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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上上芊 - 傲慢先生遇上愛【單】 [打印本頁]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9 09:47 PM     標題: 上上芊 - 傲慢先生遇上愛【單】

本帖最後由 ruby_0407 於 2011-9-30 01:26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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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東方行傲是個天才,寫一曲值千金,住豪宅開好車,是她沒見識過的富有;
除此之外他更是個狂人,才華洋溢怪癖多,夜夜笙歌開派對,日子精彩絕倫。
她只是個兼差時薪清潔工的老師,面對這俊美又傲慢的樂壇大人物應安分點,
但他太不懂得照顧自己,她忍不住雞婆唸他管他,不料卻發現他的秘密──
原來父母早逝的他心有千千結,脾氣很大只因內心寂寞,看誰都不順眼;
每當派對夜裡,人越多越熱鬧,他的心卻越孤寂……
唉!這男人實在令人放心不下,當他拉住她的手,教她怎麼走得開?
他對邢見幸印象深刻,因為她是個瘋女人!
一週才來打掃半天,卻管天管地管主人連他的魚都要管?!
瞪她她不怕,罵她她不退讓,還振振有詞轟到他頭快爆炸!
他想維持我行我素的個性,偏不由自主很依賴她的陪伴,
他什麼都不缺,但她的出現提醒他他少了個東西──愛!
嘖!這方面她比他富有太多,當然有義務多愛他一點,
這次他真心決定不要錯過人生的美好,錯過她……

【出版日期】 2011/06/16
【出版社名稱】 狗屋
【書系及編號】采花1066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29 11:50 PM

楔子

  錄音室裡,一群人正忙著錄製新專輯,突然,「砰!」地一聲,大門被用力推開,所有人瞬間停下手邊動作往門口望去,心中同時亮出一個恐怖的大問號--

  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居然敢打斷「大哥」錄音?

  被尊稱為「大哥」的王牌製作人也惡狠狠瞪向來人,髒話正要飆出口,當他看見來人是誰後,馬上變臉,立即換上討好的笑臉。

  「東方,怎麼來了?」

  東方行傲黑眸冷冷掃視室內一圈,沉聲道:「我找Jason。」

  他面無表情地副手站著,對正在錄音的天后艾蜜充滿柔情的目光視若無睹。

  聞言,大哥連忙轉身喊人:「Jason剛才去樓上找唱片公司老闆了,誰快去把人叫回來,還有,快送杯咖啡過來給東方!」

  大哥心裡有數發生了什麼事,鬼才作曲家東方行傲跟歌手艾蜜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已經連續三天成為報紙的頭條。

  艾蜜的經紀人Jason在業界是出了名的會炒新聞,自從東方幫艾蜜量身打造一首歌大紅之後,立刻傳出艾蜜跟東方正在交往的緋聞,圈內人都知道這是Jason放出去的消息,畢竟現在哪個歌手只要能跟東方行傲的名字扯上關係,專輯保證大賣,身價馬上飆漲。

  只不過東方行傲是出了名硬脾氣,從不配合炒作新聞的,萬一他把東方惹毛了,東方不在為這家唱片公司作曲,那Jason就得不償失了。

  「不用,我馬上要走了。」東方行傲俊顏緊繃,神情冷淡,不怒而威。

  現場所有人都不敢吭聲,明明只有幾分鐘時間,眾人卻感覺像的那了一輩子之久。

  「東方,你來啦?來看我們家的艾蜜嗎?」Jason一出現,臉上立刻堆起笑容。

  東方行傲俊顏罩著寒霜,不發一語地盯著他,直到對方額頭開始冒出冷汗,才懶洋洋地開金口--

  「你應該很清楚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這個……」Jason額頭的冷汗冒得更加洶湧,只好討好地說道:「真的很抱歉,那些狗仔這樣騷擾您,現在的媒體真是誇張--」

  他多希望這則緋聞可以弄假成真啊!東方可以幫艾蜜拉抬聲勢,他的歌更可以鞏固她的天后地位,今年金曲獎能不能得獎,就看這則緋聞能不能持續發燒了。

  「我不想跟你廢話。」東方行傲冷冷瞅他一眼。「你再拿我的名字炒新聞,我就讓你身敗名裂。」

  「可、可是我們家艾蜜是真心喜歡你。」Jason祭出哀兵政策。

  東方行傲絲毫不為所動。「那是你家的事。」

  Jason原還想說些什麼,卻在他沉冷的盯視下,膽顫心驚地低頭,不敢再說話。

  東方撩完話,隨即邁開長腿離開。

  狂風掃過,錄音室一片安靜。

  Jason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除了懼意之外,還有一絲不甘心正在發酵……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30 12:06 AM

第一章

  「老師,再見。」

  星期五晚上,作文班裡可愛的小朋友一個個跳下椅子,朝邢見幸開心地說再見,小小的教室裡頓時此時此起彼落地響著孩子們可愛的再見聲。

  「再見,下禮拜見。」邢見幸忙著跟小朋友們一一說再見。

  這時,一個胖嘟嘟的小男生走到她面前,邢見幸察覺,蹲下身。「小德,怎麼了嗎?」

  「老師,我喜歡你。」小德一臉認真。

  「我也很喜歡小德。」邢見幸給小德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會乖乖寫功課。」小德很在意自己的沒交功課,老師輕輕皺了一下眉頭的表情。

  「小德最乖了。」她從容地表態,拍拍他的頭。

  「老師再見。」

  「再見。」

  邢見幸結束工作回到辦公室,跟班主任稍微討論一下今天的教學狀況後,便微笑著道別。

  但她人才剛踏出補習班,就接到大學好友花悅嫪的來電。

  「小幸,還在補習班嗎?」花悅嫪劈頭就問。

  「剛離開。」邢見幸一面講手機,一面往捷運站前進,她急著回家煮母親愛吃的食物,睡前還要做點家庭代工。「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過馬路時,她不經意瞄見一位老奶奶走得很慢,便跟在老奶奶身後,當綠燈開始閃爍、車子蠢蠢欲動時,她立刻抬手示意沒耐心的駕駛稍安勿躁,直到老奶奶安全過了馬路。

  「我下禮拜要去西班牙進修,時間大約三到六個月,我想你幫我一個忙。」花悅嫪切入正題。

  「什麼忙?」

  「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打工嗎?」

  「幫作曲家打掃家裡的工作?」她當然記得,當初花悅嫪提到這事時,她還被這份工作優渥的薪水嚇了一跳。

  「對,就是教授幫我介紹的那份工作,每週一跟六早上過去打掃,週薪一萬的超優工作。」花悅嫪很高興她還記得這件事。

  「你該不會是要我過去幫你代班吧?」邢見幸終於嗅出端倪。

  「小幸,拜託,萬一那個作曲家趁我不在的時候找別人取代我,我就沒錢付學費了。」她可不想失去這麼好的工作。「只要每週一跟六早上的時間,不會影響你補習班的課,還可以增加額外收入,另外,跟照顧你母親的時間也完全沒有衝突。」

  花悅嫪一口氣說完好友可能拒絕的理由,末了,以一句讓人無法拒絕的懇求作結。

  「小幸,我需要你的幫忙,我真的希望回國後還能保有這份工作。」

  「好吧,什麼時候開始?」事實上邢見幸也無法拒絕,因為現在的她很需要用錢。

  兩年前,大學剛畢業的她本來要跟花悅嫪一起念研究所繼續深造,誰知母親突然病倒了,醫生宣告母親得了二尖瓣膜跟三尖瓣膜脫垂閉鎖不全狹心症,心臟功能只剩25%,需要及早做換心手術。

  父親早逝,家裡本來就沒什麼存款,為了籌措龐大的醫藥費,邢見幸放棄念研究所的機會,全心在補習班工作,下課之後,她還得去醫院探望母親,為了讓母親得到最好的醫療照顧,最近她正打算找機會多兼一份工作,花悅嫪的請求來得正是時候。

  「下禮拜開始。」花悅嫪知道打鐵要趁熱,立刻詢問:「明天你有空嗎?」

  「星期六?」邢見幸想了一下,回答:「有。」

  「那……我乾脆直接跟你約在我工作的地方碰面好了,地址等一下再傳簡訊給你。我跟你說,雇傭我的作曲家長得很帥,可是脾氣很古怪,非常注重個人隱私,我沒他的手機號碼,不過我會儘量找機會跟他提請你代班的事。每個星期六他會把當周的薪水放在玄關的櫃子上,如果這禮拜沒機會碰到他,我會留紙條給他說明所有情況,你不用擔心。」

  「那大概要做些什麼事?」

  「喔,我跟你說,工作內容超級簡單,感覺不像打掃,比較像……撿酒瓶回收……」

  撿酒瓶回收?

  邢見幸下意識地皺眉,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想開口問,捷運大龍轟隆隆駛進車站,她聽不清楚好友究竟又說了什麼,直到跳上捷運後,才發現好友已經掛斷電話。

  沒多久,一封簡訊傳到她手機裡,她仔細一看,發現正是那位知名作曲家的住址。

  「你是誰?」

  星期一早上十點鐘,隱隱透漏出不悅的低沉嗓音在邢見幸身後響起,一瞬間,她立刻明白,這棟豪華大宅的主人還不知道她來代班的事。

  上個星期她跟花悅嫪一起過來打掃,這棟豪宅裡頭空無一人,只有滿地的空酒瓶。

  花悅嫪聳聳肩要她不用驚訝,因為每星期六跟星期一看到的都是相同的場面,從沒有例外。

  她回家之後好奇地查了這些酒的來歷跟價格,發現每瓶都價值不菲,由此可推測,屋主是個富有又頹廢的酒鬼,這認知讓她對屋主的印象大大扣分。

  邢見幸放下手中收拾到一半的工作,深吸口氣,鎮定地轉身面對顯然飲酒過量的老闆。

  幾乎是一轉身,她就呆住了。

  眼前的男人沒有她說想像的頹廢邋遢,相反的,他看起來很清醒,擁有立體五官以及健美身材,裸露著上半身,露出足以讓女人噴鼻血的性感六塊肌,下半身穿著休閒棉褲,絲毫不像酒精中毒者……

  邢見幸迎視他稱不上客氣的審視,抬高下巴解釋道:「你好,我是來代班的清潔人員,花悅嫪出國進修中,大概要半年之後才會回來。」

  東方行傲蹙眉問道:「花什麼?」

  邢見幸一愣,又重複一次:「花悅嫪,之前來幫你打掃的人。」

  「喔,她沒說過。」東方行傲冷冷看著她。

  「可能是因為她沒機會跟你碰到面,不過,她應該有留紙條在鞋櫃上。」也就是他放薪水的地方。

  「我沒看到。」東方行傲臉色很難看,此刻腦中唯一的想法只有--頭好痛!

  老天,他昨天喝太多酒了,模糊的印象裡他好像還跟誰上了床……

  看他一副覺得她在說謊的模樣,邢見幸胸口冒出一小團火苗,有解釋道:「可能你看漏掉了,上周我跟她一起打掃完後,有看見她把字條放在櫃子上。」

  這麼一說,倒是真有這個可能性……

  但是連續兩天的party把這裡搞得面目全非,紙條大概早就搞丟了。

  東方行傲沉浸在回憶中,想起上週末他因為受不了屋裡縱情的虛華氣氛,抓著一瓶酒逃了出去,等他清醒時,才赫然發現自己躺在公園的草地上。

  所有賓客都很瞭解他的規矩,不管喝得多醉,一律在清晨四點以前離開這裡。

  然後,他拖著猶濕的身子走上二樓,在光線不明的空閒裡,坐在鋼琴前花了十分鐘便寫出一首歌。

  將曲子傳給製作人之後沒多久,就接到她打來大呼小叫的電話,讚歎著這首曲子會有多轟動、為他賺進多少錢。

  但他完全沒把製作人的電話聽進耳裡,因為,對他來說,音符裡裝的東西不應該是金錢,而是靈魂的重量。

  偏偏這一點沒人瞭解,他們在乎的只有錢、錢、錢……

  東方行傲眉頭糾結,整個人幾乎要被陰沉的思緒所淹沒,直到一絲亮光闖進他眼裡,他猛然回神,抬頭一看。

  原來是邢見幸不知何時來到客廳,按了遙控器打開窗簾,霎時陽光照進屋裡。室內一片明亮!

  「你怎麼打開窗簾!」他幾個大步衝到她面前,怒目咬牙低吼。

  「遙控器啊。」邢見幸困惑地看著他,晃了晃手中的遙控器。

  他不知道客廳的窗簾可以打開嗎?

  這樣舒服多了,當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客廳地面簡直就像鋪了黃金一樣澄澄發亮,原先的鬱悶氣氛也一掃而空。

  東方行傲忍住滿腔不悅,粗魯地搶過遙控器一按,不到幾秒鐘時間,窗簾又關上了。

  邢見幸很茫然,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

  「那個叫花什麼的清潔工顯然忘了提醒你。」東方行傲丟開遙控器,雙手環胸,淩厲黑眸倨傲地射向她。

  她一愣。「提醒什麼?」

  「我在的時候,禁止做出任何改變。」他咬牙低哼。

  「我沒有改變什麼啊。」她一臉無辜,不解地看著他。

  「你打開了窗簾。」他嚴厲地指控。

  在別人的世界裡,也許偶爾曬曬陽光並不要緊,但他不行,只要稍微接觸到陽光,他腦子裡的靈感就跟晨露一樣,馬上消失無蹤。

  「我只是想讓陽光進來消除屋裡的黴味,一下子就好。」邢見幸不懂他的堅持所為何來。

  「我的屋子不需要陽光。」他繃著臉看她。

  她認真地看著他。「不可能不需要的,任何東西,包括人類,都需要陽光。」這是基本常識,他居然不知道?

  如果沒有太陽的幫忙,他體內會缺乏維生素D,接著,他結實完美的身材裡頭的骨骼就會像稻草一樣弱不禁風。

  「我、不、需、要。」東方行傲斬釘截鐵地再次重申,冷瞪了她一眼,表示話題到此結束。

  他轉身走進廚房,但身後的聲音並未停止--

  「如果太久沒有接觸陽光,一直生活在黑壓壓的環境裡,會讓人感覺壓力很大,嚴重的話心裡會生病的。」邢見幸堅持想提醒他,免得哪天他真出了毛病,她會責怪自己的冷漠。

  「我付錢給你,不是因為你是精神科醫生,你只要把屋子打掃乾淨就好,請不要自行增加工作量。」他端著熱咖啡走出廚房,黑眸半斂,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字一句把話說得很清楚。

  邢見幸小臉緊繃,如果這份工作沒有牽扯到她的朋友,她早就像教作文班那些小朋友一樣罰他抄寫了。

  「可以。」最後,她聽見自己說。

  「很好。」東方行傲滿意地頜首。

  不過,他的好心情只維持到熱咖啡喝到一半時,因為他突然發現,原本擺在客廳角落的金魚缸不見了!

  他放下咖啡杯,衝過去一探究竟。

  邢見幸正蹲在地上收拾滿地的酒瓶,今天的酒瓶多到誇張,不僅丟滿客廳各角落,連二樓的階梯也難逃一劫。

  好不容易清掉沙發旁的酒瓶,她站起身,還來不及熬過因貧血帶來的頭暈,就聽見陰沉嗓音直接噴向她的臉。

  「我的魚缸呢?」

  哪來的魚缸?她皺眉。

  「你把我的魚缸拿去哪兒去了?」東方行傲氣急敗壞地大吼。

  邢見幸困惑地看著他,語氣肯定。「你沒有魚缸啊。」

  他有!

  到底誰才是屋主?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瘋女人?居然敢挑釁他!

  「就是裡頭有魚的那個大酒杯!」東方行傲惡狠狠地瞪著她,煩躁地伸手扒過黑髮。

  邢見幸傻住。「不會是那個像一顆足球大的透明酒杯吧?」

  「對,裡頭有養一條魚。」東方行傲著急地說。

  那條魚對他來說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

  如果這棟房子燒起來,他唯一要搶救的就是那條魚!

  「原來是那個大酒杯……我把它放進庭院的SPA池裡了。」她恍然大悟,越來越覺得這個英俊又有才氣的屋主可能腦袋有毛病,怪癖真多,金魚不養在真正的魚缸,竟養在酒杯裡。

  如果他夠重視那條魚,就不會讓他喝醉酒的朋友吐在大酒杯裡,幸好她一早來看到了,這才救了那條魚。

  「你把這個酒杯都丟進去?」東方行傲不可置信地大喊,不等她回答,人已經飛快衝向庭院。

  「只有魚。」邢見幸只能對著空氣解釋。

  東方行傲站在SPA池前,看見在池子裡游得不亦樂乎的小金魚時,才大大鬆了一口氣,全身甚至還有種虛脫的感覺。

  「你最好有個好理由。」他冷冷瞪她一眼。

  「我早上來的時候,看見你的寶貝金魚正在一團噁心的嘔吐物裡游來游去,所以就先把它移到這裡。」

  什麼?東方行傲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他要把那個罪魁禍首揪出來!

  邢見幸接收到他驚訝的目光,朝他肯定地點點頭,接著往下說--

  「我順手清理了一下,現在那個大酒杯正躺在那邊的草地上曬太陽--殺菌。」她刻意強調「殺菌」二字。

  東方行傲愣了一下。

  他差點忘了這個女人有多熱愛陽光,還殺菌咧……

  「要我現在把魚放回那個『小到要命』的魚缸裡嗎?」

  「小到要命」的魚缸?

  「你好像對我的魚缸很有意見。」他瞇細了眼,反問道。

  「我沒有意見,只是--」她頓了一下,選擇以委婉的方式說:「如果你真的很在乎那條魚,就應該站在它的立場為它想想。」

  什麼?東方行傲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你所謂的魚缸,其實只是一個酒杯,雖然是個特大號酒杯,但還是個酒杯。你不應該隨意把魚養在酒杯裡,而不找個設備齊全的魚缸給他住。」壓不住天生雞婆的個性,邢見幸試著平靜且客觀地提供建議。「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當我看到那隻魚時,心中第一個感覺就是很悶。」

  東方行傲繃緊俊顏,不悅黑眸噴火地瞪向她。

  她以為自己是誰?竟敢這麼職責他,還扯什麼魚很悶的論調?

  他看向在SPA池裡活潑地游來游去的魚兒。

  它這副樂不思蜀的淘氣樣到底哪裡悶了?

  「它在小小的酒杯裡游來游去,沒有光線,水裡只有它跟自己的影子,它看得見外面的世界,卻被透明的玻璃關住,不管它怎麼游,永遠都游不出那只酒杯的範圍,真的好可憐哦。」

  邢見幸停下,深吸口氣,若有所思的望向他。

  「你不如就給它一個真正的魚缸吧,除了有大空間之外,還要有一點植物、一點陽光,這樣才能製造氣氛,別忘了再買一些小石頭,可以擺在水底當裝飾……」

  東方行傲不發一語,淩厲視線緊盯著她,額頭青筋已開始慢慢浮現。

  不過,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可能你覺得這些小東西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如果這條魚已經不可能回到原本屬於它的地方,至少你應該盡力讓它好過一點。」

  東方行傲不發一語,緊握拳頭忍耐著心中的怒火。

  在那兩道深邃有力的注視下,邢見幸感覺一團熱氣直衝上臉,突然感到心虛氣弱。

  她、她好像管太多了厚……

  「算了,等我打掃完屋子,我會立刻把魚跟大酒杯放回原位。」

  她一表明完立場,馬上舉步朝屋子移動。

  「別再碰我的魚。」他瞪著她的背影,忍耐著警告道。

  「什麼?」她轉身,沒聽清楚他說什麼。

  「永遠--」東方行傲鎖住她的目光,咬牙低哼。「別再碰我的魚。」

  下午兩點鐘,大哥在錄音室裡急到跳腳,短短半小時裡,已經拉開錄音室大門朝外面吼了不下二十幾次。

  「東方來了沒?」大哥又開門大吼。

  「大哥,還沒有。」外頭幾個安排行程的人員立刻跳起身,恭敬回答。

  「你們到底有沒有通知他今天要錄音?」大哥暴跳如雷的抓狂模樣讓在場所有人繃緊神經。

  「有,一個月前就跟他提過了。」一名工作人員跳出來報告。

  「一個月前?」大哥丟開手中的資料,憤怒地拍桌。「他最好是會記得這種細節。」

  「我每個星期都有打電話提醒他,昨天也再次跟他確認行程。」工作人員低下頭一一報告。

  「那今天呢?」製作人雙眼暴突,焦躁地問。「今天早上你打過電話了沒?」

  「沒、沒有。」

  「那還不快去打電話?要錄東方的歌一定要他到場才行,否則我們根本抓不到他歌裡的味道。」抓不抓得到味道是一回事,賣不好又是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以前也曾出現過類似的狀況,東方行傲以「星期一會塞車」為理由,沒進錄音室監督唱片錄音。

  結果,那張唱片賣得很差。

  最詭異的是,隔幾年,同一首主打歌換另一名新人詮釋,謝天謝地,那一次他終於肯移動尊駕,懶洋洋地現身,動動尊口指點歌手該如何詮釋那首歌,結果唱片意外大賣。

  東方行傲寫的曲子就是這樣,自成一格、又像罌粟一樣讓人容易上癮,只要聽過幾次,便終生難以忘懷……

  「大哥,東方行傲先生來了!」一名工作人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跑進錄音室報告。

  「快,快去準備他愛喝的咖啡。」大哥連忙吩咐,雙手抹了抹頭髮,想了一下,又稍微整理一下服裝。

  就在此時,手機響了。

  「我要跟東方進錄音室了,沒事別煩我。」大哥一接起電話,馬上厲聲交代。

  「我是你的金主呐,你這樣吼我像話嗎?還有,你剛剛說的東方,該不會是東方行傲吧?」唱片公司的幕後大金主懶洋洋地開口。

  「就是他,大老闆。」大哥一面講電話,一面轉頭分心交代。「咖啡煮好沒?」

  「真的嗎?好好好,我明天再打給你。」大老闆可不想斷了自己發財的路。

  「感激不盡。」

  大哥走到錄音室外頭,看見東方行傲踩著隨性的步伐正走過來,身後跟著一小批工作人員,立刻滿臉堆笑迎上去。

  「東方,你終於出現了。」

  「我沒遲到吧?」東方行傲拿下新款墨鏡,接過工作人員遞上的資料跟熱咖啡。

  「沒有,沒有,你永遠不會遲到。」

  大哥對他比了一個請的動作,兩人像陣旋風似的飆進錄音室。

  你永遠不會遲到。

  東方行傲沉吟了一下,漠然地點點頭,隱藏眼底油然而生的孤寂。

  歌手已經在錄音室裡試唱,東方行傲輕點了個頭,工作人員各就各位,大哥拿出曲子向他徵詢了幾個轉折處的意見。

  一切就緒,在正式錄音之前,東方行傲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大哥,我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這曲子還有哪裡要特別注意的嗎?」大哥正經地問。

  東方行傲沒理會他說了什麼,直接問道:「你養過魚嗎?」

  「什麼?」大哥呆住。

  「買過魚缸嗎?」他又問。

  「我……我這個……」大哥轉頭看看四周,馬上把問題拋給身邊的人。「那個……你們有誰養過魚?快點過來。」

  「我養過幾條魚。」一個工作人員站出來。

  東方行傲眼睛一亮,興奮地說:「真的嗎?我需要一些養魚的資料,你等一下有空可以跟我聊聊嗎?」

  他為這件事困擾了一個上午,在來錄音室之前,還特地繞路去一些賣魚的店家看養魚的設備,因為那個雞婆女人的「諄諄教誨」,害他滿腦子都在擔心自己真的無意中虐待了他的魚。

  那女人雞婆歸雞婆,但講的話還有幾分道理,現在他決定給自己的寵物住一個像樣的窩,至少——不能是酒杯。

  「當然沒問題,喂!你現在去搜集所有相關資料,等我們錄完音後拿過來。」大哥馬上介入兩人之間,慎重指示完工作人員後,轉身面向東方行傲。「東方,那我們可以開始錄音了嗎?」

  東方行傲這才點點頭,起身按下麥克風,對裡頭的歌手講了幾句話,然後宣佈——

  「開始吧!」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30 12:15 AM

第二章

  自從星期一第一次正式上工後回家,邢見幸感到後悔又自責,怪自己幹麼為了太陽和一條魚跟老闆過不去?

