在郊外,他若是專門負責研發,只怕十天半個月也不能回京一次,跟被放逐沒什麼區別。

    這個皇帝,心胸也未必寬廣到哪裡去,只不過。他做事情,比他的兄弟要聰明地多了。

    既然話都問清楚了,也明白了皇帝對他的忌諱,他正準備告辭,卻見曹吉祥急匆匆地跑進來,一進門就跪倒在地,叩首奏道:「啟奏皇上,王去世了!」

    「什麼?」

    雖然早知道他命不久矣,卻沒想到。他去得如此之快。

    朱祈鎮看了一眼秦風,稍一思索,便說道:「秦愛卿與王也是舊識,就與朕一同去吧!」

    秦風只是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一進朱祁鈺的寢宮大門,只見得外面跪倒了大片的宮女太監。卻空有悲慼惶恐之容,卻無傷痛哭泣之狀,偷著在觀察朱祈鎮的神情態度的,遠多過對裡面那個死人地傷心。

    朱祁鈺在最後的日子裡,幾近瘋狂,對下面地宮女太監也是動輒打罵杖責。這些人自然也不會為了他的死而傷懷。如今更在意的,是在新主子面前該如何表態。

    只有在床前的凌若辰。才真正地落下了幾滴傷心的淚水。

    就算他曾經做錯了許多的事情,但無論如何,對她地心,始終不曾變過,越是如此,才讓他連做了皇帝,都做得如此擔驚受怕,做得如此恐慌不安,患得患失,甚至搞得自己幾近瘋狂,生生毀了自己的身體,才在這本當而立的年紀,就早早逝去。

    朱祈鎮走到她的身後,輕輕地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讓她在自己的身上,柔聲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過傷心,他病得如此痛苦,或許這樣,對他而言,也是一種解脫了。」

    凌若辰點點頭,她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失去了皇位,又拖著這麼一副病入膏肓的身子,對朱祁鈺來說,當真是生不如死,再活下去,只會遇到更多的難堪,倒不如就這麼去了,來得一了百了。

    只是,畢竟曾經朋友一場,看著他這麼年輕就去了,她還是忍不住要傷心落淚。

    秦風也走上前來,衝著龍床上的朱祁鈺,深深地三鞠躬下去。

    雖然這一次,是他背棄了這個行將就木地皇帝,但畢竟他也曾經受過他的青睞和提升,並在北京保衛戰中給予了他毫無保留的信任,雖然後來這個皇帝的行徑日趨荒唐瘋狂,但對他而言,也算是個明君,如今卻死得這般淒涼。

    臨終之時,無妻無子,只有他們這幾個幾乎將他逼上絕路的人,在此為他送終。

    若是他泉下有知,不知道,還會不會對曾經有過的瘋狂,感到後悔呢?

    朱祈鎮扶起了凌若辰,也衝著他,行了一禮。

    「不論如何,你總是我地兄弟,我會為你安排風光大葬,與你的妻子葬於一處,讓你們一家三口,可以再泉下重聚。你就安心上路吧!」

    景泰五年二月初七,景泰帝朱祁鈺因病去世,臨終前,禪位於太上皇朱祈鎮。

    朱祈鎮於當年三月初三祭天行禮,重登帝位,改國號為天順。

    當時闖宮擁立他的一干人等,統統提升了一級品階,卻大多都被調去了一些閒散職位,尤其是徐有貞,索性被遣去了欽天監。

    而于謙則被加封一品大臣,原本朱祈鎮要給他們父子賜以世襲爵位,卻被于謙堅辭不納,只得作罷。

    朱祈鎮過意不去,便微服私訪,親自去了於府,這才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兩袖清風的清官。

    家徒四壁也就罷了,到了他家,才發現,堂堂的朝廷一品大員,竟然連官袍,都只有上朝穿的這一身,房中擺設陳舊破爛,比之一般民間普通人家,猶有不足。

    唯有一間房中,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自明宣宗開始,到正統景泰兩位皇帝歷年來曾經給他地賞賜和獎勵,這些東西又得價值連城,有地不過是墨寶飾物,都被他珍而重之地以紅布包裹,打理的一塵不染。

    這樣一個清官,難怪能留得下石灰吟和兩袖清風地千古美名。

    幸好,不知是什麼原因,在乾清宮那一聲槍響過後,沉重的歷史車輪,像是偏離了原來的方向,終於緩緩地有了改變,朝著與原來截然不同的道路走去。

    朱祈鎮最慶幸的便是,得到了于謙的支持,能夠讓這個千古名臣支持自己,而不是像史書中記載的一般,誤殺了這個清官,他就已經,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與凌若辰討論為何會發生這樣的變化,原本得到了他的重賞和加封的于謙,卻突然在家中暴斃。

    這個年逾花甲的老人,在經歷了三朝的風風雨雨之後,終於走到了盡頭。

    他雖然忠於的是這個朝廷和天下的百姓,可如今他當面背叛了朱祁鈺,假傳了聖旨,待到朱祁鈺死後,他內心的糾結和鬱悶,就一直不得安寧。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他也終於支撐不住,在那個無星無月的夜晚,靜靜地離開。

    傳說,在那個夜晚,天空裡,隕落了最明亮的一顆星……



【第九卷 宮斗】 第一章 帝后

    朱祈鎮終於重新登基為帝之後,凌若辰順理成章地重新入主了坤寧宮,成為了這大明朝的後宮之主。

    這幾年來,起起落落,坤寧宮換了幾次主人,人事幾番變更,等到凌若辰回來,原來那些相熟的宮女太監,早已不知去往何處,如今留下的,也大多是景泰年間朱祁鈺大肆選秀入宮的人。

    朱祈鎮成日裡忙於政務,也當真應了凌若辰之前的猜測,做起了工作狂,她一個人在後宮裡無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朱見深的身上。

    原本照道理說,朱見深本該與其母周貴妃同住,可是土木堡之變時,他年紀尚幼,朱祁鈺登基後便將朱祈鎮原來的妃子們都逐去了最偏僻的宮苑居住,而朱見深則由宮女萬貞兒單獨照顧,母子之間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如他與萬貞兒在一起的多。

    而在他最危險的時候,又是凌若辰和朱祈鎮救了他,在南宮的日子,算是他有生以來最像個孩子的時候,所以就算是離開的南宮,他也執意要與凌若辰在一起,而不是跟自己的母親在一起。

    凌若辰原本就喜歡這個孩子,乖巧伶俐,又聰明好學,自然就順得他的心意,留他住在了坤寧宮,順帶連著那個從杭皇后手裡救出來的萬貞兒一起,成日裡教習他們讀書算術,倒也過足了為人師表的癮頭。只是沒想到,好景不長,一日晚膳過後,萬貞兒帶了朱見深出去玩,朱祈鎮坐在凌若辰的身邊,突然攬著她的肩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你這麼喜歡孩子。為什麼我們不自己生一個呢?」

    「生孩子?」

    凌若辰先是一驚,繼而輕笑了起來,說道:「你以為生孩子那麼簡單啊,那是想要就能要的嗎?更何況,我們又不是刻意不要孩子的,只不過。一直沒有罷了,若是真的有了。你以為我還能捨得不要嗎?」

    朱祈鎮扶住她瘦削的肩膀,有些心疼地說道:「那一定是你成日裡忙東忙西累著了,回頭讓御醫給你開些補藥,好好調養下身子,朕想要地是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最好能多生幾個。這裡也沒有計劃生育的限制,那樣你就有的是事情做了,不必這麼閒的無聊。」

    凌若辰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你當孩子是什麼啊?消遣的玩具麼?哪有那麼簡單地,教育個孩子比生還要麻煩呢!」

    她遠遠地看著朱見深和萬貞兒在御花園那邊嬉戲,心中突然一動,皺起了眉頭,低聲問道:「你說這話的意思,莫非是不想再立深兒為太子?」

    朱祈鎮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依舊說道:「難道你不想要個自己地孩子嗎?」

    「我當然想!」

    凌若辰看看朱見深,輕輕歎息一聲,說道:「但我也不想看到深兒受到傷害。更何況,你我都很清楚,除非歷史被改變,否則。我們不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誰說不能改變呢?」

    朱祈鎮握住她的手,深深地望著她,堅定地說道:「于謙都可以在最後關頭支持我,奪門也會變成了禪讓,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是我們曾經知道的那段歷史。若辰。難道你還不明白。這是屬於我們的世界,所以。我要我們地孩子來繼承!」

    凌若辰身子微微一顫,像是不認識般看著他。

    「若是這樣,那深兒怎麼辦?」

    朱祈鎮朝那邊望了一眼,淡淡地說道:「他依舊是朕的皇子,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眼下朕想要的,就是你為朕生個皇子。」

    兩人言談之間,執手相握,形容親暱,那些宮人早就見慣了他們的恩愛行為,自然沒當回事,早早就退去了一邊,免得打攪了他們的興致。

    所以朱祈鎮說到此處,直接就伸出雙臂,想要將她抱入懷中。

    凌若辰卻是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來,一時間有些恍惚,下意識地退縮了一下,卻還是被他強有力的手臂攔腰抱起,直接回了寢宮。

    不遠處的宮女看著他們這般模樣,都忍不住羨慕得嘖嘖稱歎。

    「皇上和皇后真是恩愛啊!」

    「可不是嗎?你瞧瞧,什麼時候聽說過皇帝肯親自這麼抱著后妃走路的,皇后真是太有福氣了啊!」

    一個宮裝女子原本在御花園地邊緣處,遠遠地看著朱見深在和萬貞兒嬉戲,聽到宮女們的話時,轉過頭去,正好看到了朱祈鎮橫抱著凌若辰步入寢宮的背影,被那金色的夕陽鑲嵌了道絢爛的光邊,襯著那朱紅色的宮門,越發顯得如神仙眷侶一般。

    她重重地咬在自己地下唇上,用力地咬出血來。

    這個女人,佔盡了後宮三千寵愛,引誘得堂堂一個皇帝,專寵她一人還不算,竟然連她的兒子都要奪去。

    不論是為了兒子,還是為了自己,她都要想辦法去搏一搏,否則,她的深兒,早晚會成了別人的兒子。

    「哎呀!——」

    朱見深突然摔了一跤,萬貞兒急忙跑過去扶起他來。

    他剛剛站穩,就看到面前又多了一人,踉踉蹌蹌地跑來,一把抱住他,緊張地問道:「深兒你疼不疼?摔到哪裡了?要不要緊?」說罷一轉頭,就呵斥起萬貞兒來,「你是怎麼照看小王爺的?怎麼能讓他摔著了呢?還不趕快去請御醫來!——」

    萬貞兒定睛一看,竟然是朱見深的生母周貴妃,急忙行了一禮,說道:「回稟娘娘,小王爺跑得不快,應該沒事地——」

    「什麼應該不應該地!」

    周貴妃頓時大怒,「你沒有照看好小王爺不說,還敢胡亂做主,小王爺身嬌肉貴,哪裡像你這個奴才般皮厚肉糙的,還不快去!」

    萬貞兒剛要起身,朱見深卻從周貴妃地懷裡掙脫出來,拉著她的衣角,扭頭衝著周貴妃說道:「孩兒沒事,母妃不必擔心,萬姐姐也不用去請御醫了。」

    周貴妃抓過他的手臂晃了晃,又想掀開他的下衣看看腿上的情況,朱見深被她抓來摸去的大是難受,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推開了她,大聲地說道:「娘娘說過,小孩子要摔摔打打才能長的結實,我才不怕摔跤呢!母妃你回去吧,我不用你管!」

    說罷,他拖著萬貞兒,襯著周貴妃愣在那裡沒回過身來的功夫,飛快地朝坤寧宮跑去,那速度之快,就算她沒事,都追不上了。

    周貴妃如同木石雕塑般呆呆地蹲在那裡半響,幾乎站都站不起來。

    「不要我管?你是我的兒子,竟然去聽別人的話,不讓我管!——」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42 PM

【第九卷 宮斗】 第二章 求子

    「這是送子觀音,那個是多子佛,還有這件繡了百子千孫的外袍……」

    「還有,千萬別忘了喝藥,這可是御醫們特地配的生子良方呢!」

    「娘娘,這個香囊是我特地去觀音廟,請主持開過光的,在那裡求子很靈驗的,你一定要帶好了啊!」

    凌若辰聽得頭都開始痛了,還不得不保持著僵硬的笑容,一一接受這些剛剛恢復了身份的妃嬪命婦們的禮物和好意。

    自從朱祈鎮擱置了復立朱見深為太子的奏折,又命太醫院給凌若辰開些補養身子調理婦科的補藥之後,小道消息不脛而走,無論宮裡宮外,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皇帝的心裡,就只有這正宮娘娘一個,非得立這嫡出的皇子為儲君不可。

    所以啊,這些個溜鬚拍馬的,走關係混親熱的,三天兩頭都跑到坤寧宮來,打著向皇后請安的名義,在她身邊不住地出主意送禮物,想出千奇百怪的法子來求子,折騰得她耳邊沒一刻清靜的時候,整個人幾乎都要崩潰了。

    她被騷擾得忍無可忍,終於跟朱祈鎮說了一聲,就帶了幾個宮女以拜神求子的名義,躲去西郊清泉山的觀音堂了。

    這清泉山山明水秀,清新宜人,風景與那些名山大川雖是無法相比,卻別有種清靈的韻味,尤其是這觀音廟,建在半山腰間,引得山間泉水入廟,做了個小小的飛龍吐水的造型,再加上內外古柏參天,鬱鬱蔥蔥,端的是一副好風光。

    凌若辰一到這裡,立刻就覺得神清氣爽。近日來被煩得發漲的腦袋都清醒了許多,跟著廟裡的主持一一拜過供奉的觀音菩薩,然後在後堂接待香客地地方,一口氣就住了大半個月,成日裡說是拜佛祈福,其實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山間嬉玩。當真是玩得不亦樂乎了。

    她知道朱祈鎮剛剛登基,這段時間光是處理朱祁鈺在生病期間積壓下來的奏折就成日裡開夜車。根本沒空來這裡抓她,自然也落得清閒。

    只是沒想到,這一日她在山間玩得晚了,回來已到了掌燈時分,一進山門,就看到一高一矮兩人站在山門口。手裡各自提著個燈籠,在那裡等著。

    還沒走到近前,光是看那熟悉的身形,凌若辰就知道是朱祈鎮帶著朱見深來了,先是歡呼了一聲,跑了過去,剛要抱住這父子倆,突然想起自己滿手是髒土灰泥,頓時尷尬地站住。攤著兩隻手嘿嘿一笑,問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你們怎麼有空來了?」

    朱祈鎮看著她一身布衣,隨便紮了根辮子在腦後,身上手上還有不少的泥土,後面跟著的宮女手裡提著個籃子。裡面裝了不少地蘑菇,不由得失笑道:「我們若是不來,怎麼吃得到這麼新鮮的蘑菇,你倒好,在這裡玩得樂不思蜀,丟下我們父子倆都不知道回去了!」

    朱見深跑過去抱住她地腿。仰起頭來巴巴地望著她。「娘娘,深兒好想你啊。深兒也要跟娘娘一起去採蘑菇!」

    凌若辰搓搓雙手,尷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地說道:「昨晚下得雨,今早長出來的蘑菇都被我採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想採,只怕得等下次下雨了。要不,娘娘採得這些都算你的,一會去給你熬蘑菇湯去!」

    朱祈鎮瞅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算了吧,就你的手藝我還不清楚嗎?我可不想你連累了人家觀音廟失火,還是請廟裡的師傅去做吧,聽說這白衣堂的齋菜也很是有名,我們可以一飽口福,就已經算佔你地光了。」

    三人說說笑笑間,便走進了觀音廟。

    當中的庭院裡,立有尊一丈有餘的白玉滴水觀音像,那溫柔秀美的面龐上,一雙黑玉般的眸子,正頷首微笑,俯瞰著三人,一隻手掌中拖著個羊脂玉淨瓶,另一手拈著枝青翠楊柳,形容栩栩如生,讓人一見之下,就心生敬仰。

    朱祈鎮和凌若辰一起拜過菩薩,在前後三殿都上過香之後,轉回頭來,看見朱見深還跪在送子觀音的雕像前,不停地磕頭,口中還唸唸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麼。

    凌若辰瞧得有趣,便拉過他來詢問。

    朱見深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聽萬姐姐說這個送子觀音娘娘可靈了,所以求她讓娘娘也給我生個弟弟,父皇和娘娘就會很高興了。」

    凌若辰愣了一下,看了眼朱祈鎮,斂了笑容,低下頭,望著朱見深輕聲問道:「難道深兒就不怕你父皇和我有了弟弟,就沒現在這麼疼你了嗎?」

    「深兒不怕,深兒已經長大了。」朱見深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只要父皇和娘娘喜歡的,深兒也會喜歡,深兒會幫你們照看弟弟,一起疼他的!」

    凌若辰輕輕地撫摸了下他的頭頂,牽著他地小手,莞爾一笑,說道:「好會說話的孩子,放心好了,不管有沒有弟弟,娘娘都會一樣疼你的。」

    她轉頭望向朱祈鎮,輕笑著說道:「看來拜送子觀音還是很靈驗的,至少,我已經有了深兒這麼好的一個乖兒子,其他的,就隨緣吧,強求不來地。」

    朱祈鎮有大半個月沒見她了,雖然忙於政務也無暇多想,可每每稍一放鬆想起她來之時,就免不了要想起,她為自己塞北奔波,宮內受囚,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想多給她一些保障和退路,卻沒想到逼得她連宮裡都住不下去,反倒要躲到外面去休養。

    看到她如今和朱見深相處得真是親如母子,他不由得輕輕歎息了一聲,眼神一轉,忽然看到後面跟著的萬貞兒眼中閃過一絲慌張,只是一閃而過,又繼續低下了頭。

    他沒有放在心上,對這個女人,唯一讓他感覺好奇的是,照歷史記載,這個萬貞兒,將成為朱見深最寵愛的貴妃,常年獨佔後宮,連皇后都因她而廢。

    可是,她卻比朱見深整整大了十八歲,這麼一個相貌平平,甚至有些胖乎乎的女人,又如何能將一國之君玩弄於鼓掌之間地呢?

    他心中突然一動,朱見深方才說地那些話,太過成熟討巧,似乎,不像是個十歲的孩子可以自己想得出來地。

    這個萬貞兒,不會從現在開始,就玩起了手段吧?



【第九卷 宮斗】 第三章 陪葬

    去了一趟送子觀音廟,凌若辰的求子行動反倒淡了下來,不光是皇帝不提了,她自個兒本身就不熱衷於此事,對上門來的人更是沒什麼好搭理的,這麼一來二去的,那些人就淡了心思,只當是皇后身子不行,懷不了龍胎。

    這麼一來,冷了乾清宮的大門,卻又熱了後宮裡妃嬪們的

    皇后沒有生子的能力,並不等於她們也沒有。

    只要能得到皇帝的寵幸,那麼這些個正當青春韶華的女人們,一旦生下個一男半女,就有機會母憑子貴,就算兒子做不了太子皇帝,以後好歹也有個王侯的爵位,否則按照大明的規矩,皇帝一旦駕崩,后妃中無子女的,一改陪葬。

    這等關乎眼下榮華日後生死的大事,叫她們如何能不積極上

    只不過,除了新進宮的秀女和宮女們不瞭解情況之外,朱祈鎮原來的那些妃嬪們絞盡腦汁想盡辦法,也沒一個能留得住他。

    其中,甚至包括了朱見深的親娘,原來就已經晉陞為西宮貴妃的周氏。

    讓她們又妒又恨的是,朱祈鎮復位之後,每日裡除了忙於朝政,就是去坤寧宮和凌若辰教習朱見深,看戲聊天,其他妃子打扮得再美,走得再近,在他眼裡,也和御花園那些個花花草草沒什麼區別,權當是佈景而已,根本連近看褻玩的一點點興頭都沒有。

    在他看來,這些個妃嬪,都是原來那個朱祈鎮本尊的妻妾,根本與自己無關。若不是礙於此處的規矩,早就想解散了後宮送她們各自回家另嫁了。哪裡有興趣去做個什麼左擁右抱佳麗三千地種馬。

    每日裡上上班,回到家教教孩子,看看戲,和凌若辰聊聊天調,這樣的日子。已經讓他很是滿足,壓根沒去考慮其他會掀起什麼醋海風波地事情來,要知道,他家裡這位雖然沒有河東獅那麼能吼,可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否則。他怎麼會好端端從科技發達生活便利的21世紀一下子被踢到這個年代來。

    可是,他不去找事,事情還是找到了他的頭上。

    那日,他正與凌若辰說起她這幾日讓人製作的改良足球,準備過些日子弄個蹴鞠大賽熱鬧熱鬧,說到興頭上,他撿起那個竹編地蹴鞠就下場和朱見深在大殿裡開踢了。

    那些個宮女太監們見他如此有興致,也都搬開桌椅陳設。讓他們可以放開了踢,這一大一小玩得興起,連凌若辰都忍不住脫了外袍,紮起裙角,跑下去踢上幾腳。

    被他們這麼一鬧,這堂堂的坤寧宮正殿,簡直就成了個小型的室內球場。

    他們玩得開心。那些個宮女太監可是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生怕一個不留神,摔著了主子,砸壞了東西。一群人就跟著那蹴鞠跑來跑去的,比踢球的那三人還要辛苦。

    凌若辰搶不過他們父子,也玩得出了一頭汗。看到周圍伺候的人比她出地汗還多。登時明白過來,再接到球時。正巧看到宮門被人推開,有人要進來,靈機一動,一腳就把球朝門外踢了過去,衝著那兩人喊了一聲:

    「這裡面地方太小,玩不痛快,我們還是出去玩吧!」

    話音還沒落,就聽得門口一聲驚呼,進來的那人,也不知怎麼地,正巧一腳踩在了蹴鞠上,整個人帶著球一起變成了滾地葫蘆,骨碌碌地滾了進來。

    一看到闖禍了,凌若辰衝著朱祈鎮聳了聳肩,急忙走到那個宮女的身前,伸出手來,歉疚地說道:「快起來吧,我沒想到會絆倒你——」

    那宮女看到她伸手相扶,全然不顧自己皇后的身份和架子,一臉的焦急和關切,也不似作偽,心中一暖,沒敢當真要她去扶,自己急急地翻身跪倒在地上,誠惶誠恐地說道:「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摔倒,請皇上皇后見諒。」

    朱祈鎮走過來看了她一眼,輕笑著說道:「沒你的事,不用怕。只不過,你這麼慌慌張張地進來,有什麼要事通報嗎?」

    宮女見他衝自己微笑輕語,神情瀟灑溫雅,讓人如沐春風,一時之間,竟有些呆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狼狽地低下頭,不敢再看他,急急地說道:「啟奏陛下,是王妃在外面求見皇后娘娘,已經在門外跪了一早上了。」

    「啊!一早上?你怎麼不早說呢!」

    凌若辰嚇了一跳,王妃,那個杭皇后死後,朱祁鈺又恢復了王的封號,眼下的這個王妃,就是朱祁鈺地原配汪氏,為人甚是賢良淑德,當初在後宮對她也多有照應,就因為反對朱祁鈺易儲一事被廢,打入冷宮。如今改朝換帝,她又恢復了王妃的名號,連同朱祁鈺留下的一個女兒和其他妃嬪,一起住回了原來的王府。

    凌若辰索性自己急急過去打開宮門,果然看見汪氏一身白衣素服,正跪在坤寧宮前的廣場上,急忙命人將她攙扶過來,再搬來椅子鋪好軟墊,好讓她坐下說話。

    汪氏看到朱祈鎮也在這裡,剛想行禮,卻被他揮手制止,這才坐了下來,望著兩人,未語淚先流,原本就憔悴不堪的容顏,越發顯得楚楚可憐了。

    凌若辰最怕見到人哭,一見她這樣,拉過她的手來,柔聲說道:「你先不要哭,是我不好,沒說清楚,讓他們攔了你這麼久,以後王妃若是有事,直接進來就可,再不會有人阻攔你了。「以後?不會有以後了。」

    汪氏抹了把眼淚,慘然一笑,說道:「我今日來,就是想請皇后娘娘代為懇求皇上,王陪葬一事,我一個就夠了,放過那些妹妹們吧,她們有得進宮不足半年,連王地面都沒見過,如今卻要為他陪葬,實在是——

    「陪葬?」

    朱祈鎮和凌若辰面面相覷,他們雖然知道那邊給朱祁鈺修的陵墓這幾日就完工準備移樽就位了,可沒想到,竟然還要這麼多活生生的妻妾來給他陪葬。

    這大明朝最冷酷殘忍的殉葬制度,他們終於親眼看見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43 PM

【第九卷 宮斗】 第四章 廢制

    朱祈鎮和凌若辰以前只是在史書或者野史外傳之類的書裡,見過關於殉葬的說法,可是沒想到,他們身處的這個大明王朝,上至皇帝,下至王侯,甚至連一些富商地主家裡,這類殉葬的事情,都很是平常。在皇家此類風氣更勝,有的時候,就連剛進宮不久的宮女也會被逼殉葬。

    只是朱祈鎮九歲登基,後來又換了這個穿越來的馬甲,根本是不知道當初宣宗駕崩時的殉葬慘況。

    直到如今,朱祁鈺的陵墓修好,要正式舉行封陵儀式了,這件事才提到了他們的面前來。

    原本照明朝的殉葬制度,凡是被冊封為貴妃等高等名號,生過兒子且兒子被封過藩王的,可以不殉葬。那些個在宮斗中失敗的,沒有子嗣的,就成為這最後的殉葬品了。

    汪氏生的雖然是個女兒,但是她也曾經被封過皇后,本不必殉葬的,可這次負責朱祁鈺安葬禮儀一事的,正是徐有貞。

    他原本是擁立朱祈鎮,奪門復辟的第一功臣,可是到了最後,于謙傳達了朱祁鈺的口諭,禪位於朱祈鎮,將這謀逆叛亂之事完全合法化,他的功勞也就被一筆抹殺,雖然也得到了加官進爵,可是比之他當初預想的,相差甚遠。

    如今木已成舟,無法改變,朱祁鈺和于謙相繼過世,他心頭對這兩人的怒火,索性就發洩在了他的家人上。

    他借口王生前寵幸多人,為了維護皇家的清譽,凡是受過召寵的妃嬪宮女,盡數都要殉葬。這麼一來,因為當初朱祁鈺求子心切,廣納後宮,遍播雨露,需要殉葬的女子竟然過百人之多,這些女子有的年方二八,才不過受過一兩次召寵。不但葬送了青春韶華,如今竟連性命都要賠了進去。

    她們被關在王府中,也別無他法,只得向汪氏求助。

    汪氏在做皇后期間,對南宮和朱見深都照拂有加,所以她不但沒受到牽連,還恢復了王妃的名號,可以進出後宮。她見這麼多女子的性命攸關,可又不能違背祖制。只得跑來求凌若辰代為求情,哪怕以她一人相代,換得這百餘女子的性命。

    朱祈鎮和凌若辰聽罷,先是面面相覷,均感到無比震撼。

    都到了如此繁華盛世的大明王朝,前有鄭和七下西洋,將中華文明傳播到了世界各地。可在這裡,卻還保持著這麼殘忍地陋習。

    汪氏見他們倆面露異色,半響不語,以為是不肯答應,急忙站起身來。可她之前在殿前跪了半天,雙膝無力,又跪倒在地上。順勢伏倒在地,泣不成聲地說道:「懇請皇上開恩,放過那些個女子,臣妾願以身相替,絕無怨言!」

    「王妃免禮!」

    朱祈鎮急忙示意凌若辰扶起她來,然後說道:「王妃誤會朕的意思了,朕方才不語,並非不肯赦免她們。而是在想,如何廢除這個殉葬的制度。」

    「啊——」

    汪氏震驚地望著他,皇帝要開恩赦免,不過是一道旨意的事情,可若是要廢除一項傳承已久的祖制,卻需要經過禮部商議。內閣評定。並非一句話就能解決的問題。

    可若是真的廢除了這個制度,非但是她們這些姐妹受益。以後天下間所有嫁入王侯之家和皇宮裡的女子,都會間接受益。

    這一次,她沒有跪倒,只是在凌若辰的扶持下,顫顫巍巍地向他福了一福,顫聲說道:「若是如此,汪氏代王府地姐妹和天下間女子,謝過皇上了!」

    第二日早朝之上,朱祈鎮聽罷眾臣的例行匯報,就提出了廢除殉葬制的事來。

    一語既出,堂下竟是議論紛紛,分成了兩派,當著他的面,就開始引經據典地互相辯駁起來。

    支持的稱頌他英明仁慈,如此殘忍血腥之事,廢除是理所應當之事。

    反對的堅持要遵循祖制,殉葬乃是成全妻妾貞節之名,夫妻於泉下再會續緣,乃是流傳了上千年的規矩,如何能說改就改?

