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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17 03:12 PM

谷瑞惠 -【伯爵與妖精‧十六】拂曉之前的誓約之吻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5-22 10:02 AM 編輯




《內容簡介》

莉迪亞靠曙光女神的妖精刃的魔力令傷差不多痊癒,
於是在愛德格身邊離開,打算得到痊癒傷秘藥,愛德格於是同意她靠近危險主人睡的島。
分別令二人習慣變成了尋找互相彼此,
如夢的人世界被引導;
有什麼事會發生在二人中間呢?!




《作者簡介》

谷 瑞惠(Mizue Tani)
2月3日出生於三重縣,水瓶座O型。以作品『パラダイス ルネッサンス』入選1997年度羅曼大賞佳作,
在SUPER FANTASY文庫出道,除了同作品之外尚著有『夜想』、『ルナティック シャイン』。
Cobalt文庫之中著有『摩天樓ドール』系列、『魔女の結婚』系列、『伯爵與妖精』系列;
作者沒做什麼卻常常腰酸背痛,被醫師診斷為嚴重的運動不足與肌肉萎縮,不過,作者樂觀地認為反正平常都在用腦,
所以沒有關係,但是卻經常被人說陷入沉思的時候看起來像在發呆。


原日本書名:誓いのキスを夜明けまでに
原日本文庫:Cobalt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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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22 10:03 AM

  第一章【留在邊緣的島上】

  1

  從矗立在山崖上的宅邸可以眺望到無處不在的大海。

  凜冽的風一直在吹,玻璃窗震動著。天空被厚厚的雲層覆蓋,雖然是夏天,海面卻顯出寒冷的灰色。自室內定神遠望,莉迪雅無意識地擺弄著,而沒有把圍巾的前端攏合。

  「哎呀,真大風啊。」

  打開門,父親走進房間。毫不在意蓬亂的頭髮,因為房裡沒有風在吹,他牢牢地把帽子壓在胸口上。

  「歡迎回來,父親大人…今天真不是散步的日子呢。」

  莉迪雅離開窗邊,在桌子旁彎下腰。

  「是泡些茶喝的時間哦,父親大人要嗎?」

  「好的,謝了。」

  這裡是馬齊魯家土地上一座偏僻無鄰的房子。幾周以前,莉迪雅為了治療而滯留在氏族長名下的別墅中。莉迪雅擋下的奧羅拉妖精刀刃的魔力所造成的傷口在惡化,導致身體不適,由於這種強大的魔力不久便會奪去她的生命,直到利用馬齊魯家這塊土地上,像是能夠中和魔力的蘊涵大地之力的地方把刀刃的毒消除之前,莉迪雅不得不在這裡度過。

  療養生活,雖說只是留在這裡,但是莉迪雅可以從傷口的疼痛和發熱中解放出來。

  獲悉事情的父親回到馬齊魯家,也來到自己的身邊,習慣了這邊的生活,莉迪雅於是放下了心。

  「莉迪雅,今天的臉色很好呢。認真地做了身體調理嗎?」

  「好像是這樣。晚上睡得很好,也有了食慾。」

  做得到的只有變得開朗,莉迪雅微笑起來。

  體內殘留的毒素或許在一點點變得稀薄,但真實的情況是,在心裡面出現了一個很大的空洞……是被愛德格丟下時造成的。

  明明說過回到倫敦後就結婚,但卻把莉迪雅留在島上,他獨自出發了。想要和你一起回去,明明那樣懇求著,他卻置若罔聞。

  但已經明白這件事了。

  莉迪雅要治療唯有留在這座島上,離開這裡的話就會變得衰弱甚至死去。一方面,愛德格有作為馬齊魯家的敵人被驅逐的立場。

  短暫的相處其實也很好,只是想在一起,儘管莉迪雅祈願著現在不想離開他的身邊,愛德格還是作了那樣的選擇。

  他說「一起回去吧」的時候,莉迪雅便察覺到那是一個竭盡全力說出的謊言。就算如此也還是,有過那麼一點期待。

  不……一定,不是謊言。

  那是他約定的承諾,為了實現的那一天才把莉迪雅留下。

  雖然很清楚,但是約定什麼的是靠不住的東西。一旦歲月流逝,他的感情會發生變化也說不定。所以莉迪雅在所難免地不安起來。

  睜開眼時,看不見愛德格,取而代之的是馬齊魯家的方凱斯,加上身處不認識的宅邸,自從在這裡他為了治癒莉迪雅的病而說要和愛德格做交易時起,就形成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可是,讓心情低落則是因為治療可能連時間也浪費掉。那樣考慮的話,莉迪雅仍在努力地積極生活。

  莉迪雅,你知道的吧…蘇格蘭高地是瑪瑙的產地。」

  身為礦物質學者的父親高興地這麼說著,一邊從抱住的帽子裡面取出石塊。

  「在這期間有聽說過…是在海岸找到的瑪瑙吧?」

  「今天是這個…歐尼奇斯和卡內利安。」

  帶有黑色條紋的石頭與流溢著橘色光彩的石頭被放到桌子上。

  談起石頭的父親猶如小孩般展現天真的一面。

  姑且不論父親最喜歡的是礦物質,像這樣對女兒講解大概連感情也一同矇混過去了吧。儘管事情是從愛德格那裡聽來的,父親還是默默地照看著莉迪雅。

  「呀,是很罕見呢。」

  「不,並不罕見。卡內利安也好歐尼奇斯也好,綠色的普雷茲和血紅石,其實都是由高地產出。」

  「那麼多種多樣的寶石嗎?簡直是寶石之島呢。」

  「對呀…不過事實上它們都一樣,是一種叫卡爾瑟德尼的礦物質,組成物質只有那麼一點不相同,是像兄弟般的存在。」

  莉迪雅往父親的杯裡倒入紅茶,而父親則習慣性地把手伸向奶壺。明明是在別人家中,能做到無論是對應該就座的椅子還是桌上的食用器具沒有猶豫,可能是因為每天都遵守著一樣的品茶時間。