  她可不想害好友丟掉工作,所以她警告自己下次無論看到什麼詭異的事都一定要沉住氣,不能再惹老闆生氣了。

  星期六一大早,她準時出現在東方行傲家,舉目望去,依舊是滿地散落的空酒瓶。

  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不懂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到底有什麼好玩的?而且還每個週末都這樣搞,簡直是浪費生命。

  邢見幸把酒瓶裝進垃圾袋,開始沿路收拾階梯上的空酒瓶,直到走到二樓的開放式臥房,她撿起樓梯口最後一支酒瓶,但一不小心沒拿好,酒瓶咚咚咚地往前滾……

  她皺眉抬眼望去,傻住——

  酒瓶在頂級木地板上滾著,滾到床腳終於停住,躺在床上的東方行傲深吸口氣,睜開眼睛,不爽地看向噪音來源處。

  「你……你……」怎麼會在家?

  花悅嫪說過她來打掃十次遇不到屋主兩次,相比之下她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而且……從出生到現在二十四歲,她還是頭一次親眼目睹美男初醒圖,淩亂的黑髮散發出狂狷魅力,絲質棉被勉強遮住他的重點部位,露出寬闊的肩、結實的胸膛、強健長腿……再搭配他無意識的性感動作,簡直比雜誌裡的跨頁男模特兒還要誘人犯罪。

  「嗨,早安,魚缸小姐。」

  看到她誇張的錯愕表情,胸口原本被人打擾的怒意瞬間散去,東方行傲低低笑開,性感指數瞬間飆到破表。

  「早、早安。」心跳飛快,她連忙低下頭,試圖隱藏自己滿頰的紅暈,快速撿起酒瓶轉身打算下樓,不料,他又懶洋洋地開口——

  「還喜歡嗎?」東方行傲刻意逗她,很清楚自己電力滿格的魅力,而且不介意跟人分享。

  這幾天,他經常想起她說的話,雖然還是覺得她很雞婆,但同時也覺得她很真誠,奇異地令他感覺放鬆。

  因為她的話,他甚至已經為他的金魚訂製了一個水族箱。

  「你是指這份工作嗎?還不錯。」邢見幸緊張地回答,遲遲沒有轉身。

  他笑了。「我不是說工作,魚缸小姐。」

  「不、不然呢?」她現在只想快點衝下樓。

  「背對人說話可不是禮貌的表現,魚缸小姐。」他輕哼,很高興看見她轉過身直視他。「我是問——喜歡現在看到的一切嗎?」

  邢見幸狐疑地皺眉,不確定他指的是什麼。

  然後,她看見他臉上揚起調侃的笑,這才恍然大悟他指的是他自己。

  這真是……

  雖然他很帥、很狂妄、身材好到爆、只看一眼她就口乾舌燥……等待,她在想什麼?

  STOP!

  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她很清楚,基本上這男人根本就是一個不按牌出牌的狂人,她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得好。

  看她那副苦惱樣,東方行傲好心情地笑了,發現自己很有興致逗他的新傭人……慢著,這是怎麼回事?

  他突然收起笑臉,皺起眉頭。

  逗女人向來不是他會做的事,通常他跟女人只是「各取所需」,關係輕鬆、不拖泥帶水,但她給他的感覺,和其他女人不太一樣……

  「老闆,星期一的事情,我很抱歉。」邢見幸深吸一口氣,覺得有必要為此慎重道歉,以免他遷怒她的朋友。

  「你不需要道歉。」事實上,他覺得她說的話不無道理。

  東方行傲坐起來,刻意讓絲被又往下滑幾分,好笑地發現她緊張得似乎想尖叫,卻還拼命力持鎮定。

  「不,是我的問題,我想要道歉。」邢見幸正色道,困難地咽了咽口水,逼自己把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

  「為什麼突然覺得要道歉?」東方行傲疑惑地問。

  這世界上能引起他興趣的人事物很少,她是少數幾個特例。

  就算她關心的是他的魚,但他也因此感受到久違的真心關懷。

  這是那些酒肉朋友做不到的,他之前的確是虧待了他的魚,現在那個喝醉酒亂吐的傢伙已經被他列為party上不受歡迎的人物了。

  「嗯……因為我只是來代班的人,這份工作是我朋友的,我應該盡力做好這份工作,不該再……再……」她苦思不出一句完美的說詞。

  「再怎樣?」他冷冷地問,內心感到失望。

  他中意的是她先前有話直說的態度,相處起來會讓人覺得輕鬆許多。

  以前,他十分享受所有人對自己唯唯諾諾的恭敬,後來才領悟到其中的孤單與壓力。

  他簡直就像活在極度不真實的世界裡,永遠都不會犯錯,身邊的人對他永遠只有順從,他聽不到真正的聲音。

  「……隨便發表意見。」終於想到適當的句子,邢見幸興奮地說。

  他歎了一口氣。「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改變自己,可以像以前那樣。」

  「什麼?」她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可沒忘記之前建議他多曬太陽、買魚缸時,他是怎麼氣到臉色發黑,一臉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樣。

  「沒錯,就是這樣。如果你敢學別人那樣討好我,我就辭退你,包括你朋友也不用來了,明白嗎?」東方行傲滿意地嘴角上揚。

  距離上次必須靠威脅才能達到目的,不知已過了多久,他都快忘記這種感覺了。

  這種感覺很不賴,至少他們是對等的,並非他一味發號施令,另一方乖乖照單全收。

  人跟人之間應該是有互動的,但他卻已經失去這種互動太久,這是成功來得太快的最大缺點。

  「不太明白。」他一定是瘋了,如果她的理解沒有錯,他不是自大狂,就是欠人罵。

  「很好。」東方行傲鬆了口氣,她還敢表達自己的意見,表示他還沒有失去一個——敢在他面前說真話的朋友。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朋友,沒錯,她是他的朋友,而非只是無關緊要的傭人。

  看他滿意的樣子,邢見幸很確定——他是欠人罵沒錯。

  但是她不得不謹慎地再次確認。「我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你話裡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

  「你可以提問,我今天早上特別有耐心。」東方行傲舉起雙手枕在腦後,模樣危險又迷人。

  真可惜,如果她是攝影師,一定馬上瘋狂拍照,然後上網拍賣,絕對可以小賺一筆。

  「你剛才的意思,是要我把所有看不順眼的事情通通提出來嗎?」她小心試探。

  「正是。」他滿意地點點頭。

  可教之材,不錯。

  「那是有朋友交情才會做的事,可是我們的關係只是——」她抗議。

  「是嗎?」東方行傲冷哼一聲。「現在很多人儘管是你的朋友,也不一定會跟你實話實說,總之,現在你就是我的朋友,而且我要你當個會說真話的朋友,了嗎?」

  「所以你要我當你的魏徵?」這麼說的話,她就懂了。

  「味噌?」他愣住。這是什麼鬼東西?

  「你不知道他是誰?」邢見幸皺起眉頭,不可思議地輕呼。

  「一種調味料?」不知道又怎樣,會餓死嗎?

  無聊。

  從有記憶開始,他的生活裡只有鋼琴、音樂、縱情享樂,在國外受教育的那些年,沒人敢強迫他念書,連父親在世時也沒勉強過他。

  事實上他根本不需要費神念書,他家有的是錢,不用靠學問來翻身,光老爸留下的遺產就足夠他揮霍三輩子也花不完。

  「魏徵是唐太宗李世民底下最敢諫言的大臣。」連這都要她來解釋,這位音樂界奇才有念過國小嗎?

  「大臣?聽起來不錯。」他微笑。

  「念過歷史的人都知道,這是一份沒事找死的工作。」

  「放心,你就算犯錯,我也不可能砍你的頭。」東方行傲輕鬆地笑了笑。

  「你只會開除我跟我朋友。」這是她唯一擔心的事。

  「我保證,絕不辭退你跟你朋友。」

  「就算我讓你氣到跳腳?」

  「是的,我不會那麼沒風度。」他撇撇嘴。

  此刻除了信任之外,她好像沒有其他的選擇,邢見幸決定先答應他,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好吧,我現在可以下樓工作了嗎?」

  獲勝。

  東方行傲滿意地咧嘴一笑,對她比了一個手勢。

  「請。」

  她走了兩步,突然回頭。

  「對了,如果你以後想裸睡,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暗示,我不想像剛剛那樣『打擾』你的睡眠。」

  「沒關係,我完全不介意。」事實上,他很享受出現在她臉上的微紅酡暈。

  聽見他施恩的語氣,邢見幸嘴角微微抽動,勉強維持臉上的微笑,儘量心平氣和地開口。「可是老闆這樣跟我『坦誠』相見,對身為員工的我來說,實在很……嗯……不妥……」

  哪裡不妥?東方行傲不悅地挑眉,認真研究這件事,佔便宜的那方應該是她才對。

  「那是你的問題,你自己想辦法。」說完,他又躺回床上。「對了,樓下的窗簾可以稍微打開一下,屋子裡面的確需要曬曬太陽。」

  他閉上眼,決定要在腦子裡把譜到一半的曲子完成,再到琴室把曲子寫出來。

  「人也需要!」說完話,邢見幸真想立刻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要雞婆。

  事關好友的工作,絲毫冒險不得,她一次又一次不斷提醒自己。

  「一次一點。」他不想趕跑滿腦子的靈感。

  「是,老闆。」邢見幸飛快補上這句,同時很慶倖這次老闆沒有再對她的「美意」吹鬍子瞪眼。

  東方行傲聽見她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不自覺露出久違的真心淺笑。

  他向來厭惡一般人自以為是的說教態度,但她說的話他卻不覺得反感。

  大概是她的態度很坦誠又認真吧!令他無法將之隨意拋諸腦後。

  她是他見過最雞婆的女人,而且還是最糟糕的那種衝動型雞婆,第二次見面,她不時懊悔、不時驚訝,變幻萬千的表情實在很有趣。

  這一天,在邢見幸乖乖下樓打掃時,東方行傲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但是工作出奇順利,竟然連續寫出兩首歌。

  全世界的人都瘋了嗎?

  此刻,星期五的深夜,邢見幸看著眼前躺在草地上、全身濕漉漉的性感男人,不敢相信這種事情居然會發生在她身上!

  一個晚上遇到兩宗自殺事件,老天爺是不是嫌她過得太輕鬆,所以故意出這種人生考題來考驗她?

  今天從補習班下課後,她照例到醫院看母親,母親的狀況越來越糟,醫生說如果再等不到適合的心臟動手術,恐怕病情會很不樂觀。

  她在醫院待到晚上十一點才離開,騎著腳踏車回家,途中經過一座大橋,她眉頭深鎖、心事重重,除了擔心得儘快安排動手術的事之外,最讓人煩惱的是龐大的醫藥費。

  一下子要她去哪裡生出這麼多錢?

  就在她思考著要再多找份工作增加收入的當下,她突然發現橋邊站著一名穿著病患衣服的男人,那人臉色灰敗地望著橋下的水面,似乎有想不開的念頭。

  「伯伯!不要衝動!」來不及細想,她下意識地叫出聲。

  只見伯伯轉頭看她,停止了跨出圍欄外的動作。

  邢見幸馬上跳下腳踏車,小心翼翼地靠近伯伯,好聲好氣地規勸對方不要隨便放棄自己的生命,同時衡量情況,如果萬不得已非得跳下去救人,以她曾是游泳校隊的泳技、大學時還參加過兩年的水上活動社,有在山裡小懸崖玩跳水的經驗,應該可以幫助她順利救人。

  而且她曾經參加過救生員訓練,來過這裡實習,對這片水域還算熟悉,現在,她只能祈禱晚上的水流沒有那麼湍急。

  伯伯本來沒有理會她,直到她開始掏心掏肺,跟他分享自己真實的故事——

  「伯伯,我知道在病床上躺久了很難受,我母親也跟你一樣住在同一間醫院,每天都要跟自己的身體奮戰,但是她沒有放棄,她需要一顆心臟才能繼續活下去,她現在還很有信心的在等待著。」

  「我的病,不是一顆心臟就可以解決的。」老伯伯愁容滿面,跨出欄桿外的那一腳在半空中晃呀晃。

  邢見幸看出他的猶豫,馬上乘勝追擊——

  「伯伯,你不為自己想,也應該為你的家人著想,如果你自殺的話,他們心裡會有多難過,你知道嗎?如果有一天我母親放棄了自己,我一定會責怪自己一輩子的,畢竟都是我的錯,沒有能力給她最好、最有效的治療,所以才會讓她作出這樣的決定。」

  邢見幸停頓,看見伯伯臉上的堅決表情稍微鬆動了一下。

  「不……我的情況比較複雜,而且我沒有子女,就連我溜出醫院也沒人注意到……」伯伯的話尚未說完,耳邊傳來引擎熄火的聲音。

  太好了,終於有人發現這裡需要協助。

  邢見幸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立刻聽見「砰!」一記強而有力的甩車門聲。

  她還來不及回頭,一抹高大身影毫不猶豫地衝過她身邊,無視于她跟伯伯的存在,「撲通!」一聲直接從大橋上一躍而下。

  她愣住,現在是什麼情形?

  邢見幸呆呆地和伯伯互看一眼,接著,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看向旁邊那輛頂級跑車,再次證實剛剛的人影不是他們的錯覺。

  「我不會游泳。」伯伯連忙舉起雙手。「而且……我……我也該回……回去了。」

  「伯伯,你快回去報警,我先救人要緊。」

  反應過來後,邢見幸交待伯伯記得報警,而後迅速脫下外套,深吸一口氣後縱身跳入河裡救人。

  幾分鐘後,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把男人拖上岸,稍微喘息個幾秒鐘,她立刻對男人施以人工呼吸。

  她很幸運,這片水域情況比她想像中穩定許多,她才能順利將人救上岸。

  在兩人嘴唇相碰的那一秒,邢見幸微微瞠大水眸。

  這男人沒昏過去?

  發現對方睜開眼睛看著她,她雙手抵在對方胸口想起身,不料男人強健的雙臂選在這時候發揮功用,從背後將她牢牢鎖住,擁著她吻個不停。

  可惡!剛才在水裡的時候如果他也願意稍微使用一下自己的雙臂,她現在就不會累得跟狗一樣。

  邢見幸差點被對方吻到斷氣,她一定是遇到神經病,而且還是病情最嚴重的那種!

  「你——」她好不容易掙脫男人的懷抱,正想開罵,卻突然認出眼前人,震驚到忘了說話。

  「嗨,魚缸小姐。」東方行傲從容地跟她打招呼,吻她的感覺真是出奇的美好。

  沒想到他們會在這裡巧遇,他突然有種重生的感覺,看到她就覺得很開心……

  他已經很久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開心了。

  和一屋子人在派對上飲酒作樂並不開心,說穿了,那只是放大自己的空虛罷了。

  因為體認到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受不了,獨自駕車離開,擺脫滿屋子的人與笑聲,把現實所有一切遠遠拋諸腦後。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投身於冰冷的河水中,每當被那種虛假的氛圍包圍住時,只有置身冰冷的河水裡,他才能稍微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而非只是行屍走肉。

  他不怕死,真正令他恐懼的是——虛度一生。

  然後她出現了。

  像空無一人的黑暗世界,終於透進一絲觸動人心的微弱光線。他下意識游向她,任憑她小小的手牽引住自己寬大的手掌,那一刻,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因為她的出現,瞬間,他像擁有了全世界。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感覺到自己清晰的心跳。

  邢見幸不可思議地緊盯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救起的神經病,居然是——他?

  「你——」她還是很難接受自殺男是自己的老闆。「喝醉了?」

  「沒有。」東方行傲鬆開手,單手撐坐起來,揚起刺眼的燦爛微笑。

  「所以你剛才是頭腦清醒地跑來自殺?」她笑不出來,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

  「我沒有要自殺。」他不當一回事地笑了笑。

  「但是你的確從上面跳下來。」她指控。

  「你不是也跟著跳下來?」東方行傲伸出一隻手想抹去她頰邊一小點髒汙,卻被她皺著眉揮開。

  「我是為了救你!」她提高音量強調,清清楚楚告訴他——他們之間天大的不同。

  「所以從上面跳下來的,並不完全都是想自殺的人,對吧?」這才是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東方行傲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差點把邢見幸氣壞了,但他不懂她為何生氣,對他來說,跳水只是很普通的活動。

  從極高的地方縱身一跳,讓身體近乎垂直地切入水面,爆出扎實的「啪!」一聲,就像一條難纏的魚翻出水面,又落回水裡,對他而言,那個單音代表的是強健生命力。

  收斂的水花,是他漂亮落水的徽章。

  跟他在國外玩的極限運動相比,這處水域簡直就像針對幼稚園兒童設計的一樣安全。

  「你把我搞糊塗了。」邢見幸氣憤地站起身,撥開擋住眼睛的濕頭髮,決定儘快回到橋上。

  她受夠這個夜夜狂歡、一擲千金的瘋子了!

  他可以假裝忘記自己的百萬跑車還丟在路邊,但她卻無法撇下自己唯一的腳踏車不管。

  她不能理解為什麼有人可以那麼瘋狂,他可以輕忽自己的生命,但她的生命很寶貴好嗎!

  「我只是想泡泡河水,冷靜一下。」東方行傲跟著她站起身,頭一次跟人解釋自己的行為。

  「如果只是想泡泡水,為什麼不選擇你家的游泳池?」她才不會輕易被他唬弄過去。

  「別擔心,我很擅長跳水。」他低沉的嗓音裡有濃濃的空寂。「再說,現在很多人在我家。」

  邢見幸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她眼裡危險的行為,居然只是他尋找刺激的跳水活動?他——很好,她這次真是雞婆得相當徹底。

  「隨便你。」她什麼話都不想說了。雖然明白他只是想一個人冷靜一下,不過,誰會像他用這種方式?

  開車到山上吼一吼,或是飆去海邊吹吹海風,都是很不錯的選擇,想要獨處她可以理解,但有必要跑來跳河嗎?

  算了,別人她不敢說,但如果物件換成他,大概就有這個必要吧,不曉得他自己有沒有察覺這一點?

  因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狂人,與眾不同到常人難以理解!

  幸好他只是她短暫的老闆,不是男朋友,否則光想弄懂他詭譎的心思,就夠她筋疲力盡的了。

  兩人很快走回橋上,時間已是淩晨,橋上沒有什麼人車。

  「你有沒有受傷?」這是東方行傲生平首次主動關心一個人,感覺還不壞。

  「沒有。」她不耐煩地回答,深吸一口氣,又再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要冷靜,好歹他目前是她的老闆,就算他的生活很誇張、行為很脫軌,他畢竟還是付她薪水的老闆!

  一會兒後,她平緩下情緒,開口解釋道:「我大學的時候是游泳校隊,還受過救生員訓練,這種程度還難不倒我。」

  「原來。」他點點頭。

  「我可以跟你確認一件事嗎?」

  「什麼?」

  「以後如果我經過橋上,又看見你在那裡大玩不要命的跳水活動,可以假裝沒看見嗎?」她可不想再冒險一次。

  她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趕快再找一份兼職,用力賺錢、存錢、照顧母親,而不是陪他這位衣食無憂的富家公子從事無聊的刺激活動。

  「其實沒那麼危險。」他低聲咕噥。

  「老闆,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她很堅持要聽到他的答案。

  「叫我行傲吧。」

  看到她不認同的皺眉,他連忙隨口丟出一個理由。

  「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以後絕對不會想再救你。」

  聽見她可愛的咕噥,東方行傲忍不住低沉地笑開。

  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邢見幸偷偷瞪他一眼,不料卻剛好被他逮個正著,他沒生氣也沒制止,反而對她亮出白牙,露出性感到要命的微笑。

  走回橋上後,東方行傲很理所當然地輕鬆把邢見幸的腳踏車抬起來,丟到自己的跑車後座。

  邢見幸抓住他正要關上後車門的手,疑惑地問:「你要做什麼?」

  「回報你。」他對她微笑。

  「什麼?」她一頭霧水。

  「上車吧。」東方行傲抓住她的手,湊近唇輕吻了一下,看見她像被火燙到一樣立刻收回手。

  「我趕著回家。」邢見幸只覺得莫名其妙,急忙宣告自己的行程。

  「今晚不行。」他一臉抱歉地對她搖搖頭。

  「這不是你可以決定的,我很忙,沒時間陪你到處晃。」她索性自己打開後車門,想搬出自己代步的腳踏車。

  但是東方行傲卻一把拉住她。

  「的確,我同意你剛剛的話,不過我有權決定另外一件事,還記得嗎?」他語帶暗示地說。

  「你不可以拿工作來威脅我。」她抗議。

  「我不想為難你,上車吧,我必須找個認識的醫生確認你毫髮無傷才安心。」他將她帶往副駕駛座。

  再拖下去,員警搞不好都快來了。

  「我真的沒事。」邢見幸還在掙扎,她真的不想跟他獨處。

  他的瘋狂、誇張行徑、奇怪舉止……別人做來可能很奇怪又突兀,但他卻反而讓自己更加散發出危險且迷人的氣息。

  每次跟他單獨相處時,她的心跳就會不斷加速,思緒紛亂難以自已。

  「這部分,我只相信醫生說的話。」東方行傲動作輕柔的將她送進車裡、關上門,然後快速繞過車頭,迅速坐上駕駛座。

  「你家現在很多人,帶我回去很奇怪。」在他發動車子前,她試著做最後的掙扎。

  他看著她,得意一笑。「放心,我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說完,他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當他們離開五分鐘後,徒步走回醫院的伯伯總算報了警,只是當救人的消防車趕到時,深夜的橋上早就沒有跑車的影子。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30 12:27 AM

第三章

  邢見幸被帶到東方行傲名下的一間山中別墅,醫生很快就來了。

  那是一位很和藹可親的老醫生,和東方行傲是舊識,兩人一見面,老醫生便開地眨眨眼睛,劈頭就問:「這次是什麼?跳河還是大峽谷?」

  披著溫暖毛毯坐在沙發上的邢見幸一聽,手中緊握的茶杯猛然一抖,裡頭的熱茶差點灑出來。

  她有沒有聽錯,跳峽谷,那還能活嗎?

  「別開玩笑,大峽谷又不是想跳就能跳,還需要很多安全裝備。」東方行傲警告地看了老醫生一眼,暗示他不要亂說話。

  邢見幸困惑的眼神,不斷在東方行傲跟老醫生之間轉來轉去。

  他在開玩笑對吧?

  跳大峽谷也太瘋狂了吧!

  「你泡茶的功力依然好得沒話說,跟你父親完全一樣,不過,他一定沒料到你會變成今天這樣。」

  「如果他能活到今天,會有心理準備的。」東方行傲撇嘴一笑。

  老醫生放下茶杯,將注意力放到邢見幸身上。「小姑娘,哪裡受傷了?」

  「我好端端的,什麼傷沒有。」她立即表明。

  「看來有人瞎操心了,對吧?」

  老醫生對她眨眨眼,像個親切的老爺爺一樣,隨後示意她放下茶杯,開始做起一些基本的檢查。

  「不只瞎操心,還很專制、莫名其妙、目中無人。」她毫不留情地繼續批評。

  東方行傲坐在他們對面,雙手環胸,修長的雙腿相疊,面對他們聯手夾攻的場面,沒有給予過多的理會。

  「放心吧,他目中無人早就不是新聞,你比較需要擔心的是他對你的關心,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關心一個人。」

  老醫生一面說話,一面有條不紊地檢查。

  如果他猜得沒錯,東方行傲這小子今晚找他過來,表面上的理由是為了給小姑娘檢查身體,其實真正的用意應該是帶自己喜歡的女人給他看吧!