    朱祈鎮早就聽聞,這大明朝地黨派之爭,唇舌之辯,在朝堂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就連他這個皇帝在上面坐著,下面的臣子都能爭辯得面紅耳赤,青筋爆現。

    若是其他的事情,他還有興趣聽聽他們的意見,可是這件事,他心意已定,是務必要做地,當下雙手一揮,示意眾人安靜,下面早有小太監候著,急忙提醒了正吵得熱火朝天的百官,齊齊靜默下來,等著聽他說話。

    朱祈鎮淡淡然掃視群臣,視線在幾個爭論的最凶地臣子身上稍作停頓,最後落在了禮部尚書胡淡的身上,正色說道:「朕今日提起此事,並非要你們商量對錯,而是明確,自朕以後,上至天子,下至草民,均不得輕賤女子性命,以人為殉,若有需要,另以草木紙人代替,若是強逼至死,則以殺人論處。」

    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是一字一句,都說得無比堅定,口氣中的強硬態度顯而易見,讓那些之前持反對意見的大臣都不由的感覺腦後生風,脊背發冷,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絕對沒有什麼討論的餘地了。

    自從他復位一來,一改從前的作風,短短半月時間就處理完了景泰帝朱祁鈺積壓了近半年地奏折,每日裡批閱奏折,在內閣聽政,勤奮的程度,連很多大臣都自愧不如。

    私下裡大家也曾經討論過,或許這個主子,在塞外和南宮裡,當真是臥薪嘗膽,吃了不少的苦,如今發奮起來,加上原本就有的底子,果然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尤其是他說話做事的風度,看起來還是原來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樣,只不過,比原來多了幾分綿裡藏針地銳氣,更多了些決斷地老練,就連他們這些久經官場的老油子,一些習慣性地小花招小手段,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這樣一個主子,於他們而言,當真不知是福是禍。

    但這道旨意一頒布下去,於民間的反應,卻是大大的驚喜。

    多少人家的女兒,因為這一念之慈,而保住了性命。

    不管他和朱祁鈺的帝位如何變更,在老百姓的眼裡,至少在心性仁厚這一點上,他已經得到了認可。



【第九卷 宮斗】 第五章 一誘

    不管朝廷內外和民間怎麼說,在後宮的某些人看來,皇帝這麼做,無非也是為了博得皇后的歡喜,早在土木堡一役之前,雖然沒有正式立後,小皇帝也早早就有了青春期教育,後宮裡除了朱見深之外,還有兩個庶出的皇子和一個公主,只是大多時候在自己母親身邊,很少過來。

    所以對於皇后不育的責任,所有人一致認為,是皇后自己的毛病,既然不能生育,還如此霸佔著皇帝,獨佔寵愛,使得宮中妃嬪不得雨露均沾,無法開枝散葉。

    就連曹吉祥也忍不住在朱祈鎮批閱奏折休息的間歇,敲打敲打邊鼓,試探下有無召寵其他妃嬪的可能,可是每次還沒等他提出候選的名單來,朱祈鎮就找出些事情來打發走他,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問得多了,最多是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依舊不予答覆。

    曹吉祥得了後宮妃嬪不少好處,又不能輕易放棄了,只得想盡辦法試探。

    朱祈鎮則是以不變應萬變,不管他如何試探,就是絕口不提召寵之事。

    終有一日,朱祈鎮在御書房批閱奏折時間晚了,正準備出門回坤寧宮休息,卻發現今日的掌燈小太監像是換了個人,粉面桃腮,眉目如畫,青絲束起藏入小帽之中,雖然穿得一身太監服,卻依舊遮掩不住玲瓏浮凸的曼妙身材。這,顯然是個女扮男裝的西貝貨。

    朱祈鎮定睛仔細一看,不由得苦笑了起來,說道:「周貴妃,你若要見朕,大可讓人通報,何必打扮成這副模樣?」

    周貴妃一見被他識破,放下了燈籠,跪倒在地上,哀哀地說道:「臣妾只是念子心切。想見見深兒,求皇上開恩,帶臣妾一起去坤寧宮!」

    朱祈鎮一聽此言,大是驚詫,急忙伸手扶起她來,疑惑地問道:「你是深兒的生母,想什麼時候去看他就什麼時候去啊,誰還會攔著你不成?又何須朕來帶去你呢?還打扮成這樣,唉!——」

    周貴妃握住他的手臂。緩緩起身之際,向他近了幾分,抬起臉來,那面龐如同雨後梨花,雙目中淚光點點,越發顯得楚楚動人,加上她生育過孩子。原本就比別的女子豐滿幾分,這一站起來,胸部就擦過他的手臂,擠在他的胸前,整個人像是沒了力氣。順勢就投到他的懷中來了。

    「皇上——」

    朱祈鎮感覺到她那軟玉溫香般的身子蛇一般纏了上來,心中不由得一顫

    「不要!——」

    他腦中猛地閃過個人影,讓他一個激靈。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她推開,然後後退了幾步,狼狽地說道:「你想見深兒隨時可以去坤寧宮,朕會讓他們安排的!」

    說罷,都不等她告謝,就從她身邊匆匆而過,直奔了出去。連頭都沒回一下,飛也似地離開了。

    周貴妃跌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沒能起身,望著他離去地背影,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堂堂的一朝天子,九五之尊。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落荒而逃。

    說出去。有誰會相信?

    門外突然走進個人來,桀桀地笑著說道:「貴妃娘娘。奴才說了這樣行不通,您這回真的信了吧!」

    周貴妃並未著急起來,而是掃了一眼來人,理了理方才摔倒時歪了的帽子,淡淡地說道:「曹公公,你錯了,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可以留下他的。」

    曹吉祥乾笑了兩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嘖嘖稱奇地說道:「皇上簡直比那柳下惠還要厲害,以娘娘這等人才,他還能坐懷不亂,這本事,奴才都自愧不如啊!」

    周貴妃站起身來,衝著他冷笑道:「他哪裡是坐懷不亂,只怕是不知吃了那狐狸精什麼,明明想要得緊,還要強忍著去那邊,曹公公,若是你肯幫我再找一次機會,我一定能讓皇上回心轉意的。」

    曹吉祥眼珠轉了幾轉,搓了搓手,乾笑著說道:「娘娘你也不是第一天進宮了,應該知道,奴才這麼幫你,是冒了很大風險的——」

    周貴妃早就料到他會如此說,冷笑一聲,當即從懷裡摸出張銀票來遞給他,低聲說道:「你也該很清楚,皇后無子,皇上早晚要立的,還是我地兒子,將來這後宮誰說了算,你不會不知道吧!」

    曹吉祥嘿嘿一笑,收下了銀票,輕聲說道:「奴才自然明白,所以才冒險給娘娘你安排機會,只不過,皇上若是有了懷疑,下次怕是要困難得多了!」

    周貴妃沉吟了一下,一咬牙,從懷中又取出張銀票來,「明日午時散朝之後,你想辦法引皇上去御花園,我自有安排。」

    曹吉祥毫不客氣地收下銀票,點頭說道:「奴才明白,娘娘請放心,到時候奴才一定安排得妥妥當當,絕不會讓娘娘失望的。」

    周貴妃白了他一眼,輕歎一聲,剛想邁步,卻發覺剛才被朱祈鎮一把推倒在地上,摔得還不輕,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她痛得嘴角抽搐了一下,輕輕呻吟出聲,差點摔倒,幸好被人一把拉住,一回頭,卻是曹吉祥伸出手來扶住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娘娘可要小心了,您穿得這身衣服出去,這樣子怕是會引人注意,倒不如到隔壁奴才的休息室裡,先換回您自個兒的衣裳,然後奴才再派人送你回宮去。」

    周貴妃知道他說得不錯,可是他那雙冰冷肥膩的手扶在自己身上,總有種說不出來的噁心感覺,眼前為了奪回皇帝地歡心,才不得不受這個死太監的敲詐,如今還要被他揩油,心下恨得咬牙切齒,將這筆帳,統統記在了一個人的頭上。

    霸夫奪子,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44 PM

【第九卷 宮斗】 第六章 激情

    朱祈鎮一出御書房就叫人抬了轎子,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坤寧宮。

    等到了坤寧宮門口,他卻又讓人停了下來,等了好一會,這才進去。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過,自己方纔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若是就這麼進去,一定會被凌若辰看出破綻,倒不如等一會等心情和身體都平復下來,再進去也不遲。

    這麼一停下來,他又想起方纔的情形,那近在鼻端的女人氣息,還有那胸前柔軟的接觸,除了凌若辰,他今生還是第一次和另一個女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和曖昧的「擁抱」,那種成熟女人獨特的魅惑氣息,差點就讓他真的把持不住,本能的衝動起來,還好他閃得夠快,沒有陷進那個溫柔鄉里。

    只是,躲得過這一次,難道就不會有下一次了?

    他微微皺起眉頭來,下了轎子,腦海中依然在想之前發生的事情。

    剛一進坤寧宮,遠遠就看見凌若辰站在大殿門口,身邊的宮女提著燈籠,靜靜地站在那裡等著他。

    雖然平日裡他看奏折回來晚了,她也會經常在這裡等著相迎,只是今日看到她,卻另有種奇怪的感覺。

    不知是有些心虛,還是想從她那裡找回自己的感覺,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握著,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反倒是凌若辰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你回來的太晚,深兒已經睡下了,我聽說你回來,就出來迎你,叫你小聲點,免得吵醒了他。」

    朱祈鎮點了點頭,攬著她的肩頭,由宮女執燈引路,回了寢宮。

    方才被周貴妃挑起的那團火。只是被他強行壓下,如今回了自己的寢宮,懷中又是和自己經歷了那麼多磨難和風雨的愛侶,朱祈鎮哪裡還能忍得住,等到宮女們給他們更衣梳洗,鋪好被褥,告退出去之後,已經忍的很辛苦的他,索性一把將正在梳理頭髮的凌若辰攔腰抱起。直接朝那張偌大的龍床上拋去。

    凌若辰驚呼一聲,身子剛剛落下,就被他壓在了身下。

    感覺到他口鼻中火熱地氣息,大異於平日,凌若辰也不由得有些意外,但還是輕笑一聲,調笑似地說道:「今天怎麼了?這麼性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今晚不是去批閱奏折,而是去看了什麼春宮圖小黃書呢!」

    朱祈鎮並不說話,只是用滾燙的雙唇,在她的面龐上頸項間烙下細密的輕吻(非常抱歉……刪節。

    突如其來的激情先是讓凌若辰有些意外,前些日子江南大水。江北大旱,成天裡是要求賑災免稅的折子,讓他忙得焦頭爛額。兩人也有段時間沒有親熱了,今日見他如此動情,也只是閃念了一下,便被他挑起的火頭給燒得迷糊了,只顧著投入那彼此融合的魚水之歡中,全然忘記了他之前地異狀。(非常抱歉……刪節。(非常抱歉……刪節(非常抱歉……刪節……(非常抱歉……刪節。

    激情過後,凌若辰在他的胸前,兩人都如同沉浸在懶洋洋的水中,筋疲力盡。一動都不想動了。

    兩人就這麼一起靜靜地躺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相對一笑。

    「累壞了吧,早點休息,明日你還得上早朝呢!」

    「你記不記得有句詩——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想得美!你別忘了。那可是《長恨歌》裡面的詩句,你想做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昏君。我還不想當那被人唾罵的狐狸精呢!」

    「你是正宮皇后娘娘,又怎麼會是狐狸精呢?朕只是在想,若是能夠什麼都不管,只是天天這樣兩個人在一起,該有多好!」

    「又做夢!你現在是皇帝,那麼多人等著你拿主意,還有很多人等著你下令賑災吃飯呢,還有空胡亂做夢,睡吧睡吧,乖乖睡了,明早繼續上朝!」

    朱祈鎮好笑地看著懷中號稱要哄他睡覺的人,如今已經呼呼大睡,睡得什麼都不知道了,心中地溫馨之情油然而生,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第九卷 宮斗】 第七章 春景

    雖說昨夜運動了不少時間,才睡了不足三個時辰,可今日裡朱祈鎮的精神格外的好,連上朝的時候,都一直面帶微笑,連連點頭,下面的臣子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皇帝心情好,奏報什麼事都格外順利,就連西南戰事稍有貽誤失敗也沒受到責罰。

    除此之外,他還下旨,詔免了河南、開封等受災諸府的稅銀二十八萬四千餘石,免了兩淮鹽課三十萬引,下令內府節省開支,三年之內,帝后均不辦生辰慶賀。

    群臣見他以身作則,如此勤勉,今日更是大赦大免,恩澤百姓,均是拜服,只道他是因為此事如此開懷,哪裡知道其中還有其他原因。

    等到散朝之後,朱祈鎮又特別召集了內閣的幾位大臣說了會事,曹吉祥在後面候著,眼看著更漏裡的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想起跟周貴妃的約定,就有些著急,可那邊他又不敢上去插嘴,免得惹起麻煩,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一般,卻又無計可施。

    午時已到,那邊還沒說完話,曹吉祥急了,只得硬著頭皮過去,向朱祈鎮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說道:「萬歲爺,午膳時間要到了,您是在這裡跟幾位大人一起呢,還是回去用膳?」

    朱祈鎮抬頭一看更漏,這才一拍腦袋,輕笑道:「朕都忘了時間了,今日耽誤了諸位愛卿用膳的時間,就讓御膳房賜宴給幾位大人享用,只是朕約好了皇后和沂王,不能相陪了!」

    眾臣一時大喜,能品得御宴對他們這些一品大臣來說也是常事,只是每次都有皇帝高高在上,宴飲為名,總有些其他事情,無不是小心應對,哪裡能盡情享用。如今賜宴在此。皇帝又回去享受天倫之樂了,那他們便可放開手腳,開懷飲宴,一品皇家酒宴的美味佳餚,如何不樂?

    曹吉祥總算鬆了口氣,要回坤寧宮,御花園是必經之路,總算沒負了周貴妃所托,只是不知道晚了這一炷香的時間。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朱祈鎮滿面春風,今日也不坐轎子了,就憑著雙腿走一路行去,看花花更嬌,看水水更清,琢磨著中午跟凌若辰和朱見深吃過飯後,下午還可以找些什麼節目來玩。

    就算沒電視沒電影沒網絡的古代。只要有心愛的人相陪,不論做什麼事,都能讓人興致勃勃,快活無比。

    一行人走到御花園時,曹吉祥伸長了脖子東張西望。可怎麼看,也沒看到周貴妃的人影,不由得有些擔心。莫不是晚了這麼一會,她就已經等不得了?

    朱祈鎮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不覺好笑,忍不住問道:「曹公公,你在找什麼?是不是約了什麼人啊?」

    曹吉祥嚇了一跳,急忙說道:「不不不!不是的,奴才只是看到今日御花園的花兒格外的漂亮,想著是不是讓人採摘一些送去坤寧宮。

    「哦?」

    朱祈鎮聞言看了看御花園中盛開地鮮花。時值初春,正是春花燦爛的時候,今日風和日麗,百花齊放,果然是格外美麗。

    他心中一動,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也不必找人我,現在正好順路摘一些。朕親自給皇后送去。」

    「是!——」

    此言正中曹吉祥下懷,急忙讓跟著的隨從和太監宮女的都去摘花,每種要十一朵,還得有人去花房準備剪刀修理花枝,一時間,跟著的人都被他派出去了,只留下他一人陪著皇帝慢慢在百花叢中行走。

    兩人轉過了一處假山,眼前豁然開朗,眼看著是初春的荷花池,荷葉乍展,青翠欲滴,池邊垂柳青青,偶有燕子雙雙飛過,掠起池面水波漣漪,一圈圈蕩漾開來,遇到荷葉,又碎成更多的水痕,如畫美景,端的讓人心曠神怡。

    朱祈鎮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看著這荷花池,突然想起當年與凌若辰一起去海邊旅遊,比賽用石片打水花的情形,想到此處,便對曹吉祥說道:「今日既有如此美景,倒不如請了皇后到這裡來用膳,一同賞花賞景,豈不是更好?」曹吉祥怔了一下,周貴妃不知為何還沒出現,若是他離開去請皇后過來,還不知這時間裡會發生什麼事,只是遲疑了一下,就聽朱祈鎮興致勃勃地說道:「就這麼定了,朕在賞荷亭裡等著,你去請皇后和沂王過來,速去速回,不可耽擱了!」

    曹吉祥聽得無奈,也不敢再耽誤下去,只得應了一聲,匆匆趕去坤寧宮。

    朱祈鎮一個人在荷花池邊慢慢行走,還未走到賞荷亭中,忽然聽得一陣若隱若現地低泣聲傳來,不由得一怔,循聲望去,卻見在荷池深處,一角紅裙在眾綠之中,格外顯眼。

    「什麼人?」

    他孤身一人,隨從四散在這御花園中,他雖知不會有什麼危險,但這些年來的囚禁已經讓他養成了謹慎的習慣,只是先出聲問了一句,並未走過去。

    「何人在此哭泣?出來!-

    聽聞得他這次提高了聲調的問話,那人像是嚇了一跳,驚惶地向裡跑了一下,但前面就是假山石壁,無路可去,只得站起身來,緩緩轉向他,含悲帶淚,盈盈一拜,「臣妾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眼前這碧水春色中,一身紅裙,亭亭而立的,正是周貴妃。

    「原來是你。」

    朱祈鎮一見是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看看周圍,警覺地問道:「坤寧宮不是准你自由出入了麼?你又因何事在此哭泣?」

    周貴妃見他這般模樣,知道因為昨夜之事,他在防備自己,心頭火起,但表面上越發得傷心起來,哀哀地說道:「多謝皇上,臣妾今日一早,已經見過深

    朱祈鎮鬆了口氣,「既然見了,也該知道他在坤寧宮過的很好,那你又為何傷心至此?」

    周貴妃一聽此言,更是淚如雨下,踉踉蹌蹌地朝他奔過來幾步,邊走邊說道:「皇上說得不錯,他是過得很好,可是——可是他——他如今連我這個親娘都不認了,叫臣妾如何能不傷

    「怎麼會?」

    朱祈鎮微微皺起眉來,見她走近,又後退了一步,說道:「深兒聰慧孝順,你莫非是誤會他了?」

    周貴妃淒然望著他,苦笑了一下,說道:「臣妾難道還看不出來,自己的兒子對我是真情還是假意嗎?如今皇上再無寵幸,深兒又不認我了,我再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話未說完,她一轉身,就朝著荷花池跳了下去。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46 PM

【第九卷 宮斗】 第八章 二惑

    「不可!——」

    朱祈鎮怎麼也沒想到周貴妃竟會有尋死之意,而且說跳就跳,動作之快,讓他根本就來不及阻攔。

    「來人!——快來人救命啊!——」

    他大喊了幾句,抬眼望去就算是最近的宮人侍從跑過來,也得好一會功夫,再看周貴妃在荷池中掙扎起伏,已然有下沉之勢,一時情急,也顧不上許多,直接脫下了外面那又沉又重的黃袍,只穿著中衣,就跳下水去。

    他在大學期間就是學校的游泳健將,雖然在這個時空裡沒什麼機會游泳,可這技術是一旦學會終身不忘的。一入水中,他便如蛟龍一般,三兩下就到了周貴妃身邊,一伸手就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也不知她是被這有些寒意的春水浸得清醒了,知道害怕了還是怎麼的,一到他身邊,便緊緊地將他抱住,如同垂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手腳齊用,糾纏在他身上,拖得他身子一沉,也向下沉去。

    朱祈鎮吃了一驚,要知道營救溺水之人,最忌諱被她這般糾纏,搞得不好,兩人都要一起下去了,他用力拍水,拖著她剛浮出水面,疾呼道:「別怕,先鬆開——」

    「我」字還未出口,她卻猛然向上一挺身,一雙手死死摟住他的脖子,冰冷柔軟的嘴唇,卻堅定地封上了他的唇,堵住了他要說的話。

    朱祈鎮一驚,腦中一片混亂,手上也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一下,兩人頓時又沉入了水中(非常抱歉,刪節)

    尤其在這水中,那種纏綿和誘惑,伴隨著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更是無比的刺激。

    朱祈鎮萬萬沒想到,會在光天化日之下,遭遇到如此香艷刺激地誘惑。就算他定力再高。可身體的本能反應,卻不是他能控制住的。被她如此主動吻得眩暈的時候,終於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抱住她,反攻了回去。

    兩人在水中吻得幾欲窒息的時候,岸上一片慌亂的腳步聲傳來,那些侍從聽得朱祈鎮的呼喊,終於趕來。一見皇帝居然脫了皇袍自己跳下水去救人,更是嚇了一跳,紛紛連衣鞋都不脫地,就撲通撲通跳下水來。

    這麼多人一下水,朱祈鎮猛然清醒過來。急忙放開她,抓住她的手臂浮出水面,低聲說道:「不要亂動!否則我再不理你!」

    周貴妃心頭一喜。輕輕應了一聲,便將頭一歪,裝作昏厥的模樣,任憑他抓著自己朝岸邊游去。

    一上到岸邊,眾人立刻趕了上來,七手八腳地給她按壓吐水,折騰好一會她才悠悠「醒」轉,哀怨地望了朱祈鎮一眼。只是抽泣不止,一言不發。

    朱祈鎮自己也是一身的,只說是周貴妃失足落水,並未說出原因,然後命人先送她回宮,自己則回乾清宮去沐浴更衣。

    這麼折騰了一番。方才賞花的心情蕩然無存。甚至都忘記了之前還讓曹吉祥去請了凌若辰和朱見深的事情。

    等到凌若辰和朱見深趕來,別說是賞花用膳了。連人都沒看到,只有一地凌亂的水漬和殘花碎葉,問了留下來收拾地宮女,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嚇了一跳,立刻帶著朱見深就匆匆趕往乾清宮。

    朱祈鎮剛收拾完畢,換了乾淨的新衣,就看到凌若辰急匆匆地衝進來,連通報的宮女都落在了她的後面,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伸開雙臂,衝著她說道:「放心好了,朕一點事都沒有,連根頭髮都沒掉。」

    凌若辰衝入他懷中,毫不猶豫地抱住他,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這才鬆了口氣,嗔怪地說道:「這才剛開春,你怎麼就敢往水裡跳?那麼多人跟著你,就沒人會水嗎?你知不知道,剛才差點嚇死我了。」

    朱祈鎮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地額頭上,輕笑著說道:「別怕別怕,你難道忘了我會游泳的嗎?沒事的,只不過——」他拉著她一同坐下,凝望著她,眼角餘光已經看到萬貞兒正帶著朱見深進來,輕歎一聲,說道:「我們是不是讓深兒回去,和他地生母一起住呢?」

    「為什麼?」

    凌若辰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我從來沒阻止她和深兒在一起,只是深兒喜歡在我這裡住著,有什麼關係嗎?」

    見他苦笑不語,她眼珠一轉,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聯繫,頓時明白了幾分。

    「今日周貴妃落水,並非失足,而是因為深兒,對不對?」

    朱祈鎮點點頭,他也不敢確定周貴妃是不是還有別的用意,畢竟在那水下的一吻實在是太過刺激震撼,不像是個臨死之人可以做到的,但這一層,他是怎麼也不能跟凌若辰說出來的,只是長歎著說道:「她也是念子心切,深兒又與她並不親近,所以有些抑鬱過度,胡思亂想,一時想不開才會那樣。所以朕才跟你商量,是不是讓他們母子在一起,或許會讓她好起來。」

    凌若辰不疑有他,點點頭,說道:「那是自然,他們怎麼說也是親生母子,我之前是沒想到會傷害到周貴妃,只是想深兒開心,既然如此,那就讓深兒回去住一陣子,陪陪他的親娘吧!」

    朱祈鎮見她如此好說話,也鬆了口氣,正好萬貞兒和朱見深已經進來,便和她一起站起身來,鬆開了手,衝著朱見深笑道:「深兒來的正好,等下讓人熬些補藥,你順便給你母妃帶回去,給她驅寒壓驚。」

    朱見深應了一聲,拉著他問候了幾句,終於放下心來,這就得去西宮看望落水地正主兒,他的親娘周貴妃。

    臨行之際,他卻聽得凌若辰吩咐萬貞兒道:「周貴妃這次受了驚嚇,需要有人多陪陪她,你就和深兒在那裡住一陣子吧!」

    朱見深心中一驚,急忙轉頭拉住了凌若辰的衣角,「娘娘,你不要深兒了嗎?」

    凌若辰低下頭來,輕輕撫摸了幾下他的頭頂,柔聲說道:「我怎麼會不要你呢?眼下你娘病了,你好好陪陪她,讓她安心養病,等她好了,你隨時可以過來找我玩。」

    朱見深這才鬆了口氣,被萬貞兒牽著離開時,不住地回頭,直到再也看不見了為止。



【第九卷 宮斗】 第九章 病兒

    坤寧宮裡一旦少了朱見深,就像是少了一半似的,憑空少了許多的生氣和活力,讓凌若辰都覺得百無聊賴起來。

    宮裡的人,個個當她是金枝玉葉一般,頂禮膜拜,哪裡敢跟她一起嬉戲玩樂,朱祈鎮每日裡還要上朝聽政,批閱奏折,也沒多少時間可以陪她。好容易有個孩子可以作伴,如今一下子沒了,連她都覺得空蕩蕩的有些難受。

    或許,真的到了該要個孩子的時候了。

    她將前些日子那些人送來的送子娘娘多子佛都讓人搬了出來,在坤寧宮裡專門找了個房間供了起來,誠心誠意地去上了香求了佛,還把那些護身符祈願香囊的也都掛了起來,甚至連那最不願意喝的補藥也重新開始喝了。

    原來沒想著要孩子的時候還無所謂,如今刻意想要孩子了,她才發覺有些不對。

    他們穿越過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第一次在塞北瓦剌營地的帳篷裡開始,到如今,兩人也從未有過刻意避孕的舉動,可這麼多年這麼多次,竟然連一次都不曾有過。

    到底是他們自己的問題,還是穿越到這個時空帶來的問題?

    更要命的是,非但查不出問題來,她還根本無處咨詢這個問題。

    御醫給她看過幾次,也只是老生常談地說她身子虛弱,開了些補藥,也沒什麼用處。

    如此一天天過去,她無聊得簡直是度日如年,越發想念朱見深起來。也不知他回了西宮那邊,會不會忘了自己這個「娘娘」。

    不知那個周貴妃是不是為了讓他忘了自己,而故意這麼久都不放他出來,連在御花園周圍賞玩,或是請了戲班子進來演戲,都不曾見他們母子出現過一次。

    她跟朱祈鎮也提起過幾次,說想要去西宮看看朱見深,可是他一聽到西宮這兩個字就忍不住皺眉頭,說是怕她去了又影響人家母子感情,畢竟別人是親母子。骨肉情深,她又何苦去插上一腳?