  莉迪雅安靜地拿著茶杯,溫熱紅茶的風味跟在倫敦喝的沒有不同,莉迪雅彷彿忘記了自己正身處遙遠的高地之島。

  氏族長的兒子方凱斯讓莉迪雅住在這裡,並自然而然地給與照顧。

  大家都在為莉迪雅的事費神,所以沒有任何歎氣的借口。

  注視心情大好地在攪拌紅茶的父親,想著把此時考慮的事說出來的莉迪雅開口了。

  「父親大人是不是差不多該趕回倫敦了呢?」

  父親提著茶匙,很意外地望向這邊。

  「我已經沒問題了,會在這裡慢慢治療,所以你回大學去吧。」

  有身為教授的工作。暑假差不多結束,再沒有對學生置之不顧的理由吧。

  「可是,不能將你獨自一人留下啊。」

  「至今為止我不都是一個人在蘇格蘭的家中過著日常生活,沒有驚動到在倫敦的父親大人嗎…不用擔心我。」

  「……有尼可在哦。」

  看來父親把尼可當成了是莉迪雅的保護者。只不過是外形是貓的妖精。

  尼可代替很早過身的母親照顧起莉迪雅……是很小的不被看見的貓也好,是不得不依賴也好,尼可也是比自己大幾百年的保護者。總是尋找經常在去妖精界時迷路的莉迪雅,在她情緒低落時則漫無邊際地鼓勵著、態度輕浮地安慰起來。是沒風度又很好勝,儘管如此,自出生開始就陪伴在旁的尼可對莉迪雅而言感覺就像自己的一部分。一方面,對於住在妖精界的尼可來講,說不定與人在一起的生活儘是好處吧。意識到時,對沒能做到的事心生不甘。

  「我也不再是小孩了,而且馬齊魯家是母親大人的親戚啊,對我也十分的……」

  「但他們只是在利用你。」

  沉重起來的父親用餐巾細心擦拭著圓形眼鏡的外側,一臉煩惱的樣子。

  就在莉迪雅歎氣的時候,傳來敲門的聲音。打開門的是方凱斯?馬齊魯。穿著絎縫方格花紋棉衣的紅髮青年看見莉迪雅和她的父親,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你好,克魯頓教授。」

  克魯頓教授和莉迪雅站起來時,方凱斯做出制止的手勢。

  「請繼續坐著…我可以一起坐下嗎?」

  「啊,好的,當然可以。」

  氏族長的兒子方凱斯獨斷地跟愛德格做了代為照看莉迪雅的交易。依照他的判斷,愛德格為了不讓馬齊魯家的人捕獲應該已經離開了島嶼。就這樣,方凱斯每天都來此拜訪。從馬齊魯家的宅第出發,即使騎馬奔跑也要花一個小時,他卻不覺得是在自找麻煩。

  「莉迪雅,感覺如何?」

  「還不錯。」

  「這樣啊,太好了。」

  方凱斯好像放心了一樣破顏而笑。尚且不論與他交往的程度深淺,還是知道他是一個如一的人。

  「說起來,方凱斯,還不確定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把莉迪雅完全治好嗎?」

  戴好眼鏡的父親向就坐的方凱斯問道。

  「這個,也只能慢慢觀察的對吧。不過按派得利克所說的,如果在這裡睡好不出狀況的話,可能不用三年。」

  派得利克是馬齊魯家的妖精博士,過去莉迪雅的母親也是一樣,對妖精的魔力最清楚不過。

  「三年,是嗎…就是說無法一兩天內治好的事實沒有改變呀。」

  「吶,父親大人,雖然著急但也無濟於事啊。在暑假結束前回到倫敦吧。」

  父親又再歎了一口氣。

  「克魯頓教授,您會擔心是理所當然的,莉迪雅小姐的事就按預定的交給我負責。」

  方凱斯真摯地說道,父親微妙地皺起了眉。

  「你們說對莉迪雅沒有危險,自己是能夠和這座島嶼相連在一起的啊。這樣讓她代替亡妻,參與喚醒預言者儀式的後果卻是令莉迪雅的生命陷入危險。」

  「父親大人,方凱斯並不知道危險什麼的呀。」

  「是父親與派得利克的擅作主張…不對,欺騙你們一事不能說我沒有責任。但是從今以後莉迪雅的事不會再讓父親跟派得利克亂來,雖然還是年輕人,我也是下一任氏族長。我對天起誓。」

  儘管如此,對父親來說可能不是容易接受的事。

  「無論如何可以嘗試信任方凱斯嗎。」

  傳來了其他的聲音。門口處站著一名黑髮男子……是派得利克,與作為能夠喚醒預言者的「未婚妻」的莉迪雅在儀式上有關聯的人。但是預言者已經不在聖地中。

  失去了拯救群島的王牌,如今他在思考什麼,是否又要利用莉迪雅,無法從那張撲克臉上推測得出。

  「氏族長也下達說,與莉迪雅小姐治療有關的事全權交給方凱斯,承諾包括對克魯頓教授致歉的心意在內都是真誠對待的。」

  「派得利克,你不打算道歉嗎?」

  方凱斯突然表現出維護派得利克是不得以的,責備地說道。可是派得利克一如既往的冷淡。

  「我是妖精博士。克魯頓教授,貴夫人也曾是妖精博士,大小姐已經繼承了這個名號。請認真考慮妖精及其魔力與人類是有對等的切身關係的。不論是否知道與預言者有關的危險,那都是引導馬齊魯家血脈的妖精博士的宿命,就這個結果而言我不會謝罪。」