  就像行傲的父親當年一見到行傲的母親,兩人第一次約會便直接跑到他的醫院裡,宣告這女人將成為他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

  這對父子一個樣,對於看上眼的東西,向來有絕對的自信可以完全擁有。

  他跟東方的父親是國中同學,東方的父親是個很有個性的男人,熱愛冒險,喜歡單打獨鬥,創立了自己的公司,累積了富可敵國的資產後,全數丟給專業經理人管理。

  東方的父親一生沒有浪費過生命一分一秒,什麼事他都卯足全力去爭取,去嘗試,最後他死於一場極其危險的深海探險,沉入了深深的海底,再也沒有回來過。

  與其躺在病床上等生命一點一滴消失,對東方的父親來說,這樣的離開應該是個好結局。

  向來獨來獨往的東方行傲因此養了一條魚,據說外形就像他父親當時一路追蹤到深海底的魚類,特色是在腹部下方有一條金絲線。

  不過,東方行傲找到的這條魚只是可遇不可求的金魚突變種,並非真正的深海魚。

  他是東方行傲最親近的友人,知道東方行傲某些方面遺傳到他父親的狂傲,某些方面卻又遺傳到鋼琴家母親的細膩易感,即使嘴上不說,但他知道,這孩子一直在用某些方式懷念他去世的父親和母親。

  他的母親是在當代被譽為鋼琴精靈的音樂家,愛好飲酒,在兒子十八歲時因為肝癌過世,東方行傲之所以時常辦party飲酒作樂,其中最大的原因正是因為想念他的母親。

  有這樣才華驚人的父母,東方行傲天生是個矛盾的綜合體,複雜詭異難以捉摸,卻因此極度迷人,他很期待看到這孩子找到命定的另一半。

  「尤其還是一個女人。」東方行傲自嘲的補了一句。

  「這小子總算開竅了。」老醫生感歎地說。

  「什麼東西開竅了?」邢見幸困惑地問。

  「小姑娘,聽我一句話,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人也一樣,真心往往藏在層層掩飾下,例如,有些人總是用荒唐的生活來掩飾自己渴望得到真愛,你懂嗎?」老醫生苦口婆心地交代,最後還故意暗示地眨眨眼。

  「嘎?」她張大嘴呆住,整個有聽沒有懂。

  「你什麼時候改行當心理醫生了,我怎麼不知道?」東方行傲沒好氣地插嘴。

  「醫生是關心你。」邢見幸聽見他的的話,立刻皺起眉頭,朝他發難。「都已經三更半夜,醫生居然因為你一通電話而跑到這種深山裡面,你應該好好謝謝他才對。」

  「小姑娘,你的心腸真好。」老醫生雙手捧著心臟,一臉深受感動的模樣,讓東方行傲不禁笑出來。

  邢見幸瞪他一眼,這有什麼好笑的?

  「別被他騙了,他是愛陀劇團的團長。」東方行傲突兀地解釋。

  「什麼?」邢見幸愣了一下。

  老醫生連忙解釋,提到自己的興趣,驕傲地陳述:「東方說的沒錯,我自己擁有一個舞臺劇團。小姑娘,我總不能一輩子只做一件事吧?醫生是我的職業,劇團是我的興趣,有時我會倚老賣老要行傲寫幾首曲子給我,只要加入他編的曲子,我們的戲就會更感人,他的曲子就是這麼有渲染力。」

  「你不只創作流行歌,還為劇團編曲?」她很詫異。

  東方行傲沒回應,只是挑眉冷瞄她一眼。

  看她驚訝的模樣他就不爽,在她心裡,他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

  難道只是個愛辦party,愛喝酒、個性衝動的不入流角色?

  「對他來說,寫曲只是小菜一碟,他沒跟你說過吧,他名下還有不少產業,前陣子更新開了一間汽車改裝公司,賺進大把鈔票。」

  老醫生檢查完畢,對東方行傲微笑,表示小姑娘的身體一切無羔,開始跟她報告起東方行傲的身家背景。

  「汽車改裝?」邢見幸越聽越覺得神奇。

  她蹙著眉頭看向東方行傲,怎麼好像沒有事可以難倒他?

  她知道他很有錢又很有才華,想法很獨特,不是她這樣平凡的女孩可以理解的,她應該離他遠一點,但危險的是,他魅力無窮,跟他單獨共處一室,她很難不注意他,不被他影響。

  「他父親從前也很迷賽車,這對父子共同點就是愛冒險,我以前還覺得東方就算沒淹死在海裡,儘早也會死在賽車場上,尤其是他母親過世的頭幾年,東方不管做什麼事都是一副不要命的樣子。」老醫生低沉的語調帶出事過境遷的淡淡憂傷。

  「其實他今天的表現也相當可圈可點,從大橋上跳進河裡,毫不猶豫,眼睛連眨一下都沒有。」邢見幸不會錯過可以念他的機會。

  現在她有此明白了,東方行傲詭異的行為和個性是其來有自,遺傳基因的力量真不可小覷。

  「跳個河根本不算什麼,尤其對東方家的男人來說。」老醫生站起身,搖搖頭,大有「年老了身體不中用的感慨」,看著這對漂亮的小情侶說道:「好了,確定大家都沒事,很健康,我也該走了,都凌晨三點了。」

  東方行傲送老醫生走到門口,司機早已開車在外頭等待。

  他看著老醫生坐上車子,揮手示意後,車子緩緩開動,駛出庭院的雕花大門外。

  「好了,這下子你滿意了吧?」確認老醫生離開後,邢見幸雙手抱胸站在窗邊對他開炮。

  「滿意什麼東西?」東方行傲不明所以地挑高眉。

  「千里迢迢把我帶到這裡,還麻煩老醫生過來,現在確定我的身體沒事了,高興了吧?」

  他真是個自以為是認為全世界都該繞著他打轉,她是不得不聽他的,不過這樣麻煩一個老醫生,她真的看不過去。

  尤其對方還是他父親的朋友,他難道就不能稍微體貼一下長輩嗎?

  「我沒你想的過分,老醫生就住這附近,來這裡也沒多遠。」東方行傲終於搞清楚她在氣什麼。

  真是個愛教訓人的女人。

  但是被她念,他的心情卻很好。

  她跟他不同,總是對小事很認真,這樣的態度令他深深著迷,也有心想改變自己冷漠的個性。

  之前他不明白,現在他才弄清楚,為什麼他會這麼在意她。

  從她第一天到他家打掃,打開窗簾讓陽光照進來時,他就被她影響了。

  從來沒有人像她這樣對他說話,她讓他有種活在真實世界裡的感覺。

  活了二十七年,他現在才明白自己到底在找什麼,他應該放下過去,認真的往前走,不該故意冒險,緬懷父親狂人般的過去,也不該縱情晚宴學習母親的荒唐。

  所以他堅持帶她來到這裡,原因除了是擔心她的身體之外,另一方面也是想讓她見見父親生前唯一的好友,等於宣告她在他心裡佔有很重要的地位。

  雖然有點掛心,但他很喜歡自己現在心裡有個人的感覺,很忠實,原來這就是心有所屬的感覺,從此他的心不再空蕩蕩的。

  「真的?」她懷疑。

  「這裡不是隨便誰都可以進來,整座山頭大約隔兩公里就會有一棟獨立的別墅,屋主個個非富即貴,很懂得享受遺世獨立的恬靜。」他解釋給她聽。

  「是喔,我剛才沒注意看……」

  時間這麼晚了,剛才來的一路上,她沒心情看窗外的景物,只覺得他大概又在整她,竟然帶她來這麼遠的地方,心裡不斷在罵他。

  「明天一早你可以注意一下,重點是每座別墅的構造完全不同,從建築物外觀整體設計到屋裡的格局擺設,都是屋主親自決定後,再交由專業人士打造。」

  東方雙手插在褲袋裡,傾身向前,銳利黑眸直視她的眼睛,眸底跳躍著迷人的火光。

  「明天一早?」邢見幸瞪大雙眼,「我已經檢查完畢,確定身體沒問題了,你不是應該送我回家了嗎?」

  「這裡有六間客戶,都在二樓,你隨便挑一間先睡吧,臥室裡該有的都有。」他笑了笑,對她的疑問不答,直起身子轉身就走,動作乾淨俐落。

  「可是--」

  她追上去,不敢相信他居然要她留在這裡過夜?

  如果在臺北市,她大可從車裡挖出自己的腳踏車,根本不用看他這位大少爺的心情來決定自己的去留。

  但現在在山上,她被困在這裡進退不得。

  「放心,這裡的東西應有盡有,而且絕對乾淨,每週都有專人過來打掃一次。」

  這個臭男人要耍她到什麼時候啊?

  邢見幸吃力地跟在他身後上樓,焦急地表達自己的立場。

  「可明天我還要去你家打掃,你忘了嗎?」

  「我沒忘,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回去。」

  正說著,東方行傲毫無預警地停住腳步轉過身,她反應不及,差點一頭撞上他結實的胸膛。

  東方行傲體貼地伸手牢牢扶住她,邢見幸意識到他可靠的大掌正摟著她的腰,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他低頭吩咐:「現在趕回家太晚了,你乖乖去睡,別忘了,睡前先洗個舒服的熱水澡。」

  趁她被連串動作弄得恍神之際,東方行傲乾脆直接牽起她的手,先將她送到他認為最舒適、景觀最好的客房前。

  「忘了跟你說,衣服可以丟到洗衣間裡那台叫什麼名字的機器裡,用起來還算方便,從清洗到烘乾只要一小時。」

  他傾身貼在她耳畔交代,察覺到她的臉紅,邪肆嘴角倏地一勾,在她意識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晚安。」

  等她終於回過神時,走廊上已經沒有他的蹤影,但他貼近她吐出那兩個字的音訊跟溫熱氣息,依舊在她耳邊隱隱作響,更加染紅了她的嬌顏。

  隔天上午--

  「該醒了吧?」

  睡夢中,低沉悠揚的好聽嗓音穿過夢境,飄進邢見幸的意識裡。

  「知道現在幾點嗎?」

  這句話,像根針瞬間刺破她恍惚的意識,邢見幸立刻翻身坐起,定睛一看,馬上驚叫出聲--

  「你……你……怎麼會在我房裡?」

  東方行傲嘴角一撇,拿高手中鑰匙在她晃呀晃,使壞的表情盡現無遺。「這是我的屋子,每個房間都歸我管。」

  「你的屋子?」她雙手抓著棉被,快速打量四周,關於昨晚的所有記憶瞬間湧入她腦海。

  她通通想起來了,對了,等一下還要去他臺北的家打掃……

  「稍微梳洗一下就下樓來,我餓了。」東方行傲站起身,一身昂貴的休閒服將他高大的身形襯得更加挺拔。

  邢見幸痛苦地雙手抓著頭髮,因為昨天太晚睡,沒睡飽的她頭有點痛,她左右張望,試圖弄清楚現在到底是幾點。

  只見東方行傲走到房門卻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露出令她呼吸瞬間停止的俊美微笑--

  「我差點忘了跟你說。」他饒富興味的,在她胸前打轉了一下。「我不介意你穿這樣下來幫我弄早餐。」

  聞言,邢見幸猛地低頭,赫然發現因剛才的動作,自己的睡袍微微向外敞開,露出了一點春光。

  難怪他剛才會笑得可惡。

  她沒理會他的調侃,第一時間衝到洗衣間,拿出昨晚累到忘記取出的已烘乾衣物,衝回房間,脫掉自己在衣櫃裡找到的柔軟睡袍,三分鐘內整裝完畢下樓。

  「要出發了嗎?」

  邢見幸一到餐廳,劈頭就問。

  「要,但要等我吃過早餐。」東方行傲站在咖啡機前,專注地調整所有設定,說話時,頭都沒抬一下。

  「你所謂的早餐是指咖啡嗎?」她問。

  根據前幾次在別墅看見他吃早餐的習慣,通常只有一杯熱咖啡。

  「如果有煎蛋、培根、吐司、火腿……當然更營養一點。」他還是沒有看她,繼續操作手中最新機種的美式咖啡機。

  「先跟你說,我已經遲到了。」邢見幸醜話先說在前頭。

  剛才她看到時間嚇了一跳,雖然昨晚她凌晨四點多才睡,但今天睡到九點也太誇張了,難怪他會跑來叫醒她。

  好奇怪,自從媽媽住院後,她已經很少完整地睡超過三小時,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這棟陌生的屋子和一個性格乖張難測的男人單獨共處一夜好眠?

  「我知道,反正付錢的人都無所謂了,你也無須堅持。」他從咖啡機前抬起頭,有點失望地看見她已換回輕便的衣裝,而不是穿著帶點小女人性感的雪白睡袍。「願意幫我弄點早餐嗎?」

  「有食材嗎?」她問。

  「冰箱有。」他伸手指向她身後的大冰箱。

  「又是一星期補一次?」邢見幸悠閒地問。

  「你很清楚嘛。」東方行傲朗聲笑了,經過這一晚,很奇怪的,他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又往前邁了一大步。

  對談氣氛輕鬆,就像真正的朋友一樣。

  如果可以,他願意付出一切,只希望當下的感覺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你昨晚才跟我提過,想忘記也難。」她嘟嚷。

  接下來,他們沒有再多說話。

  清晨山間空氣清新,白霧彌漫的美景讓人就像置身於童話故事時裡,東方行傲忙著煮咖啡,而邢見幸則開始動手應烹煮香氣四溢的早餐。

  「你--」

  「你--」

  好一會兒後,兩人突然同時開口,詭異的默契讓他們轉過頭,緊緊凝視彼此,許久後,他才率先回過神。

  「你先說。」他難得把優先權讓出來。

  「你的蛋要全熟嗎?」邢見幸移開視線,把注意力放回手裡正在進行的工作,用鍋鏟把呈現金黃色的培根弄進盤子裡。

  「什麼?」他的蛋?

  霎時,東方行傲臉上閃過一絲不解,困惑地低下頭看自己一眼。

  沒聽到回答,邢見幸皺眉,快速抽空瞄他一眼,立即看見他臉上鮮少出現的遲疑跟不確定。

  「我是說,你早餐的雞蛋!」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不甚高興的又碎碎念了一句。

  「想哪裡去了你……」遲早她會當著他的面吐血給他看。

  「抱歉,從來沒人問過我類似的問題,而且一大早我腦袋好像還沒清醒。」他恍然大悟,也感到莫名的愚蠢跟好笑。「全熟,謝謝。」

  別的女人他不敢說,但她這麼正經八百的,就算等到他死,她恐怕也不會在他面前開黃腔。

  「你剛剛要說什麼?」她不太高興地問。

  見他自己一個站在咖啡機前,嘴角勾著若有似無的淺笑,她的心跳就會不自覺加快。

  再這樣看著他微笑的樣子,她儘早有一天會心臟病發作。

  「你的咖啡要不要加糖?」東方行傲煮完咖啡,迫不及待先喝了一口。

  「當然要,我喜歡糖跟奶都很多的咖啡。」

  「可以解釋一下是怎麼個多法?」他皺眉。

  向來只喝黑咖啡的他,對糖跟奶的比例完全沒有概念。

  「糖三匙,鮮奶半杯。」邢見幸理所當然地說完,馬上看見他轉過頭盯著她看,臉上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

  「那是咖啡嗎?」他緊緊皺眉,拒絕承認腦中想像圖是咖啡。

  「當然是啊,裡面有半杯咖啡不是嗎?」她繼續認真處理火腿。

  「不到半杯。」他糾正。

  「真嚴格。」她微嘟起嘴。

  「你幹麼不直接喝鮮奶?」東方行傲很不喜歡自己精心煮的咖啡,被鮮奶跟糖喧賓奪主,連忙建議。「我可以幫你熱一杯鮮奶,或者是幫你擠杯果汁什麼的,很營養。」

  「你把整個廚房弄得咖啡四溢,然後建議我喝別的,這根本就是存心整人。」

  邢見幸搞定手中的火腿,又拿出一些新鮮蔬果切切弄弄。

  「好吧。」見她一定要喝咖啡,他只好妥協,不過他還是很堅持地低喃了一句。「咖啡牛奶一杯。」

  「隨你怎麼說。」反正她愛喝就好了。

  早餐用餐過程十分愉快,超乎他們想像的自然且互動良好。

  在他們酒足飯飽離開餐桌前,東方行傲忍不住問了一句,「願不願意以後每天都來幫我煮早餐?」

  他希望這樣親密自然的相處,可以持續到永遠。

  「你別開玩笑了,我可沒空服侍你這個大少爺!」邢見幸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當是個無聊的玩笑,再說,跟他單獨相處對她來說,危險性還是很高的。

  只有東方行傲心裡清楚,他說的話是認真的,他深切地盼望兩人天天一起用早餐的未來。

  只是不知道究竟還要多久,那一天才會到來?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30 12:53 AM

第四章

  晚上七點,東方行傲已經坐在鋼琴前一整天了,滿腦子旋飛著無數音符,但他卻連一小段旋律都譜不出來。

  他思緒紛亂,想著他多年來千篇一律,令人感到厭倦的生活。

  音樂、狂歡、處理父親留下的產業報表,這些產業雖然平常都交由專業經理人打理,但有關營運狀況的報表還是會定期送來讓他過目。

  父親在世界各地共留下五十多間公司,他自己創立的也有十多間,每個星期一如果沒有要進錄音室,手邊就會出現一堆報表,偶爾他的寫曲靈感順利時,他還能有餘暇可以研究投入新產業,再開幾間公司來玩玩。

  他從小就喜歡玩各種產業的虛擬遊戲,像是百貨商店,餐廳汽車改裝,媒體大亨……直到有天他發現自己手邊的錢多到足以來真的時,他的遊戲便正式搬到現實人生裡。

  每個星期五及週末晚上,都是他舉辦派對的時間,飲美酒,縱情享樂,冷眼看世間百態……

  這些曾是他創作靈感的泉源,日復一日,從靈魂幽暗深處挖掘出人性最真實的呐喊,然後譜成曲子。

  他習慣了透過飲酒,派對以及極限運動來感受自己還活著的事實,陰暗是他靈感的來源,陽光從來都不是。

  但他變了,因為邢見幸出現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還真實地跳動著,依然對真愛有無限期待。

  很詭異,他甚至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對他而言,彷彿存在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只是,他背負著父母的過去陰暗且孤獨地生活太久了,讓心底重新住進一個人,需要很大的勇氣。

  他十分確定自己的心意,之所以還沒大張旗鼓地跟她表白,是因為他不想把她嚇跑,人在面對越珍惜的東西時,態度總是出奇的小心。

  她不來打掃的時候,他格外無聊,想著想著忍不住拿出手機打給她,同時起身出門,坐進跑車裡。

  「邢見幸?」電話一接通,東方行傲立刻問。

  「我是,請問你是--」邢見幸困惑地皺起眉,隨即認出他極富磁性的好聽嗓音,「老闆?」

  「在忙嗎?」直接切入主題。

  「現在沒有,我剛下課,正從補習班走出來。」她忙著在想今天晚餐要吃什麼,擔仔麵是鹵肉飯?

  晚一點她還要回家燉香菇雞湯,老媽最喜歡她燉的雞湯,今天早上去看她的時候一直吵著要喝,真是比小孩還會撒嬌。

  「你去補習?」

  東方行傲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詫異,聞言,她噗哧一聲笑出來。

  這男人不但神秘到家,連思考邏輯也異於常人,他是第一個這樣問她的人,「我是在幫小朋友補習,作文班。」她如實回答。

  「所以你今晚沒事嘍?」他馬上做出結論。

  「也不是完全沒事,怎麼了?」

  「你現在在哪兒?給我地址。」東方行傲減緩跑車的速度。

  邢見幸左右看了一下,把地址報給他之後,才想到要問:「為什麼你要問我這些?」講了半天她還是摸不清這通電話的重點是什麼。

  「乖乖待在好裡別動,等我五分鐘。」看著瞬間被掛掉的電話,她愣住,真的乖乖站在路邊等他,沒多久,一輛跑車突然精準地停在她面前,邢見幸被他嚇出一身冷汗,還來不及抗議,就被他直接押上車,隨後的所有事情,簡直令她匪夷所思。

  他先帶她到一間專賣時尚精品服飾的造型名店,一個小時後,等他們再度上車時,她已經蛻變成性感又時尚的漂亮寶貝。

  「你到底在做什麼?」終於,在東方行傲開車回到別墅時,她隱忍了一路上的疑問隨著怒氣一起爆發了。

  他又在玩什麼無聊遊戲了,拖著她大街小巷滿街跑,最後還拉她回到這裡?

  他是不是忘了明天早上才是她工作的時間,不是現在!

  她沒時間陪他到處亂晃,她還要回家燉雞湯,這樣明天打掃完他的屋子後,她才來得及帶雞湯去看老媽!

  東方行傲沒有急著解釋,反而直接下車,走到她那頭,生平第一次動手幫女人開車門。

  獨特的囂張引擎聲方歇,已經引來不少參加派對的賓客們透過別墅視窗注意他們。

  「不下車嗎?」東方行傲炯亮的黑眸緊盯著她,嘴角有抺輕鬆的微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底正盤旋著久遠的緊張的情緒。

  這是他第一次挽著女人出席派對,以前他從不這麼費事,派對上到處都有新女伴可以認識,為什麼還要特地帶人出席?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想帶她出席公開場合,一方面宣告她是他的女人,另一方面也宣告自己已經心有所屬了,這種感覺他相當著迷。

  「你先告訴我到底要幹麼?」邢見幸蹙著眉頭,臉色很不好看。

  她決定被動接受他一連串莫名舉動的忍耐度就到這裡為止,如果他不說清楚意圖,她馬上轉身就走。

  「我只是想邀請你來參加我的派對。」他朝她伸出手,模樣既紳士又迷人,他想讓她更瞭解他,包括他的生活,工作,過去,成長背景……

  「你確定是邀請,而不是綁架?」她還在生氣,但等她驚覺時,才愕然發現自己的手已經交到他手掌裡。

  東方行傲悶悶地笑開來,低沉的渾厚笑聲在他胸腔裡鼓動著,加快了她的心跳。

  「我以為……」他噙著微笑,語調慵懶地沉沉揚嗓。「你會好奇那些酒瓶是怎麼來的?」

  東方行傲一手輕靠在她背部,引領她走進人聲鼎沸的別墅裡,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停下正在交談的舉動,朝他點頭示意或舉起酒杯示敬。

  他的回應很俐落且統一,清一色輕點頭回應。

  「我是很好奇沒錯。」邢見幸皺眉,嘟噥了兩句後,抬眼瞪向他。「但好奇不代表我想一窺究竟。」

  她局促不安地低頭猛往前走,現在她的心思全在老媽想吃的食物上,她對他的世界感興趣,他對她而言也有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但他現在可不可以不要煩她?

  她沒空陪無憂無慮的有錢人玩遊戲,莫名其妙把她打扮成穿小禮服,高跟鞋的淑女,活動一點都不方便,她想逃都不行。

  醫生已經說了,三個月內如果再等不到合適的心臟,老媽的身體可能會因此完蛋。

  光是老媽的事就已經夠她六神無主,真的沒有多餘心力可以應付他。

  「你不要緊張,我只是想讓你多瞭解一下我的生活。」看出她的不安,他柔聲說著,而後想了一下,又補充道:「目前的生活。」

  「讓我瞭解你的生活?」她下意識地提高音量。

  她幹麼要瞭解他的生活?

  現在最需要她陪伴的是她母親,不是他。

  東方行傲將她帶往一個僻靜的角落,伸手取過一杯酒給她。「我希望你能對現在的我多少有些概念。」

  邢見幸搖搖頭,婉拒他手中的酒。

  他放下酒杯,朝人群中使了個眼色,兩名服務生立刻快步走向廚房。

  「我為什麼要對你有概念?」她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頭頂上瞬間冒出幾千個閃亮問號,胸口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發燙。

  「因為我想追你。」

  「你說什麼?」她呼吸猛然一窒。

  東方行傲又露出令她心動不已的霸氣微笑。

  這樣說已經算保守了,其實他心底真正的想法是--他想讓她待在他身邊一輩子。

  東方行傲深情地看著她,肯定的說:「你沒聽錯。」

  邢見幸不可思議盯著他看,心跳瞬間失控。

  她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幸好服務生在此時出現,不知向東方行傲回報了些什麼,正好解救了不安的她。

  當服務生離開,東方行傲領著她緩步走向庭院,「為什麼你看起來這麼驚訝?」他好奇地問,來到庭院一處擺在草地上供人乘涼的桌椅,刻意遠離人群坐了下來。

  東方行傲事先請服務生佈置過了,當他們來到這裡,桌上已擺了兩大盤熱食,還為不喝酒的邢見幸準備了新鮮果汁。

  「我不該驚訝嗎?」她瞪著他反問。

  他們認識不過才幾個星期,他突然聲稱要追她,不會太莫名其妙了嗎?

  該不會是在報復什麼?還是……跟屋子裡的某個人打賭?