    其實在他心裡,更怕見的,是西宮的那一位。

    連著兩次,雖然沒有真地怎樣了,可這個女人,總是有本事引誘起他身體本能的衝動,若是再有合適的機會和場合,他真怕自己會把持不住,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下的錯誤。

    雖然說。他們現在身在男人可以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古代,可畢竟他和凌若辰都是在一夫一妻製成長起來的,又是一同在這個空間裡相依為命,讓他完全背叛自己原來的理念。背叛凌若辰,他怎麼都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惹不起的人,他還是盡量躲得遠遠的,以策安全。

    只不過。像所有小說裡說的一樣,你越不想發生地事情,往往就越容易到來。

    一日傍晚,朱祈鎮批閱完奏折,正準備離開,就見曹吉祥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著進來,跪倒在地就稟告道:「啟奏萬歲,沂王突發急病,貴妃娘娘請萬歲過去一趟!」

    「什麼?」

    朱祈鎮一驚。朱見深雖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但這些日子以來,他也將他當成了自己兒子一般的疼愛,一聽到他生病,霍然站起,哪裡還記得要避諱的事情。著曹吉祥帶路。就直奔西宮而去。

    剛進宮門,周貴妃一看到他。便哭著跑了過來,投進他的懷裡,哀哀地哭訴道:「皇上,你可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就這麼一個兒子,萬萬不能讓他有事啊!」

    朱祈鎮最怕的就是她動不動就投懷送抱外加催淚彈攻勢,趕緊扶著她肩膀順勢推開,保持好距離,這才關切地問道:「深兒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生病呢?」

    周貴妃花容失色,已經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搖著頭說道:「御醫看了好久,也說不上原因來,只說是深兒——深兒他——他怕是要出事了!嗚——這叫我怎麼辦啊!皇上!皇上你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朱祈鎮聽得頭都大了一圈,只能連連點頭,沖曹吉祥使了個眼色,讓他叫人扶開了周貴妃,自己到床邊去看看朱見深的情況。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他也嚇了一跳。

    這孩子到這邊才住了不到一個月,竟然瘦了許多,小臉上的下巴都尖尖地了,眼窩也深陷了下去,額頭上一片黑氣,嘴唇都成了暗青色,一看就知道病的不輕。

    他一看旁邊已經站了兩個御醫,都是面如土色,額頭冒汗地望著自己,不由得有些怒道:「連個孩子的病你們都看不出來,要你們還有什麼用處?真是一群廢物,枉為御醫!」

    兩個御醫一聽,都嚇得不輕,撲通一聲齊刷刷地跪倒在地上,其中一個戰戰兢兢地說道:「啟奏皇上,沂王這——這只怕不——不——不是病!」

    「不是病?」

    朱祈鎮皺起了眉頭,轉向他,定定地望著他,「那是什麼?」

    那御醫聽出他的不快,聲音越發地顫抖了。

    「是——是是——是——是毒!」

    他是了半天,終於說出那個「毒」字的時候,就算是朱祈鎮原本有了幾分猜測,還是大大地吃了一驚。

    「是什麼毒?既然是毒,那你們為何不趕快給他解毒?」

    那個御醫已經說不成話,另一個御醫重重地叩下頭去,說道「恕微臣無能,這種毒來歷奇特,我們認不住來,又從何入手去解毒?」

    朱祈鎮又驚又怒,來回踱了幾圈,怒道:「你們解不了的毒,那誰能解?」

    御醫抬眼看了他一下,急急低下頭去,說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只有那下毒之人,才能解此奇毒。」

    「廢話!」

    朱祈鎮幾乎無語了,「既然他肯費這麼大心思下毒給深兒,又怎麼可能輕易給他解毒?更何況,就算找到那下毒之人,也不知深兒那時還有命在否!」

    周貴妃也走過來,哀哀地哭道:「無論如何,要先救回我的深兒啊!」

    那御醫突然抬起頭來,說道:「微臣想到一人,或許可以救得了沂王,只不過那人乃是江湖中人,行蹤飄忽不定,微臣也只是聽說過其名其事,而不曾真的見過其人。」

    「什麼人?只要能救得了深兒,就算天涯海角,朕也會讓人把他找出來!」

    「天山,雪道人!」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47 PM

【第九卷 宮斗】  第十章 求醫

    「天山雪道人?」

    凌若辰一聽朱見深竟然身中奇毒,昏迷不醒,自是焦急憂心,一聽朱祈鎮說起這個可以救得了他的人名,隱約覺得有些熟悉,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了。

    「這是什麼人?他真的能救得了深兒嗎?」

    朱祈鎮點點頭,也揉著太陽說道:「這個人原來只是江湖上的一個傳聞,傳說他醫術高明,不過終年在天山裡的一個神秘山谷中種植藥草,每年最多為了採藥才會到江湖中行走一段時間,經他手所治,無論是傷病還是毒藥,都是藥到病除,所以御醫說,這等他們從沒見過的毒物,也只有他才能解得了。原來他們也不相信會有這等神奇的人物,可是上次見識過了一枚由他煉製的雪參還魂丹的效用,方才相信這個傳聞。」

    凌若辰鬆了口氣,急忙說道:「既然這個人如此厲害,那還不趕快派人去找他?錦衣衛和東廠的人不是號稱無孔不入,情報厲害得很嗎?讓他們趕緊去找。」

    朱祈鎮搖了搖頭,輕歎道:「不用他們,朕已經派人去找個人來,由他出馬,一定能找得到雪道人。」

    「誰?」

    「秦風!」

    朱祈鎮淡淡說道:「雪道人一共煉製了三枚雪參還魂丹,其中兩枚都被秦風用了,一枚是給你,一枚給了王。他能夠得到雪道人如此珍貴的藥物,定然與他關係匪淺,只有他去。才能找到雪道人。」

    凌若辰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秦風能找來雪道人救了深兒,那就再好不過了。只是,為什麼會有人向深兒下毒呢?他還不過是個孩子,與人無冤無仇,更何況,你如今正當壯年,又尚未立他為太子,這些孩子尚小,就算是爭權奪位。下手也未眠太早了一些吧!」

    「是啊!」

    朱祈鎮歎息一聲,又用力揉了揉太陽,「這才是讓朕最頭疼的問題。就算能找到雪道人救了他這一次,難保下次不會用什麼更可怕地手段對付深兒。這次是慢性毒藥,下次若是什麼見血封喉的,就算那神醫再神,只怕也來不及了。」

    凌若辰見他如此頭痛,只好柔聲安慰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深兒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只不過。那下毒之人太過可惡,連個孩子都忍心下如此毒手,無論如何也不能饒了他,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朱祈鎮點點頭。說道:「這是肯定的,如今曹吉祥已經帶人將所有接觸過深兒飲食的人都集中起來,挨個審問排查,凡是有嫌疑的再送去東廠審訊。

    「東廠?」

    凌若辰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我記得那些東廠的太監都很殘暴的。濫用酷刑,屈打成招,這樣能找出真兇來嗎?」

    朱祈鎮歎息了一聲,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東廠的人雖然殘暴,但還是有些能力的。這次朕已經下令嚴禁濫用酷刑,務必要找出真兇,皇宮裡地事情,他們最熟悉不過。也只能交給他們來辦了。」

    第二日一早,秦風匆匆從西山火器局的試驗場趕回京城,前往乾清宮拜見過皇帝之後,一聽這個任務,當即就愣住了。

    「啟奏皇上,實不相瞞。微臣便是雪道人的弟子。家師精通醫藥煉丹之術,而微臣只學得煉藥和火器之術。尚不得其一。只是,家師如今業已百年歸老,駕鶴西去,無法救得了沂王了!」

    朱祈鎮聽了先是大為失望,但轉念一想,又滿懷希望地問道:「既然你是雪道人的弟子,那你能不能給沂王解毒呢?」

    秦風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微臣醫術淺薄,不及家師之萬一,只怕很難幫得了沂王。」

    朱祈鎮有些心灰意冷,長歎道:「難道就要讓朕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深兒受苦?卻什麼都做不了?只可惜,當年的張御醫死得太早,以他的金針驅毒之術,或許能救得了深兒。如今,唉,真不知是什麼人,竟然如此狠心,對一個孩子下此毒手!秦風望著他,見他真情流露,確實心痛難忍,也有些不忍,便硬著頭皮說道:「若是皇上信得過微臣,微臣就貿然一試,看能不能幫上忙。」

    「朕當然信得過你!」

    朱祈鎮大喜過望,急忙說道:「所謂名師出高徒,你師父雪道人那般了得,想來你的醫術也不會差,這就隨朕一起,速速去救治深兒吧!」

    秦風無奈,只得跟著去了,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雪道人離世一事,在江湖中並非無人知曉,那御醫怎麼還會讓皇帝去找他來救治朱見深呢?

    只是眼下人命關天,他也只能抱著僥倖心理,盡力而為了。

    到了西宮,看到朱見深的病況,秦風心裡的不安,越發的擴大了。

    給他再三把脈,銀針試血,都試不出他中得是什麼毒,秦風絞盡腦汁,也不明白,這等連他都查不出來歷地毒藥,致人昏迷又一息尚存,理應是極其珍貴罕見之物,又會是什麼人弄進宮來,用在這麼個孩子身上呢?

    凌若辰牽掛著朱見深,也跟著前來探望,見他如此憂慮,忍不住問道:「到底是什麼毒這麼厲害,能解得了嗎?」

    秦風歎息一聲,說道:「只恨我當初醉心火器之學,盡學那些個殺人的兵器研究,而不曾好好隨師父學習醫術,到了如今,竟然連他中得是什麼毒都查不出來。唉,若是那雪參還魂丹還在,不論什麼毒都不怕了——」

    「雪參還魂丹?」

    凌若辰的眼睛一亮,突然問道:「當初我昏迷不醒,是不是你就用那個雪參還魂丹就醒我的?」

    「不錯!」

    秦風點點頭,說道:「雪參還魂丹是集我師父醫術和煉丹術之精華煉製而成,只可惜一共煉成了三枚,如今一枚都沒剩下了,那還魂丹能夠解百毒,治百病,就算再厲害地毒藥,也不用擔心。」

    「這麼厲害啊!」

    凌若辰眼睛越發的亮了起來,在屋子裡轉了幾圈,突然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來,一挽袖子,露出半截白藕般的手臂。

    「既然如此,那就試試用我的血吧!我吃了雪參還魂丹,血液裡一定還有點什麼抗毒素之類的東西,讓深兒喝了我地血,說不定就可以解毒了!來吧,動手吧!——」



【第九卷 宮斗】  第十一章 血療

    「這怎麼行?」

    秦風望著面前的手臂,幾乎一陣眩暈,「娘娘乃千金之軀,萬萬不可——」

    「有何不可!」

    凌若辰見他連連搖頭,不由得來氣了,指著朱見深說道:「我流點血算什麼,現在可是一條人命啊!深兒這麼小,還能堅持多久?你若是不動手,我自己來!——」

    說罷,她左右看看,都沒找到一把類似刀子的鋒利武器,只好從頭上的髮髻裡抽出一枚髮簪,用那尖利的簪尾,狠狠地朝自己的手臂上劃下去——

    「慢著!」

    秦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搶過了髮簪,咬著牙說道:「就算是要用血,也該用我的血!」說罷,他掀開衣袖,一簪紮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走到床邊,捏開了朱見深的小嘴,將鮮血一滴滴餵入他的口中。

    凌若辰看的目瞪口呆,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眼看著秦風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朱見深額上的黑氣也慢慢消散,唇上的青黑色淡了許多,他這才鬆了口氣,回頭衝她微微一笑,說道:「多虧你想出這個辦法,也幸好,當初那枚還魂丹,師父為了救我,給我吃了。」

    「咳咳!——」

    朱見深突然咳嗽了起來,凌若辰急忙上去扶起他來,拍了拍他的後背,疾呼道:「深兒,深兒你醒醒!——」

    周貴妃一直在旁邊守候著,就算他倆方才爭執起來都沒有動作,此刻一見朱見深有了反應。立刻也撲了過來,從她手中搶過孩子,哀號著叫道:「深兒,我的深兒!你醒醒啊!娘親在這裡,你快醒醒啊!——」

    凌若辰見她如此激動,略略有些尷尬,只得將朱見深交給了她,自己退到一旁,看了下正在包紮傷口的秦風,心中一動。走到他身邊,感激地說道:「多謝你救了深兒,傷口是不是先去太醫院上些藥再包紮,免得感染了。」

    秦風已經纏好了傷口,將髮簪遞回給她,淡淡地說道:「一點皮外傷,不要緊地,沂王若是醒來,只要好好調理,應該會沒事了。我就先告退了!」

    凌若辰見那邊朱見深已然醒轉,只是氣息尚弱,被周貴妃抱在懷中,虛弱地朝她伸出手來。只得衝他歉疚地說道:「我先陪陪深兒,不能送你了,你自己多小心些。」

    秦風看了眼周貴妃,又看看她,欲言又止。終於還是歎息了一聲,告辭離去。

    凌若辰走到周貴妃身邊,低下頭去,望著朱見深,柔聲說道:「深兒,不用怕,你母妃和娘娘都在這裡,再不會有人能傷害到你了!」

    朱見深望著她,突然落下淚來。很努力地,低低地喊了聲「娘娘!」

    「好孩子,別怕,你會很快好起來的!」凌若辰心疼地看著他,柔聲安慰著,伸手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卻沒看到。周貴妃眼中閃過的一絲怨毒之色。

    「有沒有查出來,到底是什麼人給深兒下毒的?」

    凌若辰在朱祈鎮的胸前。恨恨地說道:「要是找到是誰幹得,我一定要以其人之道換治其人之身,也給他灌下十七八種毒藥,看他怎麼個死法!」

    朱祈鎮輕笑一聲,伸手刮了下她的鼻端,說道:「你什麼時候改姓慕容了?學了慕容家的還施彼身,這等狠毒的手段你能用得出來嗎?說來也奇怪,為什麼秦風起初不肯去治深兒,後來不過是用了些血就能救人解毒,這等簡單,簡直比武俠小說還要神奇。」

    凌若辰得意洋洋地說道:「他先前哪裡知道可以用這個辦法救人啊,那可是我想出來的辦法,他說雪參還魂丹能解百毒,我想我之前吃過,說不定能像《射鵰英雄傳》裡地郭靖一樣,也可以用自己的血救人,所以本來是想用我的血救深兒的,結果被秦風攔住,原來那第三顆雪參丹,就是他吃了的。你想,他一個古人,又沒看過武俠片,哪裡會想到這麼絕妙的辦法啊!」

    「原來是你啊!」

    朱祈鎮聽得一驚一乍,抓過她的手臂來仔細檢查,看到確實沒有一點傷口,這才放下心來,「你也是忒大膽了,這等冒失的法子,也敢拿自己的身體冒險,還好秦風也曾經吃過雪參丹,否則還不知道你要流多少血出去,萬一救不了深兒,連你自己都出了事,那叫我該如何是好?」

    「我又沒事,你怕什麼?」凌若辰咕咕一笑,縮入他的懷中,輕笑著說道:「別忘了,我們那時候還有定期獻血地呢,流這麼點血怕什麼?不試一試,怎麼能救得了深兒?」

    「你啊!」朱祈鎮無奈地望著她,眼中滿是寵溺之情,「你對深兒如此之好,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如今他沒事了,你總該放心了吧?」

    凌若辰點了點頭,眨眨眼,突然伸手在他的腋下突襲了一下,「我放心沒事了,要有事的可就是你了!今個兒要繼續我們地做人大計,周貴妃要走她的寶貝兒子,我們自個兒再努力造一個出來!」

    朱祈鎮大喜過望,難得她回心轉意,還如此主動出擊,哪裡還按捺得住,立刻翻過身去,將她壓在身下……(刪節)

    「秦風!」

    周貴妃看著手中的一份資料,上面詳細記載著秦風的平生經歷和升職變遷,其中在朱祈鎮登基一事之中,卻說得格外含糊,只是記了一筆功勞,與石亨徐有貞等人相似,但別人加官進爵,他提升了一級,卻被發配到郊外火器試煉場,分明是明升暗降。

    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看來皇帝也不是不清楚這個京城第一公子對皇后的情意啊,這兩人早在入宮之前就已經相識,凌若辰每次有事,他都想盡辦法相助,就算是個瞎子,也能感覺得出其中原委。

    今日凌若辰要自傷采血之際,她分明看到,秦風眼中地急切和關愛,甚至不惜以身相代,用自身鮮血為朱見深解毒。

    只不過,凌若辰對他,到底有沒有情,就要看她會不會在他出事的時候,也肯這麼不顧一切地付出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49 PM

【第九卷 宮斗】 第十二章 信任

    朱見深的病好了,毒清了,可籠罩在後宮上方的陰冷空氣卻仍未散去。

    東廠那邊查了大半個月,將西宮裡所有接觸過朱見深飲食的人一一排查,也沒查出個究竟來。後來,在周貴妃的提議下,也要來坤寧宮詢問些曾經負責照顧過朱見深的宮女。

    凌若辰起初並不以為意,反正朱祈鎮說過,不准東廠的人用酷刑逼供,她也就沒往心裡去,只是後來慢慢發覺,凡是去轉了一圈回來的宮女太監,都對她有些躲躲閃閃的懼意,不似從前那般從容,就覺得有些奇怪,只是她生性粗疏,並未多想,直到一日,朱祈鎮夜半回來,怒氣沖沖地將一份奏章摔在桌上,她才知道,這分明是在針對她的一個圈套。

    朱祈鎮氣得全然失去了平日的冷靜風度,說道:「這些人膽子也太大了,竟敢胡亂編造些謊話就來陷害你,說你去毒害深兒,簡直是一派胡言!你對深兒的關心愛護,就是瞎子都能感覺得到,又怎麼會害他呢?」

    「你別急,有什麼事慢慢說來。」

    凌若辰見他著急,自己反倒不急了,扶著他坐下,倒了杯茶給他,在這坤寧宮內殿之中,他們一貫不讓宮女太監進來服侍,這些端茶倒水更衣疊被的平常小事,兩人自己做來,反倒有種平凡夫妻的親暱感覺。

    朱祈鎮長歎一聲,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頭的手,感慨地說道:「這後宮裡的人啊。還真是愛搗鼓些是非。這些人一會說你是要將深兒收為義子自己親自教養,一會又說是周貴妃帶走了深兒你心中懷恨,所以才故意讓人下毒害他。你說說,她們怎麼就沒一點腦子呢?這種瞎話也編地出來!」

    凌若辰在他身邊坐下,翻了翻奏章,微微一笑,輕歎道:「這也是因為你同我是來自一個地方,知我信我,所以才會覺得她們都是在胡說八道地陷害我,可若是換了個人。又怎麼看得清楚,三人成虎,這麼多人講我的是非,就算本來沒有的事情,說得人多了,也會被當成真的了。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不就是這麼來的嗎?」

    朱祈鎮輕輕攬住她的肩頭,讓她在自己的肩膀上,堅定地說道:「不管有多少人說你。我都不會相信的,我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不會一個人去面對她們,我會保護你。不會讓她們有傷害到你的機會。」

    凌若辰撥弄了一下奏章,眼中閃過調皮地光芒,「我知道你信我,只不過,我也不是干吃虧不還手的人。她既然冤枉我,說我搶她的深兒,那我就偏偏搶給她看!誰叫她連自己的兒子都照顧不好,深兒在我這裡,可沒受過那樣的苦!」

    「這樣不好吧?」

    朱祈鎮聽得有些哭笑不得,心中的怒火蕩然無存。

    「你這樣,豈不是拿深兒做了磨心?再怎麼說,那畢竟也是他的親娘,就當看在深兒的份上。這件事我壓下去,再不准人提起,好吧?」

    「真的只是看深兒的面子嗎?」

    凌若辰用眼角斜斜地瞥了他一眼,酸酸地說道:「我可是見了周貴妃了,豐乳肥臀,身材一級棒呢!聽說上次你下水英雄救美地時候。一口氣抱了好久。怎樣?感覺不錯吧!」

    「你吃醋了麼?」

    朱祈鎮好笑地看著她皺著鼻子酸溜溜的樣子,輕輕地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妃嬪是我來之前就已經有了的,現在總不好都把人趕出宮去吧?何況,其中有一些還給我地前身生過孩子,像深兒那麼可愛的,我總不能完全不理會吧?我信你,你也該信我才是啊!」

    「信你,我當然信你!」

    凌若辰歎息一聲,在他懷裡找到個舒服的地方好。

    「只不過,這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你專寵我一個,人家自然會不滿,想盡辦法來對付我,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更何況是這麼多人處心積慮的要對付我的話,我可不知道會有多少花樣玩出來,最好,你能想出個徹底地解決辦法,否則,以後成天裡玩宮斗的話,我可沒那麼大的精神應付你了。」

    朱祈鎮微微一笑,「那你的意思是,讓她們雨露均沾,就不會爭風吃醋了?」

    「想得美!」

    凌若辰哼了一聲,抓過他的手臂咬了一口,「別忘了你當初向我求婚時,可是說過今生今世就愛我一個人,只對我一個人好,絕對不可以三心二意,更何況那麼多女人!我才不要和她們分享丈夫,我是讓你想想辦法,也別讓人家老是獨守空房,該放出去的放出去,嫁也好送也好,反正別留在這裡誤人終身,還給我找麻煩!」

    朱祈鎮苦笑了一下,輕歎道:「你以為我沒想過啊,可這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只怕就沒那麼容易了。你想想,凡是有名號的妃子,大多是來自朝中大臣家中的名門閨秀,嫁入宮中,若是再被送回去,那豈不是毀了她們的名節?在這個年代裡,女人地名節比性命都要重要,就算她們肯回去,她們的家人肯接受她們嗎?那樣,只怕會鬧出人命來了!」

    「呃,這麼嚴重的後果啊!」

    凌若辰未曾想到此節,一聽這話,想想他說得也是不錯,這個時代可不同於自己原來的時空,女人可以一嫁再嫁,讓她們出宮,還真跟逼她們去死差不多了。

    她這下可徹底鬱悶了,愁容滿面地望著他,說道:「那怎麼辦?讓她們走等於逼她們死,可留在這裡也只是耽誤她們終身,難道就沒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朱祈鎮輕輕在她額上一吻,柔聲說道:「你就別想那麼多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等我將朝政理順了,再來想想怎麼處理這些後宮中的女人。現在,只要你相信我,不要再胡亂吃醋就好了!」

    凌若辰輕笑一聲,仰起頭來,順勢迎上他落下地雙唇,。

    「我自然是相信你地,只不過,現在被冤枉栽贓陷害的人是我,你不但得相信我,還得好好補償我地精神損失才是……」



【第九卷 宮斗】 第十三章 出宮

    東廠查出來的所謂證據和供詞,統統被朱祈鎮付之一炬,根本不予理會。

    他根本不相信凌若辰會因為無子而嫉恨朱見深,更不相信那些個子虛烏有的供詞,統統駁回之後,還嚴重警告了東廠廠督,若是再讓人胡亂攀誣皇后,連他們一同處置。

    如此一來,朱見深中毒一案,就成了懸案,再無人追查下去了。

    宮中所傳的那些關於凌若辰的謠言,也因為皇帝的無視和凌若辰的一笑置之,無人理會,終於還是慢慢湮沒了。

    謠言止於智者,自古如此。

    凌若辰總算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可在宮中又呆的悶了,如今還沒有小小朱見深跟她逗趣玩樂,更是百無聊賴,索性找了幾個貴妃在宮裡打起了馬吊,雖然規矩跟麻將有些區別,可也是大同小異,她在秦家就曾經玩過,如今玩起來,更是牌癮大發,不打足十六圈都不肯放人走的。

    只不過,打了幾天,她就發覺不對了,她是皇后,上家不敢截牌,下家不敢跟牌,對門更是挖空心思給她點炮。打來打去,都是她一個人贏,勝負毫無懸念,也就一點意思都沒了,她說了幾次,可那幾個妃子嘴上說是認真打,可手上哪裡敢動真格的,這水放得,就是白癡也能胡牌了。

    如此無趣的牌搭子,讓凌若辰越發地懷念起剛到京城在秦家同秦風的幾個嫂嫂和妹子打牌的日子了,那時候彼此呼呼喝喝,算來算去。嘻嘻哈哈地,才是打牌的樂趣。

    那種想念,一發不可收拾,讓她油然升起一股衝動,就想出宮去秦府再找找往日的那種感覺。

    想起來是很簡單,可是要行動起來,卻是有太多的問題。

    如今她身為皇后,後宮之主,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跟著。哪裡像某些小說裡寫的一樣,喬裝打扮微服私訪跟逛花園似的輕而易舉。

    當初她也曾扮過男裝去兵部幫忙,可那時一則她已經成為過期皇后,無人理會,再則有朱祁鈺給她的通關令牌,可以通行無阻。

    如今就算她能女扮男裝,可如何能瞞得過坤寧宮上上下下幾十雙眼睛,沒有出宮的通行令牌,就算是宮裡的宮女太監。也不能隨便出宮,更何況她這個西貝貨。

    思前想後,與其遮遮掩掩讓人猜疑,倒不如直截了當說要出去玩。凌若辰終於還是厚著臉皮,跟朱祈鎮廝磨硬泡了好幾天,總算要來了一枚足以讓她自由出入皇宮的通行令牌,可他擔心她地安全,免得在外面招惹了什麼麻煩受傷。特地從錦衣衛裡挑選了一個武藝超群的女官雲影,做她的貼身保鏢,這才放她出去。

    凌若辰出宮的第一站,便是秦府。

    只不過,當她興沖沖地帶人拎著大包小包到了秦府門口的時候,卻看到招牌已換,門面全非。原來熟悉的秦府,如今已經變成了陌生的李府。連看門的人,都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凌若辰嚇了一跳。急忙找人追問,連著問了好些人,才知道自從秦妃去世後,秦家就陸續變賣了家產,遷回老家,連這座宅子都已經轉賣他人。昔日秦家京城第一富商的名號。已經蕩然無存。

    凌若辰回想起在奪門之夜和救朱見深時見到地秦風,恍若憶起。這個曾經何等知心的好友,竟然已經經歷了這麼多苦難,卻一句都不曾向自己提及,每每她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是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而她,卻對他的情況絲毫沒有關注過,簡直是無情無義忘恩負義冷血到了極點。

    她在心中暗罵了自己若干遍,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找到秦風,請他大吃一頓,好好表達下自己地歉意。

    可這一次,雲影卻攔住了她,不讓她去兵部找秦風了。

    理由很簡單,她雖然換了男裝,但並未做什麼改頭換面的易容術,見過她的官員只要稍稍留心,還是可以認得出來。

    堂堂的一國之母,正宮皇后,不在皇宮裡呆著,拋頭露面還穿著男裝出宮,若是被那些個鐵筆御史知道,還不洋洋灑灑地寫上無數的千字文萬言書地去攻擊她,那副痛心疾首怒其不爭毀壞聲譽地樣子,她想想就有些怕了。

    朱祈鎮跟她說過,不怕那些貪官污吏,就怕這些死心眼的直吏。

    貪官可殺,而這些死守教條的直吏,根本不懂得轉圜和變通,以直言敢諫為榮,不惜挨廷杖以博聲名,在他們看來,朝綱禮儀、祖宗家法和大明律例比自己的性命都要來得重要,為此而死,不但不懼,反倒引以為榮。

    這樣的一批人,抓不得罵不得殺不得,最是讓他頭痛。

    迫於無奈,凌若辰只得讓雲影前往兵部打探,好在她有錦衣衛的身份,倒也可以自由出入衙門之中。

    雲影進去之後,她便在兵部衙門外來回轉悠,等得心煩意亂,一不留神,差點被一隊跨馬而來的隊伍撞到。好在那馬上的騎士反應夠快,一把拉住了馬兒,衝著她就大吼道:「沒長眼睛嗎?在兵部衙門門口擋道,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凌若辰向來是吃軟不吃硬,本來擋路是她不對,閃開了道個歉也就罷了,可沒想的這人如此囂張,氣得她抬起頭來就準備開罵,可是只看了一眼,立刻縮著脖子扭頭就準備閃人。來得不是別人,正是已經被封為武威侯地石亨和他的親隨。

    她想閃人,可那邊的人卻不肯放她離開了。

    那親兵見她連吭都不吭一聲就準備離開,更是大怒,如今在京城之中,敢將他們石家軍不放在眼裡的人,還沒有幾個,這個不起眼的小個子竟然敢在衝撞阻攔了石將軍之後,連賠罪都不說聲就想走,哪裡有那麼容易。

    他跳下馬來,衝過去就想要抓住凌若辰,不想指尖堪堪碰到她的衣角時,就聽得一聲清脆地怒斥聲「住手!不得放肆!——

    一道閃亮地劍光直朝著自己的手臂刺來,若是再不縮手,定然保不住這隻手了。

    他不由得又驚又怒,急忙收手,剛想看清楚來人再喊人一起動手,就聽得身後地主子也跟著驚呼一聲,「是你!——快快住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50 PM

【第九卷 宮斗】 第十四章 捉姦

    凌若辰和雲影跟著石亨進了醉鄉樓的包房中,關上房門,聽得外間再無一人之後,石亨便急急下拜行禮,「參見皇后娘娘,方才冒犯之處,還望娘娘恕罪!」

    凌若辰急忙扶起他來,苦笑著說道:「你看我這個樣子,哪裡有一點像皇后的。出了宮,我還是你們的朋友,石大哥難道忘了我們昔日的結義之情了?」

    石亨站起身來,看了一眼雲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畢竟有個陌生人在旁邊,還是無法像從前一樣的灑脫自在。

    凌若辰也不管那麼多,請他一起入席就座,讓雲影去點菜的時候,就開始沒完沒了地問起他和秦風的近況來。

    石亨倒是一帆風順,自從北京保衛戰一役之後,所帥兵馬,一向是戰無不勝,這大明第一勇將的稱號也越來越響亮,官階品位也隨之提升,如今在朝中,已是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加上他為人豪爽義氣,結交的好友眾多,家中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當真是陞官發財,日進斗金,日子過得很是舒服。

    可秦風卻與他幾乎截然相反。

    秦家舉家南遷,就留下他一人在京城,如今又在西郊的火器局試煉場做事,索性就住在了那邊,十天半月都回不來一次。

    石亨幾次見他,他還是孑然一身,只是性子越發冷淡孤僻,更少與人交際了,就連他兵部的同事都說,他如今研究那些火器研究的走火入魔。一天都說不到十句話,連他們都很少來往了。

    凌若辰聽了,心中越發地難過。

    秦石二人,同是她的知己,同樣曾經對她有意,可是性格截然相反,如今的境況也就大不相同。

    石亨知道此生無望,早已將此事放在心底,有事自然幫她,平時的日子還是照過不誤。如今家中妻妾成群,就等著抱兒子了。

    秦風表面上看起來雖是溫和可親,可骨子裡卻是孤傲堅忍,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加上秦妃被杭皇后酷刑致死一事,讓他一直內疚於心,卻又無法徹底放下她來,同家人一起離開,就只能埋首於工作,借此麻醉自己。

    與石亨告辭之後。凌若辰越發堅定了要去探望秦風的決心,只是西郊路途太遠,如今距離宮城關門時間不足兩個時辰,就是一來一回的時間都不夠了。她也只能先行回宮,再另找時間相會。

    晚間朱祈鎮過來與她共進晚膳之時,見她鬱鬱不樂,問起原因,她也只說是身體不適。並未說出秦風之事。

    朱祈鎮不疑有他,只當是她出宮玩得累了,安撫了幾句,也未追問下去。

    凌若辰想了一夜,算來算去,自己若是去西郊試煉場,那裡往來人少,太過顯眼,而且時間緊迫。也說不了什麼話,倒不如讓秦風找時間回京城的時候,相約一聚,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好好勸解他一番,讓他好生照顧自己,不要再為自己掛心。

    次日一早。她便派了雲影出宮送信。約好三日後亦是在醉鄉樓相見。

    那一天,是朱祈鎮和內閣議事的日子。定然會宴請群臣,回去地也晚,就算她踩著關門的點回去,也不會有什麼事情。

    可是沒想到,到了約定的那一天,凌若辰從中午去,一直等到宮門快關的那一刻,也沒看到秦風的人影,只得悻悻而歸。

    剛到宮中,凌若辰就聽到宮人來報,說是朱見深想她了,西宮周貴妃特地派人相邀,共進晚宴。她有些日子沒看見朱見深,也是有些掛念,匆匆換了衣衫,就直奔西宮赴宴。

    周貴妃準備的酒菜甚是豐富,只是朱見深在這裡呆了一陣子,性格顯得老成了許多,不似原來那般活潑好動,見了她,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叫了聲「母后」,而不似從前那般親熱地喊她娘娘了。

    這個孩子,似乎一下子長大了許多,讓她很是不適應這種氣氛,卻又無法推卻,被周貴妃勸著喝下了幾杯酒去,越發覺得頭暈腦漲,告辭的時候,還得人攙扶著才能上轎回宮。

    等回到坤寧宮,喝了碗醒酒茶,凌若辰方才覺得好一些了,只是酒意未清,還有些昏昏沉沉的,便草草洗漱,自己進寢宮裡先行休息了。

    他們夫妻早有約定,在這寢宮之中,便如從前一樣,只是平凡夫妻,凡事親力親為,也不用那些官方的正式稱呼,更不用宮人伺候,可以享受下兩人世界的單純幸福。

    所以她進去之時,隱約看見床前有雙男式地靴子,也沒在意,脫了外衣上床,睡意已經席捲而來,拉開簾帳一看,裡面一個男子背朝著她,業已睡著,隱隱還有些酒氣襲來,她不由得笑了一下,說道:「我還以為自己酒量差,想不到你比我更早醉酒回來,睡得這麼早!真是差勁啊!」

    她拍了兩下他的背,見他沒有反應,自己也困得睜不開眼來,隨手拉過被子,就在他身邊躺下,頭一沾枕頭,就已經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感覺到有人將她一把抓起來,用力搖晃,還在她的耳邊大喊她的名字,氣勢洶洶,吵得她不得不醒來。

    「吵死了!什麼事?著火了嗎?」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來,她第一眼看到地,是朱祈鎮正用力抓住她的雙肩,雙目噴火,怒氣沖沖地瞪著她,那神情,簡直像是看到她紅杏出牆一般。剛閃過這個念頭,她腦中「嗡」的一聲巨響,面前的朱祈鎮,一身整整齊齊的皇袍,像是剛剛回來地樣子。

    那麼,之前躺在她床上的男人,又是誰呢?