  的確,莉迪雅是憑著自己的意志前往聖地…不是為了馬齊魯家,是為了愛德格。所以哪怕知道危險也沒有打算放棄,不認為是派得利克的關係。倒不如說,是因為有萬惡的根源「災難王子」。愛德格所背負起的那些事也好,莉迪雅現在的情況全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請原諒我的無禮。只不過,高地人的誓言比起自己的生命更加沉重。方凱斯是不會破壞約定的。」

  「我知道的啊,因為內人也是這樣。」

  父親諷刺似地說道。

  「派得利克,你這樣說,好像越來越無法讓教授相信了。」

  方凱斯不滿地插了話。

  「那真是非常抱歉。」

  「那麼,今天是為了什麼而來?」

  「我不能探望克魯頓大小姐嗎?」

  確實派得利克也是霎時出現。但不管怎樣,事實上首先是有應該做的工作,隨後才是拜訪。今天也一定是有什麼要辦的事。

  「不太需要歡迎什麼的,趕快讓我完成工作吧。收到了倫敦的新聞,所以來此傳達的喲。」

  這麼說著的他拿出藏在身後的對開版大型報紙。

  「倫敦的?」

  莉迪雅想都沒想便站了起來。

  「是的,記載了艾歇爾巴頓伯爵的事。」

  只是聽到愛德格的名字,莉迪雅就感到胸口一陣憋悶。想見面的思緒和並非真正想要捨棄的不安相互交錯。

  「派得利克,不該在莉迪雅面前拿出來的吧。」

  「哎呀,方凱斯,難道要對莉迪雅小姐隱瞞事實嗎?」

  「什麼事實?」

  由於想著不聽為好,莉迪雅改變主意地問道。

  那份是大眾報,肯定是寫了些流言蜚語,沒有可以相信的消息。就算這麼想覺得很可怕,想知道愛德格的情況已別無他法。

  「請告訴我,派得利克先生。」

  「有關於伯爵解除婚約的謠傳哦…據說在女性與排場中遊樂流連什麼的。」

  父親擔心地看著失去力氣一下子坐了下來的莉迪雅。

  「要親自確認嗎?」

  方凱斯向前遞出報紙,莉迪雅搖了搖頭。

  「那麼,我把這個處理掉。」

  這麼說著,派得利克往回走。方凱斯著急站起來,隨後追了出去。

  「莉迪雅,也已經為了伯爵而踏足社交界吧…不能一律拒絕貴婦人的誘惑是不是不太好。」

  父親少有為愛德格說袒護的話,或許是莉迪雅表現得很失落的關係。

  「嗯,對啊,我知道……」

  想相信愛德格的感情,所以莉迪雅才感到懼怕。如果他的心改變了,大概那時候的愛德格便不再是愛德格了吧。在他尚未改變之前,會掛念著莉迪雅的事嗎。

  「父親大人,回到倫敦的話,就能緊盯著愛德格是不是見異思遷了。」

  看不出總算帶著開玩笑的語調露出笑容的莉迪雅是否很難受。

  「真的一個人也沒問題嗎?」

  父親也開始覺得只好這麼辦了。

  「放假時可以來看我的。」

  「好的。對了,伯爵社交的季節也結束的話可以騰出時間,不是能來了嗎。」

  「誰曉得。假如見了面,我可能又會擱下治療而撒起嬌來……」

  父親應該還不知道愛德格有了作為馬齊魯家的宿敵被驅逐的立場一事,也不知道在愛德格身體裡面的「王子」的記憶激活了令莉迪雅痛苦的奧羅拉妖精之刃。

  這種情況下,莉迪雅或許連一封信也無法從他那裡收到。

  經常注意身體,莉迪雅醒來時就連訂婚戒指也早已不在。後來聽聞為了治療還是不要拿著屬於愛德格的東西為好,感覺要將他從自己這裡分離出去一樣。

  而且莉迪雅又不能親自寫信。想起應該向他傳達的都是很差勁的事,這麼認為的莉迪雅,又感覺到在心裡的某個角落渴望兩人一同回去。現在這樣的話,也許將來可以過上什麼煩惱也沒有的幸福時光。

  「莉迪雅,你認為能夠信任方凱斯是吧?」

  父親叮囑道。

  「是的,父親大人。因為他不單是在表面上擔心我。」

  歎氣也不是辦法,必須振作起來。

  想見愛德格。但願重逢之時他不曾改變,自己亦從未改變,莉迪雅認為自己要忍耐著孤獨。

  追上派得利克而來到宅邸外邊的方凱斯叫住了已經坐上馬車的他。

  「派得利克,你想幹什麼嘛!竟在莉迪雅面前講伯爵的事。」

  「想要確認啊…確認克魯頓大小姐到底有多信任伯爵。」

  不是很明白,方凱斯皺起眉。派得利克往前遞出大眾報。

  「艾歇爾巴頓伯爵不像是回到了倫敦,他並沒有遠離這座島嶼,大概又留在某個向著布利蒂茲群島的地方吧。」

  「哈?但是,在這份報紙裡……」

  由於覺得莫名其妙,方凱斯攤開了報紙。挑著英文標題看,哪裡也沒有伯爵的消息。

  「明明只要確認這條新聞,克魯頓小姐就會發現我的謊言。可能在想那個伯爵的話應該會有什麼新聞,然後又從可以親眼確證的事情中逃開了…唉,真是脆弱。」

  突然吹起強風,棉衣的斗篷飛揚起來。

  方凱斯和派得利克身上同樣的方格花紋,將灰色的風景覆蓋。

  「是,騙人的?怎麼會…為什麼你要做傷害莉迪雅的事啊!伯爵選擇了去救她,所以莉迪雅才接受治療。」

  「是這樣嗎?說不定艾歇爾巴頓伯爵只是為了要幫助自己哦。所以只要留下克魯頓小姐就能讓你約定放過他。再者,如果是王子的繼承人,將她留在身邊當然極有可能引來毀滅自己的預言者。」