  她緊皺著眉,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別亂猜了,你該做的事情不是驚訝。」東方行傲輕易從她的表情猜出她亂七八糟的想法,直接制止她。

  他拿起湯匙,挖了一口營養滿分的八寶飯,送到她嘴邊。

  「我就是覺得驚訝,不知道還能做什麼反應?」邢見幸古怪地看著他親密的舉動,臉一紅,低頭拿起另一根湯匙自己舀飯往嘴裡亂塞一通。

  她努力想把他趕出思緒之外,不斷想著--被他耽誤的這些時間就算了,如果吃飽飯再回家處理食材,時間上雖然有點趕,但應該還來得及燉雞湯。

  比較麻煩的是客廳裡那堆做到一半的家庭代工,就算熬通宵也不一定能完成。

  東方行傲認真地說:「感受。」

  碰了她個軟釘子,他也不生氣,聳聳肩,自己把飯吃下肚,見她吃得匆忙,又將手邊一碗鮮美的魚湯移到她面前,示意她喝湯。

  「感受什麼?」她回神,困惑地問,端起魚湯喝了一口。

  「例如,那個吻,例如,我們之間充滿默契的互動。」

  「噗!」地一聲,邢見幸差點噴出嘴裡的魚湯,要不是她一手很快速遮住自己的嘴,他絕對是第一個遭殃的倒楣傢伙。

  她狼狽地拿過他送來的手帕,把自己整理乾淨後,瞪著他用力強調:「那只是人工呼吸。」

  「我根本沒溺水,所以那是一個吻,一個驚天動地的熱吻。」他十分堅持這一點。

  邢見幸詫異地瞪大雙眼看著他。

  哪來的驚天動地?當時明明就是他不放手,她推都推不開他!

  「總之,那不算是接吻,誰會在那個時候接吻啊?」她決定矢口否認到底。聞言,東方行傲立刻沉下臉。

  「要確認嗎?」他專注地瞅著她,黑眸寫滿認真。

  「什麼?」她胡亂把食物吞下肚,打算吃完撤退,然後回去自己的世界繼續奮鬥。他則回別墅裡做他的富家少爺。

  「現在再確認一次,我們之間的確存在著一股很特別的感情。」看他的表情像是認真的,她不敢再敷衍,立刻用力搖頭。

  「老闆,就算是那個吻,我們都很……嗯……」她整張俏臉紅通通的,支支吾吾半天就是沒辦法直接說出口。

  「投入。」他替她開口。

  「隨你怎麼說。」邢見幸站起身,直接表明立場。「但我真的沒時間談戀愛。」

  「我不接受拒絕。」他亦跟著站起身。

  「這不是拒絕,而是現實狀況。」要怎麼說他才能明白?「基本上我還是希望我們維持老闆跟員工的關係就好,以免未來大家都麻煩,謝謝你的晚餐,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不必送了。」

  邢見幸禮貌地向他道謝,急著想閃人,可惜天不從人願。

  東方行傲冷著臉扣住她的手,稍一施力,她往後一跌撞進他懷裡。

  「沒時間談戀愛?不,時間是人找出來的。」他不接受這個理由。

  「我知道,但比起談戀愛,我更需要的是找出時間賺錢。」終於,她受不了地被逼出真心話來。

  「你缺錢?」

  東方行傲眉一皺,更加逼近她,想清楚她話裡的真實性有多少?原因又是什麼?

  關於她的任何事情他都想知道,就像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毫無保留攤在她眼前給她看一樣。

  邢見幸冷肅著表情,點點頭。「比一般人缺錢的情況還要嚴重一百倍。」原本為了支付龐大的醫藥費,她已經把家裡的房子拿去銀行貸款,現在要籌母親的手術費,又在進行二次貸款的審核。

  「我有錢。」他表明態度,不是施捨,而是認為理所當然,如果她急需用錢,他撥出一筆錢幫她又有何不可?

  「我知道你很有錢,但那是你家的事。」她沉下臉,抿緊唇嚴肅地說。

  她或許缺錢,但還沒失去自尊。

  儘管他的態度並沒有一點貶低的意味,但她強烈的自尊心依然被狠狠扎了一下。

  想起前幾天她離開醫院前往補習班上課途中,先繞到銀行確認狀況,從銀行經理不耐煩的態度,她已經隱約察覺申請二次貸款失敗的可能性。

  「為什麼你那麼需要錢?」他想知道她為錢煩惱的原因。

  如果她不接受金援,只要能讓他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多的是辦法可以協助她度過難關。

  邢見幸正要回答,手上綴滿亮片的小包包時突然傳出音樂,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拿出手機一看,來電者顯示--醫院。

  心猛然一沉,不好的預感瞬間襲來,她對他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將手機拿給他看,「這就是我需要很多錢的原因。」

  在東方行傲的堅持下,邢見幸坐著他的車抵達醫院。

  當他們衝進心臟科時,等在病房外的護士向她表示,她母親一度停止心跳,目前正在急救當中。

  邢見幸又衝到手術室外等待,她把自己縮在椅子上,誰都不理,嘴裡喃喃念著:「老天爺,求求你,不要把媽媽帶走,求求你……」

  就這樣持續了四個小時,每當手術室的門一打開,她就會立刻抬頭,雙眼充滿渴望地看著從裡頭出來的醫生或護士。

  這段時間,東方行傲已經透過管道將她母親的狀況瞭解透徹,也不曉得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命運,父親在世唯一的好友竟就是這間醫院的院長。

  老醫生立刻調來資料仔細研究,針對邢母的病情為東方行傲做說明,最後的結論,唯一能夠徹底解決的方法是——換心。

  離開院長室,東方行傲回到手術室外,拿了一罐熱牛奶到她眼前。

  「見幸,喝點東西。」

  但她完全沒有反應,雙眼直視前方,嘴裡不斷祈禱著,整個人像掉了魂似的不斷發抖。

  東方行傲也不勉強她,將牛奶當作暖暖包放進她懷裡後,便坐在旁邊,陪著她一起靜靜等待。

  時間又經過兩小時,邢見幸終於受不了等待的精神折磨,熱淚不聽使喚地往下掉。

  老媽是不是撐不住了?

  老媽從來沒有進行過這麼長時間的手術,情況到底怎麼樣?不管她怎麼問,進進出出的醫生跟護士都說著深奧難懂的醫學名詞,然後一慣滿臉疲累地搖搖頭。

  他們從來沒有這樣過,彷彿在預告情況真的很不樂觀。

  邢見幸更加用力咬緊下唇,避免自己哭出聲音。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老媽今早還吵著要喝香菇雞湯,怎麼可以不等她做好,就又把自己弄進手術室裡?

  她晚上就會回家煮了,不但有香菇雞湯,還會煮好幾道老媽愛吃的菜,她打算明天要讓老媽高興一下的……拜託,不要這樣對她……一定要挺過這一次……不要輕易放棄,求求你……

  「知道我為什麼每星期都辦派對嗎?」東方行傲知道她在哭,所以不看她,坐在等待椅上靜靜說著。

  不管她到底有沒有在聽,他依舊自顧自的把話說下去。

  「我母親在世的時候,也很喜歡參加派對,她這輩子最喜歡的事情,除了彈琴,就是飲酒,參加派對。」

  邢見幸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說話聲,不過,吸引她從自我恐慌中回過神來的是他聲音裡壓抑的痛苦。

  她動作僵硬地轉頭看向他。

  東方行傲察覺了,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溫熱的手帕,輕柔的撫去懸掛在她冰冷頰上的破碎淚珠。

  當他修長的手指觸及她的臉時,她輕輕顫了一下,下意識往後縮,這一次,他沒有強勢地拉回她,不過,手中拭淚的動作依舊溫柔地進行著。

  「我小時候很恨她,不懂為什麼她寧願花時間跟別人相處,卻不願意陪我一分鐘,那時候的我平均一年大概只能跟她吃一次飯,為了報復母親,我高中畢業後,便有計劃的到歐洲各國遊歷不跟任何人聯絡,直到有一天,我父親出現在巴黎機場等我--」他說到這裡,力持鎮定的表情瞬間閃過一抹深深壓抑過後的痛楚,儘管很快,但她依舊清楚看見了。

  「當我看見父親的時候,沒有想太多,只是很意外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揚起苦笑,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有一瞬間我以為只是巧合,直到我走近一看,發現父親臉上有奇怪的水珠時,才意識到,是母親出了事……」

  邢見幸聽到這裡,不免狠狠倒抽了一口涼氣。

  高中畢業時他才多大,居然已經得面對如此重大的變故?他又是怎麼熬過那段日子的?

  生命有時候確實充滿殘忍,頓時,她看著他的眼神注入了濃烈的不捨與心疼……

  「……從那時起,我就再也沒機會跟母親說話了,連最後一面也是看見美麗的她靜靜躺在棺木裡,被一堆玫瑰花簇擁著的模樣……有段時間,我用盡全力想要記起我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麼?不過,後來我才發覺,那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望著他努力對抗過去傷痛的模樣,邢見幸彷彿看見當年那個年輕受挫的他,突然之間好想伸出雙手,給他一個充滿支持的擁抱。

  「……不管我們說過什麼話,卻都沒有說過一句簡單的我愛你……我愛你……從頭到尾不過三個字,我們卻從未跟對方說過……」

  聽著他誠摯的剖白,邢見幸胸口一緊,一顆心霎時變得又軟又熱,再也壓抑不住排山倒海的疼惜,伸出手輕輕握住他放在大腿上,緊緊握成僵硬拳頭的雙手。

  他渾身猛然一震,原本緊蹦的身體漸漸軟化,冰涼空洞的黑眸逐漸回到現實。

  「我惡搞現在的生活,有一部份的原因是想懲罰自己,有一部份則是想更貼近母親熱愛的生活……」

  東方行傲鬆開拳頭,改捧起她的雙手,小心翼翼握在自己寬大的掌心裡,黑眸直視她。「別擔心,我不會讓你發生跟我一樣的事。」

  聞言她喉頭猛然一酸,熱淚又開始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他明明就不是一個天生溫柔的男人,可是他卻對她付出全部的坦白跟關懷……

  「你母親絕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漸漸的,邢見幸止住了眼淚,明知道他不過只是在安慰自己,但當她凝望著他篤定的眼睛時,居然就這樣深信他一定能說到做到。

  就在她止住眼淚的那一秒,手術中的燈熄了--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30 12:57 AM

第五章

  東方行傲甩上電話,不敢相信不過就是一顆心臟,居然還要等半年以上?

  邢見幸的母親在醫護人員的搶救下雖然情況暫時穩定了,但她的心臟早已不堪使用,結果還是一樣,如果不能儘快進行換心手術,一切努力都將再度化為烏有。

  邢見幸依舊打起精神努力工作,每天下班都在家裡跟醫院之間兩頭跑,每次看見她眼眶底下的陰影,東方行傲的心便會隱隱揪緊。

  「咦?今天怎麼沒有滿地空酒瓶?」

  星期一,邢見幸一進入他的別墅,立刻驚訝地低呼。

  東方行傲坐在舒適的沙發上邊喝咖啡,把電話丟在一旁,假裝在看雜誌。

  道理很簡單,現在他已經不需要透過那些脫軌的行為填補內心的空虛了,因為他有她,還有她的母親。

  「早安。」她走到他面前,微笑道早。

  「早、早安……」看見她開朗的模樣,東方行傲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她先左右打量一番,苦惱地皺起眉頭。「老闆,今天這裡好乾淨,有打掃的必要嗎?」

  又叫他老闆?東方行傲不悅地挑眉。

  「誰說沒有?」他扔下雜誌,大手隨便一指,看也不看地指揮。「你去把廚房的灰塵掃乾淨,大概掃一下就可以,一個小時後過來找我,我另外有事情要給你做。」

  大概掃一下?

  邢見幸困惑地皺起眉,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什麼叫「大概掃一下」?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老闆,廚房很容易藏污納垢,整個要清乾淨一小時根本不夠。」

  東方行傲一口氣將苦得要命的黑咖啡一次喝光。

  她眼睜睜看著他,有這麼渴嗎?

  「上次已經跟你說過,不要再叫我老闆。」東方行傲「鏘!」一聲放下杯子,表情透露出極大的不滿。

  那天,他們一起守在床邊,等著她母親醒過來之後,還一起跟伯母小聊了幾句話,在伯母瞭解的目光下,他乘機要求她叫自己的名字就可以,還對伯母說可以把他當成像兒子一樣的晚輩。

  不管邢見幸願不願意,伯母現在拿他當成半個兒子使喚是不爭的事實,她老人家還故意要他幫忙接送她回家燉雞湯、端茶、倒水什麼的。

  在那之後,他又出入醫院幾次,趁她到補習班教課時代為陪伴她母親,每一次過去,他都會帶營養師專門料理的營養餐給伯母。

  才短短幾個星期,伯母就已經胖了四公斤,不但氣色變好了,也有精神多了。

  「是,行傲先生。」邢見幸也不多爭辯,轉身走進廚房,打算卯起來清洗,她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那天在醫院真是一大失策,也不清楚是老媽從中鼓吹,還是被他幼年喪母的自白影響,當時她真的沒辦法看著他的眼睛跟他唱反調,只能答應他改掉稱呼。

  「等一下,你剛才不是說一小時不夠嗎?」他又出聲喚她。

  「給我兩個小時好了,我應該可以搞定。」廚房裡傳出她的聲音。

  東方行傲轉念一想,又改變了主意。

  「我不要你清理廚房了,幫我準備兩份早餐。」

  朝令夕改,說的大概就是他現在這樣。

  邢見幸在心底嘀咕,小心確認:「你確定?」

  「限你半小時之內,把早餐端到我面前。」他重新拿起雜誌隨意翻看,結束了談話。

  用不到半小時,二十分鐘後她就把兩份豐盛的早餐擺在他面前。

  「你約的人還沒到?」邢見幸放下餐盤,隨口問。

  他哪有約什麼人,另一份早餐是她的。

  東方行傲懶得開口解釋,指指身邊的沙發說:「你坐下,把早餐吃完。」

  她張大眼。「這份早餐是給我的?」

  「別吵,吃完早餐後聽一下MP3裡的音樂。」他拿出MP3給她。

  「聽音樂?」她困惑地看他一眼。

  他又想幹麼?

  「照辦就是了。」他催促,不忘叮嚀一句。「音樂要認真聽。」

  邢見幸心底雖有疑問,但仍乖乖坐下,已經習慣了他的古怪。

  「對了,老媽要我跟你道謝。」

  「道謝?」東方行傲拿起培根漢堡的手猛然一頓。

  「說什麼她喜歡昨天的『黃金牛排』」。她皺眉。「那是什麼?」

  他滿意地笑了,既然伯母愛吃,以後他會常送去的。

  「我跟伯母之間的小秘密。」他咬下一口培根漢堡,細細咀嚼,吃相優雅且斯文。

  「你跟長輩好像特別投緣?」她問得很有技巧。

  其實她很清楚,自那晚過後,他幾乎每天都會到醫院陪老媽一會兒,雖然他們誰也沒跟她說,默契好得很詭異,但護士小姐可是天天都很熱心地向她報告,今天她的帥哥男友又送了什麼東西過來。

  甚至有護士疑惑地問她為什麼不和男友一起過來?

  每當遇到這種狀況,她總是笑笑,不敢多說什麼。

  她也很困惑,搞不清楚他現在算是在追她?還是兩人已經算是一對戀人?

  在去醫院之前,她記得自己告訴過他,她沒有時間談戀愛,他是不是因此而不願逼她逼得太急?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幾乎天天上醫院又是在幹麼?

  她搞不懂他心裡的想法,不過,她很清楚知道一點。

  他對她好,讓她很高興,不是單純的高興,而是帶點甜蜜的那種雀躍興奮,他輕易收服了母親的心,還有她的。

  「我身邊的長輩只有你母親跟老醫生兩個而已。」東方行傲沒有假裝聽不懂她的問題,坦白回答。「也算是一種補償作用吧。畢竟我父母都過世得很早。」

  「老……」被他警告的黑眸一掃,她立刻改口。「咳……我是說行傲,那天在醫院,謝謝你為了安慰我,跟我說的那些事。」

  「我有安慰到你嗎?」他認真地問。

  「當然有。」邢見幸朝他露出微笑。「謝謝你,那時候我整個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那一晚如果沒有他陪在自己身邊,她的情緒早就崩潰了。

  「其實我並非單純想安慰你才說那些事。」他放下培根漢堡,修長手指勾起杯耳,輕啖一口熱咖啡。「我想讓你多瞭解我一些,我失去的東西,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樣失去。」

  「我沒有失去。」她紅著臉,露出滿足且感動的微笑。

  她從來不知道那三個字的威力如此強大。

  當老媽在病床上醒來,她湊上去給老媽一個大擁抱,並說出那三個字時,老媽居然感動得留下眼淚。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他,她知道,他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能說出心裡最深的痛,為了不讓她也有相同的遺憾,他不藏私的與她分享他的人生經歷。

  「我知道,那時候我很幸運的在你身邊。」東方行傲嘴角揚笑。

  對她的生活有了更深入的瞭解後,他也比較清楚如何幫她了。她需要的除了母親的健康之外,就是比較輕鬆的方式賺錢。

  邢見幸三兩下吃完早餐,在戴上耳機前,忍不住好奇心,看著他問:「我為什麼要聽音樂?」

  「那是我剛完成的曲子。」東方行傲對她莫測高深地笑了一下。

  「喔,分享。」她點點頭,表示明白。

  「不是分享。」他看著她可愛的疑惑表情,公佈解答。「我要教你這個作文老師寫歌詞。」

  聽了一個上午的音樂,還被他押著試寫歌詞,忙到下午三點,邢見幸才離開東方行傲的家,前往醫院探視母親。

  才剛走進醫院,手機就響了下,她低頭一看,是花悅嫪打來的電話,醫院裡收訊不太好,她轉彎走向醫院中庭的小花園。

  花悅嫪已經出國三個多月,兩人興奮地先聊彼此的近況,花悅嫪表示她現在人已經抵達臺灣,從明天開始就不用麻煩她再去打掃了,接著又說了一些在國外進修三個多月的心得……

  掛斷電話後,邢見幸的心情一直好不起來。

  這種感覺很怪,好像之後她和東方行傲的關係會因為這通電話而有所改變,她跟他每週固定碰面兩次、被他押著寫詞的美好時光會就此結束。

  唉!她輕歎了一口氣,轉身要走出花園,手機又響了。

  這次,手機來電顯示是銀行。

  邢見幸的心情又更低落了,短短幾分鐘之內有可能連續接到兩個壞消息,讓她有一瞬間失去接手機的勇氣。

  深吸口氣,她知道,該面對的躲不掉。

  「喂?」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請問是邢見幸小姐嗎?」冷靜嗓音裡帶有一點卑微的恭敬。

  「是,我是。」她偷偷做著深呼吸,內心忐忑不安,像死刑犯等待著宣判。

  二次房貸通過的機率本來就不高,更別提第二次請貸的金額跟第一次貸款一樣。

  她一直都有心理準備會被銀行拒絕,但她討厭不努力就直接放棄的自己,所以還是提出了申請。

  「這裡是K銀行,關於您上次的貸款申請案,結果今天已經下來了。」銀行總經理一邊客氣地講著電話,一邊小心翼翼地看著正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態度十分恭敬。

  「嗯。」她心跳狂飆。

  「恭喜您,您的二次房貸申請已經通過了。」銀行總經理開口宣佈。

  「真的?」邢見幸屏住呼吸。「我可以貸到多少?」

  「跟第一次貸款的金額一樣。」

  對方一說完,她不但沒有高興的感覺,反而困惑地皺起眉。

  怎麼可能?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你是不是打錯電話了?」天底下不可能有這麼好康的事情。

  「你是邢見幸小姐嗎?」電話那頭又確認一次。

  「我是,可是……」她總覺得有地方不太對勁。

  「這是本行高層的決定,我只負責傳達,邢小姐,請您務必撥空來本行辦理其他相關事宜,謝謝。」

  銀行總經理有禮地掛上電話後,立刻向眼前表情孤傲、渾身散發出強烈不羈氣息的年輕富豪報告。

  「東方先生,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執行了。」

  他們剛簽訂了一份商業合約,如果合作順利,彼此都將獲得客觀的利益。

  「很好,這件事請你務必保密,否則我不排除考慮進入法律程序。」東方行傲站起身,面無表情地提醒。

  下午他開車送邢見幸去醫院後,並沒有馬上回家,而是繞到銀行處理這件事,以免夜長夢多。

  等一下他還要趕著回家,傍晚特別訂製的水族箱會送來,有幾處細節他得花點時間確認,等明天見幸過來時,他要給她一個驚喜。

  東方行傲見銀行總經理起身相送,揮揮手請他留步,不過對方還是堅持送他走出辦公室。

  「您放心,我一定會遵守和您的約定。」銀行總經理拿出手帕頻拭汗。「不過,東方先生,您已經替邢小姐還完所有款項,之後邢小姐每個月還款的金額,我們該如何處理?」

  這世界上真是什麼怪事都有,居然有人默默替另外一人還錢,還不想讓對方知道?

  不過有錢人的想法本來就很怪,尤其他這麼年輕,又如此……富可敵國。

  「這是你的問題。」東方行傲冷厲的黑眸緊盯著他。「我只有一個原則,讓錢回到她的口袋裡,你是高階主管,這些東西應該不需要我來教吧?」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東方先生,不過我很好奇,您為什麼不直接告訴這位小姐您要幫她還錢呢?」

  東方行傲冷冷看他一眼。「她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沒必要讓這點小錢增添她的煩惱。」

  另一方面,他心底比誰都清楚。

  如果她願意接受協助,錢的事早就解決了,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人,寧願累死自己,也不會低頭跟他開口。

  現在他只會立刻解決她的問題,而且不想造成她心裡的負擔。

  想到這裡,他苦笑了一下。

  原來他也懂得替人著想。

  邢見幸還呆站在醫院的小花園裡,一手捂著胸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棘手的醫藥費就這麼迎刃而解,現在只要等到合適的心臟就可以動手術了。

  「你是那晚在橋上救人的小姐嗎?」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她回過神,猛一轉頭,看見一位眼熟的阿伯,她赫然瞪大雙眼--

  「你是那天在橋上想跳河的伯伯!」她驚訝極了。

  「呵呵呵,你才是那晚真正從橋上跳下去的人,真是勇敢,還好你沒事,我回來後好擔心啊!」伯伯一看見她便笑了,關於那晚的記憶通通湧現腦海。

  那一晚,被她奮不顧身跳水救人的行為所感動,他回到醫院報警後,立刻更改遺囑,將自己畢生積蓄從建一座大墳墓,改成全數捐到育幼院。

  當他完成這件事後,因為癌末而日漸消失的求生意志一下子又燃起,他不再消沉地等待死亡,而是積極極地想在離開前盡自己最後的力量,再為這世界多付出一點什麼。

  「我才沒有伯伯你說的那麼勇敢,只是人總不能見死不救,我其實怕死了呢!」她相信在那種情況下,每個人都會想伸出援手的。

  「你不只救了那個神經病,也救了我。」伯伯一掃那晚的陰霾,枯瘦的臉上有著滿足的笑靨。

  「沒有啦!」邢見幸不好意思地笑笑,懶得去解釋那個跳河的其實不是神經病,他只是快被這個世界逼瘋而已。「伯伯,你還沒出院嗎?」

  伯伯眼神閃了一下,不提自己恐怕再也出不了院的消息,逕自問道:「你家裡是有誰住院嗎?」

  「我母親,她心臟不太好……」

  「你母親啊,對了,你上回好像有提到你母親的事。」伯伯沒有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擔憂,隨口又問了一些她母親的事。

  兩人小聊了十分鐘之後,伯伯突然說道:「對了,你下次來醫院,可不可以幫我帶一樣東西?」

  「可以啊,伯伯,你不要客氣,儘管說。」

  「我想要一盒大富翁。」

  「大富翁?」邢見幸愣住。「小孩玩的那種?」

  「對,不曉得你方不方便?」

  「伯伯,你太客氣了,我本來還擔心會不會是什麼難找的東西咧,沒問題,包在我身上。」一盒大富翁而已。

  「謝謝你,沒想到我跟你非親非故,你居然願意幫我。」伯伯低下頭,想到孤單活了一輩子,居然到了臨死前才感覺到一絲溫暖。

  「誰說非親非故?別忘了,我可是您的救命恩人耶,既然把你救回來,我就希望你開開心心地活著嘍。」她開朗地笑了,愉悅的心情也感染了伯伯。

  她看了看手錶,「伯伯,對不起,我還要去看我媽媽,明天下午我再去找你,明天見。」

  「好,明天見。」

  伯伯望著她的背影,抬起疲軟手跟她揮手道別。

  隔天--

  星期日一早,東方行傲坐在沙發上,滿意地欣賞著身後佔滿一整片牆的大型水族箱,十分期待邢見幸等一下看到時的驚訝表情。

  這座一層樓高的水族箱就是他送給魚兒的禮物,該有的設備一應俱全,在他的精心佈置下就像海底世界一樣,這下魚兒在裡頭能夠開心暢遊了。

  怕金魚寂寞,他甚至還買了十多條溫馴的魚一起在裡面生活,這下邢見幸不能再說他虐待寵物了。

  大門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東方行傲嘴角微微上揚。

  門開了,正當他笑著迎接來人時,卻驚愕地發現——進來的人居然不是她?