    她渾身如墮冰窖,霎時變得冰冷,根本不敢回頭去看,自己床上,是不是還有那個男人。

    面前朱祈鎮的反應,已經告訴她,她掉入了一個最簡單也最可怕的陷阱裡,如今,就是說也說不清楚了。

    只是,那個男人,會是誰?

    朱祈鎮咬著牙,望著她,眼中是濃濃的傷痛,「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凌若辰深吸了口氣,直起身來,也深深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請你信我,這是個圈套!事情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麼簡單——」

    「是嗎?」

    朱祈鎮冷笑一聲,一把推開她,指著裡面的那人,「你原本約他今日在醉鄉樓一會,我已經忍了,可是沒想到,你竟然會把他帶來這裡!」

    「醉鄉樓?」

    凌若辰摔倒在床上,頭正好撞在了那個男子的身上,她震驚地轉過身去,抬眼望去,卻見,這個被捉姦在床的男人,竟然就是失蹤了地秦風!



【第九卷 宮斗】 第十五章 姦情

    凌若辰怎麼也沒想到,在醉鄉樓沒有看到的秦風,竟然會在自己的床上看到。

    她原以為自己做得夠隱秘,卻忘了雲影受命於誰,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朱祈鎮。

    只是他念在她們舊日情誼,並未加以阻攔,甚至還特地多給了她一些時間,只是沒想到,今夜宴後,被幾個大臣有追著奏請了幾件事,回來得晚了,卻看到自己的床上睡著另外一個男人!

    這種場面,就算他修養脾氣再好,也忍不住要勃然大怒。

    凌若辰一撞在秦風身上,他終於呻吟了一下,也迷迷糊糊地醒來,只是一睜眼,就看到凌若辰近在眼前,頓時嚇了一跳,再一看自己和她都只穿著單薄的中衣在床上,而朱祈鎮則穿戴整齊地站在下面,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跳下床去,跪倒在地。

    「請皇上明鑒,微臣是今日午時被人迷暈,根本不知為何會在這裡。微臣以性命擔保,絕對沒有玷污皇后的清白!」

    凌若辰也急忙從旁邊抓起衣服來,一邊穿一邊說道:「你一定要相信我,這肯定是有人惡意陷害,將他弄暈了送進宮來,故意要讓你撞見,你萬萬不可錯怪了秦風,我們真的是清清白白的。」

    「清白?」

    朱祈鎮冷笑一聲,咬著牙說道:「你知不知道,就算你們什麼都沒做過,只有被人發現你的房中,有別的男人。就已經說不清楚,道不明白,哪裡還會有什麼清白!」

    「我不管別人!」

    凌若辰穿好衣裳,站在他面前,直視著他,「我只在乎你相不相信我!」

    「我——」

    朱祈鎮望著她鎮靜地眼神,心中亂成一團。

    他何嘗願意承認自己戴上了綠帽子,他何嘗不想相信她,只是他方才滿心歡喜地掀開簾帳,想要親她的時候。卻赫然發現,她與另一個男人相擁而眠,沉睡不醒,那種感覺,簡直像是一把冰鋸,刺入胸膛,慢慢地將一顆心鋸得支離破碎,卻又在瞬間,凍得連一滴血都流不出來。

    相信她,還是不相信她?

    他還沒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之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人的叫聲,高聲問道:「皇上,出什麼事了?」

    原來外面值班的太監聽得裡面動靜有些異常,生怕出事。已經趕了過來。

    朱祈鎮和凌若辰大吃一驚,一句「不要進來——」還沒喊完,房門已然大開,曹吉祥帶著幾個侍衛匆匆忙忙地衝了進來,一見秦風跪在地上。立刻衝上去將他按倒在地。

    曹吉祥這才行了一禮,緊張地問道:「奴才在外面聽得有些不對,生怕有人對皇上和皇后不利,這才貿然闖入,想不到是秦大人他——」

    他還沒問出秦風為何在此,就聽得朱祈鎮疾言厲色地喝道:「大膽秦風,竟敢行刺朕和皇后,你們還不將他拿下,送去天牢!——」

    「皇上!——」

    凌若辰大驚失色。剛要開口,就被他伸手攔住。

    秦風勉強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已經知道,朱祈鎮這麼說,是為了保住她。否則一旦被拆穿。那麼就算他是皇帝,也保不住這個被當場抓奸的皇后。

    他微微張了張口。衝著她無聲無息地做了個唇形,說出了「放心」兩字,便被那些個如狼似虎的侍衛連踢帶打地拖了出去。

    曹吉祥猶不死心,走到朱祈鎮身邊問道:「這秦大人怎麼會突然進宮來行刺皇上,又為何連衣服都沒穿——」

    「你來問朕?」

    朱祈鎮怒氣沖沖地瞪了他一眼,憤憤地說道:「這話該朕來問你,你這主管大內內務,又是怎麼讓人混入宮中,如入無人之境,這等失職之罪,又該如何論處?」

    「奴才該死!——」

    曹吉祥知道他護著凌若辰,如今是怎麼也無法當場攀咬到她的身上了,只得跪下連打了自己幾個耳光,再不敢多說一句。

    「知道該死就好,還不趕快滾出去查個清楚!」

    朱祈鎮恨不得一腳將他踢飛出去,怒吼了一聲,見他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關上了房門,這才重重地哼了一聲,一腳踢在了梳妝台旁邊的幾凳上,那檀木製成的凳子又硬又重,痛得他忍不住皺起眉來。

    凌若辰見他如此難受,咬了咬下唇,長歎道:「你若有火氣,朝著我發就好了,不要拿自己出氣。更不要拿秦風頂罪,他根本是無辜地——」

    「無辜?」

    朱祈鎮一聽秦風兩字就忍不住冒火。

    「他若無辜,就不該這麼多年不娶不走,在這裡癡心妄想!他若無辜,就根本不該回京見你!若非如此,又怎麼會給人機會陷害你們?更何況,他是被迷昏的,你呢?你上床之時,難道就沒有看清楚床上的人是誰嗎?」

    「我?」

    凌若辰張口結舌,就算她喝多了有些醉意,有些困了,又怎麼可能,連自己同床共枕的人都認不出來呢?

    那麼,唯一的可能,只有她喝得那些酒裡,根本是有問題的!

    她猛然鎮定下來,知道了是誰做的手腳,就不能再自己亂了陣腳,眼下唯一要做的,是讓朱祈鎮相信自己的話,才能夠救得了秦風。

    「我回來的時候,被周貴妃請去吃飯,她勸我多喝了杯酒,所以我回來地時候,又醉又困,根本沒看清楚,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查查,為什麼她早不請晚不請,偏偏在今天請我去吃飯喝酒。」

    她深深地望向朱祈鎮,一字一句地說道:「更何況,如果我要和秦風有什麼的話,當初你還在瓦剌的時候我們可以有了。為什麼偏偏等到你回來重登帝位,我專寵後宮的時候,才發生這種事?」

    末了,她深深地歎了口氣,閉上雙眼,疲憊至極地說道,「我能說地只有這些了,這擺明了是個陷害我的圈套,若是你不信我,那就將我也送去天牢吧!」

    朱祈鎮定定地望著她,握緊了拳頭。

    他如何能不信她,他如何不知道,這個世界裡,唯有他們兩人,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外來客,他們彼此依存,又怎會輕易背叛?

    只不過,他在意的,是她對秦風,那種曖昧的幾乎超出了朋友感情地關注,是她瞞著他出宮與他見面,以致給了別人機會,來設下這樣一個圈套,幾乎要毀掉了她的名節和他們現有的關係。

    他長歎一聲,終於重重地踏出第一步,轉身離去。

    這是他們重回京城後,第一次,分宮而居。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52 PM

【第九卷 宮斗】  第十六章 問罪

    朱祈鎮回了乾清宮,亦是一夜未眠。

    冷靜下來想一想,這確實是個很拙劣的陷阱,甚至連主使人,他都能一眼看穿。

    只是,當他身在局中的時候,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無法冷靜地面對。

    或許從一開始,他在處理秦風這件事情上,就帶了太多的情緒,將他放逐冷遇,反而讓人看出了他心中的芥蒂,所以才會設下這樣一個圈套,來陷害凌若辰。

    那人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她失去今日專寵的地位。

    樹高招風,若是不能解決掉這個問題,就算沒有今日秦風的事情,也會出現其他的事情,那些人只要在宮中一日,就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設法算計她,傷害她,直到徹底毀掉他們之間的感情,甚至,毀掉她。

    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今天的事情,讓他明白,不論他如何相信凌若辰,但在某些人刻意製造的「事實」面前,這種信任,依舊脆弱得不堪一擊,那個時候,他甚至有種將他們兩人一同毀滅的念頭。

    這樣的信任,能經得起幾次考驗?

    有一就會有二,如果他不能從源頭解決問題,早晚會有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天。

    到那時,他自己都不敢想像,會出現什麼樣的結局。

    既然無心,他更沒心思聽群臣奏報,重新登基以來第一次草草散朝後,他也無心批閱奏折。終於決定,擺駕西宮,去見周貴妃。

    曹吉祥見他如此下令,自是喜出望外,平日裡皇帝一散朝,沒事就往坤寧宮裡去,昨晚的事情過後,他非但沒住在坤寧宮,今日還專程要去西宮,看來這風水。果然要轉到另一邊去了。

    不是他不肯跟著皇后,而是皇后無子,日後這皇位早晚要傳到沂王朱見深的手裡去,若是現在得罪了周貴妃,日後只怕是免不了要受到報復,倒不如早早跟定了太子這邊,也好為自己地將來做個打算。

    一進西宮,早有人通報進去,周貴妃帶著朱見深和萬貞兒已經在門口相迎,看到朱祈鎮進來。齊齊下拜,連小小的朱見深都是一副恭謹有禮的模樣,小大人似的,卻沒了原來天真活潑的笑容。

    朱祈鎮微微皺了下眉頭。衝著萬貞兒說道:「你帶著沂王先去玩,朕有事要跟周貴妃說。」

    萬貞兒應了一聲,牽著朱見深離開,那孩子臨走之時,還依依不捨地看了他一眼。只是不敢開口說話,默默地離開了。

    曹吉祥正準備跟著進去,卻聽朱祈鎮說道:「你們都不用進來伺候了,朕和周貴妃單獨進去。

    他怔了一下,單獨相處是好,可皇上這口氣,聽著怎麼都有些不對勁。

    周貴妃什麼話也沒說,只是低眉順目地,靜靜地跟在朱祈鎮的身後。進了屋去,隨手就將房門關上。

    朱祈鎮一直走到最裡面的寢室中,這裡最為隱蔽,就算他們的聲音再大,外面的宮女太監們也不會聽到。

    周貴妃卻有些意外,還不到傍晚時分。他突然駕臨宮中。本就已經很意外,更想不到的是。到了這裡,他卻一直都陰沉著臉,一言不發,顯然,並非是一時情急要召寵她那麼簡單,而是另有用意。

    「皇上?」

    她見他進來之後一直沉默著,先是去扭開了焚香鶴地開關,讓一縷淡淡的香氣慢慢飄散在房中,然後小心翼翼地轉到他的面前,抬眼看了下他的臉色,近他的身邊,柔聲問道:「皇上可是累了,臣妾為您點了凝神香,需要臣妾服侍您休息嗎?」

    朱祈鎮看著她嬌艷的容顏,柔媚的眼波,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格外的誘人。只是這一刻,他卻在想,這麼美麗的外表下,為何藏著那麼陰險地用心,非要逼得他,不得不撕破臉來,扯掉她的偽裝。

    他按捺住心頭的火氣,拂開她伸出來要替他寬衣的手,冷冷地說道:

    「朕是累了,不過,就是因為你耍得那些陰謀詭計而累了。今天朕到這裡來,就是告訴你,若不是看在深兒地面子上,就憑這次你陷害皇后的事情,朕就想將你逐出宮去,永遠不要回來!」

    「什麼?」

    周貴妃大吃一驚,雙眼立刻湧出淚水來,猛然跪倒在地,抓住他的衣角,哀哀地望著他說道:「臣妾真得不知道是哪裡做錯了?更不知道陷害皇后什麼事情了,就算皇上要臣妾死,也該讓臣妾死的明明白白!」

    朱祈鎮皺起眉來,狠狠瞪著她。

    昨晚這件事,他已經作為行刺案處理,將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秦風地身上,若是現在再說出她惡意將秦風迷暈放在凌若辰的床上,等於自己給自己扣上頂綠帽子,再次將凌若辰牽連進來。這話,讓他又如何能說得出口。

    「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清楚!不要以為可以欺瞞得了朕的眼睛,誰真誰假,朕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就請皇上看清楚臣妾的心吧!」

    周貴妃收回手去,猛然扯住自己的衣襟,一把撕開,力道之大,連裡面大紅色的肚兜也扯斷了一條帶子,露出了大半白皙柔嫩的胸脯,大半個圓潤的突起處,隨著心跳上下起伏,形成了雪白的波浪,讓人一見就目眩神迷。

    「皇上若是不信臣妾,就請將臣妾地心剖出來看看,裡面是不是只有一個皇上!臣妾一心一意,為皇上生下龍子,為皇上守候多年,而如今,皇上卻將臣妾一片癡心,全然拋棄,為了些個莫須有的罪名,就來興師問罪,還要將臣妾逐出宮牆!既然如此,臣妾自當剖心明志,讓皇上親眼看看,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說著,她一把搶過朱祈鎮腰間掛著裝飾用的金刀,拔刀出鞘,就朝著自己的心口刺去!

    「不要!——」

    朱祈鎮也沒想著真的要她的性命,見她如此決絕,急忙伸手抓住了她地手腕,可那金刀已經劃破了她胸前柔嫩地肌膚,一抹殷紅的鮮血流出,被那雪白地肌膚相襯,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她被朱祈鎮抓住了手腕,「嚶嚀」一聲,投入了他的懷中,委屈地大哭了起來。

    朱祈鎮看著她以死明志,又如此委屈的模樣,聞著鼻端淡淡的香氣,突然覺得腦中一片迷糊,或許,真的是錯怪了她?他的心一軟,終於還是輕輕擁住了她。



【第九卷 宮斗】  第十七章 香惑

    朱祈鎮剛將她擁入懷中,周貴妃就哭得越發委屈了。

    「皇上既然不信臣妾,為何不讓臣妾死了算了,到時候,皇上就能看得清楚,臣妾到底對皇上如何了!」

    房中的香氣越來越濃,朱祈鎮不知不覺間,來時滿腔的怒火都漸漸煙消雲散,看著懷中哭得淚人兒似的女子,越看越似雨後梨花,楚楚動人,如此無辜的神態,又怎麼會是那設下陰毒圈套的人呢?

    他的心一軟,終於伸手,輕輕地撫過她的面頰,擦去一點淚痕,輕歎道:「那你昨晚為何要請皇后過來吃飯,還要故意灌醉了她——」

    「什麼?」

    周貴妃驚詫地抬起頭來,一雙含淚大眼水汪汪地望著他,「昨晚是深兒想她,所以請皇后娘娘過來一起用完膳,其間有深兒在,哪裡有喝酒,最多,也就是杯果汁,怎麼會灌醉她呢?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宮裡所有的人,昨夜飲宴,可曾有過一滴酒水?皇上若是還不信,現在也可以讓人來搜查整個西宮,若是有一壺酒在,臣妾立刻自盡向皇后謝罪!」

    她說得氣憤起來,臉上泛起兩片紅暈,越發顯得嬌嬈柔媚,說到末了,激動的胸脯劇烈起伏,方才刺破的地方,又流出血來,順著胸前的深溝流了下去,所過之處,紅的更艷,白的更白。

    朱祈鎮低頭一看,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只看到那白花花的一片。紅艷艷地一點,像是一條引線,刺激得他渾身上下都熱了起來,像是著了火一般,燒得他全然沒了理智,無法再控制自己的舉動,用力地將她擁入懷中,像是要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裡一般。

    周貴妃抬眼看了一下他臉上的神情,柔媚地一笑,不但不予配合。反而用力地掙扎起來,越是掙扎,那原本就撕開了一般的衣襟愈發地向下滑落,露出了大半光滑柔膩的香肩,又像是受不了他的用力,發出魅惑的呻吟,在他耳畔輕聲地叫著,「皇上——你如此用力,就不能心疼下臣妾嗎?」

    她在他耳邊輕咬慢舔,聲音柔媚誘惑。像是一條小蛇,一直鑽進了他的心裡,勾得他渾身發癢,恨不得再用些力氣。讓她發出更多這般誘人的呻吟來。

    此時此刻,他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忘記了所有地一切,只知道,面前這溫柔鄉。就算是溺死其中,也無法回頭了。

    周貴妃看著他沉迷地抱著自己,瘋狂地親吻著自己的頸間和胸前,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

    只要他肯進來這裡,有這香助陣,就算是百煉精鋼,在她手中也會化為繞指柔情,更何況,她為了入宮為後。拜師學了那麼些年的媚術,一般男人,裡能忍得過去。他逃過了前面兩次,這次送上門來,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她了。

    兩人一路糾纏著,(刪節。非常抱歉)

    兩人正在纏綿之中。她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喧鬧之聲,像是有個女子在高聲地叫嚷著什麼。

    這寢室原本在西宮最深處。本就是為了防止外面的宮人聽見裡面的聲音,所以重重帷帳隔絕,除非是有人已經闖進了宮內,才會有這些許聲音傳入。

    朱祈鎮和她進來之前,已經特地吩咐過外面的人,不得擅入,如今敢這般肆無忌憚地闖進來大喊大叫的人,只有一個,

    當今的正宮皇后娘娘,錢氏凌若辰。

    她看了一眼對外面毫無反應的朱祈鎮,得意地笑了笑。

    這個時候,他已經是被慾火沖昏了頭腦的人,除了本能地反應,根本不會管其他的事情,那麼,再等一下,那人衝進來的時候,正好可以看到一場好戲上演

    (刪節非常抱歉)(刪節,非常抱歉)(刪節,非常抱歉)

    「砰!——」

    房門被人惡狠狠地一腳踹開,凌若辰手裡拿著把大掃帚,將阻攔她的宮女太監全部打到兩旁去,毫不客氣地踹開門直衝了進來,追來地宮人們聽到裡面那曖昧的呻吟,自然知道裡面正在上演的好戲,都是面面相覷,就此打住,再不敢上前一步了。

    凌若辰一聽到那聲音,越發氣得渾身發抖,牙關緊咬。

    她也是一夜未眠,想著如何能讓朱祈鎮相信自己,想了一夜,最後決定,等他散朝之後,拉他來西宮找周貴妃對質,一定要揭穿她的真面目,還自己的清白,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深兒再跟著這樣居心叵測地女人在一起。

    沒想到今日朱祈鎮心情不好,早早就散了朝,竟然自己一人就去了西宮。

    她原本還滿心歡喜地以為,他這麼早來西宮,一定是想明白了她的話,前來問個究竟,要找出真相,為她和秦風洗脫罪名。

    卻沒想到,等她到了這裡,才看到所有人站在外面,竟然只有他們兩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她一時火上心頭,就要直闖進去,那些個宮女要加以阻攔,她索性隨手抄起院中的大掃帚,胡亂打將出去,一路就這麼直衝了進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54 PM

【第九卷 宮斗】 第十八章 弒君

    凌若辰衝進寢宮,兩掃帚掃開擋在前面的帷帳,三兩步衝到床前,一看到床上那赤條條擁作一團的兩人,頓時氣血上湧,哪裡還顧得多想原因,再加上一進來就被那濃郁的香氣嗆得差點咳嗽,腦中更是亂成一團,提起掃帚,就不管不顧地直朝著床上那兩人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

    「朱祈鎮!秦翰!你對得起我嗎?——」

    「你們這對姦夫淫婦!我打死你們!——」

    周貴妃想她進來會有一萬種可能,或是傷心痛哭,或是破口大罵,或是黯然離去,就是沒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刻,她不但衝進來了,而且在兩人即將合二為一的時刻,像是個瘋子般打起人來,那掃帚帶著塵土贓物衝著他們沒頭沒腦地打過來。

    她原本設計的最佳場景完全被破壞無遺,想要向她示威甚至故意要她共戲的橋段徹底無法上演。

    氣得她剛想起身對罵,卻覺得身上一沉,朱祈鎮原本就壓在她身上,雖然還未及進入,但也替擋下了凌若辰大半的攻擊,更要命的是,凌若辰氣昏了頭之際,根本就不顧及下手的輕重,有幾下掃帚頭和棍子接口處的硬結,正好打在了他的頭上,竟然生生地將他打得暈了過去。

    周貴妃一驚,伸手一扶他的腦袋,竟然摸了一手的鮮血,嚇得她立刻大喊大叫了起來。「救命啊!皇上出事了!-

    凌若辰一見朱祈鎮滿頭是血,也一下子呆住了,手裡還拿著掃帚。站在那裡,一動都不會動了。

    周貴妃慌忙下來批上件衣裳,從地上撿起了朱祈鎮的外袍罩在他身上,看到曹吉祥領著人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一指凌若辰,淒厲地尖聲叫道:「是她!是她打死了皇上!——」

    曹吉祥一見朱祈鎮滿頭滿臉是血,頓時就慌了神,再一看凌若辰手中還拿著帶血的掃帚,更是證實無疑,立刻讓人將她抓住。在命人速速去請御醫來救治皇帝。

    凌若辰被人從手中搶走了掃帚,這才回過身來,拚命想掙脫抓著她地人,衝著周貴妃大喊起來,「他不會死的!我沒有打死他!你休想搗鬼害死他!——」

    周貴妃冷笑一聲,繫好腰帶,走到她的面前,輕蔑地看著她說道:「皇上若是沒事,你也休想逃得掉這襲擊弒君的死罪!來人,還不將她送去天牢!——

    抓著凌若辰的兩個太監聽得她語氣森冷。都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但他們都親眼所見,就算凌若辰貴為皇后,可這弒君大罪。也絕無可赦。

    聽得有人行刺,外面的侍衛也衝了進來,見此情形先是一呆,繼而也聽從了命令,他們都配有兵器鐵鏈。三兩下將她鎖了起來,準備押往天牢。

    周貴妃看著他們離去,突然想起一事來,叫過曹吉祥,低聲說道:「你速速去安排,將她與那秦風關在一處!」

    曹吉祥先是一愣,馬上明白了過來,奸笑了幾聲,衝著她點了點頭。

    「娘娘高明!」

    周貴妃冷冷一笑。一挑下巴,傲然說道:「本宮早就說過,只要本宮想做的事情,沒有辦不成的!」

    從她以一個秀女之資選入皇宮開始,一步步走到今天,受寵生子。為兒子博得太子之位。得到了一人之下的貴妃名號,若不是那場該死的土木堡之變。或許她早就已經成為皇后。就算隔了這麼些年,如今,她也終於掃清理通往皇后寶座地最後一個障礙。

    負責看守天牢的禁衛軍統領尉遲林一看到今日被押來的重犯,竟然是當朝皇后,更是頭大了好幾圈。這皇城天牢與大理寺監獄不同,是專門關押朝廷重犯的地方,一般至少是五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進來。

    只不過,這裡比外面更加殘酷的是,一旦進來的人,基本上犯得都是無法翻身的重罪,所以刑求逼供的手法,也比其他地方更甚,就連錦衣衛和東廠的人,也時常來這裡提取人犯試煉用刑技巧。

    尉遲林雖然只是負責天牢外地守衛,但見一日一夜之中,連著兩人被投入天牢,一個是兵部三品大員,一個是正宮皇后娘娘,只怕這事情一旦追查起來,還會牽連到更多的人,當即傳令下去,所有人不得休息,更不得將此消息傳出去給任何人知道。

    饒是如此,宮中人多嘴雜,皇后怒闖西宮,杖擊皇帝,犯下弒君大罪的消息,還是像長了翅膀一般,飛快地傳遍了皇城,傳到了朝中所有的有心人耳中。

    耳目靈通地人自然心思也夠細密,只要稍加分析,便知道這又是一場宮斗的結局。

    只不過,如今皇上暫時昏迷,皇后獲罪入獄,王年紀尚幼,這下一步會是什麼樣的情形,有腦子的人想想都會明白。

    中午時分凌若辰獲罪下獄,傍晚時分,周貴妃的娘家,禮部周侍郎家中,就開始絡繹不絕地有人上門來訪,或是聯絡感情,或是噓寒問暖,個個手裡都帶著禮單提著禮物,口口聲聲,不論如何,明日就要聯名上書,一定要皇上定下立沂王為太子之事,以正國本。

    外面地人忙得不可開交,宮中的人也一刻都沒有閒著。

    周貴妃安排朱祈鎮就住在西宮,找了太醫前來給他療傷治病,他雖然挨的那幾下棍子都是皮外傷,可是吸入迷香過多,又未能及時發洩,一時內火攻心,昏迷起來,也無法立刻醒轉過來。

    曹吉祥則是按了她的吩咐,前去天牢找裡面負責聞訊的班頭閻華康。

    這閻華康原本也是個太監,曾經在東廠專門負責刑求審訊,後來因為手段過於殘酷,一直無法提升,朱祈鎮重新登基後,想起景泰年間後宮太子夭折時那場慘案,多少妃嬪宮女死在東廠之中,便廢除了東廠私獄,東廠之人,只負責打探情報,監察百官,而不得私自抓捕用刑。

    如此一來,這閻華康便被調到了這天牢之中。

    可朱祈鎮登基之初,勤於政務,百官亦是兢兢業業,天牢空廢時日越長,他們的油水就越少,光著那點俸祿,哪裡填得滿這些已經吃慣拿慣的酷吏。

    好容易等到秦風入獄,閻華康便第一時間前去索賄,秦家昔日在京城的風光,他自然曉得,所以將他當成了一隻大大的肥羊,若是不好好宰上一刀,如何對得起這好容易才等到地生意。

    可是沒想到,這秦風人雖然文弱,脾氣卻倔強得很,聽了他的話,不過冷笑一聲,壓根不予搭理。

    閻華康惱羞成怒,還沒想好怎麼整治他的時候,曹吉祥就將皇后送來,還跟他如此這般地一說,頓時就讓他眉開眼笑,一拍既合。



【第九卷 宮斗】 第十九章 春藥

    秦風自從聽到朱祈鎮下令將他關入天牢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抱定了死志。

    他很清楚,為了皇后的清譽和名聲,朱祈鎮不管相不相信他們之間的事情,只有犧牲他,才能保得住凌若辰。

    所以當那個猥瑣卑劣的太監向他索要活命錢的時候,他根本不屑一顧。

    事已至此,他已經決定對這個行刺皇帝的罪名,供認不諱,根本不用他們用刑,他就會招認,對他來說,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才不過隔了不足一天時間,凌若辰也被人帶了進來,甚至,就關在了他隔壁的囚室之中,兩人相隔的,不過是幾根小臂粗細的木柵欄。

    兩人相見,才不過一日時間,便從金碧輝煌的紫禁城皇宮之中,落到了這最陰森血腥的天牢黑獄之中,天地之別,感覺當真恍如做夢。

    說來也奇怪,閻華康將他們關在一起之後,居然沒有像之前威脅他的話一樣,對他用刑,而是詭異地笑了笑,就離開了囚室。

    整個囚室之中,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秦風聽完凌若辰講述之後發生的事情經過,便長歎一聲,說道:「皇后你也太衝動了,只怕是正好中了別人的奸計!」

    凌若辰一怔,猶自強辯道:「我親眼看到他與周貴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進去的時候,他們正在做那苟且之事,一時氣昏了頭,才會動手打人的!」

    秦風苦笑了一下,說道:「皇后你有沒有想過,昨夜皇上也是親眼看到你我二人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大被同眠。可他怎麼做的?他指我行刺,為得就是保住你的清名,可見皇上非但信你,而且愛你至深,絕不想傷害到你。試想在那時他都如此清醒。今日大白天的,又怎麼會去找周貴妃做那等事情?」

    凌若辰一拍腦門。懊惱地說道:「糟了,我怎麼會如此糊塗,連這點都沒想到?」

    秦風輕歎一聲,說道:「皇后你是身在局中,為情所困。所謂關心則亂,自然看不清楚。若是我猜得不錯,皇上應該是去找周貴妃要她交代設計陷害你我的事情,因為事關你的清譽。不便外人在場。所以才會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之事。只不過,皇上乃是謙謙君子,怎麼會想到,這歷代后妃,多以香薰惑主,以求恩澤專寵。只怕你去地時候,正是他著了人家的道。那人故意做戲給你看。引你發怒,好以妒忌犯上之罪治你。哪裡想得到你如此大膽,竟敢杖打皇上,惹出如此滔天大禍,豈不是正中了人家的奸計?」