  「只不過,他還沒回到倫敦的對吧?不是哪怕一點點都想要接近她……」

  「方凱斯,伯爵已經拋棄婚約者了,就是這麼回事。」

  派得利克平靜地把話說出,然後他湊近臉私語道。

  「你真想利用機會的話就是現在喲。」

  「利用機會…是?」

  「就是安慰啊。比起戀人。她好像喜歡上你了。」

  方凱斯驚慌起來。

  確實,並不認為變成那樣有什麼不好。對伯爵也有痛罵一場的衝動。但是…

  「撒謊,去吸引她的心情什麼的……」

  「很卑鄙嗎?」

  「我,只要治好莉迪雅就足夠了。接下來她要怎麼樣,並不能夠強迫的吧?」

  派得利克看似一個老師在一個教出來的壞學生面前歎著氣。

  「氏族長雖然為找到克魯頓小姐的功勞對你作了評價,而讓伯爵逃走的卻是麥納斯。但氏族長對你有所期待。若想回應,就理應把莉迪雅?克魯頓得到手。為了氏族長,也為了群島。如果不久將不得不背負起克蘭的人是你的話,應該就能夠明白了吧?」

  群島也好,住在上面的人們也好,現在都很危急。作物歉收與疾病蔓延,土地因而被英國人無憂無慮地買下,將會有多少村莊離散。

  造成那種局面的原因是島上邪惡妖精的魔力增強了,然後它的根源是,為詛咒英國王室在百年前的戰爭後不久誕生在這座島上的「災難王子」。

  為對抗王子得勢,馬齊魯家一直守護著「預言者」沉睡的棺木,卻沒想過那個棺木是空的。

  「預言者」已經覺醒並在某個地方,抑或是,打從一開始就不在那裡,真是迷霧重重。

  莉迪雅是由馬齊魯家撫育而且熟知妖精的可以協助預言者的人…是其中的唯一倖存者。

  「方凱斯,我們如今正在調查預言者的去向。伯爵,不,「王子」說不定總有一天會再登上這座島嶼。總而言之他是敵人,而籠絡克魯頓小姐就是你的任務了。」

  不是說了,不願意欺騙莉迪雅。

  可是,方凱斯毫無反擊之力地站在那裡。斜視著方凱斯,派得利克的身影往馬車中消失了。

  2

  克魯頓家的宅邸相反十分寧靜。

  在悠閒的鄉村生活即將開始之際,格魯比突然站在看不見人影的大路上,苦惱地盤著胳膊。

  「莉迪雅那傢伙,為什麼不在的呢?」

  這裡是坐落於蘇格蘭愛丁堡近郊的莉迪雅出生的家。前段時間,莉迪雅說過會跟父親一起回鄉,並從倫敦出發了。

  過去的兩週期間,也聽聞他們正在歸途上,卻怎麼都沒有回來。

  隨後儘管格魯比過來這邊看看,房裡仍是一個人也沒有。就算在大路上放眼望去,他們也不像正在回來。

  忽然,他發現腳邊的草在移動,視線亦隨之移動起來,便與小妖精四目相對。

  一剎那,妖精嚇了一跳似的飛起來,趕緊轉身逃跑。格魯比迅速伸腳,正好踩到它的束身外衣。他窺向無法逃跑而掙扎胡鬧的妖精。

  「你是住在這裡的依附妖精吧?」

  妖精渾身戰慄,臉色發青,連聲音也發不出。

  「喂,別害怕成那樣。你知道我的對吧…是來見莉迪雅的吧?」

  依附妖精總算戰戰兢兢地抬起了臉。

  清楚在世界上水棲馬是作為可怕魔性妖精的種類,會吃人和家畜,會搗亂,就連將妖精整個吞下也不是難事。化為人形時會非常美麗,利用魔性的魅力引誘獵捕的人類,但妖精們畢竟不會全被外表蠱惑。不管何種妖精都會本能地感到可怕。但他卻對莉迪雅感興趣。並不把她看作獵物,反而樂於注視她和與她交談。因此,他不會傷害莉迪雅,以及她身邊的人還有妖精。

  依附妖精不知是否理解到此處這只是奇怪的格魯比,無力地坐了下來。

  移開腳的格魯比向它問道。

  「你不知道莉迪雅到哪裡去了嗎?」

  小妖精提心吊膽,不知是在指著什麼。

  「哈?你這樣我怎麼可能明白!」

  害怕得發起抖來。

  (去了布利蒂茲喲。)

  代替發不出聲的夥伴,誰在庭院的樹叢深處細語道。

  (它的氣很弱了,別再嚇唬它好嗎。)

  「布利蒂茲?高地那裡嗎?」

  (從奧羅拉的故鄉來的,跟馬齊魯家的妖精博士走在一起。)