  東方行傲狠狠愣住,笑容當場碎掉。

  她人呢?

  花悅嫪走進來,看見巨大的水族箱時足足愣了兩秒鐘,才猛然回過神,笑著打招呼。「東方先生,您好,我已經從國外回來,從今天起就恢復正常上班了。」

  東方行傲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冷聲問道:「這件事她知道嗎?」

  「您是指小幸嗎?她知道,我昨天就先跟她說過了。」花悅嫪有禮地解釋。

  她昨天就知道,卻沒有先跟他說一聲?

  弄清事情來龍去脈的東方行傲,胸口突然竄起一把狂燃的火焰。

  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

  結束代班的事居然都沒跟他提過,在她心中,他就這麼可有可無?

  他冷著臉,懶得理會花悅嫪疑惑的表情,倏地站起身往門外衝。

  他要親自去找她問個清楚!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30 01:04 AM

第六章

  東方行傲一路飆車衝到邢家樓下,正要下車按電鈴,就看見邢見幸提著大包小包的走出大門。

  甩上車門,陡然「砰!」的一聲,不僅引來她的注目,連幾個路過的路人也好奇地看了一下,乘機打量難得一見的高檔跑車。

  東方行傲臭著一張臉朝她走去,沒幾步路工夫,他高大的身影已經站在她面前。

  「早安。」看到他,她下意識地揚起笑容。

  見狀,東方行傲俊顏繃得更緊,雙手環胸,一臉打算興師問罪的模樣。

  「你沒事要跟我說嗎?」

  「跟你說?」邢見幸還一頭霧水,想了一下,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喔,抱歉,我忘了跟你說,今天悅嫪會去你家打掃,她回臺灣了。」

  「你忘了跟我說?」他敏感的神經被用力啄了一下,難道他在她心中,就這麼無足輕重?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誠心道歉。

  昨天她真的忙到快吐血了,晚上離開醫院後就忙著回家整理那些銀行貸款,後來又想到伯伯想要的大富翁遊戲,立即出門殺去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大賣場找。

  事情一多,她就忘記要打電話給他了。

  看他臉色很難看,慘了,他一定在生氣她沒打電話。

  「說抱歉就可以了嗎?」東方行傲的語氣變得更為嚴峻低沉,比他不爽時大聲斥喝還可怕。「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邢見幸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打一通電話給我很困難嗎?」

  他怒氣未消,自從在醫院見過她母親,長輩交代他們要彼此照顧後,他們還在她母親面前交換了手機號碼。

  但她從來沒打過電話給他,一通也沒有!

  「我有想到要打……」

  「你有想過?」很好,她有想過,但沒有打。

  她到底當他是什麼,一個可有可無的朋友?

  他突然有股想大笑的衝動。

  「行傲,要我怎麼說你才願意相信?昨天花悅嫪打電話給我之後,我的確有想到要打給你,可是後來銀行打來,然後我又碰到那天在大橋上想要跳河自殺的伯伯……」她賣力解釋。

  「你其實不用向我解釋這麼多。」他看著她的眼神變得極冷。

  「行傲……」

  「你這些解釋在我聽起來,通通都指向一個事實。」東方行傲逼近她眼前,一字一句像從牙關裡擠出來。「你根本不在乎我。」

  「我在乎!」她焦急的連忙聲明。

  「你在乎?」他冷冷一笑。「你在乎,就不會忘記打電話給我;你在乎,就不會沒有打過電話給我;如果你真的在乎……」

  他深吸了一口氣,痛苦地說:「我的感覺,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糟!」

  「可是我真的在乎啊。」邢見幸慌了手腳,眸中閃著淚光。「不管你怎麼說……」

  「省省力氣吧。」他苦澀地自嘲一笑,無情打斷她的解釋。「我看起來很蠢嗎?」

  「對,你最聰明,什麼都猜得到,不用我解釋!天曉得我幹麼乖乖聽你的話寫什麼詞,明知道我根本不是那塊料,但為了不讓你失望,我還是拼了老命,絞盡腦汁去寫——」邢見幸越急著解釋,心底的不安跟憤怒就逐漸擴大。

  他憑什麼說她不在乎他?她拼命配合他提出的所有要求,之所以這麼做,不是為了保住工作,而是為了——不讓他失望。

  看見她努力地辯解,奇異的,東方行傲一路摔到谷底的心情正悄悄往上攀升。

  這女人真可怕,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能大大影響他的情緒。

  「誰跟你說你不是那塊料的?」他打斷她的話。

  她猛然回神,專注在眼前的對話上。「我本來就沒寫過歌詞。」這是事實。

  看她那麼沒自信的模樣,他的胸口又猛然揪緊。

  「這件事,等你領到版稅那天再來我面前說一遍。知不知道我讓你寫的那堆歌詞裡,有首歌被艾蜜的專輯製作人看上了?」如果變成主打歌,版稅將會很可觀。

  「艾蜜?」她愣了一下。「不會是那個……」

  「你以為有幾個唱歌的叫艾蜜?」他冷哼,其實心裡比她還高興。「說到這個,我就忍不住想到,本來打算等你過來別墅時順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誰曉得你居然這樣對我。」

  「行傲,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是一時忘了而已,為什麼他就是不肯相信,還一臉受傷的模樣?

  「很簡單。」心情愉悅的輕哼。

  「多簡單?」她狐疑地問。

  「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見她面有難色,東方行傲火氣一揚,立刻挑高雙眉。「怎麼?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邢見幸苦惱地皺起眉頭。「醜話我先說在前頭,我沒錢,買不起那些名牌的東西送你。」

  「錢我多得是。」東方行傲不屑地說。「一句話,答不答應?」

  「好啦!」被他逼急了,她只好豁出去了。「那你不可以再為這件事生氣,而且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因為昨天有太多事情在忙。」

  目的達成,他嘴角勾起一抹迷人淺笑,怒火早已消失無蹤。

  他問道:「你正要去醫院?」

  「對啊,我給我老媽弄了一些好吃的。」她輕易便被他轉移了注意力。

  「正好,我也帶了一點營養的東西要給阿姨。」

  直到這一刻,東方行傲才悲慘地發現,自己本來就打算原諒她,否則不會帶著食物來找她。

  「那我們一起過去?」邢見幸趕緊提議。

  「別忘了我的願望。」東方行傲見她提東西提得吃力,體貼地一手抓過袋子,另一手護在她背後,引導她走向自己的車子。

  感覺到他的體貼,她瞬間酡紅了雙頰,卻故意裝作沒好氣地嬌嗔:「你把我當成蛋糕在許願喔?」

  「反正你白白胖胖的也很像。」他把東西放進後車廂,開玩笑地說。

  「我哪裡胖?」上了車後,她一面拉安全帶,一面低頭看看自己的身材,不滿的小女兒嬌態盡顯。

  發動車子前,東方行傲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過一遍,緩緩皺起眉頭。「你都沒認真吃飯嗎?怎麼瘦成這樣?」

  「謝謝你喔,讓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胖還是瘦。」

  「說你白白胖胖只是想強調像蛋糕而已。」他懶洋洋地瞥她一眼,沒好氣地開口。「別學別人減什麼鬼肥,我喜歡我的女人抱起來軟綿綿的。」

  聽聽他說的這是什麼話?

  邢見幸紅著臉瞪他一眼,未料,她不滿的表情看在他眼裡,倒成了令人心軟的嬌嗔撒嬌。

  「別誣賴我,我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吃飯也不例外,只是這陣子我比較累一點,體重依然在標準之內。」她驕傲地揚高下巴。

  「你可以不來打掃,但每星期仍要抽空來別墅兩趟。」

  「幹麼?」邢見幸疑惑地問,但內心卻為了他們還能固定見面而高興。

  「寫詞。」其實是他想見她。

  「我以為是叫我過去煮飯給你吃。」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專注開車的英俊側臉,原本已經跳得夠快的心跳,現在更快得驚人。

  「你願意的話,我也不反對。」他轉頭看她一眼,不解她為何臉紅。

  是因為熱嗎?東方行傲體貼地把冷氣開大一點。

  「要拿薪水的,老闆。」她才不做白工。

  「你這女人簡直無可救藥。」他好氣又好笑。「寫一首歌可以賺多少錢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她又不是這個圈子的,最好她會曉得。

  「等你領到版稅時,就會卯起來天天寫。」他取笑。

  邢見幸興奮地說:「真的嗎?我也好期待卯起來寫的那天。」

  只要老媽可以痊癒,她能儘早還完貸款,要她卯起來工作絕對沒問題,何況那份工作只是寫寫幾百字的東西。

  話一說完,她的手機突然響起。

  「喂……我是……你說我媽怎麼了?」

  東方行傲看見她臉色瞬間刷白,心中襲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等她茫然地掛上電話,東方行傲立刻問——

  「醫院打來的?」

  她空洞的雙眸直視前方,眼淚不自覺猛掉個不停。

  「醫院剛打來……說……說我媽……這次真的不行了……」

  邢見幸崩潰了。

  東方行傲看著呆呆坐在醫院椅子上的她,忍不住又撥了一通電話給老醫生。

  心臟專科最權威的醫生都已經擠進手術室裡搶救伯母了,現在只能跟死神比耐力,還需要一點奇跡發生,才有可能救回伯母的命。

  心臟,她母親需要一顆健康的心臟。

  電話一掛斷,東方行傲走回她面前,便看見她緊咬著下唇,鮮紅豔色已經染紅她的唇。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麼?

  他在她面前蹲下,濃眉緊皺。「見幸?」

  她沒反應,雙眼只看著手術室的大門。

  「鬆開嘴。」東方行傲見她心神不寧,乾脆用命令句。

  邢見幸沒有反應,照舊臉色慘白。

  他緩緩瞇起黑眸,嘴唇抿成憤怒的一直線,兩人側臉相距不到一公分的距離。「鬆開嘴,你流血了。」

  邢見幸聽到血,終於有點反應,空洞視線對上他的眼,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鬆開,否則我會代勞。」東方行傲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鬆開嘴。

  但是她絲毫沒有任何反應,彷彿這世界上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再也與她無關了。

  沒有心臟,媽媽等於沒有救了,來不及了……就算她做得再多也來不及了……

  邢見幸的思緒剛轉到這裡,突然感覺冰冷的唇瞬間一暖……

  她陡然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正在——吻她?

  東方行傲雙手捧起她的臉強吻她。

  他不要她明明就在身邊,感覺卻又好像飄到遙遠的地方,他要她全心全意地待在他身邊!

  當他退開身,黑眸凝望著她時,她仍感到恍惚。「你——」

  「什麼都別問。」他冷冷看她一眼,別開眼。

  「可是你吻了我。」她有種不切實際的感覺,依然傻傻看著他。

  東方行傲不吭聲,僵凝氣氛持續了兩秒鐘,他突然起身在她身邊坐下,開口了——

  「我不會道歉。」

  邢見幸轉過頭看他。

  他也回看她。「你不應該傷害自己。」

  「我沒有,我只是……沒有注意到。」她幾乎提不起精神說話。

  「確定只是沒有注意到?還是,你故意跟自己過不去?」他的視線強勢地鎖住她的目光。「我很清楚,你有聽見我說的話。」

  「就算我故意跟自己過不去又怎樣?」在他銳利的視線下,她根本沒辦法說謊。「我已經不在乎了。」

  「你憑什麼不在乎?」東方行傲瞪著她。「等你母親醒來,看見你把自己弄成這樣,她會高興嗎?」

  「她還會看著我嗎?」她不禁紅了眼眶。

  在這磨人的一刻,她已經沒有力氣保持樂觀,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不管情況有多糟,還能笑笑地安慰自己,一切都會雨過天晴。

  「還不到那個時候。」他一掌撫上她後腦,稍一施力,將她整個人往自己懷裡帶。

  「什麼?」她在他胸前仰首。

  「我說,還不到放棄的時候。」他低頭望著她,語氣裡有絕對的自信。「現在那裡面有多少聰明到爆的傢伙,正竭盡畢生所學在救你母親,他們還沒放棄,你憑什麼先放棄?」

  邢見幸聽進去了,好一會兒,從他懷裡傳出悶悶的聲音。

  「你說的對,老媽答應過我一定會恢復健康,我應該相信老媽的,而且還有這麼多醫生在幫忙,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應該感謝老天爺……」

  「很好。」東方行傲滿意一笑。

  就在這時候,一群醫護人員匆匆走出手術室,幾分鐘後,更多的儀器被推進手術室裡——

  東方行傲扶著她,正在疑惑不知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一名護士小姐前來向他們解釋狀況。

  「邢小姐,你等一下要趕快去櫃檯辦手續,現在醫生們正在裡面準備進行心臟移植手術。」

  「心臟移植手術?」邢見幸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重複她的話。

  「是的,邢小姐,你母親真的很幸運,剛剛醫院有一位大腸癌的患者過世,遺書上頭寫明要將心臟捐贈給你母親。聽護士說,這位男病患已經是癌末患者,昨天勉強逛完院內小花園後,請護士推輪椅送他去了一趟心臟科病房看你母親,後來就跟護士長說要捐贈器官,可能是怕手續來不及,還特地寫遺書交待這件事。」

  護士小姐一說完,立刻走進手術室。

  邢見幸陷入沉思。

  小花園?她看向被扔在腳邊的一個裝滿東西的購物袋,裡頭正有一盒要給老伯伯的大富翁遊戲。

  該不會……

  她突然轉身跑向另一頭的走廊。

  「見幸,你去哪?」東方行傲緊跟在她身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他要伸手拉住她的下一秒,謝天謝地,她終於停下狂奔,來到癌症病房區的護理站,激動地向護士小姐問了幾個問題。

  等她終於問夠了,東方行傲忍不住伸出手將她顫抖不已的身子緊緊擁進懷裡。

  「你到底怎麼了?」他在她頭頂上發出疑問。

  邢見幸滿懷激動地抬眼看他。「記得你去橋上跳河的那一晚,站在我身邊的那位伯伯嗎?」

  他點頭,前後一串連,馬上就猜到。「他不會就是……」

  她點點頭,不禁紅了眼眶,哽咽地說:「難怪他昨天跟我說了好多奇怪的話,還要我幫他帶大富翁遊戲,本來我還覺得奇怪,他為什麼不叫他的家屬們幫他帶來,剛才我問過護士小姐,她說從來沒有家屬來看過那位伯伯,就連他現在過世了,也聯絡不到可以過來幫忙的親朋好友,我想……我想……」

  「好。」他突然答應。

  「什麼?」她愣住。

  「你專心照顧伯母,這位先生的後事就交給我處理。」

  「你怎麼知道我——」邢見幸詫異地瞪大雙眼。

  她什麼都還沒說,他怎麼馬上就知道她心底的想法?

  「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他自信一笑。

  她呆呆地點頭。

  東方行傲一臉神秘地貼近她耳畔,溫柔低喃:「一個男人,永遠知道他深愛的女人的心事,包括,她想表達的感謝。」

  三天後,邢母完成手術順利醒來。

  因為母親身體還很虛弱,邢見幸向補習班請了長假,專心照顧母親,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人關心她母親,這一天不到中午,不僅東方行傲出現在病房裡,連老醫生也來了。

  邢母之前就已經見過老醫生,知道他是這家醫院的院長,更是東方行傲父親的好友。她今天精神還不錯,便和老醫生聊起天來,話題轉到病房裡另外兩個年輕人身上,立刻連成一線,炮口對準他們猛烈發動攻擊。

  邢見幸在一旁坐立難安,東方行傲倒是老神在在地批改她寫的歌詞作品。

  「女兒啊,你的嘴唇怎麼了?」邢母突然注意到女兒唇上的傷口,疑問道。

  「嘴唇?」

  邢見幸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識撫上唇瓣的傷口,感覺老媽還在等她解釋,但想起自己那天不自覺的自虐行為,叫她怎麼解釋?老媽一定會難過的。

  「伯母,抱歉,這都是我的錯。」東方行傲忍不住跳出來替她解圍。

  白癡女人,不過就這點小事,把事情全推到他身上不就好了?

  「你的錯?」邢母錯愕地提高音量。

  邢見幸緊張地看著他,不知他要怎麼解釋,就連老醫生也一臉有趣地看著這一幕。

  「伯母,您開刀那天,我親了見幸,因為太激烈了,所以不小心……」東方行傲老實招了。

  瞬間,邢見幸不可思議地瞪大眼。

  他在胡說什麼?隨便編個理由不就好了,幹麼提到那個吻?

  「你親了她?」這回問話的是老醫生。

  「是的。」東方行傲不疾不徐地回答。

  「不是的,其實情況有些複雜,他不是因為想吻我才——」邢見幸見苗頭不對,立刻試圖力挽狂瀾。

  可惜根本沒有人想聽她的解釋,他們都專注地看著東方行傲。

  「我女兒可不是隨便的女人。」老媽率先發動攻擊。

  「我知道。」東方行傲抬高下巴。

  「你好端端的,為什麼吻人家的閨女?」老醫生彈無虛發,頻頻祭出有效助攻。

  「我喜歡她,而且我們已經在交往了,伯母,趁著這個機會我也想請你成全我們。」東方行傲嘴角愜意一勾,令人目眩神迷的淺笑再現。

  邢見幸一臉驚愕,腦袋一片空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解救這個局面了。

  「你喜歡我女兒,哪一種喜歡?」老媽又來了。

  「想要跟她結婚生子的那種喜歡?」老醫生也不是普通角色。

  「沒錯。」他不閃不躲,直接給出兩老最想知道的答案。

  「哈哈!這年輕人不錯,夠坦率。」老媽讚道。

  「他第一次帶小姑娘來給我看的時候,我就差不多猜出來了,沒想到動作這麼快。」老醫生同樣笑著點頭。

  見狀,邢見幸差點當場昏倒。

  「你們想不想吃蘋果?我去洗一下水果。」

  她話還沒說完,馬上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蘋果,朝東方行傲使了個眼色,暗示他跟上。

  來到外頭的茶水間,兩人一有機會獨處,東方行傲率先開口:「情況就是我說的這樣。」

  邢見幸眨眨眼,一時之間搞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麼。

  「我吻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東方行傲拿過她手中的水果,開始一一洗滌。

  她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幾秒,才紅著臉回過神。

  「你——你——」

  他將她語無倫次的模樣盡收眼底,暫時停下手邊的工作,懶懶開口:「你該不會以為我們是純友誼關係吧?」

  「是有比友誼再好一點點。」她皺著眉頭。

  過去她太忙了,每天都快被一大堆事情淹沒,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想他們之間的關係。

  不過有一點,她心裡比誰都清楚。

  他對她好得離譜,而她對他——除了下意識的依賴之外,心裡還有更多甜甜酸酸的感情正以驚人速度滋長著。

  她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就算只是靜靜待在一個地方,不說話,光感覺到他的存在,她心裡就會有一股暖暖的安全感。

  但是,他們真的已經在交往了嗎?

  看她呆呆傻傻的樣子,東方行傲拋開水果,一掌霸道地扣住她下巴,凌厲的不滿目光逼視著她。「再說一次。」

  「比友誼再好一點點。」她不覺得自己有說錯。

  「我跟你之間,永遠不可能有友誼那種鬼東西!」他咬牙低吼。

  「什麼?」

  「你有看過朋友接吻的嗎?」他深深歎口氣。

  他不相信,他們之間的電流如此強勁,她會一點感覺也沒有。

  「電影裡面好像有——」邢見幸難得看見他認真的模樣,小臉不自覺偷偷紅了起來。

  不曉得他自己知不知道,當他壓抑怒氣時的模樣,充滿男人味,很迷人。

  「邢、見、幸。」東方行傲惡狠狠瞪向她。

  「幹麼?」她輕顫了一下。

  「我們是情人,不是朋友。」他再次耐住性子重申。

  不跟她把話挑明,她搞不好會繼續這樣不明不白下去。

  「從哪一天開始的?」邢見幸有些困惑地問。

  「什麼?」這是什麼鬼問題?

  「我本來是你的傭人,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你的情人。」她總覺得有些糊裡糊塗的。

  雖說愛情本來就叫人摸不清頭緒,但她喜歡一切有條有理,一些重要的日子可不能馬虎帶過。

  「這很重要嗎?」東方行傲猛皺眉。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最好他能摸得透!

  「等到要慶祝交往一周年的時候,這個日子就會變得很重要。」她把自己的顧慮告訴他。

  「那就當是你來我家那天,你第一天上班的日期好了。」他壓根兒不覺得這有什麼重要,只要相愛,天天都值得紀念。

  女人就是這樣麻煩,老喜歡搞一些紀念日。

  「可是我沒有對你一見鍾情。」邢見幸皺眉拒絕他的敷衍。

  「那又怎樣?」有必要斤斤計較到這種地步嗎?

  「那一天不行,那只是我們相遇的日期,不是交往的日期。」

  東方行傲額冒青筋,咬牙輕哼。「也許是我對你一見鍾情,不行嗎?」

  「不行。」斬釘截鐵拒絕。「那又不是真的。」

  聞言,東方行傲伸手繞到她身後略略施壓,讓她直撲他懷裡,與他正面交鋒。

  「你不是我,怎麼知道不是真的?」

  這女人惹火他的本事簡直無人能及,偏偏他又捨不得對她發火。

  邢見幸無法阻止自己的目光從他俊美的臉上移開,雙頰越來越紅。

  「我又不是什麼絕世大美女,你怎麼可能對我一見鍾情?」

  她說的是實話,不是對自己沒自信,而是見識過他的派對後,她很清楚在他的世界裡,自己普通得跟牆壁沒兩樣。

  原來她在意這個!

  「如果我喜歡的是世俗眼中的美女,就不會失足愛上你了,笨女人。」東方行傲忍不住念她。

  「你覺得我長得不好看?」她聽出話裡蹊蹺。

  「我沒那樣說。」

  他朗聲大笑,知道她在意自己對她外表的看法,讓他心情大好。

  這表示她在乎他,而他愛死她對他的在乎!

  「你的意思就是這樣。」她沒那麼容易放過他。

  「小傻瓜,別想太多,我愛你,只是單純因為——」東方行傲乘機在她可愛的小嘴上快速啄了一下。「你是你,是別人無法取代的,就算有人自己毀容整成你的模樣也不行,懂了嗎?」

  「所以——我是你的靈魂伴侶?」她得意地問。

  「如果你比較喜歡這個說法,我想——」他作勢認真思忖了一下,點點頭。「你的確是我的靈魂伴侶。」

  「所以日期是?」她沒忘記這件事,雖然心裡早就被源源不絕的甜蜜氣泡塞得滿滿。

  「我們碰面的第一天。」東方行傲沒有遲疑地宣佈。

  「好吧,以後我就這樣跟別人說,說我去上班的第一天,你就對我一見鍾情。」

  他挑眉睨她一眼,她高興就好。兩方都妥協了一小步。

  隨後,他的手機突然響起,趁他要接手機之際,她收拾好水果,一溜煙先跑回病房。

  「瘋女人。」東方行傲輕哼道,嘴角有抹甜蜜的微笑,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才接起手機專心處理來自「大哥」的電話——

  「東方嗎?艾蜜拍片時摔傷了,還登上報紙頭條,你知不知道?」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30 01:09 AM

第七章

  邢見幸恭敬的把水果送進病房,不到十分鐘,就被兩位長輩請出病房,要她去看看東方行傲做什麼,怎麼還沒回去。

  邢見幸如獲大赦地逃出病房,單獨被兩位精明的老人夾攻真的好累,不斷逼問她他們何時結婚,問題是他們還沒走到那一步嘛!