    凌若辰恍然大悟,呆坐了一會,突然落下淚來。

    「那現在我該怎麼辦?方纔我一時氣昏了頭,下手不知輕重,也不知打得他怎樣了?」

    秦風見她如此難過,也只得好言相勸。

    「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土木堡那麼驚險的地方他都挺過來了,這一次,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凌若辰抹了把眼淚,想了想,又哭了起來。

    「可是,我看到他當時滿頭是血,昏迷不醒,真地好可怕,我好怕我這一次真的害死他了,怎麼辦?怎麼辦啊!」

    秦風與她相隔甚近,見她哭得厲害,便伸過手去,輕輕拍了拍她地肩頭,柔聲說道:「別怕別怕,他一定不會有事,等他醒來,就會救你出去的。」

    「真的?」

    凌若辰抬起頭來,無助地望著他。這個時侯,她真的亂了陣腳,上一次她大發脾氣,發誓永不見他,結果害得秦翰被丟來了這個時空,成了那個倒霉皇帝的替身,自己好容易才追來找到他,沒想到如今竟然又搞成了這樣。

    更難過地是,如今他生死不知,自己卻只能在這黑暗陰森的大牢裡等著。

    秦風肯定地點了點頭,看到她如此渴求依賴的眼神,心中一痛,手從她的往下一滑,正好碰到了她地手,他如同觸電般急忙收回自己地手來,後退了一步,無比堅信地說道:「只要你相信他,他一定回來救你出去的!」

    凌若辰點點頭,抹去淚水,剛想說話,卻聽得後面傳來一陣桀桀的怪笑聲。

    閻華康帶著個獄卒笑瞇瞇地走了過來,那獄卒手裡捧著個托盤,上面裝了兩大碗飯,飯上放了些青菜,居然還有兩片肉。

    他吩咐獄卒分發給兩人,然後輕笑著說道:「秦大人,皇后娘娘,你們都是我這裡的貴客,上面吩咐了,要好好招呼二位,這裡的飯菜雖然比不得宮裡,但這也算是最好的了,請勿見怪哦!」

    秦風和凌若辰相對看了一眼,均是不動聲色,看著他們放下飯菜離開之後,凌若辰將飯碗遞給了秦風,讓他一一品查,這才安下心來。

    秦風已經有一天多沒吃飯了,想著自己還得照顧和支持著她,決不可此時倒下,也不管那飯菜如何粗糙難吃,還是將一碗飯吃得乾乾淨淨。

    凌若辰卻是食不下嚥,一想到朱祈鎮如今生死未卜,那周貴妃還不知道會玩出什麼花樣來,這一次,真不知道該如何熬過去,心思紛亂,哪裡還有心情吃飯。

    秦風吃完,見她那邊還粒米未動,便走過去勸慰道:「皇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了,人是鐵飯是鋼,若是你這樣不吃不喝,又怎麼能堅持到他救你出去呢?」

    凌若辰聽他說得有理,強笑了一下,抹去淚水,端起那碗飯來,看著那肥膩的肉塊和發黑地青菜,只覺得一陣噁心,但想想自己還得撐下去等著他醒來,便心一橫,張嘴準備去吃,不想剛要喂到嘴邊,突然從旁邊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打掉了她地飯菜。

    她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秦風從柵欄縫中伸過手來,打掉了她的碗。

    兩人本是背而坐,此時她回過頭去,卻見他捂著小腹,後退了幾步,伸出手去,用力摳著自己地咽喉,想要將方纔吃下去的東西再吐出來。

    凌若辰撲在了柵欄之上,驚呼著問道:「秦風!你怎麼了?這飯菜裡難道有毒嗎?你不是說,我們吃過雪參還魂丹,應該是百毒不侵的嗎?」

    秦風艱難地抬起頭來,搖了搖頭,乾嘔著說道:「不——不是毒!」

    凌若辰見他那痛苦的模樣,越發地擔心起來,「那是什麼?」

    「是!——」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55 PM

【第九卷 宮斗】 第二十章 掙扎

    閻華康笑瞇瞇地走了進來,得意地說道:「皇后娘娘你是身嬌肉貴,上面吩咐了,不可讓你有半點傷痕,我們又怎敢怠慢?只不過,方才聽說兩位同處一室大被同眠竟然都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如此郎才女貌,實在可惜,老夫一向喜歡成人之美,所以特地給二位的飯菜裡加了點料,好讓你們如願以償,怎樣,是不是該好好謝謝我啊?」

    「卑鄙!」

    凌若辰氣得指著他大罵了起來。

    閻華康卻毫不在乎,命人打開了凌若辰的牢門,將她拉了出來,推進秦風的囚室中,然後拍著手笑道:「娘娘還是先不要罵我,等一會你享受得欲仙欲死的極樂境界,才知道該好好謝謝我!哈哈哈哈哈,你就別想著皇上還能還你什麼清白,清白,哈哈,到了這裡,就算是白雲,我也能讓它變成黑泥!——」

    凌若辰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

    她終於明白,周貴妃的計謀有多麼毒辣狠絕。

    就算朱祈鎮清醒過來,明白事情真相,相信她的清白,可是到了這裡,若看到的是她已然於秦風,不管是什麼原因,都無法再面對群臣的聲討奏陳。到那個時候,她這個膽大包天的杖打皇帝,紅杏出牆的皇后,只有被廢處死一途。

    而那個周貴妃,仗著唯一的兒子是太子的身份,就算朱祈鎮知道她就是罪魁禍首,無憑無據,又能如何?

    皇帝再大的權,也不能不顧天下言論群臣諫言。

    除非,他肯做個徹頭徹尾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昏君。

    可是,就算那樣,他肯為了一個已經不清不白的她。而放棄一切嗎?

    想得越清楚,她就越絕望。

    此時此刻,已到絕路,再無人可以幫她救她。

    「皇后!——」

    背後傳來了秦風痛苦的聲音,凌若辰打了個激靈。拉緊了衣衫,轉頭看著他。只見他滿面通紅,劍眉緊鎖,雙目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死死地抓著自己的心口,強忍著說道:「你快出去!快走啊!——」

    凌若辰急忙跑到了牢房門口。拚命地拉著門,又捶又砸,砸的手上都出血了,卻根本打不開門。

    她急得都要哭出來了。突然覺得身後有人猛然撲了上來。從後面懶腰抱住了她,一股灼熱地氣息從耳後傳來,燙得她面上一紅,又羞又惱地叫了聲:「秦風!——」

    他卻像是迷失了理智,用力吻在她的耳後,向下滑向頸間,順手就去撕扯她的衣裙。

    「不要!——」

    凌若辰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衣衫。終於忍不住哭喊起來。

    「秦風你醒醒!你不能這樣啊——」

    秦風像是根本聽不到她的聲音。只是憑著本能抓住了她,聞著她身上淡淡地茉莉馨香。越發地覺得渾身燥熱,唯有親近她的肌膚才能舒緩身上地熱力,她越是掙扎反抗,他就越是用力地撕扯。

    「嘶啦!——」

    她身上的衣物哪裡禁得起兩人如此大力的拉扯,終於被扯得撕裂開來,霎時露出了肩頭和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膚和鮮紅的肚兜。

    那紅與白地鮮明對比,越發地刺激了秦風,他的兩眼發出飢渴的光芒,用力地將她推倒在了地上,瘋狂地親吻著她肩頭的肌膚。

    「秦風!你不能這樣!求你醒醒!求你放開我!——」

    凌若辰拚命掙扎,可是她區區一個女子地力道,哪裡敵得過被灌下後失去理智地秦風,眼看著他全然失去理智,根本聽不到自己說的話,只是瘋狂地在自己身上索取著,她感覺到他壓在自己身上的部分,有個地方已經堅硬如鐵,抵在了自己的身下,只得橫下心來,深吸了口氣,趁著他起身朝自己的裙子扯去的時候,用盡全身力氣,屈起膝蓋,朝他的下身一腳踢去——

    「啊!——」

    秦風痛呼一聲,從她身上翻了下去,抱著下身打了個滾,只一轉眼,又站了起來,眼中凶光更甚凌若辰拉起被撕破地衣衫,連滾帶爬地向後躲去,可是沒退幾步,身後已觸到冰冷地石牆,這囚室三面木欄一面石牆,根本退無可退。

    她絕望地望著面前已經瘋狂的秦風,淚水滾滾而下。

    「為什麼?秦風!為什麼會這樣!——」

    秦風毫無知覺地朝她壓了下來,粗暴地扯開她地衣衫,重重地吻上她的唇,淚水順著她的面頰流入他的口中,冰冷鹹澀的淚水,像是一道冰流,霎時刺入了他被慾火包圍淹沒的理智,讓他猛地一醒,看著身下哭得一塌糊塗的人兒,幾近的身子,腦中轟然作響,頓時向後一倒,坐在了地上。

    「我——我在做什麼?啊!——」

    凌若辰沒想到他會突然清醒,一看他退開,急忙拉上衣衫,遮住胸前半露的春光,「秦風,你——你清醒了?」她剛想站起來,看看他如何了。

    「你沒事了嗎?」

    「不要過來!」

    秦風爆喝一聲,抱著頭,痛苦地搖了搖。

    他身體裡的慾火依舊在熊熊燃燒,方才突然出現的理智只不過在掙扎著,可面前的人兒,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致命的誘惑,是他這麼多年魂牽夢繫的人啊,只要他肯放棄理智,就可以得到了的。

    「上啊!還等什麼啊!——

    牢房外,突然傳來了閻華康淫穢放肆的笑聲,「秦大人你又不是公公,這麼多花兒在眼前放著,怎麼光看不採呢?哈哈哈哈哈!——」

    「無恥!——」

    凌若辰咬著牙,狠狠地瞪著外面那個變態的死太監,絕望地喊道:「你做夢吧,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秦風抱著頭,身子猛地一震。

    閻華康卻陰測測地一笑,說道:「娘娘真是不識趣啊,要知道秦大人眼下慾火攻心,就算你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放過你的,嘿嘿,到時候我照樣有好戲看!哈哈哈哈,你還是乖乖忍著點,馬上就可以享受到那種欲仙欲死的感覺了!——」

    凌若辰聽得一陣噁心,忍不住吐了起來,卻看見秦風猛地抬頭,眼中射出瘋狂的光芒來,嚇得她身子一抖,「秦風,你——

    秦風卻咬著牙,朝她微微一笑,用盡全力,猛然朝她衝了過來——



【第九卷 宮斗】 第二十一章 逼供

    「砰!——」

    凌若辰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卻只聽得身邊的石牆上一聲巨響,震駭地睜眼一看,秦風已然一頭撞在了石牆上,額上鮮血四濺,整個身子軟軟地向下倒去。

    「秦風!——」

    凌若辰驚呼一聲,急忙撲上去抱住他,「你怎麼能這樣?」

    秦風倒在她懷中,滿面鮮血,卻努力地展開一抹微笑,淡淡地說道:「你不能死,只有——我——死!——」

    「秦風!——」

    凌若辰失聲痛哭起來,他卻已經無法回答她了。

    「操!居然給老子玩這招!」

    閻華康氣急敗壞地打開牢門,讓人進來將秦風拖了出去,摸了摸鼻息,這才鬆了口氣,說道:「還沒死,趕快拿金創藥來!想死?沒那麼容易!」

    凌若辰又被關在了裡面,一聽秦風還活著,總算鬆了口氣,趕緊將身上被撕破的衣衫整理了一下,能綁的綁上,雖然變成了破破爛爛的百結衫,但好歹還能遮蔽身子,不至於走光出醜。

    她在囚室中心急如焚,可秦風被他們拖走之後,久久都沒有聲息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又累又困又餓,方才又受了那麼大的驚嚇羞辱,在那冰冷的石牆上,竟不知不覺,混混沉沉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似乎又看到當初自己脫口而出的氣話。讓秦翰在眼前憑空消失,看到自己的亂棍打下,朱祈鎮滿頭鮮血,突然之間,那張滿是鮮血地面龐朝自己逼近,到了眼前,又幻化成了秦風的模樣,雙眼噴火,猙獰地朝自己撲來-

    她猛然驚醒,突然發覺有兩個獄卒進來。一左一右將她架起來,看到她醒來,嘿然一笑,並不做聲,只是拖著她朝囚室外走去。

    「你們想幹什麼?」

    凌若辰又驚又怒,用力掙扎,可他們索性將她高高架起,她兩腳懸空,根本無處著力,生生被拖了出去。到了一處寬闊的地方,猛地將她丟在了地上。

    她痛得得低呼一聲,剛一抬頭,卻見眼前不足五尺處。立著一十字形木樁,上面綁著一人,額纏白布,長髮披散,衣衫破損。赫然竟是秦風。

    凌若辰一驚,已看清這是一間刑室,剛想站起身來,卻聽得身後閻華康桀桀冷笑,聲音尖利刺耳,恍如夜梟妖魔,迴盪在這間血腥陰森的囚室中,說不出的恐怖。

    等她回過神來之時,閻華康已經走到了秦風的身邊。一雙枯瘦的手爪在他身上摸過,陰測測地說道:「秦大人的身子骨還真是夠硬朗的,這樣不但死不了,還放血解了那之火,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秦風被他摸得渾身汗毛直豎,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

    「下三濫的無恥之徒。還有什麼招數你就儘管使出來吧,秦風若是怕了你們這等閹狗。真是枉為男兒!」

    閻華康冷冷一笑,說道:「秦大人何必自討苦吃呢?其實,只要你肯招認了你和皇后娘娘地姦情,也不必再受這等苦楚,何況,讓皇后娘娘親眼看著你受苦,你又於心何忍呢?」

    秦風雙眉緊鎖額上冷汗涔涔耳下,卻依舊毫不猶豫地說道:「本無此事,叫我從何招起?閹狗,你若是敢動皇后一根汗毛,日後皇上自然會將你碎屍萬段!」

    閻華康陰笑一聲,手輕輕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寒聲說道:「我知道這鹽水繃帶對於秦大人來說毫無用處,秦大人的骨頭如此之硬——」他的手從他肩膀滑下,落到他的手上,猛然捏住了一根手指,只聽得「卡嚓」一聲,指骨碎裂。

    他輕歎了一聲,「硬歸硬,還是弄得斷的啊!——」

    秦風一咬牙,嘴角流下一抹血痕,望著下面正看著他的凌若辰,生生忍住十指連心之痛,連哼都沒哼一聲。

    「住手!——」

    凌若辰看得目眥欲裂,痛呼一聲。

    「呦!皇后娘娘心疼你的情郎了嗎?」

    閻華康奸笑一聲,走到凌若辰的身邊,低下頭來,輕歎著說道:「既然心疼,就不如由皇后娘娘你親口招了吧!不過,若是到了皇上面前,可要記得,我可沒有傷了娘娘您的一根汗毛哦!」

    凌若辰望著秦風,他雖然一聲沒吭,可是那額上豆大地冷汗顆顆滴落下來,顯然已經痛入骨髓,只是怕她不忍,怕她擔心,方才強自忍住,忍得連牙都咬出了血,也死不肯招。

    她重重地閉了下眼睛,冷笑一下。

    這閹狗,以為她是那等沒見過市面的傻女子嗎?

    到了這等地步,不招是死,招了一樣是死。

    秦風若是熬刑不過,就算死在這裡,她也一定會為他報仇,將他們加諸於他身上的痛苦十倍奉還。

    若是一旦招供,非但他們兩人要死,甚至連秦家上上下下,還有她義父錢家滿門,都會受到牽連。

    她再睜開眼來,冷冷地望著閻華康,寒聲說道:「閹狗!你記好了,只要我不死,終有一日,會讓你身受十倍今日之苦!」

    閻華康對上她那利若冰錐的目光,饒是他一貫陰狠毒辣地心性,也不由得打了個冷戰,他何嘗不知道,若是不能讓這兩人親口招供,非但周貴妃的豐厚賞賜到不了手,甚至還要賠上身家性命。

    他望著這倔強不屈的兩人,心一橫,一個越發陰毒狠辣的主意浮上心頭。

    「你們口口聲聲叫我閹狗,嘿嘿,秦大人素有京城第一公子之稱,為人瀟灑倜儻,卻不知留下有沒有子嗣啊?」

    他冷笑著走到秦風的身邊,圍著他轉了一圈,眼神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地下體。

    「你想幹什麼?」

    秦風聽得他的話中有話,再看他眼神古怪,心中一寒,不由得想起了一個可怕的刑罰來,一股寒意由腳底直上頭頂,渾身如墮冰窟,不由自主地,第一次流露出了懼怕之意。

    他越是害怕,閻華康越是得意,桀桀地大笑了起來,轉到他的身前,突然伸出手來,一把扯下了他的褲子,陰狠惡毒地說道:「既然你連吃了都沒用,那還留著這話兒有什麼用?倒不如讓我替你去勢乾淨,讓你也做一條閹狗,看到那時,還能不能硬得起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56 PM

【第九卷 宮斗】 第二十二章 闖宮

    石亨自得到凌若辰和秦風相繼下獄的消息之後,便開始四處活動。

    他乃是當朝第一勇將,又手握營團重兵,周貴妃等人雖然知道他一向忠於皇后,與秦風交好,但也不敢動他,只是命人在宮門把守,沒有宮中旨意,外臣一概不得入內,尤其是他這等手握重兵的武將,更是連一點通融的餘地都沒有。

    他曾經被下過詔獄,自然清楚牢獄黑暗,知道每晚一刻,秦風和凌若辰二人就要多受許多苦楚和屈辱,當即馬不停蹄,分令手下所有人等,傾巢而出,想盡辦法,要入宮見駕。

    此時此刻,除了朱祈鎮,再無一人,可以救得他們。

    石亨交遊廣闊,遠非周貴妃所能想像,當他們以為完全將石亨阻擋於宮門之外的時候,他已經藏身在送往宮中的雜貨車中,悄然無聲地進了皇城。

    晚上,當朱祈鎮醒來的時候,發現身處在西宮之中,頓時吃了一驚,剛想要起身問個究竟,忽然覺得腦後和頸背生疼,伸手一摸,竟然都被綁上了繃帶,更是驚詫不已,一轉頭,正巧看到周貴妃過來,急忙問道:「朕怎麼在這裡?皇后呢?」

    周貴妃在他床邊坐下,端著盅湯藥送到他嘴邊,眼中淚光點點,哀怨地說道:「皇上你怎麼糊塗了,今日你到臣妾宮中來,皇后她突然闖宮,不由分說地杖擊你我,意圖行兇殺人,若不是侍衛來得及時。只怕皇上你就——」

    「胡說!皇后怎麼會殺朕?絕無可能!」

    朱祈鎮霍然坐起,一把打翻了藥盅,只是腦後一陣痛楚,痛得他不由得呻吟了一下,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皇上!——」

    周貴妃被藥盅打在身上,一身湯湯水水,跪倒在地,又痛哭了起來。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問問曹公公和宮中其他的人。他們都是親眼目睹皇后行兇之事,臣妾一人可以冤枉她,難道這西宮上上下下幾十人統統都要冤枉她麼?」

    「這——」

    朱祈鎮一時茫然,他怎麼也不相信,凌若辰會對他下此毒手,可是腦後傷口仍然痛楚,周貴妃又說得言之鑿鑿,孰真孰假,他越發頭痛起來,用力搖了搖頭。咬著牙說道:「朕還是不信,皇后有何理由,要來殺朕?」

    周貴妃眼簾低垂,忽而又含含糊糊地說道:「臣妾不敢說!」

    「說!有什麼不敢說地!」

    朱祈鎮滿懷悲憤。怎麼也想不明白,凌若辰怎麼會突然翻臉無情至此,做出這等殺夫弒君的事來,如何能不問個清楚。

    周貴妃眼底泛起陰冷的笑意,抬起頭時。卻是猶豫厭惡的鄙夷,喏喏地說道:「臣妾遵命!皇后來時,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秦大人,來向皇上討個說法,等見到皇上在臣妾這裡,更是不由分說,便動手打人,這一棍。就打在了皇上您的腦後,所以後來的事情,您記不得也是正常。」

    「秦大人?」

    朱祈鎮的心驟然沉了下去。

    昨夜自己絕然離去,本想今日找周貴妃問個明白,還他們個清白。無論如何,他本不信他們之間會有什麼苟且。哪怕昨夜親眼所見——

    他的心口一陣劇痛。腦袋更是痛得幾乎要裂開,扶著自己的頭側。硬撐著要下床。

    「她現在在哪裡?」

    周貴妃急忙起身扶住他,關切地問道:「皇上你的傷還沒好,御醫吩咐要臥床休息,萬萬不可起來——」

    「她在哪裡?」

    朱祈鎮打斷了她地話,眼神漆黑冰冷,頭痛得雙眉緊鎖,神情陰鬱得甚至嚇人。

    周貴妃望著他,第一次看到這個一直溫潤如玉的皇帝,露出這種可怕的神情,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嘴唇抖了抖,沒有說出話來。

    「她在哪裡?!——」

    朱祈鎮提高了聲音,聲音中帶著幾分懼意,帶著幾分狠勁,從她的表情和神態,他的腦中閃過一個最可怕的結果。

    「她是不是已經——」他一把推開了她,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幾乎跌倒。

    周貴妃看著他淒絕的神情,不由得恐懼了起來。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親眼看到她與另一個男子大被同眠,依然會相信她。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他頭上的傷痛仍在,證據確鑿,卻依舊不肯相信,傷害他的人是她。

    她更加不明白,為什麼明知道她為了別的男人而傷害他,在以為她有什麼不測地時候,還會如此傷心,甚至,如此——絕望。

    她害怕起來,甚至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一時貪心,為了徹底毀掉她,還要人逼問什麼口供,還要人去逼她當著皇帝的面招供,她若是早知道,早知道他會如此不顧一切地信她,她就早該斬草除根,讓她死得乾乾淨淨。

    她望著朱祈鎮,慢慢地向後退去。

    她已經對他徹底絕望,他們之間的感情和信任,不是她可以用任何陰謀詭計可以斬得斷的,就算那個女人死了,她也無法得到他。

    事到如今,她唯一能真正擁有地,只有自己的兒子。

    她必須在他醒悟過來之前,殺了那個女人,甚至,連他也一起除掉。

    只有那樣,她的兒子,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位,而她,就算做不了皇后,也一樣可以成為大明朝最有權勢的女人她急急地向門外跑去。

    朱祈鎮猶自呆坐在地上,喃喃地說道:「她是不是死了?是不是?為什麼會這樣?若辰怎麼可能殺我?他們為什麼要殺了她?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貴妃剛剛跑到門口,就聽得門外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伴隨著凌厲地風聲,哀嚎不斷,像是陷入了可怕的修羅地獄。

    她還沒來得及拉開房門,就聽得一聲長嘯,她沒有看到外面漆黑夜空中劃過的一道閃電,沒看到那些被這道閃電劈得殘肢斷魂的侍衛,只看到,面前朱紅的木門,被一道閃亮的光芒劃過,霎時就破碎開來.

    一個渾身是血的高大身影,從人群中殺過,所過之處,濺起漫天血雨,他直衝了進來,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轉向身後源源不斷趕來的追兵,高高地將她舉起,爆喝一聲——

    「再向前一步,我就先殺了她!——」



【第九卷 宮斗】 第二十三章 君心

    追兵齊齊站住,震駭地望著他。

    他長笑一聲,橫刀而立,望向手中已經被掐得快要翻白眼了的周貴妃。

    「皇上在哪裡?我要見駕!——」

    周貴妃渾身發抖,拚命地掙扎,可她一個久居深宮的女子,哪裡是這個沙場萬人敵的對手,根本連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只能張張口,伸手想要護住喉嚨,卻被掐得死死的,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越發的惱怒起來,手中長刀一揮,將最前面的一人手中長槍齊刷刷斬成兩段,衝著周貴妃森然說道:「你若再不說,就跟它一樣!——」

    周貴妃幾欲暈死,被掐著喉嚨說不出來,他還如此威脅,這個人,簡直是瘋了!

    她只得拚命用手指指他的背後,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淚水控制不住地嘩嘩流下。

    他皺起眉來,剛要回頭,卻聽得身後傳來一個清冷而傷痛的聲音,靜靜地說道:「石亨,朕在這裡,你想做什麼?」

    石亨霍然轉身,一把將周貴妃朝門外扔了出去,猛然跪倒在地,抱拳朗聲說道:「微臣冒死闖宮,求皇上開恩,赦免皇后和秦大人!」

    「皇后?」

    朱祈鎮眼睛一亮,踉踉蹌蹌地向他跑了過來,也不顧他身上的血污骯髒,一把按在他的肩頭,欣喜若狂地說道:「她還沒有死?」

    石亨抬頭,愕然地望著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門外。周貴妃一落在地上,就狂咳了幾聲,拚命爬起來,衝著滿院的禁衛軍聲嘶力竭地吼道:「放箭!快放箭殺了他!——」

    禁衛軍剛剛彎弓搭箭,卻看見朱祈鎮從裡面走了出來,站在了石亨的身邊,若是放箭,勢必要誤傷皇帝,一時間,竟無一人敢動手。

    朱祈鎮一聽說凌若辰還活著。整個人立刻精神了起來,一推石亨,急急地問道:「那她現在在哪裡?立刻傳朕旨意,帶她來見朕!——」

    石亨大喜過望,一下站了起來,帶得他差點摔倒,又急忙伸手扶住了他,急急地說道:「多謝皇上,現在皇后和秦大人都在天牢之中,臣唯恐若是去得晚了。只怕就來不及了,所以才貿然闖宮——」

    「天牢?」

    朱祈鎮腦中轟然作響,難怪周貴妃會那般肯定地一口咬定凌若辰是為了秦風,不論真假。到了那裡地人,還能活著出來嗎?她根本就有恃無恐,根本就已經存心要害死她!