  到底怎麼回事……

  依附妖精的氣息很快就消失了,格魯比挽著手思考起來。說起馬齊魯家,是想娶莉迪雅做新娘的那幫人。雖然被伯爵趕走,可能還沒放棄吧。

  「我認為莉迪雅小姐無法離開當分島。」

  女子獨自從建築物的陰影中走出來,是穿著著在人類世界中男性衣物的女人。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然而她並非人類。曾經是人類的她死後轉生為瑟爾奇。

  「你不是在找我嗎?」

  格魯比向她轉過身子,吃驚似的雙手叉起腰來。

  「你啊,有事叫我出來,卻沒有出現在約好的地點對吧。」

  還是人類的時候被喚作亞美的,背叛了艾歇爾巴頓伯爵的女人,如今遵從前任「王子」的近身,名為悠利西斯的男人。

  是這樣子的女人。就伯爵而言無從判斷她是敵是友,但至少可以看出她在守護伯爵和作為侍從的弟弟。時而提供有用的情報,儘管格魯比與她保持著聯繫,但也很久沒見面了。

  「非常抱歉,因為有一段時間我無法離開悠利西斯的身旁。」

  雖然悠利西斯期望伯爵可以作為王子覺醒,但是她應該不希望他得逞才對。

  當然格魯比也是這麼認為的…不想讓莉迪雅受到傷害。在這一點上他與亞美是利害一致的。只是,格魯比對她背後是否只有悠利西斯這個組織抱有疑問。

  「那麼,你在這裡是由於悠利西斯命令你前往高地嗎?」

  她稍微地聳了聳肩。

  因為莉迪雅去了布利蒂茲,所以伯爵也會在那裡。或許是那裡邊境的小島發生了些什麼。

  「雖然把莉迪雅小姐陷入危險的事傳達出去了,還是沒來得及。現在,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

  「莉迪雅陷入了危險?」

  擺出上前揪住對方的架勢,格魯比向她靠近。她立刻後退,返回樹叢的方向。

  「請冷靜聽我說。」

  「我知道,快說!」

  「愛德格大人和莉迪雅小姐都留在了布利蒂茲沒有回來。正因為面向島上聖地的緣故,可以說莉迪雅小姐有可能被奧羅拉妖精的刀刃傷到。」

  「奧羅拉妖精?無論怎麼說都不可能與他們為敵的啊?縱然它們確實是夜空的王者,也不會加害人才對。」

  「造成那樣的局面全因愛德格大人對它們的敵意。王子本來就是作為邪惡妖精的主人誕生在那座島上的。」

  格魯比知道愛德格獲取了「王子」的記憶,逼死前任王子的事,但卻不知道高地邊境的島嶼與王子有所關聯。莉迪雅的身體到底怎麼了,雖然有很多疑問,格魯比問了最在意的。

  「那麼,在一起也可能令莉迪雅受到傷害嗎?」

  亞美老實點頭。

  「我反而認為莉迪雅小姐依然什麼事也沒有。否則不僅愛德格大人,就連倫敦的伯爵府都會更加慌張。」

  話雖如此,也還是承認了莉迪雅沒有回到倫敦。曾聽說要治癒奧羅拉妖精的傷非得借助蘊藏奧羅拉妖精魔力的土地進行療養。

  「可惡,原來是這麼回事。馬齊魯家的土地是在哪個島上?莉迪雅呢?」

  格魯比一邊往回走,一邊因為不清楚怎樣才能得知莉迪雅的住所而緊握拳頭。

  「對了,如果是那個小傢伙,應該就知道莉迪雅的戒指在哪裡了……」

  訂婚戒指月光石的管理人是礦山妖精哥布爾。

  「等一下,我還沒把話說完。」

  變成馬的樣子,此際已準備跑起來的格魯比被她停了下來。

  「有事嗎…」

  「算是關於奧羅拉妖精的魔力,還有可以將其立刻消除的叫做『群島主人』的秘藥的事。」

  「秘藥?怎麼沒聽說過?」

  格魯比不知道有可以消除奧羅拉妖精之力的妖精存在。刀的魔力,不用奧羅拉妖精它們的魔力一點點中和是不行的。

  「是我在布利蒂茲的瑟爾奇間流傳聽到的。很久以前,『群島主人』在自己的夢裡創造出美麗的群島,並跟想得到群島的人類交換契約,雖然為了讓出群島,令其出現在人類的世界,出現在現實世界中,但同時主人被斷開的做夢的地方封閉起來。主人擁有的是與創造夢的世界同等強大的魔力。悠利西斯考慮到放出秘藥存在的消息的話,愛德格大人就會有所行動。」

  「悠利西斯難道是想獲得夢的魔力?」

  「並非人能操縱的魔力。不過,要得到秘藥必須喚醒主人。然後,主人醒來解放夢的魔力的話,那座群島就會被人世間存在的強大魔力覆蓋。邪惡妖精便能盡情享有力量。」

  原本妖精在人類的世界是難以隨心發揮魔力的。相比起妖精界,自然中充滿的力量非常薄弱,所以一般人是無法清楚地看見妖精,即使被惡作劇也察覺不到。

  只是一旦人世間像妖精界一樣被魔力覆蓋,龍飛過境城市就會陷入火海,可能根本無異於事情的直接發生。

  「主人是邪惡的妖精嗎?」

  「不知道,也有這種說法。唯一肯定的是,只有青亡靈的船能夠接近主人夢的水源。總之他們是束縛於索取主人寶石的人。唯獨亡靈者在夢的外面出沒。」

  「青亡靈雖是腐爛的海盜,接近人類時則會變得很危險吧。」

  「如果是現在的愛德格大人,是可以支配他們的。倒不如說危險的是『群島主人』。是怎樣的存在呢,完全不知道。喚醒主人之類的…所以格魯比,請你阻止愛德格大人。儘管我奉上忠告愛德格大人也不相信,但假若是你……」