  誰來救救她?

  她來到走廊上,心裡不斷犯嘀咕,那麼大一個難不成會走丟嗎?可能那通電話很重要,講得稍微久一點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當她走回茶水間,卻發現他不在那裡時,她也覺得奇怪,馬上掏出手機打給他問他在哪兒。

  東方行傲很快接起電話,告訴她在花園。

  她掛斷電話看向外頭的小花園,果然馬上就看見他了,但他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一個坐著輪椅的漂亮女人,是歌手艾蜜。

  「他們很相配對吧?」

  一個男人來到邢見幸身邊,主動開口說話,發覺邢見幸正看著他,才轉過頭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艾蜜的經紀人。」

  她看著有些流裡流氣的男人,客套且態度保留地跟對方打招呼。「你好,我叫邢見幸。」

  Jason像是早就知道她是誰,很自然地說道:「答錯,你是東方先生的朋友是吧?你有首歌被公司留用,準備放進艾蜜的新專輯裡,唉!只是艾蜜這一摔,不曉得發片時間會不會往後延。」

  Jason無奈地皺著眉,他好不容易找來人手擋住那些媒體記者才得以脫身,但隨即話鋒一轉,犀利地問:「對了,我剛才看見你跟東方先生在茶水間裡,請問你們是什麼樣的朋友?很熟嗎?」

  當他看到東方行傲出現在這家醫院時,高興地認為是上天的安排,只要讓東方行傲知道艾蜜也在這裡,他一定會來看她,如果能多製造幾次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再安排狗仔隊拍照,在艾蜜休養的期間就不愁沒有新聞了。

  只不過若東方行傲旁邊一直跟著別的小女生,這緋聞就炒不起來了。

  「這很重要嗎?」她反問他,不知怎麼回事,她下意識裡並不信任眼前這個男人,對於他講的話完全沒任何感覺。

  「對艾蜜來說滿重要的,畢竟他們以前曾經交往過。」Jason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視線重新放回花園裡的那對壁人身上。

  「他們交往過?」邢見幸詫異叫道。

  「嗯,不過時間不久,東方先生身邊一直不乏女人。」Jason故意提起這點。

  邢見幸忍不住問:「不久是多久?」

  她很少看八卦雜誌或者電視節目,所以不知道這些演藝圈的消息。

  「一個多月,雖然時間很短,但艾蜜一直對他餘情未了,兩人很有可能複合,畢竟他是一個很特別的男人。」

  「你確定是特別,不是怪?」

  Jason愣了一下,仰頭大笑。「他是有點怪,但才華過人,在這一行,沒有任何東西比才華更重要。」

  「個性也不重要?」

  「不是那麼重要。」Jason瞄了一眼她的表情,又繼續說:「可能是欠他的吧!艾蜜很愛他,之前跟東方先生的那段情傷她很深,尤其當方韻婷跑來炫耀說她也跟東方先生在一起時,艾蜜把自己關在房裡整整兩天兩夜。」

  又出現一個女人的名字,邢見幸心中五味雜陳,這些事情都是她先前不知道,也不曾想像過的,她很難不介意。

  此時在花園裡的東方行傲正關心著艾蜜的腳傷,確定無大礙後,感覺身後似乎有人在看他,轉頭看到了邢見幸,臉上揚起笑,直接走向她。

  「你來找我?」看到她,他的心情顯得很愉悅。

  「嗯,媽要我出來找你。」她淡笑,不太自在地回避他的視線。

  這一刻,她的感覺很混亂。

  兩人之間的交往才剛開始,就聽到這些他過去的風流韻事,突然,她覺得心情跌到谷底。

  Jason很快向他們道再見,快步走向艾蜜,而後者漂亮的眼睛裡浮現一股哀傷,而後,Jason便推著她的輪椅回病房。

  「他跟你說了什麼?」東方行傲見她臉色不好看,直覺認定Jason一定對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邢見幸低下頭。

  在尚未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之前,她不想直接面對他。

  「別騙我。」東方行傲強勢地執起她的下巴,凌厲黑眸仔細審視她。

  邢見幸被迫看向他,單單只是望著他炯沉的目光,便足以令她呼吸困難,心跳加速。

  最終,她在兩人暗中的拉鋸戰裡敗陣,雖然有點困難,但她仍鼓足了勇氣開口。

  「他……講了一些關於你的過去。」

  「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他猜得到會是什麼樣的內容。

  「他說,你跟艾蜜交往一了個多月。」

  「我沒和任何女人交往,那是唱片公司炒作藝人的手法。」他臉色很難看,以前不在意有人利用他,不代表現在也一樣。

  這些無聊的操作真是太過分了。

  「炒作藝人?」她一臉困惑。

  「對,編一些緋聞抬高身價,在我之後,艾蜜的緋聞還不少,幾個當紅男歌手都榜上有名,不過大多只是空穴來風。」他解釋。

  「那……方韻婷又是怎麼回事?」

  「誰?」東方行傲一愣。

  「方韻婷。」她又說了一次。

  「她是誰?」

  見他臉上的困惑不假,邢見幸索性把Jason剛才說過的話全盤托出。

  但是他還是沒印象。

  「我沒跟她交往過,但是可能……有上過床,不只她,也許還有別人……」他每週末辦派對,總有許多人進進出出,以前的他就是這麼荒唐,可是現在他不一樣了。

  「沒跟她交往,但卻跟她……跟她……」她紅了雙頰,不敢相信他的私生活居然如此放縱!

  他抓住她的手,馬上解釋:「見幸,那就是過去的我,你也很清楚以前的我週末都是怎麼過的,但現在不同了……」

  邢見幸一時無法接受,甩開他的手,瞬間,他眸裡迅速聚集風暴,再度捉住她的手臂,毫無困難地將她鎖進自己的懷裡。

  他不發一語地盯著她,許久後才緩緩開口。「別人怎麼看我,我懶得管,但你不行。」

  邢見幸呼吸急促,直視著他問:「什麼意思?」

  「你在我心裡的地位很重要,我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而我也不想再回到那種空虛的生活。」東方行傲飽含溫柔的低沉嗓音傳進她耳裡,瞬間癱瘓了她的抗拒與不安。

  他很清楚過去的自己是什麼德行,任何女人都可能因此卻步。

  邢見幸被他眼底燃燒的專注深深吸引,儘管知道這個男人很危險、很囂張,但她依舊無法控制地相信他所說的話。

  「你確定是空虛,而不是充實?」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自拔的愛上他了。

  如果他是魔鬼,她將待在地獄裡,從此不見日光。

  「如果真如你所說的充實,我還會半夜發瘋跑去跳河?」東方行傲想起之前那種孤獨的感覺,頓時,心臟猛然一縮。

  他不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尤其在享受過真愛陪伴後,那種空虛的日子足以將人逼瘋。

  現在他有些懂了。

  父親所以選擇葬身大海,很可能是因為母親的過世,帶走了這世界上所有值得他依戀的部分。

  有了父母的前車之鑒,他體悟到真愛的可貴,對他來說,這是父母留給他最珍貴的遺產。

  「你本來就很愛追求某種冒險的快感不是嗎?」心裡已接受這樣的他,她說話語氣也跟著柔和下來。

  已經愛上了,就算很危險,她也逃不掉了。

  「不是,我是被空虛的感覺逼到盡頭,才會想用那種方式稍微紓緩一下,當人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時,投身於能明確感覺到自身呼吸的地方,才有辦法察覺原來自己還真實地活著。」

  東方行傲鬆開手看著她。

  換她選擇了。

  他應該公平點,給她一個機會,選擇要或不要……像他這樣的……一個男人……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這就是你跟我最大的不同,你很努力地過著每一天,而我卻輕輕鬆鬆就能活著。」

  「你現在是在炫耀你很有錢嗎?」看見他俊美的臉露出脆弱的表情,她的心也跟著不忍。

  「如果我是在炫耀我很有錢,那你就是在炫耀你很窮,卻比我富有,真正富有的人是你。」他正色地說。

  「我?」她疑惑,不知他在講什麼。

  「你擁有太多我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東方行傲伸出手撫摸她的側臉。

  「例如?」

  「你的善良、熱情還有衝動,以及對事物的同理心,就連你的雞婆個性都讓我很羨慕。」他嘴裡緩緩傾訴著關於她的種種,同時看見自己心靈的陰暗面。

  「其實你也可以……」邢見幸皺眉,伸出雙手想要握住他溫厚的大掌,未料,他卻像被火燙著般,立刻收回手。

  「我不行。」他苦笑。「我沒有辦法像你一樣去關心別人,無法像你一樣給予別人溫柔,至少直到現在都還做不到。」

  她生活在磨練裡,擁有一顆美麗且懂得關懷的心,反觀自己,生活優渥到人人欽羨的程度,卻從未真正付出過什麼。

  「我才沒有你說的那麼好,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雞婆而已。」她實話實說,「真高興我可以讓你那麼開心,你都不知道之前我有多害怕被你炒魷魚。」

  「杞人憂天,你那麼好,我怎麼敢開除你?」他不禁被惹笑了。

  「嗯……我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既然問題已經起了頭,她乾脆硬著頭皮一次問個清楚。

  「洗耳恭聽。」東方行傲語氣輕鬆,表情卻轉為嚴肅。

  「你……你總共談過幾次戀愛?」她想了一下,很快補充道:「那種為了宣傳效果的不算。」

  「上過一次床的算不算?」

  「只有一次的不算,兩次就算。」

  「奇怪的標準。」他低聲咕噥,沉默地想了一下。

  「如果多到你根本算不出來,可以直接說『數不清』。」她被他的靜默弄得有些精神緊繃。

  「沒有。」好一會兒後,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什麼?」他的回答令她意外。「如果你說謊,我們現在馬上玩完。」

  「真的沒有。」東方行傲再次重申,見她一臉不信又立刻補充。「我不喜歡有人在身邊晃來晃去,所以沒有上過兩次床的對象,也沒有長久交往的對象。」

  「可是我就滿常在你身邊晃來晃去。」

  「你是唯一的例外,所以我只跟你談戀愛。」他露出微笑。

  邢見幸呆了一下,感覺一陣躁熱直衝上臉。

  這應該算是「我愛你」的另一種說詞吧?

  「最好是。」她紅著臉嘟囔。

  「本來就是。」他鬆了口氣,欣賞著她臉上的紅暈,樂於跟她拌嘴。

  邢見幸移開目光,祈求老天爺讓她的臉紅不要太明顯。「我……我要回病房了。」

  「一起回去。」東方行傲一手放到她肩上,阻止她自顧自前進的步伐,一掌貼上她的臉,微微皺著眉。「果真有點燙。」

  她臉那麼紅,沒問題嗎?

  邢見幸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嚇人,立刻不高興地抬眸瞪他。

  這個臭男人,明知道自己魅力滿分,還故意猛漏電,摸她的臉強調她的臉很燙……

  一抹淘氣光芒快速閃過她的眼底,她側過臉,溫軟的唇在他掌心落下勾人一吻。

  他佇立在原地,怔愣地望著一臉挑釁表情的女友。

  「這算什麼?」

  他不滿地咕噥了一句,雙手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攬進懷裡,用自己高大的身子擋住所有好奇視線,低頭奉送一記眷戀無比深吻。

  一個月後,母親身體恢復良好,邢見幸偶爾能離開醫院處理其他事情,這一天下午,她抽空來到東方行傲家。

  此時,她站在客廳門口,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佔據一面牆的超大水族箱。

  「這……」她驚訝的微啟朱唇,說不出話來。

  「滿意了嗎?」東方行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淺笑,彎下腰,趁她還在恍神之際,順勢偷了一記香吻。

  她紅著臉,嬌嗔地輕瞪他一眼,認同地點點頭。「比之前好太多了。」

  「你朋友看見它時,臉上的表情跟你一樣驚訝。」他低低笑著。

  「對了,我朋友還可以繼續在這裡工作嗎?她說你家現在每週都很乾淨,好像不需要有人打掃,她擔心你會開除她。」她比誰都清楚,東方行傲現在已經不舉辦派對飲酒狂歡,自然輕易能夠保持室內乾淨,似乎不再需要專人打掃了。

  「當然可以。」東方行傲倒了一杯果汁給她。「她可以工作到她跟我提辭呈為止。」

  「真的嗎?」她眼睛一亮,這下悅嫪不用再找新的打工機會了。

  「當然,屋子裡還是需要打掃的,只是工作比較輕鬆,沒有那堆可怕的空酒瓶。」他微笑,從廚房角落拿出野餐墊,拉著她往外走。「走吧,我們今天要再多寫幾首歌詞。」

  「我還以為你是那種不會為人設想的男人呢!我現在發現自己錯了。」邢見幸不好意思地說。

  「你知道自己有什麼毛病嗎?」

  「什麼毛病?」

  「如果我是你,看到我老闆有錢沒處花,我會想辦法多拗一點,讓我可以多賺一點錢。」他輕笑,來到庭院的大樹下,兩、三下鋪好墊子,拉著她一起坐下來。

  「可是你現在根本不需人過來打掃,所以我才特別問清楚的。」

  「我知道,不過如果我是你,我才懶得管老闆怎麼想,我只想拿我想要的。」看著她單純的小臉,東方行傲忍不住心裡的悸動,俯身深深吻住她。「你實在太會為別人著想了。」

  「這樣不好?」她微喘著,對他露出淺淺微笑。

  「這樣很好,你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奇跡,總是可以輕易影響我朝好的方向前進。」

  兩人相視而笑,邢見幸帶笑的眸子閃亮亮的,接著,他們停止輕鬆的閒聊,開始研究起曲子跟歌詞。

  突然他的手機傳來震動,邢見幸拿回歌詞進行修改,徹底埋進歌曲的世界裡,讓他認真講電話。

  幾分鐘後,她聽見他低沉的聲音響起--

  「先別驚動任何人,我會親自過去處理。」

  東方行傲表情不悅地結束通話,將手機往後一拋,整個人往後躺,雙手枕在頭上,身邊除了她之外,還有一整片瑰麗的夕陽。

  「怎麼了?」邢見幸趴在草地上,手裡抓著筆跟白紙,不厭其煩重複修著同一首歌的歌詞。

  因為受傷的關係,艾蜜的專輯錄製日期果然延期了。

  她不覺得著急,反而很慶倖有時間可以再把歌詞拿回來修一修。

  「歐洲有間餐廳出了一點問題。」他閉上眼,慵懶地享受夕陽的溫度,還有她陪在身邊的滿足感。

  他早就料到這一天遲早會來。

  人心難防,放手讓人協助管理產業就得冒這樣的風險,有個餐廳經理作假帳,這裡刮一點,那裡刮一點,已經默默私吞了一大筆錢,前陣子被他發現,派人查證確認屬實。

  他要親自過去處理這件事,殺雞敬猴,讓對方無法東山再起,從此不再出現在他面前。

  「嚴重嗎?」邢見幸丟開紙筆,坐起身看著他。

  「還好。」東方行傲睜眼,將她擔憂模樣盡收眼底,好心情地開口。「在為我擔心嗎?」她紅著臉,沒好氣地睨他一眼。

  他微起身,憐愛的用手捧起她的臉,「不過就是寫寫歌詞,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我知道,不過就是幾百個字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故意說著反話,不滿的可愛表情惹得他仰頭大笑。

  邢見幸雙手環胸,不快地看著他。

  看她在短短幾百字裡掙扎、苦思,他似乎——很樂?

  東方行傲察覺到她隱含的的怒氣,瞬間收住笑,傾過身快速在她唇上偷得一吻。

  看著她低下頭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勾惹出他滿腔騷動,好想就這樣把她永遠留在身邊。

  「我比較喜歡以前的你。」她突然說。

  「什麼?」他怔住。

  「就是你剛開始教我怎麼寫歌詞的那段時間。」她累了,乾脆把頭靠向他可靠的肩膀。

  「怎麼說?」

  「那時你常常把我辛辛苦苦寫出來的東西丟進垃圾桶裡,讓我知道自己寫很爛。」

  那段剛開始練習寫詞的日子,每當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把新作品送到他面前時,總是心驚膽戰的。

  通常他會仔仔細細看一遍,然後緊緊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就是他作出判斷的時候。

  在等待的那短短幾分鐘裡,對她這位初出茅廬的寫詞人來說,真是空前絕後的大折磨!

  「那時候你還沒抓住要訣。」東方行傲伸出手,輕輕扣住她單薄的肩膀。

  「我知道,所以很懷念你那時候的殘忍,至少我馬上就可以知道結果,本來很氣你,可是後來想想又覺得你很有魄力。」

  「被虐狂。」他輕笑。

  美麗的夕陽漸漸西沉,她又在他懷裡動了動,終於找到一個最舒適角落停靠。

  「總比像現在這樣好。」

  「現在我又怎麼了?」他無辜地反問。

  「幾乎每一首你都說好。」擺明受到他們私人的影響。

  「的確都不錯啊。」這是事實。東方行傲倨傲地睨她一眼。

  在他親自指導下,她想不好都難。

  「少來。」邢見幸想也不想就說。

  「真的。」他連忙澄清表態。

  「唉~我好希望那個嚴厲的老師能重新回到我身邊。」

  聽見她似真似假的祈求,東方行傲真有些哭笑不得。

  「我就在你身邊。」他強調。

  「現在這個你--」她稍微坐起身看看他,表情漸漸浮上一層嫌棄,慢條斯理的搖搖頭。「不行。」

  「我被退貨了?」他露出驚詫的表情,一手捧住自己的心臟,唱作俱佳地表態。「就因為我太愛你?」

  「太愛我是個要命的缺點,你不知道嗎?」邢見幸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嫌歸嫌,最後還是窩回他寬大的懷抱裡。

  「這才不是什麼缺點。」他慎重抗議。

  「因為我現在還沒辦法自己判斷歌詞的好壞,所以需要一個老師啊!」她誠實地開口自我剖析。

  「本來就沒有人能夠絕對判斷出歌詞的好壞。」

  「怎麼說?」

  「歌詞沒有所謂的好壞,只有可以多麼貼近人心。」這就是歌曲之所以迷人的地方。

  「就像你的曲子一樣?」

  「一開始我也不懂什麼做作的貼近人心,我只是拼命想抓住一點感覺,然後用音符表現出來。」

  「但那就夠了,已經引起許多人的共鳴。」她又想歎氣了,得天獨厚的男人。

  「不夠。」東方行傲察覺天氣轉涼,伸出雙手摟住她。「現在我追求的不再只是一種傳達自己的感覺。」

  他對她微笑。「我現在想做的是分享。」

  當一個人擁有最棒、最美好的事物後,便會停止無謂的追尋,靜下心,開始細細梳理自己心裡那一點點的體悟。

  「分享什麼?」

  「擁有你的感動。」他醇厚的嗓音像極純的威士卡。

  「你確定自己是作曲家,而不是詩人?」她從他懷裡掙脫開,望著他的眼睛。

  「我只是說出梗在胸口裡的那種感覺,或許你會覺得噁心做作,但在我有限的言辭裡,這已經是最竭盡全力的表達。」東方行傲直視她眼底的調侃,嘴角勾出迷人微笑。

  「我沒有覺得不好,其實我發現自己好像懂你說的意思。」她衝著他笑了一下,重新窩進他懷裡。

  「哪個部分?」他立刻擁緊她。

  天際漸漸暗了下來,別墅外頭自動亮起暈黃小燈。

  「擁有的感動。現在的我,感覺就算遇到再糟的事也沒,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擁有源源不絕的力量去面對。」

  她很感謝他,明明是個沒耐性的男人,卻努力教會她寫詞,處處為她設想與擔憂。

  以前她與母親相依為命時,總覺得有些孤單,但現在她已經不這麼覺得了,因為有他,她的世界已經完整了。

  聞言,他久久無法言語,只是滿心悸動的擁緊她。

  豈止懂?她深刻的體悟與他不分上下。

  末了,他無聲歎口氣——

  「我會儘快回來。」人還沒離開,就已經開始想念她。

  老天,他甚至已經在考慮有沒有可以代替他過去的人選。

  「沒關係,你專心把事情處理完再回來。」

  「喂,女人,知不知道你這樣說,很傷我的自尊心?」東方行傲惡聲氣地冷哼,但圈住她的雙手依舊溫柔。

  「難道你希望我說你一定要快點回來,否則我會想你想到哭出來?」邢見幸仰起頭,不高興地瞪他一眼。

  難伺候的臭男人。

  「這話聽起來還不錯。」

  出乎意料之外,他滿意地笑了。

  「好吧,既然你這樣說……」她瞪大眼珠子,轉了兩圈,語帶嬌憨地命令:「親愛的,你可以專心處理事情,但別忘了要快點回來,知道嗎?」

  「遵命。」他有趣地笑了。「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30 01:14 AM

第八章

  「小德,你要乖乖的好不好?」邢見幸溫柔地勸著眼前的小男孩。

  補習班負責行政的同事也苦口婆心地勸著:「小德,邢老師已經下班了,跟陳老師一起待在這裡,等你爸爸媽媽好不好?」

  「不要。」小德乾脆的一口拒絕。

  「可是邢老師……」同事擔憂地皺起眉頭。

  「我只要邢老師跟爸爸媽媽。」小德大聲宣佈。

  話一說完,他立刻緊緊抓著邢見幸的手不放。

  「見幸,小德那麼粘你,怎麼辦?」同事知道她晚上有約,一臉為難地看著她。「我已經打了上百通電話,可是他爸媽都沒接電話。」

  「沒關係,我跟他爸媽有點交情,現在才晚上八點,我會把他帶在身邊,直到跟他家長聯絡上為止。」邢見幸朝同事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老師……」小德謹慎卻略帶受傷的眼神,正直勾勾地望著她。

  邢見幸知道自己是小德現在最信任的人,他的父母遲到了,而且遲到了很久,一個孩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父母撇下。

  在他父母來接他之前,她絕對不可能丟下小德不管。

  這就是事情棘手的部分,今晚,是東方行傲回國的第一個晚上,他們約好,他一下飛機,就會立刻過來接她一起去吃飯。

  說曹操曹操到,手機立刻響起。

  邢見幸大大吸了一口氣,才有勇氣按下通話鍵。

  「喂?我剛下飛機。」東方行傲沈斂的嗓音透露出一絲期待。

  「你到了?」她驚呼。

  「剛到,我等一下請司機先送我們去餐廳,然後他會把我的行李送回家。你現在在哪兒,我過去接你?」他迅速做出安排。

  「我還在補習班。」她困難地咽了咽口水。

  「好,等我。」乾淨俐落。

  「等……等一下……」邢見幸搶在他掛斷電話的前一秒,及時喊出口。

  「怎麼了?」他靜了一秒。

  「那個……我這邊有點狀況。」她神經緊繃到快斷了。

  「狀況?」東方行傲緩緩揚眉。

  「有個小朋友的父母還沒過來接他。」

  聽到這裡,他心裡已經有七、八分底。

  他輕輕歎口氣。「我以為今晚的時間是屬於『我們』的。」

  「我也是這樣計畫的,可是事情就是這麼剛好。」邢見幸語氣裡有淡淡的懇求意味。

  他聽出來了,不忍為難她,於是立刻妥協。「計畫照舊,你就帶他一起來吧。」雖然這並不是他原本完美的計畫。

  在他結束通話前,邢見幸說道:「行傲,謝謝。」

  「這有什麼好謝的?待會兒見。」

  聽見他酷酷地說完這句話、掛斷手機,她嘴角漾起的甜蜜微笑,直到他本尊出現在她面前,依然沒有消失。

  「就是這小子?」

  東方行傲雙手環胸,低頭看著緊緊抓住他女友褲管不放的小男孩。

  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樣,邢見幸輕笑出聲,一把抱起小男孩,讓他們可以面對面打招呼。

  「他叫小德。」

  「叔叔,你是邢老師的朋友嗎?」小德眨眨好奇奇的大眼睛。

  「我是她男朋友,未來的老公。」東方行傲淡淡地說道。

  「可是我也想娶邢老師。」

  東方行傲緩緩挑眉。

  很好。

  他冷冷看向自己的女友,邢見幸馬上裝作沒聽見,連忙放下小德,匆匆跟同事交代幾句話後催促東方行傲出門。

  東方行傲心情不太好,兩個星期不見親親女友,一回來,預期的浪漫約會不但沒了,還多了一名情敵小鬼當電燈泡。

  坐上高級轎車後,車裡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僵凝的氣氛一直持續到高級西餐廳內,三人點完餐點,侍者端上前菜。

  「工作還順利嗎?」邢見幸率先打開話匣子。

  東方行傲吃了兩口前菜,便悶著臉示意侍者收走,端上湯品。「還可以。」

  聽見他的回答,她差點不小心笑出聲,他在生氣,而且絲毫不打算掩飾,不過他生氣的對象比較像是氣他自己,而不是她。

  「老師,為什麼吃飯要點蠟燭?」小德吃著特別吩咐主廚準備的兒童漢堡特餐,小臉寫滿困惑。

  「這樣才有氣氛。」邢見幸認真地解釋。

  「氣氛?」小德人小鬼大地皺眉,想了半天,突然問:「我可以把它寫進作文裡面嗎?」

  「當然可以。」她鼓勵。「你想怎麼寫蠟燭?」

  「寫我長大以後,要帶老師去吃有點蠟燭的飯,然後對老師很溫柔,不會凶巴巴的。」

  聞言,邢見幸差點把嘴裡的湯吐出來,幸好及時忍住了,不過卻反被嗆到,一連咳了好幾聲。

  「臭小子。」東方行傲低哼一聲,卻不忘伸出一手朝她背後體貼地拍了拍。

  「老師,在我長大之前,你不可以先結婚喔。」小德嘴裡塞滿好吃的漢堡肉,張大眼交代。

  東方行傲臉上頓時充滿斜線。

  現在是什麼狀況?