    他的頭一陣劇痛,身子一晃,差點要摔倒。急忙伸手拉住石亨,強忍著痛楚,聲音都有些顫抖地說道:「快!快帶朕一起去!——」

    周貴妃還在外面衝著禁衛軍瘋狂地大喊:「放箭!放箭啊!——那時刺客!要行刺皇上的刺客,你們還不放箭,該死!真是該死!你們統統都瘋了嗎?」

    禁衛軍統領高楓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他們忠於的,是當今的大明皇帝,而非一個玩弄權謀的妃子。

    上至將領,下至士卒。衝著她所指的方向,齊齊拜倒,山呼萬歲。

    只留她一人,面無人色地在那裡,瘋了似的跳腳大喊。

    朱祈鎮被石亨半扶半拖地帶了出來,面色蒼白。頭上還綁著繃帶。衝著眾軍輕輕點了點頭,揮手說道:「平身!——先將西宮一干人等。全部拿下,速速送朕去西宮!——」

    高楓見他身形不穩,急忙說道:「皇上你還有傷在身,就讓臣等去吧!」

    朱祈鎮卻斷然拒絕,深吸了口氣,說道:「朕還挺得住,無論如何,朕都要親眼看到皇后平安,方能安心。」

    高楓見他如此堅持,也不再多說,命手下分成兩撥,一組人負責清理西宮的人,其餘的人去找馬車,好以最快速度送他去天牢。

    石亨卻已經等不及了,搶過一匹馬來,衝著朱祈鎮說道:「西宮人多嘴雜,若是有人將這邊地事情傳了出去,只怕皇后那邊就危險了,請皇上下旨,讓微臣先行一步!」

    朱祈鎮看了他一眼,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體,萬萬騎不得快馬,否則未到天牢,自己先暈了過去,那還怎麼救她,稍一思索,便從身上摘下枚金牌遞給了他,斷然說道:「你拿著這枚如朕親臨的金牌,先去天牢救人,若是有人膽敢傷害他們,你就先斬後奏,朕恕你無罪!」

    「是!——」

    石亨接過金牌,飛身上馬,直奔天牢而去。

    高楓已命人拿下了周貴妃,將她推到了朱祈鎮的面前,她頭髮蓬散開來,全然沒了之前的高貴艷麗,反倒像是個瘋子般望著他狂笑起來。

    「你去啊,最好快一點趕去,說不定還來得及看到一場好戲!」

    朱祈鎮身子一震,上前一步,從那禁衛軍手裡一把抓過了她,拉到自己面前,逼視著她,狠狠地說道:「你在說什麼?若是你敢傷了她一根汗毛,我絕不會饒了你!——」

    周貴妃身子一挺,面龐幾乎貼在他的臉上,詭異地笑著說道:「你去啊,我可是吩咐了,要好好招待你的皇后,千萬不可傷了她的一根汗毛,非但如此,我還讓人給了她一個機會,讓她和她的情郎共處一室——哈哈哈哈!——」

    朱祈鎮渾身發冷,汗毛聳立,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膀,幾乎想將她當初撕碎。

    「你——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周貴妃冷笑一聲,得意地說道:「皇上放心,我怎麼敢傷了皇后呢?只不過——讓人在他們地飯裡稍微加了點料,皇上你最好快點敢去,只怕還來得及看到他們在天牢裡上演的好戲——哈哈哈哈!皇后一定會好好謝謝我,讓她享受到這等欲仙欲死的——」

    「你這個瘋子!——」

    朱祈鎮氣得幾乎發瘋,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她推倒在地,自己也摔倒在地上,手指顫抖地指著她聲嘶力竭地大吼起來。

    「把她給我拖下去凌遲!凌遲處死!——」

    高楓急忙衝過來將他扶起,說道:「皇上,您還是先回宮讓御醫給您看看吧!——」

    「不!——」

    朱祈鎮怒吼一聲,「朕現在就要去天牢!快!——」

    高楓再也不敢怠慢,看到馬車過來,急忙將他報上馬車,自己親自駕車,風馳電掣般朝天牢飛奔而去。

    朱祈鎮坐在馬車上,緊緊地攥著拳頭,頭上的傷口又掙裂開來,鮮血染紅了繃帶,順著他地面頰淌下,他死死地咬著牙,滿口腥甜的血氣。

    「若辰!若辰!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4:58 PM

【第九卷 宮斗】第二十四章 招供

    「住手!——」

    凌若辰一聽閻華康竟然想對秦風施以如此陰毒的刑罰,頓時大吃一驚,急急站了起來,大吼一聲。

    閻華康已經扯下了秦風的褲子,站在他身前,正準備讓人拿刀過來,一聽她如此急切的聲音,冷笑一聲,轉過身來,望著她說道:「怎麼?皇后娘娘想通了嗎?」

    凌若辰渾身顫抖,低下了頭,不敢看秦風如今的樣子,更不敢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淚水,只是咬著牙,無聲無息地點了點頭。

    士可殺,不可辱。

    這種刑罰,對一個男人來說,比死更殘忍,比任何一種凌辱更惡毒。

    她可以看著他死,也不怕自己面對死亡,但是無法忍受的是,他為了自己,而受到這種世上最最陰毒最最無恥最最殘忍的刑罰。

    閻華康哈哈大笑了起來。

    終於看到,大明朝的一國之母,堂堂的正宮皇后娘娘,本朝最尊貴的女子,在自己的面前,低頭招供。

    「不能招!」

    他身後的秦風,突然抬起了頭,衝著凌若辰怒喝一聲,「子虛烏有的事情,如何能招?不要管我,無論如何,絕不——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閻華康已經暴跳如雷,手臂一曲,重重地撞在他下身要害部位,痛得他慘叫了一聲,身子想要蜷曲起來,奈何四肢被死死地綁在十字木樁上。掙得手腳被綁之處都滲出血來。

    閻華康冷冷地說道:「你若是再不肯招,我可以保證,用刑的時候,比這個,還要痛苦一百倍!」

    秦風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拚命地衝著凌若辰搖頭。

    她聽到他慘叫的時候,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頓時心如刀絞,她何嘗不知道,只要招了,便是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可若是不招,他就要受到這等比死還要可怕地刑罰。

    她咬著嘴唇。感覺到腥甜的血流入口中,合著流下的淚水,腥甜苦澀,統統嚥下腹去,閉上了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招!——」

    「不!——」

    痛得幾乎要昏厥的秦風,聽到她的聲音,強忍著又喊了一聲。

    閻華康從旁邊地刑具架上,順手抄起了一把小小的鉤子。轉過身去,只一下,就鉤在了他的左腿膝蓋彎處,一道血痕順著他的小腿流下來。蜿蜒流淌,猙獰可怖。

    秦風痛得一仰頭,死死咬住舌尖,不肯再叫出聲來。

    閻華康怕他咬舌自盡,又嫌他多話阻攔凌若辰招供,索性伸手卸了他的下巴,讓他無法合上嘴,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夠了!」

    凌若辰看得幾乎要崩潰了,抱著頭痛哭著喊道:「你不要再折磨他了,你讓我招什麼都行,夠了吧?」

    「哈哈哈哈!」

    閻華康衝著一旁負責筆錄的獄卒挑了下下巴,示意他開始記錄,然後便走到了凌若辰身前。圍著她轉了兩圈。陰測測地一笑,說道:「我來問。請皇后娘娘你如實招供,若是有不實之處——嘿嘿,就莫要怪我了。」

    凌若辰已然心死如灰,木然地答道:「你說,我招就是了。」

    「你先看清楚,你面前這人,你可認得?」

    「認得,他姓秦名風。」

    「與你是何關係?」

    凌若辰頓了一下,閉上雙眼,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來:「通姦!」

    秦風身子一顫,絕望地看著她,她淚流滿面,雙眼緊閉,卻是一臉的無悔。

    閻華康奸笑了一聲,點點頭,繼續問道:「你們是何時開始地?」

    凌若辰痛苦地咬著牙,不敢睜眼,怕自己一睜眼,看到這殘酷的現實,就會徹底崩潰。

    「入宮前。」

    「呦,原來還是老相好啊!秦大人,你可真是艷福不淺啊,比皇上還早了一步!」

    秦風說不出話來,只能啐了一口,心疼地望著凌若辰,看著她柔弱的身子搖搖欲墜,這麼殘忍的逼供,再問下去,讓她如何能撐得住?

    凌若辰聽到他的話,亦是羞辱萬分,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免得被這死太監如此惡毒的言語折磨羞辱。

    不想她心念方動,閻華康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粗暴地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來,一雙小眼睛發出淫邪的光芒,貪婪地望著她。

    「娘娘,既然招了,就不要半途而廢地想死,我有得是法子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還是乖乖招了,別再耍花樣了!」

    凌若辰感覺到他冰冷滑膩地手指,上面不知道是不是還沾著秦風的血,那種腥臭粘稠的感覺,讓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汗毛根根直立,強忍著噁心想吐的感覺,在他地手中,勉強地點了點頭。

    「這才聽說嘛!」

    閻華康冷笑一聲,突然爆喝道:「睜開眼,看著我!——」

    凌若辰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地睜開了雙眼,望進他的眼中。

    他的眼睛雖然不大,可是瞳孔格外的奇怪,當她望向他的雙眼時,突然感覺到那雙眼眸,像是一對幽深的漩渦,裡面有著無盡的吸引力,引誘著她不由自主地凝神相望,再也無法收回自己的視線來。

    秦風見此情形,知道大勢已去,他萬萬沒有料到地是,這個手段殘忍陰毒的酷吏,竟然還懂得刑訊逼供中最可怕的一招——攝魂術。

    凡中此術者,表面看來,與平日無異,但實際上已經形同傀儡,完全聽憑施術者擺佈。

    只不過,這種邪術對施術者的心性要求極高,若是一旦碰上心性比自己更加堅韌頑強之人,非但無法控制對方,而且一旦失敗,便會遭到反噬,前功盡棄不說,輕則變成白癡,重則一命嗚呼。

    他們兩人之前已然抱定一死的心念,心性堅定無比,他自然不敢輕易施展此術。

    可如今凌若辰大受打擊之下,已然被迫屈服,又被他以言語羞辱,心下越來越軟弱,他便趁此機會,施展邪術,果然一舉成功。

    秦風看著閻華康臉上浮現出得意的奸笑來,心下更是無比悔恨,早知如此,當時他便該更狠一點,早早自我了斷,也不至於連累了她,害她落入這等卑鄙無恥地閹狗之手,還不知會受到多少羞辱。

    只是,這一刻,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說不出,動不了,根本無法救她。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得雙眼一片赤紅,順著眼角流出地,是殷紅的血淚……



【第九卷 宮斗】第二十五章 失魂

    閻華康得意地看著面前的這個女子,手上稍稍一用力,她便隨著他的動作抬起頭來,纖細白皙的頸項優雅如天鵝,美麗的面龐上,已經沒了之前痛苦掙扎的神色,只有一片平靜的淡漠。

    他已經成功了。

    這個女子,從她招供的那一刻開始,就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是他手下的死囚,這等通姦大罪,任何一個皇帝都無法忍受,等待她的,只有這黑獄裡更加黑暗的日子,和最後的死亡。

    他看了一眼正在記錄的獄卒,再看看秦風那幾欲噴火的眼神,嘴角浮起淫邪的笑容,挑釁似的,將凌若辰的面龐轉向秦風,讓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蒼白的小臉,在他那雙焦黃粗糙的大手中,任由他揉捏凌辱。

    「娘娘,方纔你說,你和秦大人通姦,是在入宮之前。那就是說,你入宮的時候,已非白璧之身?」

    凌若辰木然地搖搖頭,「我和秦風沒有姦情。」

    閻華康先是一怔,立刻明白,她如今失去自控能力,只能說出自己腦海中真實的記憶,當下奸笑了一聲,望著她的雙眼,緩緩地說道:「你錯了,你和秦風早在入宮之前,就已經有了姦情,入宮之時,用詭計騙過了皇上。那時,你就不是白璧之身了。記住了嗎?」

    凌若辰望著他的雙眼,那雙眼中暗潮湧動,牢牢地鎖住了她的心神。

    她呆呆地點了點頭,重複著說道:「我和秦風。早在入宮之前,就已經有了姦情,入宮之時,我用詭計騙過了皇上。那時,我就不是白璧之身。」

    秦風痛苦地閉上雙眼。腦袋用力地向後撞向木樁,拚命地想弄出些聲音來,讓她擺脫這可怕的魔眼。

    閻華康滿意地點了點頭,根本不去理會秦風,依舊深深望著凌若辰,嘴角地笑容越發得猥瑣起來。

    「昨天晚上,秦風是不是在你的寢宮裡?」

    「是。」

    「在你的床上?」

    「……是。」

    閻華康的眼睛亮了起來,雖然他早年入宮。早已不能人道,可是對這等男女之事,反而有種近乎變態偷窺喜好,之前給秦風下了春藥後就在外面偷窺,可惜秦風寧死不屈,敗了他的興頭。

    如今一聽到這個,他就忍不住有些垂涎地望著她雪白地頸子,因為之前她與秦風的糾纏,領口已經撕開大半,下面白皙的肌膚和起伏的曲線隱約可見。嚥了口口水,近乎呻吟地問道:「你——你們在床上——做了些什麼?」

    「什麼也沒有做。」

    「呃?」

    閻華康滿心的期待,卻得到了這麼一個回答,當場氣得差點嘔血。手上一用力,抬起她的下巴來,掐著她的脖子,問道:「你敢騙我?一男一女會在床上什麼也沒做?」

    她仰著頭,艱難地喘息著,卻還是搖了搖頭。

    閻華康放下手來,磨了磨牙,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異彩。冷笑著說道:「那你還記得,之前在囚室裡,秦風對你做了些什麼嗎?」

    凌若辰稍微想了一下,身子突然顫抖起來,不由自主地伸手環抱住自己的肩膀,有些驚恐地說道:「他——他——他撕破我地衣服。咬我——我不要說!不要說了!」

    她猛地搖起頭來。淚流滿面,根本不想再想起之前可怕的一幕。

    閻華康一把揪住了她的頭髮。逼著她望著自己的眼睛,狠狠地說道:「說下去!記住,昨天晚上,你們在你的寢宮裡,做的是同樣的事情,你們根本是兩廂情願,記住了嗎?」

    凌若辰望著他,神色漸漸平靜下來,恢復了木然,喃喃地說道:「記住了,我們在寢宮裡,一樣這麼做的,我們是兩廂情願,我們——」

    閻華康得意地笑了起來,就是這麼將她高傲的面具徹底打碎,將她的自尊完全踐踏,讓她永遠也無法再抬起頭來,乖乖地聽從他地命令,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是他手中任由他玩弄擺佈的人偶。他一步步地引導著,教習著,抹去她原有的記憶,讓她說出他想要地供詞,如今的鐵證如山,就算是皇帝親自來了,也無法翻案。

    末了,他滿意地看著面前這個已經毫無表情的女子,故意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時,狠狠地揉捏了一下面頰上細嫩的肌膚,然後衝著負責筆錄的獄卒說道:「都記好了嗎?拿來讓皇后娘娘看看,好簽字畫押!」

    那獄卒應了一聲,拿起筆錄走了過來。

    閻華康卻走到了秦風的身邊,見他滿頭鮮血,撞得後面的木樁都陷下去一塊,卻仍然清醒地看著這一切,一雙眼睛像是要噴火一般瞪著他,如果眼神能殺人地話,他早已被凌遲成千萬碎片。

    他冷笑一聲,身後在秦風的下頜上一抬一合,又給他上好了下巴,這才說道:「秦大人何苦如此呢?我也是成全你們兩個,做個同命鴛鴦,嘖嘖,那可是堂堂的皇后娘娘啊,這等艷福,小的羨慕都來不及呢!哈哈哈!-

    「呸!——」

    秦風將一口血痰吐在他的臉上,恨恨地說道:「你這般無恥之徒,屈打成招,邪術害人,早晚會有報應的,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地!——」

    閻華康滿不在乎地抹了一把,然後一巴掌打在他地臉上,正正反反大了十幾下,這才滿意地說道:「早跟你說了,跟我倔,是沒用的,早晚,你們都得乖乖地招供!喏,你先聽聽皇后娘娘地供詞吧!」

    凌若辰拿著那獄卒遞給她的供詞,面無表情地看著,木然地重複著閻華康灌輸在她腦海中的記憶。

    「罪婦錢氏凌若辰,罔顧天恩,早在入宮之前,久居秦府,便與秦風兩情相悅,暗通款曲。被選入宮,以奸計欺瞞聖上,適時,已非白璧之身。罪婦竊居後位,枉受聖眷,私通大臣,實乃不赦之罪。」

    「罪臣秦風,前日夜入坤寧宮,與罪婦私會,行那苟且之事,被皇上撞破,以行刺之名下獄。罪婦心懷憤恨,方才趁皇上前往西宮之時,杖打皇上,意圖殺夫弒君——」

    「夠了!不要念了!」

    秦風絕望地大喊一聲,這供詞,生生要將她逼上絕路,就算皇帝還對她有情,就算皇帝親自來了,面對這樣一份供詞,也會龍顏大怒,恩斷義絕,再無轉圜的餘地。

    到那時,他們非但要死,還會身敗名裂,牽連秦錢兩家滿門。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5:02 PM

【第九卷 宮斗】第二十六章 絕處

    白紙黑字,鐵證如山。

    秦風看著凌若辰念完供詞,在那個獄卒的指引下,木然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被他按著手指,重重地印下一個鮮紅的指印。

    已到絕處,再無轉機。

    他望著閻華康那副醜陋猥瑣的嘴臉,突然冷笑一聲,說道:「就算她招了,你也休想我會招,你那點微末之技,制不住我的!到時候,我一樣會揭穿你的所作所為,皇上若是知道你敢如此對待皇后,一定不會饒了你的!」

    閻華康嘿嘿一笑,陰測測的眼神深深望著他,說道:「你以為,我還會給你這個機會嗎?」

    他大笑一聲,說道:「罪臣秦風,死不悔改,在囚室之中,仍然意圖與皇后行奸,被我等發現,畏罪自盡!等一下,我們會幫你扒得光光,丟回方纔的囚室,讓你再撞一次牆,這一次,保證你有死無生。哈哈,秦大人,這個結局,你可滿意否?」

    「你——」

    秦風氣得無語,胸中血氣翻騰,話未出口,已經先噴出一口血來。

    閻華康再不理他,吩咐人將他解下來準備送回囚室,自己則走到凌若辰身邊,嘖嘖輕歎道:「只是可惜了,秦大人你好不知趣,這樣千嬌百媚的美人兒,你都不肯享用,真是可惜啊,周貴妃之前說過,不得傷害了皇后娘娘,否則,也可以便宜了我們這般兄弟,享受一下做皇帝老子的待遇。一路看小說網K.哈哈哈哈——」

    「閻大人說得是啊!」

    他身邊那個獄卒自從按著凌若辰的手蓋指印地時候,就已經垂涎地望著她,此刻一聽到他這麼說,眼睛一亮,突然計上心頭。說道:「大人之前不是遺憾沒看成好戲嗎?倒不如再帶他們進去,反正她都已經招了,再無法翻案,我們就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到了最後,把罪名往秦風身上一推,不就成了?」

    閻華康眼放淫光。奸笑著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說道:「你這小子,說得好聽,還不是想趁機佔人家的便宜。不過也是,凡是到了我們天牢的,哪有活著出去的。這本該皇上享受地美人兒,到我們手裡,豈能這麼白白放過?去,叫上那幾個兄弟一起來,咱家今日可以大飽一次眼福了!」

    那獄卒樂不可支。急急地跑去外間叫其他的獄卒一起進來。

    這幾乎已經成了他們天牢的一個傳統,女死囚在此,所遭受的折磨,慘過常人十倍。尤其是閻華康那個變態的太監。自己不能人道,尤喜看人施暴凌虐,之前礙於凌若辰的身份不敢妄為,如今供詞到手,她已再無翻身機會,又被自己的攝魂術控制,還有秦風這麼個方便的替死鬼,自然可以為所欲為。盡情享用。

    秦風原本已經沒了力氣,被人從刑架上解了下來,正準備押去囚室,一聽到這班人竟然有這等齷齪卑鄙地打算,怒從心起,目眥俱裂。突然爆喝一聲。掙開了抓著他的兩人,就朝凌若辰撲去。

    「皇后!若辰!你快醒醒!快醒醒啊!——」

    那些人從後面一把抓住了他的腿。用力向後拖去。

    他只能抓住了她的一片衣角,望著她悲憤地大喊,她卻只是木然地轉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般,毫無反應。

    閻華康笑瞇瞇地走過來,一腳踩在了秦風的手上,用力地碾了幾下,聽著他的手骨在自己腳下發出咯咯裂開的聲音,低下頭來,衝著他說道:「現在才想加入,晚了!啊哈哈哈,你就乖乖在旁邊看著吧!拖走!——」

    轉過身來,他看著已經形同木偶般的凌若辰,滿意地點點頭,說道:「跟著他們,自己進囚室去。」

    凌若辰木然地點點頭,跟在那兩個獄卒後面,踩著他們拖過秦風時在地上留下的血痕,一步步朝著那黑暗的囚室走去。

    閻華康得意地笑著,準備一起進去觀看這場好戲,剛走了兩步,突然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古怪地聲音,像是在喊什麼萬歲,他面色微變,出去叫人的獄卒還沒回來,他皺起眉頭,向外走了幾步,就聽得牢門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幾乎填滿了整個門框,虎虎生風地直衝了進來。

    門口的獄卒有上前問話地,卻被他一腳踢飛,只聽得他爆喝一聲,如霹靂般的聲音直震每個人的耳膜。

    「皇后在哪?——」

    那些獄卒一見這人高大威猛,殺氣凜凜,身上到處都是血漬,顯然已經不知殺了多少人了,他們一向欺凌的都是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囚犯,哪裡見過這等霸道之人,嚇得齊齊跪倒,抖抖索索地朝著閻華康指來。

    那人目若流星,只朝著閻華康瞪了一眼,便讓他渾身發冷,強打著精神賠笑說道:「不知這位大人為何來此,難道不知,這天牢乃是朝廷重地,非皇上聖命,不得擅闖——」

    那人冷哼一聲,高高舉起手中的一塊金牌,怒喝道:「武威侯石亨,奉皇上口諭前來赦免皇后,你且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麼!——」

    「赦免皇后?」

    閻華康如聞霹靂,跌坐於地,看著他手中的金牌,「如朕親臨!」

    所有地人急急拜倒在地,山呼萬歲。

    石亨哪裡有心情接受他們跪拜,急急問道:「皇后在哪?」

    閻華康心驚膽顫地朝囚室方向一指,垂死掙扎地說道:「皇后已經招認了她與秦大人的姦情——」「招認個屁!——」

    石亨怒罵一聲,一腳將他踹倒,飛快地朝囚室那邊跑去。

    剛跑到囚室,遠遠便看見裡面一人將秦風按倒在地上,另一人正在糾纏著凌若辰,他怒上心頭,遠遠地就爆喝一聲「住手」,震懾得那兩人一呆,還未反應過來,他已經衝入了囚室,一把抓起那個正摟著凌若辰的獄卒,飛起一腳,踹到石牆之上,力道之大,直接將他撞得腦漿迸裂,再無活理。

    另一個獄卒嚇得魂飛魄散,急忙跪倒在地,叩頭求饒。

    石亨看到秦風和凌若辰的淒慘之狀,哪裡還肯饒他,三拳兩腳下去,登時斃命。

    見到兩人都死了,石亨這才出了口氣,轉過身來,看到凌若辰身上衣衫破爛不堪,急忙解開那血跡斑斑的外袍給她披上,扶起已然昏死過去的秦風,衝著凌若辰說道:「娘娘,我們走吧!」



【第九卷 宮斗】第二十七章 逢生

    石亨扶著秦風,領著凌若辰,剛出了囚室,就被閻華康帶著一群人擋住了去路。

    他狠狠等著面前這些猥瑣骯髒的獄卒,冷哼一聲,殺氣凜然地說道:「滾開,否則休怪本將軍手下無情!」

    閻華康上前一步,賠笑著說道:「將軍神威,下官佩服。只是這兩人乃是朝廷重犯,已經供認不諱,如今鐵證如山,就算將軍有金牌在手,也不能這麼說帶走就帶走啊!」

    「招供個屁!」

    石亨啐了他一口,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屈打成招的手段!滾開!——」

    閻華康冷笑一聲,望著凌若辰,森然說道:「將軍還不相信,那就請皇后娘娘親口來說吧!娘娘,你與秦風,可有姦情?」

    「有!」

    石亨身子一震,霍然轉身,難以置信地望著面無表情的凌若辰。

    「娘娘,你在說什麼?」

    閻華康得意地一笑,接著問道:「石將軍不肯相信,就請娘娘告訴將軍,你和秦大人,是為何會被關入這天牢來的吧!」

    「是!——」

    凌若辰木然點頭,喃喃地念道:「罪臣秦風,前日夜入坤寧宮,與罪婦私會,行那苟且之事,被皇上撞破,以行刺之名下獄。罪婦心懷憤恨,方才趁皇上前往西宮之時,杖打皇上,意圖殺夫弒君——」「我不信!皇后!你在說什麼?你在胡說,這都是假的!假的!——」

    石亨放下了秦風。走到凌若辰身邊,抓住她地雙肩,拚命搖晃著她,在她耳邊咆哮著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怎麼可能?皇后!皇后!——」

    閻華康故作同情地看著石亨,做作地長歎一聲,痛心疾首地說道:「請石將軍稍安勿躁,此事何止將軍不信,下官原本也是不信的,只不過,皇后已經供認不諱。嘖嘖,他們兩人戀姦情熱,之前在囚室之中,還意圖垂死掙扎,行那苟且之事,被我等發現,方才對秦風用刑,至於皇后的衣服,都是秦風所為,我們可是連一根汗毛都沒有傷到皇后。又何來屈打成招之說呢?」

    他說著說著話,突然發覺有些不對,背心處一陣冰冷刺骨的寒意,像是被人用冰錐刺入。他轉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那牢門大開處,已經進來了一群人,為首的那人。身穿明黃龍袍,頭纏繃帶,俊逸的面龐上滿是陰戾之色,眼神像是要殺人般死死地盯著他。

    「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牢之中,所有的人都拜倒在地。

    站著的,只有兩個人。

    朱祈鎮望著木然站立在那裡的凌若辰,她面容憔悴不堪,雙眼紅腫無神。裹在石亨長袍中的身子瑟瑟發抖,卻根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進來地時候,正好聽到她念出的供詞,一時之間,心痛若絞,頭痛欲裂。幾乎當場就要倒下。若不是高楓緊緊站在他身邊扶侍著他,他根本就無法再站在這裡。

    正如周貴妃所說。她供認不諱。

    她沒有受刑,沒有人逼她,卻在他面前,親口承認,她與秦風通姦,親口承認,她心懷怨憤,要打他殺他!

    他的身子一顫,一口血從口中湧出,高楓急忙站起,牢牢地扶著他,低呼了一聲,「皇上!保重龍體啊!——」

    他輕輕搖了搖頭,嚥下口中腥甜的熱血,咬著牙說道:「扶朕過去,朕要親自問她!」

    高楓遲疑了一下,見他神情堅定,已然邁步,只得扶著他一路走了過去,所過之處,眾獄卒膝行讓路,無不兩股戰戰,就連閻華康,也渾身冷汗淋漓。

    誰也沒想到,堂堂的一朝天子,竟然會為了一個女子,傷痛嘔血。

    閻華康心下大是悔恨,早知如此,他又怎麼會聽信了曹吉祥的話,以為皇后當眾杖打皇帝,殺夫弒君之罪,絕無可赦,只要拿到供詞,他便是大功一件,非但可以升職加俸,還有周貴妃的重金賞賜。

    趁著眾人膝行讓路,他跪在人群中,悄然地朝門口挪去。

    朱祈鎮走到了凌若辰的面前,深深望著她,她卻毫無知覺,神情漠然,眼神空茫,像是根本不曾看到他一般。

    「若辰,告訴我,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凌若辰聽到聲音,木然地轉向他,點頭說道:「罪婦與秦風通姦,穢亂宮闈,謀弒皇上,罪無可赦!」

    「我不信!」

    朱祈鎮掙脫了高楓地手,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雙肩,拚命地搖晃著她,怒吼道:「我不信我不信!你怎麼可能騙我,你怎麼可能要殺我?你說實話,說真話啊!——」

    她被晃得幾乎要散架,石亨給她披上的外袍滑落下去,露出裡面破損的衣衫,更讓他觸目驚心地,是她裸露在那雪白的頸項和胸前,一個個鮮紅的吻痕。

    他震駭地望著她,伸手想要去擦掉,可是還沒碰到她的肌膚,又如觸電般縮回了手,慢慢地放開了她,望著她平靜無波的面龐,靜靜地,一遍遍重複地說出那句話,一字不改,像一把利劍,直刺他地心口,將他的胸口一次次穿透,裡面的一顆心,被切得七零八落。

    突然覺得一種濃重的無力感襲上心頭。

    她說得話,難道都是真的?

    他的手,從她的肩頭滑落下去,終於背轉了身子,蹣跚地朝著高楓走去,腳下突然絆了一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好高楓及時上前一步,將他扶住。

    他低頭一看,絆著他的,正是昏倒在地上的秦風。

    朱祈鎮一看到秦風,頓時怒從心起,也不顧他已經半死不活,抬腳就踢了上去,這一腳,正踢在他地頭上,他一陣吃痛,竟然悠悠醒了過來,抬眼一看,面前是怒容滿面的皇帝,還有石亨一干人等,頓時大喜過望,剛想撐著起來,手上身上一陣劇痛,只能勉強地趴在地上,指著凌若辰說道:「皇上——攝——攝魂術!——」

    朱祈鎮如聞當頭棒喝,頓時恍然大悟,一抬頭,正好看到閻華康見行跡敗露,已然站起身來,朝外面狂奔而去,立刻指著他怒喝一聲,「將他拿下!——這天牢諸人,一個都不許留,統統拿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5:05 PM

【第九卷 宮斗】第二十八章 心傷

    閻華康還沒跑出幾步,就被禁衛軍的人堵住了去路,團團圍住。

    他左右一看,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難逃,再看朱祈鎮那怒火沖天的神情,知道自己若是被抓,當真有如凌若辰之前說過,會讓他遭受十倍之刑罰,他乃是一貫用盡酷刑之人,自然知道其中厲害,索性也不逃了,拔出腰刀來,引頸自刎,橫屍當場。

    他這邊一氣絕倒下,那邊凌若辰也突然呻吟了一下,身子一晃,暈了過去。

    朱祈鎮急忙回身將她抱起,自己卻是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高楓上前將他扶住,他卻不肯將凌若辰再交給別人,自己死死地抱著她,高楓只得扶著他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石亨背起了秦風,跟在後面。

    天牢的眾獄卒看著閻華康橫死當場,均是嚇得魂不附體,任由禁衛軍將他們一個個拎了起來,丟進曾經由他們看守的牢獄中去。

    走到天牢門口的時候,朱祈鎮突然頓了下腳步,看了一眼高楓,又看了一眼那個讓他幾乎徹底失去她的地方,面色陰沉到了極點,從齒縫中,輕輕擠出了一個字「殺!」

    高楓打了個冷戰,輕輕點了點頭。

    別說裡面的獄卒了,就算是他和石亨秦風三人,親眼所見皇后受到如此羞辱,若是皇帝橫下心來,只怕連他們也要殺了滅口,免得這等奇恥大辱洩露出去。

    如今只是殺了這些天牢的獄卒。也算他們是死有餘辜。

    回到坤寧宮,朱祈鎮命人準備好了熱水,將凌若辰放在床上,不肯假手於人,自己親手為她擦洗乾淨。換上新衣,這才發現自己胸前的衣襟上亦是血跡斑斑,兩腿一軟,方才坐倒,任由宮人替他更衣,再找來御醫給他重新包紮傷口,折騰到大半夜了,方才離去。

    兩人並頭而臥。朱祈鎮也是疲累不堪,看著她依舊昏迷不醒,所幸御醫看過,說她只是受驚過度,並未受傷,這才放心,就那麼輕擁著她,迷迷糊糊地,也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地極不踏實。只要她稍稍一動,他便猛然醒來,哪怕她只是翻了個身,或是動了下手腳。他也急急醒轉,看看她的情況,生怕她有一點不安穩,反倒是自己的手臂被她壓得又酸又麻,全身僵硬,後背的傷口更是隱隱作痛,他也全然沒有在意。

    只是,這一覺睡了好久好久。睡到第二日下午,他已經醒來許久,只為她緊緊靠在他的懷中,抓著他地衣衫,他便一動也不敢動,任飢腸轆轆。也不敢起身。

    看著她即便是在夢中。依舊愁眉緊鎖,一臉的驚惶。他便心疼到了極點。

    想起之前自己還差點信了那個該死的酷吏偽造未來的口供,真的以為她會背叛自己,他便又痛又悔。

    若是他肯當時跟她好好說清楚,而不是拂袖而去,自己去找周貴妃,那她便不會誤會,不會讓人有機可趁,搞出這麼多的事來。

    一想到她在天牢之中所受之苦,他便心痛如絞,低頭望去,見她面白如紙,花容憔悴,雖然換了新衣,可依舊掩飾不住,那雪白頸項上的吻痕。

    一看到那痕跡,他不由得咬牙切齒,伸出手去,恨不得將它擦得乾乾淨淨。只是他不敢用力,這東西又如何擦的掉,反倒讓她頸上肌膚都微微發紅起來,映得那吻痕越發鮮艷,

    他忍無可忍,終於覆上唇去,深深吮吻,想要用自己地吻,來蓋掉她身上所有別人留下的痕跡。

    哪知一吻下去,便不可收拾。

    她的身子,依舊冰冷的出奇,含在口中,清涼柔滑,卻勾起他昨日被打暈前,來不及發洩的慾火,他的身子滾燙如火,她卻清冷如玉,讓他癡戀不已。

 當那兩人到達激情的時,她也長長地呻吟了一聲,猛然地,睜開了雙眼。



【第九卷 宮斗】第二十九章 失心

    「若辰!——」

    朱祈鎮見她終於醒來,驚喜地望著她,還沒來及起身,就覺得身下一痛,緊接著肩膀上又是一痛,她醒來的第一個反應,先是淒厲地尖叫了一聲,然後一膝蓋撞在他的小腹上,然後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趁著他痛得身子下意識地向後一仰,她猛然從他身下抽出,連環幾腳踢過去,直接將他踹下床去。