  倘若那樣是守護著莉迪雅,格魯比決不猶豫。一方面,格魯比思考到,如果伯爵完全變成王子甚至死去的話,莉迪雅就不能切斷和他的關係。

  發展下去的狀況對莉迪雅來說會否無益呢。

  「那你呢?要去布利蒂茲嗎?」

  「雖說調查愛德格大人的住所是悠利西斯的命令,可是我…打算就這樣逃離那個男人的身邊。」

  「逃離?不是這麼容易就能逃得了吧?」

  「對,但是,總會有辦法。」

  「會到其他主人那裡嗎…」

  「什麼?」

  儘管亞美不悅地假裝不知,格魯比還是對她的固執感到可疑。

  「不要勉強哦。」

  亞美忽然皺起眉,笑了笑說。

  「要水棲馬為自己操心真是噁心。」

  「才沒有操心了。瑟爾奇是柔弱的妖精,加上你才轉生為妖精沒多久,我不過是給你一個忠告。」

  「也對,活著的話就後會有期吧。」

  及肩的黑髮與男子大禮服一同隨風飄揚,她迅速轉身背對格魯比。

  也就是日後說不定還有會面的必要。像這樣純粹期待再會的只有她一個吧。不生存下去就能少忍受寂寞…雖然那樣想,格魯比仍震動漆黑的鬃毛,為自己的目的奔跑起來。。

  3

  艾歇爾巴頓伯爵的城鎮住宅位於倫敦的高級住宅區。主人暫時外出時來此拜訪的是一位年輕女子。

  身著小姐裝扮的禮服,卻以麻繩把咖啡色的長髮紮在一起。也不使用馬車,徒步走來,連車費一同省下,並鳴響白牆宅邸的電鈴。

  對走出來的管家打了聲招呼「喂!」。

  「愛德格在嗎?」

  雖然態度猶如自附近家裡遊蕩過來的小孩,管家早已習慣了。

  「尚未是從蘇格蘭回來的時候,蘿塔小姐。」

  「是這樣嗎?真慢啊…明明那傢伙在莉迪雅母親的墓前致意後,就表現出要馬上回來舉行婚禮的勢頭。」

  「啊,可那只是計劃好了的。」

  管家為難地連續眨著圓圓的眼睛。

  「出了什麼麻煩嗎?」

  蘿塔問道,管家湯姆金斯急忙搖頭。

  「不,並不清楚詳細的情況。」

  「不,等等,你是清楚的!我知道了,愛德格那傢伙又說我講了多餘的話對吧?那個混賬,變得更想獨佔莉迪雅了,連她跟女生的交往都要干涉嗎?」

  「很抱歉,請你回去吧。」

  即將被管家關上的大門被羅塔突然擠進來的身體停住了。

  「喂,愛德格的事就算了。莉迪雅她在哪裡呀…我一直都有寄信到她在蘇格蘭出生的家卻沒有收到回復,便覺得很奇怪,才到這裡確認一下的!」

  蘿塔由於用力叉開兩腿,從正上方俯看到湯姆金斯稀薄的頭髮。抬起臉的他笑容滿面,但卻準備更用力地把門關上。

  「這樣啊…真的很遺憾,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管家不理會蘿塔可能被夾住地推門,連續使勁使她的身體被勒緊。

  「你們在對女士做什麼呀!」

  「非常抱歉,但是主人吩咐過,遇到這種場合就這麼辦。」

  「什麼?愛德格他,把我當成什麼了?」

  「這次尤其不希望你突然間把頭擠進來。」

  「說什麼?」

  「那個,請問…」

  此時,一把膽怯的聲音打斷道。

  蘿塔轉身,一個頭髮雜亂,乍看之下沒什麼精神的青年站在了那裡。

  「波爾…」

  他是蘿塔也很熟悉的愛德格的朋友。

  「……蘿塔和湯姆金斯先生都在做什麼呢?」

  「快請進,法曼先生。」

  管家的手突然從門上放開,導致蘿塔頓時向玄關處的波爾跌倒,臉部快將蹭向地毯。

  「蘿塔!沒…沒事吧?」

  波爾跑過去並伸出了手。蘿塔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波爾,微笑著把手收回。

  擅長妖精畫的畫家波爾在蘿塔看來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但他無論如何都會像對女孩子一樣的對她。當然蘿塔是真正的女性,然而一直以來儘管被眾多的男性朋友當作同伴,卻未曾被看成是女人。

  或許波爾無論面對誰都是一個真誠的青年吧。

  「法曼先生,請問今天有什麼事嗎?」

  被總算站起來的蘿塔惡意似地看了一眼的管家向波爾詢問道。肯定是愛德格非常強硬地說過不要對蘿塔客氣。

  「不,那個,伯爵還沒回來嗎?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呢?」

  湯姆金斯對與蘿塔問同樣問題的波爾歎了歎氣。

  「主人他短期之內不能回來。從那以後,如果法曼先生因為擔心前來,就讓我向你傳達說沒關係的。」

  「那麼我呢?莉迪雅她沒有給我的留言嗎?」

  「沒什麼重要的,只是說過不要忽然把頭擠進來。」

  「那是什麼呀,跟波爾的待遇差這麼多!」

  波爾阻止了想上前揪住湯姆金斯的蘿塔。

  「信息是一樣的,蘿塔。伯爵他或許不想把我們捲入事件當中。」

  深呼吸,蘿塔冷靜了下來。

  「但是波爾,你也一樣坐立不安的對吧?」

  波爾感到為難地點了點頭,然後向管家靠近一步。

  「湯姆金斯先生,雖然與伯爵在他出發去蘇格蘭前談過話,卻總感覺他要一個人著手什麼事情一樣,所以我有點在意。雖然也許我什麼忙都幫不上,但還是稍微知道伯爵的對手是黑暗組織的事。這樣子袖手旁觀真的好嗎?」