  這個正在享用兒童特餐的小不點居然在向他下戰貼,有沒有搞錯?那他該不該接啊?

  「好,你要乖乖把漢堡吃完,才會快一點長大喔!」最令東方行傲料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說——好?

  他本來想假裝沒聽到,可惜眼前局面容不得他裝聾作啞。

  「喂。」他冷著臉發出警告。

  邢見幸在心裡笑翻了,他居然會這麼在意小德對她的崇拜。

  「我會全部吃光光,做一個乖小孩。」小德笑嘻嘻的又往嘴裡塞進一大塊漢堡肉。

  東方行傲簡直拿這一大一小完全沒轍,為了身教這回事,他決定等小客人回家後再教訓她。

  「老師。」

  餐點有驚無險地吃到最後,小不點又突然一本正經地開口。

  「嗯?」

  邢見幸吃完牛排,正在享用巧克力蛋糕跟咖啡。

  「這個叔叔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嗎?」小德又確認一次。

  「對啊。」她直接回答。

  「我也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嗎?」

  小德話一出口,邢見幸看見東方行傲立刻挑眉,臉色很難看。

  「現在恐怕不行喔,一次只可以有一個男朋友。」她連忙扯開微笑,一面回答小德的問題,一面安撫另一位「大男孩」。

  「小子,想要女朋友要自己去追知不知道?」東方行傲決定給這小傢伙來點機會教育。

  全天下大概也只有這小不點敢當著他的面,明目張膽地跟他搶女人。

  「什麼是追?」小街的眉頭像是打了幾千萬個結,一臉苦惱得很。

  「就是買她喜歡吃的給她,做一些讓她感動的事情,對她好到讓全天下的人都嫉妒,懂嗎?」東方行傲自認說得很中肯。

  小德煞有介事地點頭,突然轉向邢見幸問:「老師,那你喜歡吃什麼?」

  此話一出,東方行傲立刻又挑高眉,邢見幸則噗哧一聲笑出來。

  「我喜歡吃男朋友親手做的蛋糕。」她說,暗示地看他一眼。

  東方行傲接收到,手中叉子頓時一滑。

  要他譜曲、賺錢沒問題,不然煮咖啡也可以,但唯獨做料理不行,他跟廚房磁場不合,印象中有一次,他不過想弄碗泡麵來吃,結果差點燒掉整間廚房。

  「老師,如果我做一個好吃的蛋糕送給你,你會願意嫁給我嗎?」小德年紀小小,卻很懂得該如何進攻。

  「我一定會很慎重地考慮你的求婚。」邢見幸向來不喜歡給小孩否定的答案。

  「說得跟真的一樣。」東方行傲嘟噥,冷眼看著眼前的小客人,有種恨不得馬上把他丟上車,直接送他回家的衝動。

  「是真的啊!」邢見幸堅定的眼神看向他。

  東方行傲不禁輕歎一聲,伸手捶了胸口兩下。

  「我也喜歡吃蛋糕。」小鬼跟著附和。

  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相視而笑,東方行傲突然覺得當頂客族也滿不錯的,結婚不生小孩,免得甜蜜生活被小惡魔入侵。

  就在這時候,邢見幸的手機突然響起,她面色凝重地講了幾秒鐘後,掛斷手機。

  「小德,你爺爺生病了,爸爸媽媽剛才去醫院照顧爺爺,現在已經在補習班等著接你回家了喔。」她先向小德解釋。

  「爺爺生病了?」小德瞪大雙眼。

  「對呀,所以我們吃完飯就要快點趕回補習班。」她拿起放在男孩腿上的餐巾。

  「好。」小德立刻背起書包跳下椅子,朝門口跑了兩步,回頭催促。「老師,快點快點!」

  「好。」

  東方行傲連忙和邢見幸一起走出餐廳。

  折騰了一個晚上,東方行傲先送小男孩回補習班,再吩咐司機將車開回位於山間的別墅。

  假日沒事的時候,他這裡小住,就像在度假一樣。

  梳洗過後,兩人坐在二樓露臺上,在滿天星空襯托下一面享用紅酒跟蛋糕,一面輕輕閒聊,互訴分開這兩個星期的生活。

  「後天就要進錄音室了?」東方行傲輕啜一口紅酒。

  「嗯,今天早上製作人打電話通知我的,因為我才剛加入這一行,他要我如果方便的話最好也到場瞭解一下錄音實況,另外聽說艾蜜要以受傷而延遲出片當作宣傳點,近期會辦一個記者會,順便同時宣佈專輯發行的日期。」邢見幸一口接一口地挖著蛋糕吃。

  「又來這套。」他皺眉,受不了這種商業操作手法。

  「你也會去錄音室嗎?」她問。

  「跟你合作的那首歌,我一定會到場錄製,至於你的另外一首歌,我看你的意思。」他表態。

  前幾天他得到消息,知道她有另一首歌詞也被採用了,他很為她高興。

  「你不陪我?」

  「你要我陪我就去。」看她又挖了一塊蛋糕,東方行傲比比自己的嘴,暗示她餵他。

  「那我想自己去。」她笑道,體貼地把手中的蛋糕移到他嘴前,看著他張嘴優雅吃掉蛋糕。

  不過就是單純吃蛋糕的動作而已,但由英俊的他來做,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炙熱起來。

  「你確定?」他有些不放心。

  「確定。」她對他點點頭,末了遲不忘調侃他一句。「爹地。」

  他挑眉。「怎麼,嫌我囉嗦?」

  「只是想提醒你,我已經是成年人了。」

  「這點我很清楚,尤其稍早還有一位『小情敵』揚言要把你搶走。」東方行傲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麼一個情敵。

  「他只是個孩子。」邢見幸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過顯然有人不認同這一點。

  「我只知道他是個男的,天曉得二十年後你會不會喜新厭舊,把我這個糟糠之夫拋到腦後?」他沉著臉,不滿地抱怨。

  「別鬧了,你才不在乎。」她抬眼看他,笑得很開心。

  「我在乎!」他再次重申。「誰都不能從我身邊把你搶走。」

  「小孩子說的話何必當真?」邢見幸古怪地看他一眼。

  「不是可不可以當真,重點是我心裡有疙瘩。」見她不懂他的心情,他氣不過,直接將她從藤椅上抱起來,讓她窩在自己懷裡。

  「那怎麼辦?」在他懷裡動了兩下,她才找到最舒適的位置安頓自己,未料,他卻突然因為她的動作而僵住。

  老天,他居然馬上就有反應了!

  「只、只有一個辦法。」他試著講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什麼?」

  「嫁給我。」東方行傲執起她的下巴,話一說完,立刻在她唇邊順利偷得一吻。

  邢見幸很想答應,但想到自己得工作償還貸款的事,她就沒心情想太多。

  「再過一陣子吧,之後我應會很忙,要上課、要照顧媽媽,還要多寫幾首詞、跟去錄音室實習……再說,我要的蛋糕還沒出現喔。」她丟出一個軟釘子。

  「今天的不行嗎?」他很認真地問。

  「這是你親手做的嗎?」她微笑著反問。

  「見幸,老實告訴我,你在意我的背景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她的家庭背景很單純,沒有狂人父親,也沒有熱愛晚宴卻失職的母親,他很擔心自己複雜的家世會讓她對婚姻卻步。

  「什麼背景?」她皺眉。「你是指……錢太多?」

  「在你心中,這也是缺點?」他瞪大眼。

  「當然不算。」她偷笑。

  東方行傲仰頭呻吟。「認真點,我沒在開玩笑。」

  「我也很認真啊。」幹嘛隨便懷疑她的態度。

  「我是指我過去的那些荒唐日子,還有我父母發生的那些事,現在你都清楚了,你……還願意接受我嗎?」

  邢見幸此時才終於知道他心中的芥蒂是什麼。

  她深深地看著他,嘴角勾起溫柔的微笑。

  他的荒唐生活都已經過去了,她為何還要在意呢?

  至於他的狂人父母,哪個才華洋溢的人沒有一點怪癖?他父母的人生不會影響他的人生。

  她眼裡只有他,他才華洋溢又會賺錢,疼她又愛她,如今正一點一點蛻變成更棒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她有什麼好挑剔的?

  「真奇怪,你又不是傻瓜,怎麼會盡問一些傻話?」邢見幸調皮地轉身跨坐他身上,聽見他痛苦地倒抽口冷氣,她反而笑得開心。

  「因為你,我變得很小心翼翼,就怕惹你不高興。」東方行傲雙手輕握住她的肩膀,在擁緊跟稍微推開她之間難以抉擇。

  「那是因為你很在乎我,可是其實我也很擔心,我這麼平凡,你是真的愛我嗎?」她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突然好想狠狠吻他一下。

  如果她曾有過自我懷疑,也都隨著他這個傻氣的問題消失無蹤了。

  這些自我懷疑都是因為他們太愛彼此的緣故。

  感謝老天爺。

  她深愛著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居然也很巧地愛上了她,天底下再也沒有任何事情比這更值得感謝老天了。

  「這點你可以放心,我會愛你一輩子。」

  東方行傲原先只想在她唇上落下蜻蜓點水的輕吻,但她不肯。

  就在他打算結束蜻蜓點水的輕吻時,她突然收緊手臂的力道,不斷加深熱吻。

  他低吼一聲,很快拿回主導權,熱烈地回應她的感情,直到身下變得硬挺,他才屏住呼吸,逼自己立刻結束這個要命的深吻。

  「那你也可以放心,我也會愛你一輩子。」

  聽她微喘著說出這麼動人的話,一時間,他可以清楚察覺自己身下的反應又更加火燙。

  他必須暫時離開她,來場冷水澡冷靜一下。

  面對她,他想慢慢來,以無限珍惜呵護他的寶貝,她應該擁有最好的一切,而不是讓沖昏頭的欲望搗毀甜蜜的感覺。

  「這麼巧?」他裝出微訝的表情。

  「很高興你也這麼覺得。」她也樂得跟他鬧著玩。

  邢見幸雖沒他那麼經驗豐富、身經百戰,但也不至於天真到看不出他正因欲望而備受煎熬。

  她故意用力抱緊他,讓兩人更加貼近彼此,同時聽到他痛苦的呻吟。

  「見幸,你現在最好稍微放開我一下。」他粗啞地發出請求。

  「為什麼?」她明知故問,眨著大眼無辜地看他。

  「不,我不能說,如果你知道我現在腦子裡出現的邪惡念頭,你會生氣的……」他試著深呼吸又深呼吸。

  「什麼邪惡念頭?」她好奇地問。

  「會『鬧出人命』的那種念頭。」看著她單純的小臉,他驚覺自己全身緊繃的程度已經超出原先所能負荷的太多了。

  「聽起來不像太糟糕。」邢見幸很清楚自己想要他——這個把所有最好的都給她的男人。

  「什麼?」他一愣。

  「我批准。」她貼向他耳邊,輕柔地低喃。「不過……我希望我們的第一次,是在溫暖舒適的大床上,可以嗎?」

  東方行傲沒有回答她可不可以,在一記獸似的低吼後,他輕鬆地一把抱起她,一路直奔他寬大的臥室。

  在蛙蟲鳴奏的交響樂裡,掛在天邊的星子璀璨了一整夜。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30 01:24 AM

第九章

  邢見幸提早了半個小時到錄音室,跟現場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等一下要錄的歌不是東方行傲的,所以他沒來。

  艾蜜遲到了一個小時才過來,一進門,Jason立刻跟製作人笑著解釋遲到原因是上一個通告錄太晚,工作人員沒吭聲,已經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

  本來一切都還很平靜,但在艾蜜開始錄音之前,Jason突然把她叫到角落,要她立刻修改副歌裡的一段歌詞。

  「為什麼?」邢見幸有點錯愕,這首歌詞的內容是經過公司、製作人一關一關審核認可的作品,如果有問題早就應該提出來,為什麼在錄音時才臨時要更動?

  儘管Jason的要求很無理,但她仍有禮的問:「有什麼地方不妥嗎?」

  「這段歌詞很不恰當,好像在暗示艾蜜前一段感情。」Jason大皺其眉。

  「前一段感情?」邢見幸隱約嗅到不友善的意味。

  「就是跟東方先生的那段感情。」Jason意有所指的眼神在她臉上小心打轉。

  東方行傲跟她交往的事已經傳開了,他就是看不出來這女人有何魅力可言,艾蜜哪一點輸她了?這下子緋聞不可能弄假成真,他氣了好幾天。

  「但是寫這首歌時,我根本不知道他們曾經交往過的事。」她澄清。

  「你不知道不是重點。」Jason不耐煩地揮揮手,說話速度飛快地陳述:「問題是社會大眾都知道他們的事,你這段歌詞寫這男主角好像對她愛理不理,也不承認這段感情,最後還鼓動女主角放手去追其他男人……這真是有損艾蜜的形象。」

  邢見幸面無表情,沒有急著反駁。

  她的詞沒有比她更清楚了。

  到底是Jason理解有誤,還是她的詞會讓人有這種錯覺?

  這段歌詞真正的主旨在於鼓勵女人要有勇氣追求屬於自己的愛情,一旦發現這不過是單向的愛情,應該也要有勇氣放手,別太死心眼而錯過了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這是唱片公司許多人審核過關的作品,我恐怕不能說改就改。」現在是團體作業,應該要尊重專業意見。

  「我知道。」Jason又開始滿臉不耐。「我自己會找其他人說明白,你現在立刻改。」

  話說完,Jason就火速離開,熱情的朝製作人迎去,堆起滿臉笑容打招呼。

  邢見幸沒天真到以為自己會從此一帆風順,只是沒想到刁難會來得這麼快,不過……

  如果Jason以為這樣就可以傷害她,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接觸新的領域本來就會遇到許多怪人怪事,尤其是特別現實的演藝圈,她不反駁不辯解並非逆來順受,而是她想接下對方丟過來的挑戰,最能磨練自己的功力與耐力的,就是刁難。

  邢見幸抓起手邊的歌詞,開始專心修詞——

  此時的東方行傲也沒閒著——

  他坐在沙發上,正臭著一張臉結束一通電話。

  想了想,他拿起手機撥給邢見幸——

  「你好厲害,我剛開機,你就立刻打過來了。」

  聽見她在電話那頭充滿元氣的聲音,東方行傲稍微鬆了口氣,原本還擔心她被故意找碴會心情沮喪,看來是他小看她了。

  「順利嗎?」他試探地問。

  「應該還算順利吧,這是我第一次參與錄音,很多地方都不懂。」邢見幸想了一下,又補充道:「現在已經錄完了。」

  「有沒有發生什麼其他的事?」他又問。

  「什麼其他的事?」她不懂,除了錄音,還能有什麼事可以發生?

  東方行傲很快明白,她根本不打算把剛才受到的委屈跟他說,還令他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氣悶。

  「這件事待你過來我們再談。」

  「我今天沒有要過去啊!」她不明所以地驚呼,她得趕回家把幾天後要錄製的歌詞再看過幾遍,然後補課,明天要去補習班上課。

  「我已經請司機過去接你了。」他的語氣擺明瞭沒得商量。

  他要立刻看到她,現在!馬上!

  「可是我……」她著急地開口。

  「有關幾天後要錄的那首歌,有些細節,我們最好再討論一下。」他隨口編出一個她絕對不會拒絕的理由。

  她遲疑了一下,回答:「好吧。」

  結束通話,東方行傲手中把玩著倒了五分之一紅酒的酒杯,玻璃桌上放著的是一瓶要價五十六萬的經典紅酒。

  已經有工作人員把錄音室裡發生的事都告訴他。

  因為Jason刻意的刁難還有製作人的退讓,公司主管們知道這件事後,紛紛把矛頭指向邢見幸本身歌詞的問題,同意叫她當場修詞。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所有過錯最後都會推到資歷最淺的人身上,儘管圈內人大都心知肚明是Jason在玩小手段,依然無法扭轉這個現象。

  真可惜,Jason的好運要用完了。

  當邢見幸進屋裡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東方行傲坐在沙發上,身後一整面牆的大水族箱裡悠閒地遊著好幾條魚,他手中拿著酒杯,一臉嚴峻地不知在沉思著什麼。

  「誰要倒楣了嗎?」

  他猛然回神,就看見她滿臉笑容地蹲在他面前,頓時,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女人神經會不會太大條了?他在這裡為她氣得半死,結果她本人居然還笑得出來。

  東方行傲拍拍自己身邊的位子,示意他坐下。

  「剛才在錄音室真的沒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

  邢見幸看著他,突然懂了——

  「你知道了喔?」原來他指的是這件事。

  「嗯哼。」他輕哼。

  她到底有沒有把他放在心裡,受了委屈居然還要他提了才肯說?

  換她無聲的歎口氣。「其實也沒什麼,那首歌出來的效果真的很好。」

  東方行傲沉下臉,眼神銳利地瞅著她。

  誰問她歌的效果了?

  他最在乎的是什麼,難道她不清楚嗎?

  「受到委屈為什麼不跟我說?」東方行傲抑地低吼,為她感到不捨和心疼。

  「我不喜歡這樣嘛。」她垂下頭,悶悶地開口。

  「我是你男朋友。」他皺眉,進一步表明立場,執起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不願給她逃避的空間。

  「我知道。」她認真的說。

  「而且這件事極有可能是因我而起,Jason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愛耍手段,我上次警告過他,他可能是懷恨在心才針對你。」

  「你覺得我今天遭受的刁難,是因你而起?」她瞪大眼睛,感覺不可思議,這個圈子真有這麼黑暗。

  「很有可能。」

  當初他要對方別再拿他做宣傳時,用的可不是平和的商量語氣。

  他以前有多囂張,他自己最清楚。

  聞言,邢見幸輕聲笑出來。「看來你也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惹人厭。」

  「我只是懶得理別人,只想專心做我自己。」

  東方行傲聽出她話裡的取笑意味,沒好氣地在她額頭輕輕彈了一下。

  邢見幸輕叫出聲,一手撫著額頭,不滿地瞪著他,故意說話氣他。

  「跳河也是你專心做自己的表現方式嗎?」

  她聽了,停頓兩秒鐘又大笑出聲。

  這男人詭異的邏輯,簡直已經到了無人能及的境界。

  他無奈地看著她。「我是真的在生氣,你怎麼還有辦法笑得出來?」

  「這是工作嘛。」她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只想把工作好好完成,其他的細微末節沒興趣知道,也不想理會,完美的工作成果才是我唯一想費心的。」

  「你總是讓我覺得驚豔。」他充滿憐愛的將她摟緊。

  「聽你覺得驚豔的意思是——」邢見幸黑白分明的水眸靜靜瞅著他。「你又更愛我一點嗎?」

  「何止一點?」他寵溺一笑,在她唇上輕啄一吻。

  「喔?」她發出可愛的疑問,滿臉期待地望向他。

  東方行傲心一軟,又傾身,深深地吻著她。

  彷彿經過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後,他才不捨地放開她,貼近她耳邊低喃。「嫁給我?」

  「為什麼?」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他高高揚起雙眉,不懂這女人哪來這麼多的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他認真回答。

  她雙手交叉,發出綜藝節目答錯時的音樂——

  「噠……噠……答錯嘍!」拒絕接受沒有經過愛情修飾的答案。

  「邢見幸。」他低沉嗓音裡有淡淡的警告。

  「乖一點,我們先專心工作好不好?」她現在是工作第一,一想到那筆數目驚人的貸款,她就無法控制地想工作賺錢。

  「不好。」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絕。

  「好啦,不是說要找我討論歌曲嗎?」但她假裝對他的抗議不知情,依然故我地問:「要去哪裡討論,琴室?」

  「處理完工作,我要吃你煮的飯。」他脫口而出的妥協,連自己聽了都有些驚訝。

  那個傲慢自我的東方行傲去哪兒了?

  在她面前,他總是自然而然地退讓,不自覺地跟她妥協,因為他捨不得對她發脾氣。

  而他居然覺得這樣並沒有什麼不好,尤其是看見她感謝的微笑時,他甚至覺得這一切都對極了。

  愛情真是種可怕的毒,不著痕跡地便將他的人格悄悄整形成她愛的形狀,最可怕的是他竟也覺得這樣很好。

  「沒問題!」那有什麼難的?

  邢見幸馬上點頭,兩人隨即甜蜜地走向走向琴室。

  演藝圈就是這樣,事情剛發生時跟幾天之後出現的效應,往往相差十萬八千里。

  邢見幸那天在錄音室裡所發生的事快速在業界傳開,她的敬業與認真引起許多製作的注意,她不仗著男友在圈子裡的影響力,依然謹守崗位,用心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完善的程度,令人激賞。

  短短幾天,關於她的事被傳得沸沸揚揚,隨之而來的是高評價與更多的歌邀約。

  這一天,東方行傲和邢見幸一起出門前往錄音室,今天要錄的歌正是他們合作的作品,下午兩點鐘,他們準時到達唱片公司。

  「大哥,東方先生到樓下大門口了。」

  什麼?被喚做大哥的製作人狠狠愣了一下,錄音室裡的工作人員也因此停下手邊工作,大感不可思議。

  今天的重點工作是錄東方先生的歌,往常錄音時間總會因東方行傲遲到而延宕一個小時,但東方行傲今天這麼準時頗令人意外,而大哥居然沒有以開門狂吼個三、四次拉開序幕,更讓人不習慣到有些彆扭。

  「大哥,東方先生跟邢見幸上樓了。」工作人員再度報告。

  聽到回報,大哥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就對了,一定是因為邢見幸的緣故,讓東方行傲一改他傲慢的作風,這次居然準備按時抵達。

  奇跡,這絕對是奇跡!