    朱祈鎮摔到床下,摔得後背的傷口又裂開來,痛得他皺了眉頭,卻強忍著爬起來,驚詫地望著她,關切地問道:「若辰,你沒事吧?」

    凌若辰卻沒有看他,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發覺自己竟然一絲不掛的時候,慘叫一聲,抓過床上的棉被,將自己整個人埋在裡面,抱緊了身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朱祈鎮連著喊了她幾聲,她卻越哭越大聲,死死地蒙著棉被,不肯出來。

    他只得自個先清理了下,穿好衣衫,又拿過她的衣衫,坐在床邊,柔聲說道:「若辰,沒事了,你先出來穿好衣服,我們再慢慢說話,好嗎?」

    她並不答話,依舊躲在裡面,哀哀地哭泣著。

    他慢慢地靠近她的身邊,柔聲叫著她的名字,輕輕地,掀開了一角棉被,不料剛剛掀開一點,她便尖叫一聲,從裡面伸出手來,狠狠地抓在他的手臂上,撓出了三道深深的血痕。痛得他一縮手,她便捲起了被子,又縮回了床角。

    朱祈鎮這才發覺不對,她這般模樣,像是根本不認識他一般。而那激烈地反應,更像是對他怕到了極點。

    他心下一沉,一個可怕的猜測閃過腦中,不敢再去刺激她,而是輕輕坐在她身邊,柔聲說道:「若辰,若辰,你別怕。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你相信我。」

    她裹在棉被裡,大力搖了搖頭,尖叫著說道:「你走開!走開!——」

    他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終於長歎了一聲,將她的衣服放在她身邊,柔聲說道:「你別怕,我走開就是了,衣服就在你旁邊。你先穿好了再說。」說罷,他下床走到一旁,遠遠地看著她說道:「我走開了,你不用怕了。」

    聽得他的聲音遠去。她這才停止了尖叫,慢慢從被子下伸出手來,摸索著將衣服抓了進去,卻不肯將棉被放下,就那麼縮在裡面,摸摸索索地穿著衣服。

    朱祈鎮遠遠地看著,心底地痛楚一點點蔓延開來,比身體上的痛楚更甚十分。

    他已經明白。她受驚過度,又被那該死的酷吏用攝魂術傷了心神,只怕,現在已經不認得他了。

    看著她這般模樣,當真比什麼傷害更加可怕。

    他寧可她恨他罵他打他,只要她還認得他。記得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全然不認得他。不記得他,只會當他是陌生人般的防備,以為他和那些曾經欺辱過她的人一樣,對他有的,只有恐懼。

    她終於穿好了衣衫,慢慢地放下了棉被,露出一張驚惶而警覺的面孔,長長的烏髮披散開來,垂在面頰兩側,襯得一張臉龐越發地蒼白,眼眸卻越發的幽黑,那陌生的眼波一接觸到他,便流露出驚恐的神色,緊張地抓住棉被擋在身前,生怕他再過來。

    朱祈鎮定定地望著她,看到她一直戒備的眼神,任他如何溫柔的話語,都無法打開解除她的防備,終於挫敗地長歎一聲,轉身離開,命人叫御醫過來,再讓御膳房做些滋補的食物送來,自己則在外間,呆呆地望著那扇門,想著門裡的人,心中淒苦悲涼,無可言狀。

    御醫和宮人得令,紛紛趕來。

    只是,御醫進去,還沒開口,便被她用枕頭和梳妝台上的東西砸了出來。

    宮女進去,送上地食物也被全部扔了出來。

    她不肯見任何人,拒絕任何人的接觸和親近,只是將自己禁錮在裡面,將裡面所有可以扔的東西,統統扔了出來。

    整整一天一夜,她在裡面折磨著自己,他在外面困守著她。

    兩人均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宮中所有人都震驚了,昨日西宮出的大事,然後皇帝親自帶人去劫了天牢,命人一把火將那堅實地牢獄燒得乾乾淨淨,西宮和天牢的人,上上下下,除了沂王朱見深和萬貞兒,全都消失在那場大火之中。

    而他們兩個,卻又變成了這樣。

    一向勤政的皇帝連續兩天沒有去早朝,朝中大臣早已議論紛紛,又見周貴妃滿門被錦衣衛查抄,更是人心惶惶,不知該如何是好。

    秦風受傷過重,正好在太醫院中療傷,聽得御醫說起此事,大吃一驚,硬是撐著起來,找人抬著去了坤寧宮。

    一進門,便看見朱祈鎮坐在寢宮門口,呆呆地望著裡面,形容憔悴,才不過一天多的時間,整個人像是脫了形一般,讓他幾乎不敢相認。

    秦風從擔架上下來,被人扶著向朱祈鎮行了一禮,憂慮地說道:「皇上,微臣聽說您擔憂皇后,不眠不食,這樣下去,您又如何能去照顧看,幫著她痊癒呢?求皇上保重龍體,切莫自傷身子。」

    朱祈鎮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望著房中,喃喃地說道:「她不認得我了,甚至還怕我,她都沒有吃喝,我又如何能吃得下去?」

    秦風看著他這副模樣,也不由得擔心起來,遲疑了一下,便問道:「皇上,要不然,讓微臣看看皇后,微臣畢竟學過些醫術——」

    朱祈鎮疲憊地揮揮手,黯然說道:「去吧,不管你學過沒學過,只要她能讓你進去,是誰都無所謂!」

    秦風咬著牙,一瘸一拐地朝裡面走去。

    凌若辰縮在房中,已經兩天不曾吃過東西,一看到有人進來,下意識地抓起身邊所有的東西砸過去。

    「出去!——出去!——」

    秦風卻不閃不避,任憑她摔打,依舊慢慢地朝她走去。

    他一直走到她的面前,見她驚惶地瑟縮在牆角,抱著自己的雙肩,口中尖叫著讓他出去,眼神狂亂茫然,真的是完全不認得人了。

    他心中一痛,慢慢在她面前蹲下,伸出手去,柔聲說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地。」

    她眼神突然變得凶戾起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上去。

    秦風痛得微微顫抖了一下,卻並不收回手來,只是溫柔地望著她,輕聲說道:「你若痛得厲害,就咬吧,只要你能好起來,怎樣都行!」

    他手上沁出血來,流入她的口中,鮮紅的血順著她的嘴角流下,腥甜的液體流入她地腹中,她望著面前這雙平靜溫柔地眼睛,聽著那熟悉的聲音,眼中地瘋狂凶戾之氣一點點消失,到了最後,終於「嗚」的一聲哭了一起,向前一撲,投入他的懷中,放聲大哭了起來。

    「秦翰,秦翰!為什麼你不來救我?」

    房中屋外,兩個男人的脊背同時變得僵硬起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5:07 PM

【第九卷 宮斗】第三十章 無妃

    秦風不知道秦翰是誰,朱祈鎮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只是他忘記了,自己在穿越到這個時空時,無論是形貌還是聲音,都完全變了個人,而眼前的秦風,聲音卻與自己原來一模一樣。

    難怪,凌若辰會認錯了人。

    她認不得這個世界所有的人,唯獨牢牢記著的,依舊是他。

    朱祈鎮看著她偎依在秦風的懷中,沉沉睡去,雙手還緊緊地抓著他,生怕自己一鬆手,他便會離開,那驚魂未定的容顏,讓人看了便說不出的心疼,哪裡還捨得放手。

    只是,夾在他們兩人之間,秦風卻是無比的尷尬。

    唯有他哄著,她方才肯吃東西,唯有他陪著,她方才肯休息。

    可是,她要的,卻不是真正的他。

    她睡著之後,朱祈鎮方才能夠進來,看著這副奇異的場面,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來。

    秦風的右手被閻華康踩斷了指骨,如今被層層包紮起來,只得用左手給凌若辰把脈,過了許久,方才輕歎一聲,向朱祈鎮說道:「啟稟皇上,皇后乃是受驚過度,又被閻華康那廝以攝心術迷亂了心智,方才有此失魂之症。」

    朱祈鎮怔怔地望著她,喃喃地問道:「那該如何醫治,何時方能恢復?」

    秦風低下頭,看到她緊緊抱著自己的腰,苦笑了一下,不得不佩服朱祈鎮的度量和對她地深情。若是換了別人,只怕早就將自己碎屍萬段,甚至連她也一併廢棄,而他如今卻依舊情深不改,甚至對自己這個如此曖昧的「姦夫」。也是這般的容忍。

    他深吸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此症無藥可醫。」

    朱祈鎮身子一震,抬起頭來望著他,「為什麼?」

    秦風凝視著他,輕輕說道:「心病尚需心藥醫。皇上對皇后如此情義,應該比微臣更加明白,皇后需要的。是什麼藥。」

    「心病?」

    朱祈鎮眼中微微閃過寒光,伸出手去,輕輕撫過她的面頰,她在睡夢中似乎感覺到了他指尖地溫柔,非但沒有抗拒,反而輕輕地哼了一聲,嘴角輕輕地漾開了一朵淺淺的微笑。

    他卻苦笑了一下,若是他肯早聽她的話,將后妃們送出宮去,擺明了不給她們機會。明確自己的態度,又有誰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一次次的來算計和陷害她,到頭來。害得她變成了這般模樣。

    他輕輕點了點頭,對秦風說道,「你就留在宮中,負責照看皇后,朕,先去為她備藥。」

    秦風急忙點頭謝恩,看著他蕭索的背影,再看看懷中沉睡的人兒。心中一片惆悵,最大地個疑團,莫過於,秦翰是誰?

    第二日早朝,群臣見到了消瘦憔悴的皇帝,這幾日來宮廷內外謠傳不斷。他們正自揣測不安。便聽到他連著頒布了幾個聖旨,頓時都震驚了。

    第一道聖旨。立朱見深為太子,封戶部尚書李賢為太子太傅,輔佐太子。

    第二道聖旨,宮中所有后妃,有子女者,封王出宮,御賜王府宅第,獨自居住。無子女者,賞賜誥命千金,送返原府。宮女入宮年滿三年以上者,可申請還鄉另嫁。如願留在宮中為官,則可領取俸祿。

    第三道聖旨,擴大了內閣的人選,由原來的六位大學士,又加上了六部尚書,十二人協商議政,少數服從多數,平日裡的奏章,也由他們審批過後,便可實施。若是有商議不定,或是關係到軍政大事,方交由皇帝裁定。

    如此一來,內閣的權利大大提高,而皇帝就算是平日不理政事,朝廷上下,照樣可以正常運作,特別是對於平日政務的處理效率,則是提高了數倍。

    最重要的是,將朱祈鎮自己,解脫了出來。

    皇宮中頭幾日還有眾女子哭聲不斷,慢慢的,一批批人被送出宮去,宮中便冷清了下來,留下來的宮女,不過是指望宮中地俸祿高些,做些維護宮中清潔和內務的工作,若是日後能蒙皇上青眼,哪怕賜婚給一些大臣和將軍,也好過自己回鄉去盲婚啞嫁。

    總之,每個人如今都已經看得清清楚楚,這個皇帝,一顆心,就只在皇后身上,不管她是好是壞,是否明白,他為她解散三宮六院,為她清理後宮,留下的,也不過只有一顆心罷了。周貴妃的前車之鑒,讓她們再也沒了昔日地癡心妄想,縱使羨慕嫉妒那個如今什麼都不記得了的女子,也不敢再有半分的輕慢。

    朱見深被封為太子,搬去了東宮,萬貞兒依舊留在他身邊,陪伴著他。

    一夜之間,他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朱祈鎮和凌若辰的寵愛,縱然有多少恩寵在身,多少人逢迎親近,都無法彌補他失去的一切。

    朱祈鎮將朝廷和宮中的事宜安排完畢,每日裡除了早朝去聽聽,偶有大事便於內閣諸臣商議一番,其他時候,便與秦風一起,陪著凌若辰。

    凌若辰起初還對他十分的抗拒,一看到他便失聲尖叫,瘋狂地躲避,根本不敢面對他,只有秦風柔聲細語地安慰,她方才能平靜下來。

    後來每日裡他變著法子找出些他們往日曾經玩過的東西,一起看過地戲,一起畫過的畫,一點一滴的,慢慢地接近她。

    等到她慢慢適應了他的存在,從他身上看到了昔日熟悉的影子,也就不再那麼抗拒他,甚至可以在秦風的陪伴下,與他一起下棋,一起賞花遊玩。

    三個人,就以這麼古怪地方式,相處著。

    誰都不明白,為什麼堂堂地皇帝,能夠忍受著這樣的曖昧和委屈。

    秦風地心裡,卻一天比一天的苦澀。

    只有他才知道,凌若辰雖然依賴著他,纏著他,可口口聲聲,喊的都是另一個人的名字,那個不知是何方神聖的秦翰,才是她真正依賴的人。

    最奇怪的是,每當她喊著這個名字的時候,朱祈鎮的眼神,會變得古怪而溫柔,像是她叫的不是別人,而是他一般。

    如此一來,這種奇異的三角關係中,他卻成了,唯一的局外人。

    日子如流水般平靜地過去,誰也不知道,這平靜之下,隱藏著的,是怎樣洶湧的暗流。



【第十卷 啟航】 第一章 有喜

    夏日的北京城,烈日如炙,蟬鳴之聲不絕於耳。

    這夏日蟬鳴,本是京城的一大特色,而如今,在皇城中的坤寧宮中,宮人們卻拿著粘桿,小心翼翼地,在一隻隻地捕捉樹上的鳴蟬。

    秦風在樹下,耐心地給負責捕蟬的女官顏嫣解釋著捕蟬的重要性。

    「你別以為這些蟬叫得好聽就以為它們是好的,這些可都是害蟲,專門吸食樹木的汁液,若是放任不管,這些樹就要遭殃了。我讓你們捕蟬,還有採摘那些蟬蛻,一則可以清除這些害蟲,二則蟬身和蟬蛻都可以入藥,回頭你讓人送去太醫院,他們可是要好好謝你們了。」

    顏嫣耐心地聽著,臉上卻一直掛著古怪的笑意,最後忍不住掩口一笑,曼聲說道:「太醫院謝謝我們也就罷了,反正我們都是拿俸祿的宮人,這些活本就是我們的分內。不過,最該謝謝秦大人的,只怕是皇后吧!」

    秦風笑容僵了一下。

    顏嫣撲哧一笑,說道:「前日裡皇后起來,說是被蟬鳴聲吵得一直沒睡好,今個兒秦大人就來教我們捕蟬,真是用心良苦啊!」

    秦風苦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顏姑姑莫要拿我取笑了,很多事,你不明白的。」

    顏嫣眼睛一轉,正好看到朱祈鎮陪著凌若辰慢慢走御花園那邊走回來,也不由得輕歎一聲,艷羨地說道:「是啊,我是不明白,人家是雙雙對對的恩愛夫妻,你又為誰這般辛苦呢?其實,以秦大人的品行,喜歡你的人——」

    她話還沒說完。秦風已然從她身邊走開,朝著那兩人迎了過去。

    她幽幽地歎息了一聲,學著秦風的樣子,苦笑了一下,喃喃地對自己說道:「他是傻。你自己,又何嘗不傻呢?」

    朱祈鎮一看到秦風過來。就急忙說道:「秦風你來的正好,若辰這幾天胃口一直不大好,方才去御花園的時候,連賞花都犯噁心想吐,你快給她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秦風看到凌若辰有些憔悴的面容,知道她這幾日又熱又燥,被鳴蟬吵得沒有睡好,今日又噁心想吐。便急忙說道:「娘娘或許是有些中暑了。先進屋去休息一下,微臣再為娘娘把脈看看。」

    朱祈鎮小心地跟在凌若辰身邊,深怕她有什麼意外,只是,依舊不敢碰觸到她。

    兩人小心翼翼地相處了這一兩個月,她也不似之前那麼抗拒他地接近,但還是經不起除了秦風之外任何人的肢體接觸。^^君子堂^^哪怕只是不慎碰到她的手。她也會驚嚇得很久不敢見他。但秦風礙於身份和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在她能夠自理生活後。便盡量地疏遠了她,除非她真的有什麼身體不適,才會幫她看看。

    三人保持著這種若即若離地距離,一起進了坤寧宮,外面的鳴蟬已經被宮人捕捉掉十之,頓時安靜了許多。

    凌若辰剛一坐下,就有人給她倒了杯清涼地花茶,她只聞了一下,就皺著眉偏過頭去,捂著嘴,惡了幾聲,雖然沒有真的吐出來,但還是難受得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秦風看著她的樣子,心中突然動了一下,那模樣,不像是中暑,反倒像是——

    朱祈鎮見他看著凌若辰發呆,卻不給她把脈,微微皺了下眉,輕咳了一聲,提醒他說道:「秦大人,你看她是不是中暑了?」

    秦風猛地回過身來,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回皇上,微臣看不大像,還是先給皇后把脈下再說。」

    朱祈鎮點點頭,看著凌若辰溫順地伸出手讓他把脈,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從那件事到現在,快兩個月了,她依舊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對秦風卻是千依百順,依賴得緊,若非他知道秦風是個正人君子,而她真正依賴的也是那與原來的自己一樣地聲音,只怕早就受不了了。

    秦風的臉色,卻變得古怪起來,先是變得煞白,繼而又有些發紅。

    而他放在凌若辰纖細手腕上的手,也有些微微的顫抖起來。

    「怎樣?」

    朱祈鎮不明白他為何這般模樣,一顆心也提了起來,緊張地問道:「皇后怎樣了?有沒有什麼問題?」

    秦風深吸了口氣,收回手來,衝著他深深一揖,平靜地說道:「恭喜皇上,皇后沒有病,她這是——有喜了!」

    「有喜?」

    朱祈鎮先是呆了一下,幾乎不相信自己地耳朵。

    這麼多年了,他們想盡辦法求神拜佛,吃藥補身,卻一直沒有半點動靜。如今經歷了這麼大地變故,兩人都幾乎要到崩潰的邊緣,卻突然告訴他,她有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突然想起,最後那一次,痛苦而瘋狂的愛她,最後讓她在醒來後,對他那般的懼怕,難道,就是那一次?

    有心種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

    「你是說,她——懷孕了?」

    他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曾經以為,這是已經沒了希望的事情,卻沒想到,會在這麼一種情形下,突如其來地給了他這麼大的驚喜。

    秦風肯定地點了點頭,心中,有種釋然地輕鬆。

    或許,他真地可以,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放下了。

    朱祈鎮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咧了咧嘴,卻忍不住笑了起來,終於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他也和天下任何一個要做父親的普通男子沒什麼區別,狂喜地感覺溢滿了整個胸懷,恨不得立刻衝出去告訴外面的每個人知道。

    「顏嫣,立刻吩咐下去,皇后娘娘有孕了,讓御膳房多做些適合孕婦吃的食物!」

    「啊!等等,顏嫣,記得讓人弄些酸梅山楂的來,孕婦喜歡吃……」

    「房間裡所有帶尖角的器物統統用棉布包起來,多餘的東西拿走,千萬不可以讓她磕著碰著了……」

    他忙忙碌碌地吩咐每一個人,臉上洋溢著的,是久違了的笑容。

    每一個宮人看見他,先是錯愕,最後都忍不住被他感染,歡喜地去做他吩咐下來的事情,坤寧宮中,一掃這兩個月來陰霾的氣氛,像是被夏日燦爛的陽光,終於掃去了所有的陰雲,照進來的,只剩下明媚燦爛的陽光。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5:09 PM

【第十卷 啟航】 第二章 懷孕

    「懷孕?」

    凌若辰對這個消息的反應度,卻沒有朱祈鎮那麼強烈,只是微微地皺起了眉頭,不解地望向秦風。

    此時此刻的她,根本不明白,一個新生命的意義。

    更不明白,朱祈鎮如此狂喜的原因。

    秦風看到她有些呆滯的反應和失魂的雙眸,就感覺有些不對,急忙在她身邊坐下,按住她的手,「別怕,這是好事,不用怕。」

    「好事?」

    她側著頭看著他,又看看在一旁像個孩子似的向所有人炫耀自己幸福的那人男人。似乎,他真的很高興,那種發自內心的歡喜,掩飾不住地從眼角眉梢流露出來,不自覺地,就帶上了夏日陽光的味道。

    那種味道,好生的熟悉。

    讓她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記憶中,似乎也有一個人,帶著這樣陽光的味道,成為她的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那個人,與面前的這人,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她的頭劇烈地痛了起來,不由得呻吟了一下,抱住自己腦袋,痛苦地閉上了雙眼,連那明媚的陽光,都會讓她感到刺痛。

    「皇后!——」

    秦風嚇了一跳,急忙扶住她,免得她摔倒,然後衝著還在那邊忙碌著的朱祈鎮喊了一聲,他急急地跑了回來,看到她這般難受的模樣,下意識地剛想伸手去抱她。卻聽她尖叫了一聲,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手,像個受驚地小兔一般,縮回到秦風懷中。

    朱祈鎮伸著手,又愣在了那裡。

    秦風卻顧不上他的感受了,急忙抱著她先進房去,將她放到床上,然後又為她把了一次脈,正好顏嫣已經從御膳房端了碗燕窩過來,便命她先給凌若辰餵下。自己出去開了個安胎補氣的藥方,命人去太醫院拿藥。

    他在這邊忙忙碌碌的,朱祈鎮卻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等他都忙完了,凌若辰吃了藥,也昏昏沉沉地睡去,他看到朱祈鎮還站在那裡,鬱鬱地發呆,知道他心裡不舒服,便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皇上。娘娘身子不好,還需要多加調養,小心安胎,您這裡。就請多擔待一些吧!」

    朱祈鎮猛然醒悟過來,急急點了點頭,甩掉心中那不該有的醋意,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明白,秦風,謝謝你。」

    「皇上言重了,這是微臣應該做的。」

    秦風苦笑了一下,除此之外,又能如何?

    明明喜歡她,卻只能看著她依賴著自己的時候,喊著另一個男人地名字。自己卻只能隱忍著,去照顧她。守護她。

    朱祈鎮痛苦,可他至少還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親。

    而他,卻什麼都沒有。

    凌若辰的妊娠反應,來的格外厲害。

    從第三個月開始,她幾乎吃什麼吐什麼。甚至連喝水都會嘔吐。吐得胃裡什麼都沒有了,吐得整個人都瘦了下去。

    只有在這般虛弱的時候。她無力反抗,才會由著朱祈鎮一點點給將熬好的米粥,搾好的果汁喂到她的嘴裡。哪怕下一刻被她又吐得滿身都是,他也不急不惱,只是讓宮女來給他換了衣服,繼續照顧著她。

    從被動的接受,到慢慢地習慣,凌若辰也終於不再牴觸他的近,等到過了四五個月後,她的肚子慢慢隆起,動不動會發生小腿抽筋的狀況時,也會容許他來替她按摩酸痛地小腿,在那個時候,秦風越來越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完全多餘的人。

    當腹中的小生命開始有了動靜的時候,凌若辰也越來越安靜起來。

    每次感覺到那小東西在體內的細微動作,她地心中都會多一分溫暖的情緒滋長,一種叫做母性的情懷,讓她整個人都改變了。

    別人是愛屋及烏,她是因為看到朱祈鎮對孩子的關切和愛惜,也對他有了改觀,不再抗拒他的接近,到了五六個月份的時候,孩子偶爾拳打腳踢,在肚子上搗鼓出一個個小鼓包的時候,她也欣喜地邀他一起觸摸。

    甚至,她還看著他對腹中的孩子,嘰嘰咕咕地講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把他當成個能聽懂話地孩子一般,告訴他外面的天氣,周圍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葉,就連秦風都笑他的時候,她卻莫名地有種感動,聽著那瑣碎得甚至有些嗦的話語,不僅是說給那個未出生的孩子,也是說給了她聽,像一股溫暖地泉水,輕輕柔柔地,淌過她地心間,將往日的恐懼和疑慮一一衝走,留下地,只有清清澈澈的溫暖。

    在這期間,朱祈鎮將朝政事務慢慢都移交給了內閣,軍務方面有石亨擔著,幾次出征都大勝而歸,將于謙所創的營團制練兵法慢慢取代了原來幾近廢弛的衛所兵,一改明軍之前的兵痞將寡,大大地提升了戰力。

    如此一來,他就有了大把的時間可以陪著凌若辰,尤其是當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行動不便的時候,他還每天扶著她在御花園中散步賞花,別說是宮中的宮人們了,就連秦風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堅持和誠心。

    夏去秋來,秋去冬至。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冬天。

    北京的冬天,下起第一場雪的時候,凌若辰懷孕也有八個月了,行動更是不便,連御花園都去不了,只能在坤寧宮中,守著火爐過日子。

    因為怕吵著寶寶,她從知道懷孕後就沒再看過戲,那兩個男人又不准她看書,怕她累著,成天除了吃吃喝喝,就無所事事,索性也跟顏嫣學著給孩子做起了衣物。

    只不過,她的女紅水平,就連個荷包都做不好,更不用說是衣服了,前思後想的,最後做成功的,也不過是個形狀古古怪怪的兜兜。

    她與顏嫣正看著那兜兜發笑的時候,忽然聽聞宮女傳報,說是太子來訪。

    自從凌若辰遭逢巨變之後,非但不認得朱祈鎮了,就連朱見深也不記得了,起初朱見深也來探望過她幾次,但見她全然陌生的樣子,也只得退下,時隔大半年之久,也就是逢年節的時候,例行過來請安問好,如今冬雪初至,他來拜訪,到讓顏嫣有些奇怪了。

    而陪著朱見深來訪的,依然是萬貞兒。



【第十卷 啟航】 第三章 人偶

    十二歲的朱祈鎮,已經有了小大人的模樣,氣宇軒昂,活脫脫一個玉樹臨風的美少年。

    而萬貞兒已經年近三十,雖然沒有了少女時的嬌艷,卻更多了分成熟的風韻,帶著朱祈鎮進來時,並不似一般僕從般恭謹,而是如同姐弟般親暱得並肩而行。

    凌若辰並沒有在意,她一心一意地,只是想著怎麼給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準備東西。

    朱見深上見參拜行禮,見她半響都沒回應,一臉陌生的表情,還是顏嫣過來扶起他來,悄聲說了幾句,他這才放心,只是心下也不由有些黯然,回想起當初凌若辰教他遊戲玩樂,讀書識字,那時情同母子的關係,如今卻平淡得連形同路人。

    萬貞兒扯了扯他的衣袖,他這才記起今日來的目的,接過她遞來的一個包袱,雙手奉上,關切地說道:「母后,這裡面都是孩兒小時候用過的一些東西,萬姐姐照著做了一些,希望母后產下麟兒後,能夠用得上。」

    凌若辰這才注意到他們,點了點頭,顏嫣便接了過去。

    萬貞兒見她根本無心待客,也不便久留,就拉著朱見深告辭離去。

    顏嫣打開包袱,見裡面不過是些小兒用的平安符、五福兜長命鎖和人偶娃娃一類的東西,也沒大在意,便呈上去給凌若辰看。凌若辰一眼就看中了裡面的那個娃娃,乃是用紅布為衣,填塞了棉花而製成。做得栩栩如生的一個女子布偶。

    女人天生就喜歡這類東西,她也不列外,一見此物,便伸手拿了起來。

    那娃娃地臉和手腳不知是用什麼材料做的,柔軟細緻,上面用彩筆細細描繪了眼耳口鼻,畫得活靈活現,杏眼櫻唇。活脫脫一個微縮了的美人兒。

    凌若辰越看越是喜歡,一整天都拿在手裡把玩。連睡覺的時候。都不忘放在枕邊。

    為了就近照顧她,朱祈鎮特地命人將她的寢宮另外又隔出了兩間臥房。與她的臥房緊緊相鄰,一左一右,正是由他和秦風居住。

    大半年來,本都相安無事,這一夜,夜半時分,所有人都睡得正香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凌若辰的房中,傳出了一陣淒厲地哀號聲。

    等到朱祈鎮和秦風驚醒過來。趕到的時候,卻見顏嫣手中拿著把長劍,劍鋒滴血,而燈燭所照之處,在凌若辰地床前。一個宮女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當場氣絕身亡。

    眾人均是大吃一驚,再一看。凌若辰又縮回了床角里,以被蒙頭,戰慄不已。

    顏嫣急忙收劍向朱祈鎮稟告事情經過,秦風方才知道,這個看起來斯文秀美地女官,竟然是個劍術的高手,乃是朱祈鎮重金從江湖中聘請而來,專門保護凌若辰地。

    也幸好她每日就睡在凌若辰床邊,從無一日離開的時候,今夜方能讓凌若辰避過此劫,讓那前來行刺的宮女飲恨九泉。

    朱祈鎮立刻命人追查那宮女的來歷,封鎖了整個坤寧宮,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同黨。