  湯姆金斯苦惱地垂下頭,不久重新把臉抬起,端出下定決心的姿勢。

  「請到這邊來。」

  儘管身軀矮胖,仍是麻利將波爾和蘿塔引導到寬敞的接待廳的他,確定走廊沒人後把門關上。迅速站好,他開口道。

  「我也是十分擔心的…對主人在回英國前在何處要做什麼一無所知,只感到是在突然插手看似危險的事。可是,我清楚自己的工作是看守好這塊宅地,是不應該多嘴和保持自重的。」

  或許比起湯姆金斯,蘿塔和波爾對愛德格的事情瞭解得更多。然而,那並非一言兩語說得清的事。

  「他是相隔三百年歸來英國的主人,對於我來說要是做些什麼就等同於猜疑。但是,卻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

  蘿塔深表贊同地站了起來。

  「總而言之,大家在這裡的想法其實都是一樣的。也許愛德格和莉迪雅發生了什麼,都想成為他們的力量對吧?」

  「可是蘿塔,伯爵他並不是真的感到迷惑,因為仔細想想,伯爵在他需要協助時就會表達說他需要協助。」

  縱然感到擔心,波爾依然考慮周到。

  「怎麼說呢,為了不讓其他人驚慌,他一定會斷然拒絕的。」

  聽到這裡,蘿塔更加確信發生了無法想像的大事。

  「為了有著相同目的的夥伴,那傢伙不管多少殘忍的手段都會用到。但對於沒有關聯的朋友,則有可能堅決地斷絕關係…因而在以前,愛德格也是霎時間消失在我們眼前。」

  是在郊外行刑的時候獲悉這個消息的。

  蘿塔無法跟愛德格和睦相處,也完全沒有相似的地方,雖然是一個只會說噁心的話的小子,但為什麼呢,其實是不得不承認的對手。愛德格也是這樣認為的,決不是自滿。所以先前他什麼也沒說便消失蹤影時,是不希望經常把他們糾纏到危險當中,所以切斷一切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愛德格唯獨割不斷與莉迪雅的關係,儘管跟王子做了斷出現了新的問題,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放開莉迪雅。而蘿塔也很喜歡莉迪雅,雖然放任愛德格那小子無關要緊,但還是擔心把莉迪雅交託給這個男人。

  「我要去。愛德格真是的,就算是珍貴的朋友而非得保持距離,我也無法忍受。」

  「蘿塔……」

  波爾也回過神地站起身。

  「是的,的確是這樣。我…只是不想被伯爵他討厭而已。」

  「也罷,我已經厭惡了,所以即使感到迷惘也沒關係。接下來湯姆金斯,你大致知道愛德格的住處對吧?你也是,哪怕違反命令都將協助我們嗎?」

  「不可以告訴法曼先生以外的人。」

  湯姆金斯挺起胸膛如此說道。

  蘿塔咂了一下嘴。

  「好啊,反正事後我會問波爾的。」

  留下兩人,蘿塔大步走出房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22 10:03 AM

  第二章【主人的夢境】

  1

  在堆積岩石的峭壁上,建有頂著用石南編織的屋頂的茅屋。沿著海岸可以稀稀拉拉地看到此般小而整潔的建築物。

  那裡是布利蒂茲群島其中的一座島嶼。愛德格和雷溫兩人借用古納特家的船來到此地。

  離開莉迪雅所在的小島當然有他們的目的。

  事實上是古納特氏族長告知的事情。

  有眾多的氏族生活在這個據說由五百座大大小小的島嶼組成的布利蒂茲群島之上,聽聞現在近鄰那座漂浮於海峽中央的島嶼的地方僅剩極少的符咒師,不但通曉群島的古代歷史,更擁有豐富的治病避邪知識。不清楚他們是否尚在人世,只是,愛德格正在連通埋藏於那裡的希望。

  把莉迪雅交給馬齊魯家是最苦惱的選擇,已經考慮過很多遍她所期望的一同回去的事。那樣做會耗盡莉迪雅的生命,儘管明白,愛德格依然想獻身於那個誘惑。不去考慮將來的事,滿懷熱情地追求幸福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呢?假如莉迪雅活不長,自己的壽命也可以縮短。倘若完全埋葬邪惡的「災難王子」以及那個詛咒的記憶是自己的使命,倒不如就這樣……

  多次考慮,然後多次否定。

  無論如何都不能親手害死自己最想守護的莉迪雅…唯有這個想法在牽制著他。

  說不定莉迪雅正在怨恨只能保持沉默地離開那座島的愛德格,也不清楚再見時會否得到原諒。沉積著許多不安,此刻但願莉迪雅能夠專心治療。

  另一方面,愛德格不得不像這樣什麼都做不了地等待不知何年的相見。不管怎樣只好委託馬齊魯家,接著才是莉迪雅所希望的事。也說了需要幾個月的治療有可能要花上三年,但卻沒說可以收集這邊的準確情報呢。而且,想調查有沒有其他治療的方法。