  原本鬆了一口氣的大哥,突然又想起某件事,扯開喉嚨大吼:「咖啡!天啊,那個誰去弄咖啡了沒?」

  「馬上煮好!」工作人員開始忙碌起來。

  大哥稍微整理一下服裝,才剛走出錄音室,就看見東方行傲一手摟著女朋友的肩膀,慢條斯理地朝他走過來。

  「你們來了。」大哥親切地迎上前,冷汗直流地發現東方行傲皺了一下眉頭。

  咖啡!一定是在等咖啡。

  大哥近乎絕望地想著,不敢開口接話,只能跟睜睜地看著他走進錄音室,銳利的眼神掃了現場一圈,表情很嚴肅。

  「歌手呢?」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令大哥不自覺抖了一下。

  大哥揮手暗示身邊的工作人員回答,「在路上了。」

  「路上?」東方行傲揚唇,冷冷一笑。

  「東方啊,再等幾分鐘吧,剛剛已經催了,再幾分鐘就會到了。」大哥努力緩頰,誰知道他今天會這麼早來。

  「五分鐘,人沒到,我就閃人。」東方行傲先讓邢見幸在沙發上坐下,自己才在她身邊坐下。

  「別動怒,你也知道艾蜜活動不少,那個Jason開車又慢……」大哥猛朝旁人使眼色,精明的工作人員馬上閃出去打電話。

  「四分鐘。」他冷冷揚聲。

  「好好,你先喝個咖啡,消消氣。」大哥趕緊從衝進錄音室的工作人員手中端過兩杯咖啡,恭敬送上。

  看到東方行傲喝了咖啡似乎冷靜了點,大哥走出錄音室盯工作人員催人,還不忘把其他工作人員叫出去,把空間留給東方行傲和邢見幸。

  雖然東方行傲脾氣不好,但現在有邢見幸在他身邊,相信他不會像以前一樣無情地轉身就走。

  「你真不是普通人。」邢見幸好笑地看他一眼。

  「現在你才知道?」東方行傲嘴角勾起一笑,神情很得意。

  「我的意思是你有高壓性人格。」喜歡逼得別人不好過。

  「壓力大一點,音樂品質才會越好。」他一臉理所當然。

  「剛才那位不是圈內人人聞風喪膽的『大哥』嗎?」她在電視上看過他,上次錄音時不是這位製作人。

  「是啊。」

  「可是他對你的態度好……好……」她苦思不出一個適切的形容詞。

  「恭敬?」直接幫她填空。

  邢見幸瞪他一眼。「是客氣。」

  「隨便你怎麼說,都一樣啦……」他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她靜靜打量他一會兒,還是控制不住好奇地問:「他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你手上,否則幹嘛這麼怕你?」

  「沒什麼把柄在我手上,他們怕我,大概是因為我才華驚人,偏偏又不缺錢,曲子不高興寫就不寫,反正我的生活不缺這點錢,但他們不是,這就是生活的現實面。」東方行傲坦承。

  「老天爺對你真好。」她發出羨慕的讚歎。

  「對你也不差。」他扯唇一笑。

  「才怪。我們之間的財力差距就像天跟地一樣。」邢見幸一想起可怕的貸款數字,小臉便染上一層淡淡憂愁。

  「是嗎?」他小咕噥了一句。「不再是了。」

  「什麼?」她沒聽清楚,輕聲問了一句。

  他不用回答,因為此時艾蜜已在一堆人的簇擁下走進錄音室,該到的人都到了,錄音工作沒多久就正式開始……

  磨了兩個小時,有東方行傲在旁指揮,這首歌很順利地錄製完成。

  大哥嚷嚷著要請大家去吃飯,一夥人一面快速收拾器材,一面興高采烈地往外走。

  邢見幸原本跟東方行傲走在一起,不料她手機突然響起,在丟給他一個抱歉的眼神後,她默默走到走廊另一端講手機。

  掛斷電話時,她只覺得自己興奮得差點當場跳起來。

  來電話的是滾研唱片公司的老闆,他親自打來告訴她又有一首歌被公司選中,近期會當作某知名男歌手的第三波主打歌,另外還有兩首留用,等待找人寫曲。

  她興奮地回到錄音室前,爭著想跟東方行傲講這個好消息,卻正好看見艾蜜在跟他說話。

  她站定步伐,不知該不該走過去,就在此時,Jason發現她的身影,立刻走向她……

  「東方,你最近還好嗎?」艾蜜主動跟東方行攀談,嫵媚地揚起笑。

  「很好。」東方行傲維持一貫的冷淡。

  經過Jason刻意製造的一連串事件後,他不想再多跟其他歌手有什麼緋聞,剛剛錄音過程中他沒有搭理艾蜜和Jason,此刻連應付艾蜜也覺得麻煩。

  「聽說你都不辦派對了。」對於他的冷漠,艾蜜心裡劃過一絲心痛,但神情若無其事。

  「我交了女朋友,現在只想好好跟她在一起。」他乾淨俐落地表明態度。

  「原來傳言都是真的。」艾蜜不禁苦笑。

  當初Jason幫她製作緋聞,她還以為很有可能跟他弄假成真,沒想到他真的談戀愛了,不過對象不是她,而是一個寫詞的新人。

  「抱歉,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東方行傲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女友,往前走了幾步路,卻看到邢見幸站在不遠處的轉角正跟Jason說話。

  他心裡有不好的預感,急忙想趕到她身邊。

  「東方!」艾蜜突然又喊住他,走到他面前小聲警告。「要小心Jason,他最近一直在調查你跟那位小姐的事,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你也應該很清楚,他對你上次的警告一直懷恨在心。」

  「你為什麼能容忍他做你的經紀人?」他問。

  艾蜜輕笑了一下。「他不是好人,但他可以把我推向事業高峰,我還不想成為過氣明星。」

  東方行傲沒再多說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他快步走向邢見幸,Jason看到他過來,立刻識時務地告辭,溜回艾蜜身邊。

  「他說了什麼?」幾乎一到她身邊,東方行傲立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

  「沒什麼,行傲,待這邊的事結束,我想跟你好好談一談。」

  邢見幸默默吸了口氣,看向他的目光很冷,令他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

  東方行傲高速駕著跑車,一路從臺北東區直奔山區。

  「你要去哪兒?」邢見幸困惑地看著窗外,皺眉問他。

  「我還以為你打定主意今晚都不理我了。」他沉著臉,側過頭,目光凌厲地掃她一眼。

  整個晚上簡直莫名其妙到了極點,從Jason跑去她耳邊不知道嚼了什麼舌根後,她一整晚都對他愛理不理。

  他說話,她不回應,想拉她到無人的地方好好說清楚,她居然連碰都不願意讓他碰一下,好像他身上有病菌一樣。

  他受夠了!

  沒多想,等他們一離開人群,他下意識的就想將她帶往山間的獨棟別墅,如果她不把話一次說清楚,他絕不會放她離開自己身邊。

  邢見幸不再說話,他還在開車,這件事不適合在他開車的時候談。

  見她又不說話,東方行傲氣悶地猛按了一聲喇叭,狂吼似的低沉鳴響瞬間貫穿整條山路。

  她轉過臉,又怒又氣地瞪著他。

  他這是在幹什麼?懲罰自己,還是她?

  東方行傲覺察她的目光,利用眼角餘光冷颼颼瞄她一眼,不發一語的側臉嚴酷又憤怒。

  車內氣氛很僵,頂級輪胎尖銳地猛刮山路,磨損的音符劃開夜的寧靜,疾馳車速帶來的刺激與快感,逐漸釋放原本已被延宕的情緒壓力。

  車子方才停妥,東方行傲立刻跳下車,「砰!」地一聲關上車門,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身側,動作粗魯的將她拉到車外。

  直到把她拉進屋裡,來到二樓空間寬敞的琴室,他才鬆開抓緊她手腕的力道,扣緊她的雙肩,看著她說:「說吧!」

  邢見幸被迫仰起小臉直盯著他。「你要我說什麼?」

  「說你今晚陰陽怪氣的原因。」東方行傲大掌憤怒的搖晃她,太陽穴旁的青筋正在抽動。

  分不清是怒氣還是害怕,邢見幸渾身輕顫不已,現在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那些工作人員看見他就像看到鬼一樣。

  當他震怒時,儘管在她面前他已經拼命壓抑了部分怒火,但她依舊為他爆發出來的可怕力量微微發顫。

  從不畏懼惡勢力的邢見幸,面對他如此具有威脅性的怒氣時,連呼吸都亂了節奏,心跳更是快的一塌糊塗。

  她深吸口氣,假裝不畏懼地開口:「你自己做過的事,居然還要來問我?」

  「你究竟在說什麼?」他終於忍不住爆出一記低吼。

  「要我給你一點提示嗎?」她冷冷地問。

  「對,麻煩你。」東方行傲鬆開手,僵黑著臉怒目瞪她。

  「貸款,銀行經理。」她一一指出。

  他愣住,一臉詫異。「你知道了?」

  「對。」她面無表情地點頭。

  「可惡!」他在心底低咒,八成是Jason不知道從哪兒查到的消息!

  邢見幸見他沒否認,心裡立刻清楚Jason所言不假。

  她緩緩閉上雙眼,握緊垂在身邊的雙手,試圖壓抑胸口躥升的複雜情緒,低啞苦澀地開口:「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她自己的母親她會自己照顧,雖然她沒他那麼會賺錢,但這是她的責任,不是他的。

  「那不是施捨!」東方行傲氣惱地低吼,焦心的黑眸直勾勾定在她身上。

  「喔,不是嗎?」她疲憊地扯唇一笑,失神的模樣令他的心為之深深揪緊。「對不起,可能是我誤會你了。」

  「見幸,你明知道……」他朝她伸出雙手,但她縮了一下,霎時,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心痛迅速蔓延全身。

  「我不知道,抱歉,我想回家了。」她故意截斷他的話。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聽,給她一點時間好好想一想,她之後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

  「給我解釋的機會。」他收回手,握緊拳頭。

  她不說話,靜靜等著。

  「我想幫你,可是我知道你絕對不會接受我的錢。」東方行傲神情痛苦。

  「你果然很瞭解我。」她苦笑。

  這是一定的。

  「不要因為這樣就跟我吵架。」他的語氣近乎懇求。

  「所以你覺得我在無理取鬧?」現在已經不是單純幾個錢這麼簡單而已,這件事涉及她的自尊跟責任。

  「我沒這樣說!」東方行傲沒轍地大吼,覺得自己快要被她搞瘋。

  他雙臂一展,不理會她的抗拒,執意將她摟進懷裡。任她頑強的抗拒像一記記狠拳,痛擊他脆弱的心。

  「你明知道我受不了這樣,卻還明知故犯,你到底要我怎麼樣?」被他圈進懷裡,鼻息裡盡是他獨特的男性氣息,她好希望可以一輩子都靠在這裡,享受他的呵護與關懷,把無謂的自尊、驕傲、堅持通通拋諸腦後。

  但她不能真的這樣做,因為她會第一個看不起自己。

  「接受我的好意,不要想那麼多。」他的心再度揪緊。

  「你有給我選擇的機會嗎?」邢見幸輕輕推開他的懷抱,仰著望向他。「不管如何,我還是非得接受你的好意不可,不是嗎?」

  東方行傲胸口心疼氾濫,不捨地凝望她翩然落下的滾燙淚珠,心也跟著發燙。

  「別生氣,我只是想幫你,看到你同時被那麼多事情壓著,我無法冷眼旁觀。」他做不到。

  「謝謝你的熱心,我會把錢還給你,而不是傻傻的按月送進銀行裡。」她深吸口氣,倔強地努力把話說清楚。

  當她眼睜睜看著他和艾蜜像一對璧人般站在一起,而有人正幸災樂禍地告訴她這件事時,她突然覺得他們的距離好遙遠。

  彷彿艾蜜跟他才是同一個世界裡的人,而她卻是需要他説明的悲慘女人。

  「我們還需要分你跟我嗎?」東方行傲咬緊牙關,銳利視線緊盯著她茫然的表情。

  「從我知道這件事開始,就有這個必要。」她冷冷看著他說,同時感應到他的怒火又開始張揚。

  戰火延綿,傷人且自傷的怒氣紅光在兩人之間熱烈蔓延。

  「別這樣,你明知道那點錢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我知道,謝謝你的提醒,我終於看出來了我們之間的差別。」邢見幸勉強笑了一下,開始往琴房門口移動。

  「如果你覺得我不夠尊重你,我道歉,但我的出發點是好意。」

  東方行傲迅捷出手,一掌穩扣緊她的手腕,阻止她離去的步伐。

  「我也是這樣拼命告訴自己的,可是就算這樣做,我心裡還是覺得很難過,覺得自己很卑鄙,竟然需要你這樣幫我!」

  她一面泣不成聲地說,一面用力想甩開他的手。

  「你有什麼好卑鄙的?」他把她扯到自己胸前,忿恨地盯著她。「那些錢根本也不是我賺的,是我父母留下來的。」

  接受他的好意,真有這麼難?

  他這麼愛她,但對她來說,他卻只是一個連金錢都不能共用的男人?不過就是幾個臭錢。

  「我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想這些,我只是覺得自己的母親出事情,居然要靠外人幫她,我覺得自己好沒用,明知道這根本不關你事,我還是覺得很難過。」她輕泣道。「如果不是你,銀行根本不可能再借錢給我,你甚至還先幫我還完了所有錢。」

  東方行傲定定地看著她。

  外人?

  在她心中,他居然只是一個外人!

  「你是我女朋友、將來的老婆,我為你做這一點點事情也不行,你為什麼一直把我當成外人看?」他眼裡佈滿了深刻的痛楚。

  「不是這樣。」她急忙否認。

  「對我來說,你就是這樣。」他的心正跌落谷底。

  「抱歉,我現在情緒好亂,想先回家……」

  「見幸,對我來說,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同樣的,我的錢也是你的,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跟我分得這麼清楚。」他哀求。

  「我想先回家,一個人靜一下。」丟下這一句後,她掙脫他的禁錮,衝出琴房。

  東方行傲馬上跟在她身後,卻眼睜睜目睹她腳步一個不穩,整個人跌下樓。

  沒時間多想,他搶在第一時間飛撲過去抓住她,把她護在懷裡,一路跌至樓梯下。

  「行傲?」

  當所有的震盪都停止,邢見幸掙扎著坐起身,慌亂的小手在他面前揮來揮去,想摸他的臉,卻又怕得不敢碰。

  見狀,他伸出手,虛弱地握住她的小手碰自己的臉。

  「我沒事,你呢?有沒有摔傷哪裡?」他只擔心她。

  「我被你抱著怎麼可能受傷?」她話才剛說完,立刻看見他突然閉上雙眼,表情很痛苦的樣子。

  「你哪裡痛?」她慌得六神無主。

  「我的手跟肋骨可能斷了。」東方行傲小心吸一口氣。「老天,真夠瞧的。」

  「老醫生!」她突然想到了。「老醫生不是住這附近嗎?快給我他的電話。」

  「嫁給我。」他突兀地開口要求。

  「什麼?」邢見幸萬分詫異,以為自己聽錯了。

  「答應嫁給我,我才給你他的電話。」他痛苦地呼吸著,每說一個字,他就痛得皺一下眉頭。

  「你威脅我?」看他這麼痛苦,她整顆心都揪了起來,結果他居然還有心情跟她提這事!

  他不要命了嗎?

  「不是,我是拿自己受傷的身體當做賭注。」東方行傲原想對她笑,最後卻以痛苦的齜牙咧嘴收場。「現在我受了傷,完全動彈不得,攔不了你,鑰匙還在車子裡,你隨時可以轉身離開。」

  「你--」她急的猛掉眼淚,結果他還在說這些風涼話。

  他到底在想什麼?

  有什麼比他的身體更重要!

  他緊緊閉上雙眼,一副聽天由命的可憐模樣。

  邢見幸淚如雨下,心疼得連呼吸都不順暢,看見他放棄的閉上眼,心臟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痛。

  末了,她放棄堅持,深吸口氣後開口--

  「給我電話吧!」

  甫聽見她的話,他立刻睜開眼緊緊瞅著她,遲疑地開口。「你--」

  「我答應嫁給你,馬上給我老醫生的電話。」邢見幸靜靜盯著他,語調堅決。

  「不准反悔。」東方行傲突然覺得這一摔好值得。

  不過,他沒傻到把這些話說出口,否則她一定會毫不客氣送她一拳。

  「你再問一次,我立刻反悔給你看。」她抿緊唇,晶亮眸光警告他這不是玩笑話。

  這男人到底是身體受傷,還是根本腦子有病?都傷成這樣了,說個話就會痛,居然還有力氣跟她扯這些有的沒的?

  「在客廳的電話下--」

  東方行傲話還沒說完,邢見幸已經衝到電話前快速翻找著底下的紙條。

  「--面」

  他對這空氣把最後一個字講完。

  老醫生在二十分鐘之內趕到,仔細檢查過後,確認沒有骨折,只是有一些嚴重的瘀青和外傷,他馬上動手上藥。

  「年輕人嘛,玩起來都頂瘋的。」老醫生語帶曖昧的調侃。

  「不是您想的那樣。」邢見幸滿臉通紅地解釋。

  「不然是怎樣?」這小子更嚴重的傷都受過,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虛弱」,事情一定另有原因。

  「我們要結婚了。」搶在她能阻止之前,東方行傲笑著宣佈。

  「真的?」老醫生皺巴巴的臉上露出驚喜表情。

  邢見幸先輕瞪病患一眼,才對老醫生害羞得點點頭。

  「告訴你母親了沒?」老醫生問。

  東方行傲直接代她回答。「她才剛答應我,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我還來不及通知伯母。」

  「那敢情好,我幫你們宣揚好消息,順便跟親家母討論個良辰吉日,哎呀,結婚呐,看來我有理由盡情撒錢購物了。」老醫生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喔,對了,小姑娘,不介意我當男方的主婚人吧?」

  「當然不介意,對行傲來說,您就像他父親一樣,否則他也不會急著在那一晚帶我回來見你。」邢見幸幸福地微笑著。

  「你都知道?」老醫生詫異地問。

  「他說了一點,我自己也猜出一些。」她瞄向正咧嘴大笑的男人。

  「很好,很好,我喜歡聰明的媳婦。」老醫生仔細上好藥後,便匆匆想要趕回家。「媳婦,記得一件事。」

  「嗯?」她以為會跟東方行傲身上的傷有關。

  「這個傻小子一高興起來就會又跳又叫,我想剛才一定是因為你答應他的求婚,他太開心了,才會從樓梯上摔下來,記得別讓他又心花怒放,好事情不要接二連三免費奉送給他。」老醫生故意大聲嚷嚷,說給躺在床上的那位聽。

  那小子,明明只有一些擦傷,手腳都沒事,卻故意裝出半死不活的模樣,看來他求婚的手段好像不怎麼光明呐。

  話雖如此,他還是想跟他說聲,GoodJob。

  老醫生這點心思,東方行傲都懂,所以當邢見幸送完老醫生上樓時,就看見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傻笑。

  「受了傷還這麼開心?」她走到他身邊。

  東方行傲拉住她的手,讓她在床邊坐下。「我開心,是因為我們終於要結婚了。」

  「我還是很介意你用那種偷偷摸摸的方式把錢借給我。」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難看,依然在她心底留下陰影。

  「我們是夫妻,錢本來就不分你我,嚴格算起來,你用我的錢也是天經地義。」他馬上端出新身份。

  「可是這是在我們結婚之前發生的事。」

  「不要再跟我計較那點錢了好不好,老婆?」東方行傲低聲求饒,每年他捐出去的錢都不止這些了。

  沒道理出錢捐給不認識的人,卻對自己深愛女人的困境裝聾作啞吧?

  「我答應嫁給你,可沒真正嫁給你。」她沒好氣地瞅他一眼。

  「相信我,老醫生籌備婚禮的速度,絕對會快到讓你嚇一跳。」

  「我相信,加上老早就想把我嫁出去的母親,他們一定會火速進行。」

  話說完,兩人突然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太好了,我喜歡這樣。」東方行傲心滿意足地笑開。

  現在他腦海裡只浮現出四個字--因禍得福。

  「我沒你這麼喜歡這種速度,不過,你的傷應該不會這麼快痊癒吧?」邢見幸笑著看他,眼神危險地閃了一下。

  「別胡說,我底子好,很快就能健健康康地站在你面前。」這點小傷跟他以前的運動傷害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是嗎?」她挑眉。「看你剛才痛成那樣,我還以為你至少斷了幾根肋骨。」

  聞言,他瞬間打了個冷顫。

  「老婆,你真的愛我嗎?」

  「原來你跟我一樣,都已經開始懷疑這件事啦?」她對他笑得像個無邪的天使。

  「別胡說,我知道你有多愛我,就算氣的半死,還是無法對受傷的我視若無睹。」

  東方行傲握住她的手,湊近嘴邊,落下一個令她怦然心動的輕吻。

  「我對受傷的阿貓阿狗也是這樣。」她誠實地說。

  「老婆,你又在我身上狠狠刺了一刀。」他埋怨地歎口長氣。

  「傷得很重嗎?」她對她淘氣地眨眨眼就。「該不會因此沒力氣結婚吧?」

  「不管怎樣,我們這個婚結定了。」他裝出一臉兇神惡煞的表情。

  「這麼確定?」她挑高眉。

  「因為我愛你,請給我理所當然為你付出的權利。」東方行傲深情地凝望著她,對她掏心挖肺地表白。

  不料,她突然大喊:「賓果!」

  「嗯?」他一頭霧水。

  邢見幸小心翼翼抱住他,將頭輕靠在他胸口,低喃著:「老公,恭喜你答對了,我要的只有這個。」

  東方行傲不再說話,只是傻傻笑了。

  感謝老天,他終於說中她要的答案。
作者: ruby_0407    時間: 2011-9-30 01:25 AM

尾聲

  東方行傲在他的養傷期間可忙得很,不但創作了大量曲子,還偷偷請老師到家教學製作蛋糕,順便還動用媒體勢力挖出Jason的醜聞,讓他從此在業界消失。

  艾蜜身邊那隻老鼠可以來招惹他沒關係,他奉陪,但他實在不該害見幸哭成那樣。

  普天之下沒有人可以讓她哭泣,連他自己都不行。

  接著,兩個星期後,當老醫生檢查宣佈他的身體無恙後,他立刻著手安排結婚事宜,整個盛大婚禮從頭到尾只耗費兩個月便籌畫完成。

  其中老醫生跟邢見幸的母親超積極的態度功不可沒,再加上有錢能使鬼推磨,一場轟轟烈烈的婚宴就這樣在臺北一家五星級飯店拉開序幕。

  邢見幸商情好友花悅嫪擔任伴娘,小德則擔任可愛的花童,婚宴開始前,一群人在新娘休息室裡忙碌著。

  「好誇張,東方行傲結婚的消息居然登上各大報紙,連國外雜誌也大幅報導,他父母是不是也都是名人啊?」花悅嫪手裡抱著一對報章雜誌進入新娘休息室,嘴裡不停地嚷嚷著。

  「老師~~」跟在她屁股後面的則是穿得像個小紳士的小德。

  「乖。」邢見幸將小德抱到自己腿上。

  「老師,他有親手做蛋糕給你吃嗎?」小德年紀小小,記憶力卻是一等一的好。

  「有,不過不是很好吃。」邢見幸笑著回答。

  「這小傢伙又想從我身邊拐走你嗎?」

  東方行傲冷冷挑高眉,陰沉著臉,出現在小德身後。

  「我沒有!」小德快速看他一眼,馬上否認,一溜煙跳下來,跑到花悅嫪身後躲著。

  東方行傲看到花悅嫪手中的報章雜誌,冷哼了一聲。

  又是那些窮極無聊的八卦報導,要不是想到可以藉此昭告天下女人以後少來煩他,他一定會用錢買下這些亂七八糟的報導。

  這時老醫生跟邢見幸的母親也跟著進來了,大家笑鬧成一團,請攝影師幫忙拍了幾張照片後,花悅嫪便抱起小德,與老醫生、邢見幸母親一起走出招呼客人。

  「注意時間。」邢母怕小倆口這一聊天,會錯過行禮的良辰吉時,憂心地叮嚀著。

  「好,時間到我馬上出去。」邢見幸紅著臉回答。

  眾人退出房間,東方行傲小心翼翼扶起她,親自動手幫她順了一下層層疊疊的婚紗裙擺。

  「別忙,等一下新娘秘書會幫我。」她輕輕抓住他的手,滿臉幸福地微笑著。

  他舉起她的手,湊到唇邊落下愛憐的一吻,低喃著:「我喜歡為你做這些事。」

  聞言,邢見幸臉上的笑容又更加深了。

  「只要不要再讓我去弄什麼鬼蛋糕,要我幫你做任何事都可以。」東方行傲臉上露出半是自嘲、半是瀟灑的英俊微笑。

  「其實小德只是個孩子。」

  「十年後就是個大男孩了。」

  「不錯喔,很會居安思危嘛你。」

  東方行傲跟她走出休息室,親手將她交給新娘秘書,然後俯身在她鼻尖落下深情一吻。

  望著她羞怯的紅頰,他滿意地笑了,貼在她耳邊低聲訴著:「等會兒見,我最親愛的老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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