    他和秦風,則留下來照看凌若辰。

    他們本來還擔心她受到驚嚇後,又會恢復以前的自閉模樣,沒想到叫了兩聲,她便護著肚子出來,全然不似原來那般怯懦。

    顏嫣這才告訴他們,夜裡那宮女原本是負責在外間守夜照顧凌若辰的,不知為何,突然走進來,她原本以為那宮女是來照看火盆的,卻沒想到她拿起個花瓶,就走到床前要砸下去,她一驚之下,只得使出殺手,凌若辰被驚醒之後,第一時間護著孩子,躲到了裡面去。

    他們這才鬆了口氣,知道她是為了保護孩子,怎麼也不能再讓自己懦弱下去,急忙找來御醫給她又配了安胎的藥物,一轉眼,便看到了她枕邊地那個人偶。

    秦風一看到那個人偶,微微吃了一驚,卻並不言語,只是悄悄地將顏嫣拉到了一邊,問起那個宮女的情況。

    顏嫣也有些納悶地說道:「真是奇怪,這宮女晚香也不是剛入宮的了,跟著我也有段時間,一向循規蹈矩,乖巧的很,也從來沒有跟外人聯繫過,更是半點武功都沒有,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等事來。」

    秦風沉吟了一下,突然問道:「你見她在行兇之時,眼睛是睜著的還是閉著地?」

    顏嫣一怔,回想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當時我在後面,又黑燈瞎火地,哪裡看得清她的臉。」

    秦風輕歎了一聲,指指那個人偶,低聲說道:「那東西是從哪裡來地?」

    顏嫣看了一眼,微微皺起眉來,「是太子送來的,怎麼?你懷疑那個人偶有問題嗎?」

    秦風見朱祈鎮正在安撫著凌若辰,她卻將那人偶當成寶貝似的抱在懷中,不由輕輕皺了皺眉,有些遲疑地說道:「我也不敢確定,只不過那人偶看起來有些邪氣,若是有機會,你就想辦法將它扔了吧!」

    顏嫣仔細看了看,有些疑慮地說道:「不會吧,我檢查過的,沒八字沒符咒沒有拿針扎過,怎麼會有問題呢?」

    秦風依舊堅持地說道:「我也說不清,只是一看著就覺得有些不對,難道你沒感覺到那人偶的臉很古怪嗎?」

    顏嫣轉頭看看,茫然地搖搖頭,「畫得很漂亮,沒什麼古怪的。算了,你若是堅持,回頭等皇后睡了,我悄悄扔出去就是了。」秦風點點頭,自從凌若辰能夠接受朱祈鎮的安慰後,他就徹底安守醫生的本分,盡量避免和她的接觸,只是,今日看到的這個人偶,總是讓他感覺心緒不寧,說不出的古怪,可在別人眼裡,偏偏又一點問題都沒有。

    就連朱祈鎮,也跟凌若辰誇了一番這個人偶娃娃做得精緻可愛,手工簡直堪比他們那個時代的SD娃娃,這話說出來,別的人不懂,凌若辰卻是眼睛一亮,想當初,秦翰便曾經送過她一個古裝的SD娃娃,她還曾經當成寶貝一般,給她配了不少的衣服首飾,這個人偶雖然比不上那個那般高度仿真,卻也算是難得的精品了。

    兩人說起舊事,越發地投契起來,甚至還商量著等著寶寶出世後,找那做人偶的師父,在給寶寶做幾個娃娃來玩。

    秦風聽在耳中,莫名地,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再看那個人偶時,竟覺得那嬌艷的面龐上,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像是在看他一般,似笑非笑,帶著種近似嘲諷的微笑。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5:11 PM

【第十卷 啟航】 第四章 傀儡

    調查了一天,錦衣衛和東廠的最後回報,昨晚「行刺」凌若辰的宮女晚香,只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宮女,是從民間選來,家人都是普通的鄉民,與朝廷和江湖中人都毫無瓜葛,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

    甚至,高楓還懷疑到了顏嫣的身上,他現場查看過,落地的花瓶原本就放在床邊的梳妝台上,是晚香拿它行兇被殺時砸碎的,還是被誤殺撞倒的,兩者皆有可能。

    因為凌若辰是在晚香被殺後方才醒來,根本沒看到事情的過程,所以只有顏嫣一人看到晚香「行兇」,被他這麼一說,也找不出更多的證據來了。

    顏嫣雖然氣得要死,但也無從辯駁,就連她自己,也怎麼都不敢相信,平日裡連個蟲子都不敢踩死的晚香,竟然會行刺皇后。

    毫無所獲之下,朱祈鎮只得命人加強了坤寧宮的戒備,自己索性就搬來鋪蓋睡在了凌若辰的臥房之外,顏嫣依舊在房中,負責就近照料。

    顏嫣給凌若辰餵了補品之後,看她睡著之時,還依依不捨地抱著那個人偶,為難地去問了下秦風,她怎麼看,這個人偶娃娃也不像是什麼巫邪之物,但秦風還是堅持要讓她將那娃娃扔掉,她只得等凌若辰睡熟之後,悄悄地將人偶從她懷中抽了出來。

    不料她的手剛一碰到那人偶的頭髮,突然像是被什麼都東西紮了一下似的,指尖微微一痛,她急忙收回手來。看到食指尖上有顆鮮紅的血珠,心下一慌,隨手便放到嘴中吮吸了一口,再一低頭,竟然看到那美麗地人偶面龐,竟像是活過來了一般,美目流盼,正衝著她嫵媚地笑著。

    凌若辰感覺到有人在拉扯手中的人偶。猛然驚醒過來,她本就睡得很淺。這一醒來。藉著微弱的燭光,正好看到顏嫣站在床前。臉色好生古怪地望著自己,以為她來為自己整理被子,便柔聲說道:「我沒事,你也不必如此緊張,快去休息吧!」

    顏嫣卻並不回話,只是定定地望著她,眼中泛起了淡淡的紅光。

    凌若辰見她神情古怪,便坐起身來,順手將那人偶娃娃放在了枕邊。好奇地問道:「顏姑姑,你沒事吧?」

    那娃娃剛一離開她的手,顏嫣眼中的紅光大盛,猛然伸出手去,便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提了起來。

    凌若辰大吃一驚。可顏嫣原本就是朱祈鎮特地請來的武林高手,哪裡有她反抗地機會。只得拚命地伸手去掰開卡在脖子上的那隻手,想要爭取一點點呼吸地空間,甚至連救命都喊不出來,只是在喉嚨裡發出「咯咯」地聲音。

    「顏嫣!你在幹什麼?」

    朱祈鎮聽到動靜,急忙跑了進來,一看到這幅場景,頓時嚇了一跳,大喊一聲,便朝著顏嫣衝去,不料還沒到她的身邊,她只是用眼角掃了他一眼,輕輕鬆鬆地抬起腿來,一腳就將他踢得飛了起來,直撞向窗子,撞斷了整扇窗戶,翻飛了出去。

    「不——嗚——」

    凌若辰眼冒金星,看著他被踢飛出去,突然覺得心口一陣劇痛,幾乎要窒息地痛楚,都比不上那裡來的強烈,如此強烈的感覺,讓她猛地爆發出一股力量,發出了一聲淒厲的長嘯,雙腿一用力,就踢在了顏嫣的身上。

    顏嫣卻依舊緊緊抓著她,只是冷笑了一聲,這點力道踢在她的身上,比撓癢癢差不了多少,將她高高地舉起,手慢慢地收緊,一點點的,要將她的生命從這個軀體裡奪走。

    「放開她,否則我開槍了!——」

    門口傳來一聲厲喝,顏嫣卻根本無動於衷,依舊在用力地,殘忍地看著手中的人掙扎著,像是在掐滅一朵正在燃燒地生命之火。

    秦風手裡拿著火槍,一雙手卻在拚命發抖。

    他的右手自從被閻華康踩斷之後,一直沒好,如今就算有槍,顏嫣和凌若辰的身體幾乎重合在一起,萬一槍法失了準頭,只怕她會死得很快。

    「給我!——」

    朱祈鎮從地上爬了起來,雖然摔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但這個時候,一刻都耽誤不得,不等秦風答應,他一把從他手中搶過了火槍,熟練地點火、開槍——

    「彭——」

    顏嫣的右肩肩頭爆開了一朵血花,再也無力抓著凌若辰,手一軟,她又摔回了床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顏嫣的身子晃了兩下,轉頭看了朱祈鎮一眼,一雙眼睛已經變得血紅,嘴角卻露出了一絲詭異而殘忍地笑容,像是全然不在乎自己肩膀上那個正在噴湧著鮮血地傷口,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轉過身去,朝著凌若辰撲過去。

    「彭!——」

    這一槍依舊只是打在她的肩膀上,巨大地衝擊力撞得她摔倒在床邊,兩隻手臂都抬不起來了,卻依舊堅持著要朝凌若辰爬去。

    凌若辰尖叫著抓起被子蒙在頭上,抓回那個人偶抱在懷裡,絕望地縮回到床角,根本不敢看面前這個面容扭曲猙獰,渾身是血的怪物。

    顏嫣卻一下子停住了,呆呆地望著她。

    「快抓住她,記住,一定要活的!」

    禁衛軍已經聞聲而來,朱祈鎮收回火槍,再三下令,無論如何,要留住顏嫣的性命,她古怪的眼神和那不要命似的勁頭,都透著股子邪氣,根本不像是個正常的人。

    就算她受了這麼重的傷,幾個禁衛軍上去,硬是被她一腳一個踢飛了出來,最後一群人一擁而上,其中有個機巧的侍衛拿了宮門的大門栓,一棍子打在她的後頸處,這才好歹將她打暈了過去,拖了出來。

    朱祈鎮急忙衝過去抱住了凌若辰,她這次被嚇得不輕,加上他之前被顏嫣踢飛時讓她突如其來感到的熟悉感覺,再沒有拒絕他,而是順從地投入他的懷中,身子瑟瑟發抖著,手裡依舊抓著那個人偶娃娃。

    秦風先拿銀針給顏嫣封住了傷口周圍的穴道,止住了流血,然後翻開了她的眼皮看了看,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命人將她送去太醫院治療,然後開了個藥方交給他們帶走,這才走進房中來看看凌若辰的情況。

    給她把完脈後,他輕歎了一聲,說道:「皇后倒是沒事,只是顏姑娘不知為何,竟然會中了傀儡蟲之毒,所以才會突然狂性大發,攻擊皇后。」

    「傀儡蟲?」



【第十卷 啟航】 第五章 噩夢

    秦風看著凌若辰懷中的那個人偶娃娃,輕輕歎息了一聲。

    「如果我猜得不錯,那傀儡蟲的來源,應該是這個人偶娃娃。」

    「人偶?」朱祈鎮一怔,望向她緊緊抱著的娃娃,腦海中閃過一絲疑慮,遲疑地說道:「這是深兒送給若辰的啊,怎麼可能——」

    秦風苦笑了一下,示意他扶起凌若辰到隔壁臥房去休息,這邊被搞得一塌糊塗,血污遍地,收拾起來,只怕一兩天都沒法住人了。

    凌若辰一下床來才覺得兩腿發軟,之前那般緊張的時候,一點都沒感覺,現在一放鬆下來,才覺得渾身無力。

    只是她如今身懷六甲,已經比原來胖了許多,朱祈鎮抱起她時,也有些吃力,卻不肯假手於人,一直到了另一個臥房將她放在床上,方才喘息著擦去額上的汗水。

    秦風見她一直不肯放下那個人偶娃娃,便上前仔細地看了看,柔聲說道:「這個娃娃做得好生精緻,讓我看看好嗎?」

    凌若辰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基於一直以來對他的信任和依賴,終於還是將它放在了他的手中,還不忘叮囑了一句,「你小心一點,娃娃很嬌氣的,千萬不要弄痛了她哦!」

    秦風苦笑著接過那人偶來,小心地拎在手中,一點點地檢查過去,終於在她的頭上發現了一滴幾乎凝結的血珠。

    他湊到鼻端聞了一下,輕歎一聲,「果然是傀儡蟲。」

    朱祈鎮一聽這個東西的名字。就有些渾身發毛,看了一眼凌若辰,見她還巴巴地望著被秦風拿走地娃娃,便輕咳了一聲,說道:「不如先等她睡下了,我們再去看看顏嫣,研究下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秦風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個小藥瓶。遞給朱祈鎮,自己去倒了杯水。端過來說道:「皇后方才受了驚嚇。有沒睡好,就先服顆寧神丹。早些休息。」

    凌若辰非得抱著那個人偶娃娃,才肯吃藥,秦風無奈,也只得先還給了她。她吃了藥沒多一會,就昏昏睡去,懷中卻依舊死死地抱著那個娃娃。

    朱祈鎮本想將它取出來,剛一動她就輕哼了一聲,皺起眉來,只得鬆開手來。為難地看著秦風,「怎麼辦?」

    秦風苦笑了一下,說道:「算了,只要你我別中了招,一時半會還不會有事。你照看著她。我先去看看顏嫣,她才是最冤枉的。等我問清楚了情況。再回來告訴你。」

    朱祈鎮點點頭,不管發生再大的事情,這個時候,他是絕對不想也不敢再離開她一步了。

    秦風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來,又回頭叮囑了一句,說道:「你千萬小心,那個人偶有問題,你可不要再中招了。」

    朱祈鎮點點頭,目送他離去,便到床邊守著凌若辰,看著她疲憊柔弱的睡容,不由得一陣心疼,想了一想,還是走到門口,讓人找來高楓,低低地吩咐了幾句,這才悄然回來,搬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

    「翰——秦翰!——」

    凌若辰在睡夢中,突然低低地囈語起來,緊閉著雙眼,雙眉緊緊地蹙成了一團,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在這裡。」

    朱祈鎮伸出一隻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在她的眉心,想要揉開她的鬱結,驅逐她地恐懼。

    凌若辰握著他的手,用力地朝自己懷中拉去,「不要走——不要扔下我——」

    朱祈鎮輕歎一聲,起身上床,躺在她地身邊,任她抱著自己地手臂,請攬她在懷中,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慰著她,看著她像個孩子一般,偎依在自己地胸前,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和安全感,恍惚之間,像是又回到了在南宮時的日子。

    雖然困苦艱辛,卻不失溫馨親密。

    兩人親密地相擁在一起,突然之間,有個東西頂了一下他的肚子,他低下頭去,看到她隆起的腹部,滑過一個小小的凸起,他伸出手去,輕輕地覆在上面,柔柔地摸了一下,那裡面像是有只小腳,感應到了他的觸摸,調皮地踹了一腳,鼓起個小包來,忽而又伸了個懶腰,小小的拳腳在裡面晃來晃去,小鼓包忽而在左,忽而在右。

    他感覺著這生命的悸動,心中湧起無限地感觸來。

    這裡面是他們共同製造出來的小生命,延續著她的骨,他的血,就這樣在她的腹中,從一個小小地胚胎,成長為這有感覺有生命地小東西,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來到這個世界成為他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小傢伙像是在跟他捉迷藏一般,在裡面動來動去,動作越來越大,終於引得凌若辰不適地呻吟了一聲,輕輕地翻了個身。

    原本抱在她懷中地人偶,終於鬆開了,落在兩人之間。

    朱祈鎮心中一動,正準備將它拿起來扔出去,伸手抓住了它小小的手,突然覺得入手柔軟溫膩,哪裡像是個玩偶,倒像是微縮般的人手。

    他吃了一驚,低頭望去,正好對上了她的臉。

    那張嬌艷嫵媚的面龐,白裡透紅,紅唇如血,眼如點漆,原本就畫得極為逼真,被他這麼一看,竟像是活轉過來一般,眼波流轉,向他妖媚地一笑,那笑容,竟似十分的熟悉,帶著幾分妖異的魅惑,讓他莫名地就是心頭一顫。

    「皇上——還記得臣妾嗎?」更讓他吃驚的是,這人偶竟然朱唇輕啟,衝著他說起話來。

    他不由得身子微微向後仰去,可是半截手臂還被凌若辰壓著,又不能真的退開,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她,不由自主地問道:「你——你——你是誰?」

    人偶微微一笑,竟然有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猶若真人版風情萬種的表情,出現在這樣的一個人偶娃娃身上,只讓人感覺毛骨悚然,渾身發冷。

    「皇上真是好生健忘啊,前幾日才在西宮與臣妾恩愛過,怎麼這麼快就將臣妾忘得乾乾淨淨了呢?」

    「你——」

    朱祈鎮如墮冰窖,看著那人偶越來越生動的表情和柔媚的面龐,脊樑上滑過一溜冰冷的汗珠,聲音也顫抖了起來,「你——是周——周——周貴妃!」

    「咯咯咯!皇上居然還記得臣妾啊!」

    人偶突然掩口嬌笑起來,紅袖一揮,柔聲說道:「真是不枉了臣妾心心唸唸地牽掛皇上,費盡元神方才來到此處,借了顏嫣的血,總算是可以重新見到皇上了。」

    「不!——我不要見你!-

    朱祈鎮驚惶地一把抓起她,轉身就朝地上狠狠地扔了出去。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10-2 05:13 PM

【第十卷 啟航】 第六章 中招

    「皇上!」

    「皇上!皇上醒醒!——」

    被人大力搖晃著,朱祈鎮慢慢睜開眼來,第一眼看到的,竟是顏嫣蒼白的面孔,頓時嚇了一跳,一翻身起來,張開手臂護住身後,警惕地望著她,叫道:「你站住!不許傷害若辰!不許過來!——」

    「皇上,不用怕,她已經沒事了!」

    從顏嫣的身後,又探出個人頭來,朱祈鎮定睛一看,竟是秦風。

    朱祈鎮尚未反應過來,顏嫣已經苦笑了一聲,給朱祈鎮看了下自己被層層繃帶包裹起來的雙肩,輕歎道:「皇上請放心,我都傷成這樣了,哪裡還能傷得了你們,只不過,想不到這火槍如此厲害,顏嫣從此,就是廢人一個了。」

    秦風也跟著解釋道:「微臣方才去看顏嫣,給她包紮好傷口之後,發覺她已經清醒過來,才知道,在她失去神智之前,曾經被那人偶刺破了手指,想必就是那個時候,被傀儡蟲控制了心智,才會去襲擊皇后。她重傷之後失血過多,那傀儡蟲也隨之失效,微臣擔心皇上在這邊不知那人偶的厲害,受到傷害,特地帶她趕來。不想正好看到皇上夢魘,這才冒昧叫醒皇上,望皇上能夠念在顏嫣並非本意,恕她無罪。」

    朱祈鎮點點頭,還是有些眩暈,四處張望了一番,並沒有看到那個紅衣的人偶娃娃,這才鬆了口氣,說道:「她也是被奸人所害。朕又怎麼能怪她呢?對了,你們進來之時,可否看清楚那個人偶的樣貌?」

    秦風怔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微臣和顏嫣回來,聽到皇上你在房中大說夢話,趕進來時,只看到你在地上。並未看到人偶。」

    朱祈鎮一驚,急忙衝到床邊一看。凌若辰依舊在睡夢中。只是眉目舒展,神情安詳。雙手輕輕放在自己地腹上,睡得甚是安穩,而整個床上,除她之外,再無其他人或物,那詭異的紅衣人偶,竟然不知去了哪裡。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明明看見那人偶突然變成了周貴妃的模樣,說是回來找我的,怎麼會突然不見了呢?」

    秦風也走過去看了看。皺起眉來,說道:「會不會是你已經把它扔了,然後自己忘記了?啊,皇上,你可否被那人偶所傷過?」

    朱祈鎮茫然地搖搖頭。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方纔的一切,似夢似真。他幾乎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做夢,還是之前的是夢,無意識地回過頭去,望向窗子,突然看到窗外一角紅衣一閃,他急忙跑了過去,果然看到窗欞被砸斷了一根,推開窗去,就在一扇窗的下面,搖搖晃晃地,掛著那個詭異的紅衣人偶娃娃。「在這裡!——」

    他喊了一聲,伸手就想去拿。

    「不要動它!——」

    顏嫣失聲驚呼起來,可是已經晚了。

    朱祈鎮地手剛一碰到那個人偶的時候,就覺得像是被木刺紮了一下一樣,微微地一點點刺痛,猛地收回手來,食指指尖,一點殷紅地血珠。

    「糟了!」

    顏嫣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就是前車之鑒,之前也不過是這麼毫不起眼的一點小傷,搞得她大發狂性,差點殺了凌若辰不說,最後自己身中兩槍,如今徹底成了個廢人。

    秦風也是大吃一驚,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從懷中取出個藥瓶來,倒出粒藥丸就往朱祈鎮地嘴裡塞去。

    還沒到他的嘴邊,他已經一偏頭閃過,重新抓起了那個人偶,有些茫然地轉回身來,眼中隱約有紅光閃爍,朝著凌若辰的方向走去。

    「皇上!——」

    秦風和顏嫣齊齊擋在了他的身前,急急地叫著他,想要將他叫醒。

    秦風手裡還拿著那藥丸,試圖給他餵下,卻被他斷然拒絕,也不知從哪裡來的那麼大力氣,一把就推開兩人,拎著那個人偶娃娃,一言不發,堅持朝著凌若辰走去。

    秦風急忙衝到門口喊高楓等人進來幫忙,可他們進來之後,也傻了眼,如今在發狂的人是皇帝,傷不得打不得碰不得,又該如何去阻攔他呢?

    顏嫣咬了咬牙,雖然雙肩的傷口依舊痛得要命,可她還是第一個衝到了床前,擋在了朱祈鎮的身前,柳眉倒豎,聲色俱厲地喝道:「皇上!你動手之前,可要想清楚了,這上面的人,非但是你地妻子,你口口聲聲最愛的人,還有你未出世的孩子!你知道嗎?」

    朱祈鎮抱著那人偶娃娃,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眼中的紅光大盛,根本看不到她地存在,只是定定地盯著床上尚在沉睡中地那人,一伸手,像是撥拉個障礙物一般,一把就將顏嫣推倒了一旁去,摔倒在地上。

    「皇上!——」

    秦風也急得大喊一聲,從後面想要拉住他,剛一伸出手去,被他有意無意地隨手一甩,也帶得摔倒在地上。

    高楓卻帶著一眾禁衛軍在那裡呆若木雞,他們都是直接受命於皇帝的親衛,如今這等場面,自然看得出朱祈鎮有問題,可一向森嚴地等級在那裡擺著,讓他們又如何敢去阻攔甚至攻擊完全主掌他們貴賤生死的皇帝。

    朱祈鎮伸出手去,還沒碰到凌若辰的身子,就突然看見她翻了個身,那凸起的腹部,正好擦過了他的指尖。

    他莫名地呆了一下,看著那腹中的小傢伙,像是有了感應一般,之前與他已經多次玩過的遊戲,如今又玩了起來,一拳一腳,從裡面打在媽媽的肚子上,讓她不時地凸起一個又一個小包,肉呼呼圓鼓鼓的,看在人眼中,說不出的詭異。

    人偶娃娃在他的手中,忽然搖擺了起來,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力,在憤怒地,瘋狂地,前後搖擺著,似乎想要從他的手裡掙脫出去。

    而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她的腹部,眼中的紅光,忽閃忽隱,臉上神色,也是紅紅白白,變化不定,像是在經歷一場極為激烈的思想鬥爭。

    當那隆起的部分終於停止了動作時,他眼中的紅光終於穩定下來,越來越亮,完全佔據了他眼中所有的光芒。

    他將那個人偶娃娃抱回拉懷中,讓它安靜了下來,然後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去,放在了凌若辰的脖子上。



【第十卷 啟航】第七章 破解

    「不要!——」

    秦風眼看著朱祈鎮將手放在了凌若辰的脖子上,驚駭地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就想衝過去攔住他,可是沒想到,被攔住的人,竟然是他。

    高楓和另一個侍衛懶腰抱住了他,不讓他靠近半步。

    「秦大人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說——」

    「看什麼看,再晚就來不及——」

    秦風氣急敗壞地吼了一聲,朝那邊看了過去,剛想要掙脫他們的時候,看清楚了那邊的情形,也不由得頓住了,愣愣地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

    朱祈鎮的一隻手剛剛放在凌若辰的脖子上時,她突然就醒了過來。

    還沒等他用力,她便輕輕地笑了起來,甜甜地一笑,伸出手來,「原來娃娃在你那裡啊,謝謝你幫我找回來!」

    原本要用力的手,一下子頓住了。

    那雙眼中的紅光,接觸到她那燦爛的笑容,彷彿遇見了陽光的冰雪,霎時間崩潰消散,化作了潺潺溫柔的溪水。

    那隻手,就怎麼也無法再多用一分力下去。

    人偶娃娃在他的懷中,又開始拚命地扭動起來,發出吱吱的聲響,不明白的人,還以為他用力擠壓方才使得它發出怪聲,可當朱祈鎮將它提了起來,遞向凌若辰的時候,它依舊不停地發出奇怪的聲音來。眼看著那娃娃就要到了凌若辰的手中,朱祈鎮的手卻突然停住了,臉上流露出掙扎著地痛苦之色。猛地收回手來,抱住自己的腦袋。

    「不——不行——不——不可以——」

    凌若辰望著他,純淨的眼眸中沒有失望,只是關切地看著他,柔聲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你也喜歡娃娃。捨不得還給我?」

    看到朱祈鎮不言不語,只是一臉痛苦的神色,她居然輕輕歎息了一聲,遺憾地看了眼那個人偶,說道:「我也捨不得這娃娃,可你若是真的這麼難受,那你就拿去吧,反正。我地寶寶也很快會出世了,有她陪著我,我就不需要這個了。」

    「寶寶?出世?」

    朱祈鎮喃喃地重複了一遍她說的話,臉上的痛苦掙扎之色緩和了許多,突然低下頭來,看了一眼那個妖異的人偶,微微一笑,喃喃地說道:「不管我會變成什麼樣,不論我去了哪裡,都會永遠愛你、敬你、保護你。」

    凌若辰的眼睛一亮。定定地望著他,不由自主地,也跟著念道:「無論你貧窮富貴,生老病死。生生世世,我都會與你同在。」

    四目相對,眼波流轉間,周圍的一切,都似乎不復存在。

    留下的,只有彼此的影像。

    無論時間還是生死,都無法阻隔和改變地感情,就算是變成了傀儡。也壓不住內心深處最純淨最強大的情感。

    朱祈鎮眼中的紅光,消失得乾乾淨淨,留下的,只有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的,只有那一個人的影子。

    人偶娃娃從他的手中落了下去。發出淒厲的聲音。

    一道雪亮的劍光閃過。將它一劍劃過,斬成兩段。挑得飛了出去,還沒等落到地上,它就突然燃燒了起來,變成了兩團小小地火球,發出古怪的聲音,在火中捲曲扭動,最後化為兩團漆黑的焦炭。

    高楓看著在他劍下化為焦炭的人偶,總算是鬆了口氣,一揮手,示意兩個手下不必再攔著秦風了。

    而秦風這次,卻沒有再向前走去,他只是停在那裡,定定地望著眼前地這兩個人。

    他們四目相投,兩兩相望,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精力,去感覺別人的存在。

    他苦笑了一下,拉著顏嫣,走了出去。

    高楓等人,也只是遲疑了一下,讓人掃起了地上的焦炭,收拾了一下,便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

    功成身退,這個時候,已經不適合他們在那裡了。

    顏嫣跟著秦風出去,突然衝著他問道:「此間事了,我準備回華山靜養,只怕餘生都不會回來,不知秦大人又有何打算?」

    「打算?」

    秦風怔了一下,眼神茫然,竟不知如何作答。

    顏嫣看著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自從她入宮以來,名義上是坤寧宮的女官,暗地裡負責保護凌若辰,這大半年來,竟有十之的時間是與秦風在一起。

    初見秦風,她便對這個人有著深深的好奇。

    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他對皇后,有著不一般地感情。若他悄然隱退,無人知曉也就罷了,可偏偏因為皇后的失魂之症,讓他不得不留下,不得不在她身邊守護照顧著,這份情,便越發的艱難了。

    從那時開始,她就忍不住去注意這個曾經被武林中人恨之入骨的男子。

    因為他一手製造的火器,哪怕武功再高的高手,也無法敵得過神機營地亂槍齊發,朝廷地權威日重,江湖卻日漸式微,若論起罪魁禍首來,便是這個秦風。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個號稱火神地火器天才,竟然會是天山雪道人的弟子,更沒想到的是,就為了這個永遠得不到的女人,他竟然肯放棄了原來的一切,甘願在皇宮裡做個無名的大夫。

    在皇宮呆的時間越久,就越是心疼這個沉默的男子。

    她親眼看到皇上為了皇后,解散三宮六院,廢除後宮諸妃,甚至將大部分的權利和責任移交給了內閣諸臣,而將大多數的時間空出來,陪著凌若辰養病。

    知道那兩人的事情越多,就越是覺得秦風難為。

    尤其是今日,顏嫣親眼看著他如何焦急如何擔憂,可到了末了,那兩人言歸於好,卻將他全然遺忘。

    這大半年來,他已經消瘦了許多,比之當初傳說中那個翩翩佳公子,早已判若兩人。

    再這樣下去,早晚他會抑鬱成內傷,倒不如離開這個是非地,浪跡天涯,或許方能忘情於她。

    顏嫣輕歎一聲,說道:「大人如此才華,怎甘於就這麼埋沒宮中?更何況,如今的宮中,也不需要你——」

    秦風苦笑了一下,他何嘗不明白她的心意,只不過,凌若辰一日未真正痊癒,那些在暗中搗鬼的人一日沒有徹底清除,他又怎能放心離開。

    「顏姑姑過獎了,秦某不過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又談得上什麼才華。如今那人偶雖然被毀,可是始作俑者卻並未落網,姑姑這雙手也算是廢在那人手裡,不如跟我一起去看看,將她繩之以法,也算給姑姑出口氣了。」

    顏嫣點點頭,說道:「是去東宮太子那裡嗎?」

    秦風輕輕搖了搖頭,眼神幽深地望向相反的方向,「去西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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