  對於那樣的愛德格來說,古納特氏族長給與的建議是唯一的依靠。

  雖然那裡是一座極小而蕭條的島嶼,卻修有整潔的碼頭。引導登上棧橋的古納特船員說這個碼頭是由英格蘭人建成的。

  登上島嶼,嶄新的白壁建築物和投入配備的道路映入眼簾。與從海上沿岸所見的古老石屋群外觀截然不同。這個島嶼好像也是自願被其他人購買挑選的土地。

  「愛德格大人,會不會是在那家店呢…」

  雷溫所指的是指示酒館的廣告牌。聽說那裡的老闆懂得英語,也可能會知道符咒師的事。

  走到建築物附近,聽到自小巷方向傳來的大聲呼喊。想了想,從那裡跑出來的男孩在眼前被小石頭絆倒,愛德格立刻停下。

  「很得意嘛,死小鬼!」

  大概十歲左右,對那個少年喝斥的聲音說的是英語。

  自狹窄小巷陸續走出的幾個男子圍住了站起來的少年,最後出來的紳士一樣的人物大概是這群男子的僱主。那個不管怎麼看都是暴發戶之類的紳士開口道。

  「我呢,是出了錢把土地買下的,可是有文件作證的。在自己的土地上隨心所欲有什麼不對…」

  手裡拿著捲成圓筒狀的紙張。然後,另一隻手握緊木棍打向少年。

  「卻說給我出去?要是有怨言,你也可以去把土地買回來啊。告訴你,是要很多錢的…有錢的話就沒理由住在這種不方便的鄉下吧。」

  抓住男子的木棍,少年奮起反抗。

  「…我,沒有錢…但是你們不要接近那座島!」

  少年站起身,他說的也是英語。

  就那樣一開始衝向紳士。雖然他太不留心,跟少年一同跌倒,但周圍受雇的那群人連忙揪起少年並把他帶離僱主身邊。

  「放開我!那座島是…不屬於任何人的!但卻說買下什麼的太可笑了!大家說都說是你們胡亂編造文件……」

  「吵死了!」

  再次揮起木棍的男子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

  因為愛德格抓住了男子的手。

  「適可而止好嗎?在丟英國人的臉。」

  「喂,你是什麼人…」

  男子甩開愛德格的手,逕直向這邊打量,困惑地皺起眉。

  「如果要你報上名來,你也會報上名來嗎?」

  如此一說後,顯然喪失了戰意,四周靠近愛德格的男子也被阻止了。

  「收手吧,想跟貴族作對嗎…」

  這句話要是晚點說,雷溫就會動手了。但那時的雷溫尚未表現出一絲的殺氣。男子倒下的同時,雷溫撿起文件並交給了愛德格。

  「原來如此,是土地的權利書嗎?不過很奇怪。雖然在這上面署名的官員都是我熟悉的貴族,拼法卻不對。」

  男子神色大變,咬著嘴唇。

  「或許這個可以成為偽造的證據也……」

  急忙從愛德格那裡把文件搶過來,並將它撕爛扔掉。

  「走吧。」

  催促著眾人。由於是無賴,稍微回過身吐了一句恐嚇的話。

  「老爺,如果是英格蘭貴族的慣例你應該知道吧?庇護高地人可是沒一件好事的。」

  愛德格的目光自離去的那群男子身上移開,向滿是傷痕的少年彎下腰。

  「沒事吧?」

  因為警戒著跟剛才一樣的英格蘭人,他盯著愛德格。

  「來這裡做什麼呀…你也是來買土地的嗎?」

  「不是的,聽聞這座島嶼住著出名的符咒師,是來跟他商量的。古納特家的氏族長說了這裡的酒館老闆會給與指引的。」

  少年看了一眼不遠的正在準備中的酒館窗戶,自己站了起來。用袖子拭去臉上粘著的泥土和血,看來並不是受了很重的傷。擁有異國樣子的顯眼外貌,眼睛與頭髮都是黑色。

  隨後少年明白了是古納特氏族長介紹的,態度稍微變得溫和。

  「唉,所以說由我來指引…因為這裡,是我的家。」

  像要索取小費的樣子,猛地向前伸手。

  「真的嗎?你認識符咒師?」

  「對,還有,現在父親不在家,想早點到符咒師那裡的對吧?」

  愛德格點頭,拿出一便士的銅板,然後少年十分重視地把它放進口袋。

  很快,他邁出了腳步。

  「步行三十分鐘就會到了。」

  「是嗎…說起來,你是經常那麼魯莽地找碴打架的嗎?」

  為什麼這樣的小孩與任何大男人對抗時都要那麼當真,愛德格對此頗感興趣。

  忽然間,少年的表情僵硬起來,稍微思考地慢慢回答。

  「…也不經常是。儘管討厭英格蘭人,我的家也是托他們才變得繁榮。」

  「你也不像是缺零花錢。」

  走路時在他口袋中的些許零錢發出細小的響聲。

  「但只有那個是不可饒恕的。」

  他一邊走,一邊指向大海。

  的確是樹木無法生長的平坦島嶼,會有哪個角落是看不見大海的呢。

  轉過頭去,雲層之下,可以看見到處都是廣闊的灰藍色海水,心想少年指示的可能是隱約漂浮在水流彙集處的島嶼。

  距離這裡並不遠。島嶼呈現綿延的丘陵形狀,是一座很小的島。

  「那座島嶼有些什麼嗎?」

  「是個無人島。這個島上的人也不會隨便前往那裡,然而那幫傢伙卻說要將島嶼買下,計劃把岩石挖起來…因為想得到寶石。」

  剛說完,他好像後悔把寶石的事說出來似的窺看愛德格的反應。雖然愛德格故意置若罔聞,少年還是連忙補充說。

  「但是那座島嶼,包括小石頭都是『群島主人』的東西。只是小偷盯得太緊罷了。」

  「『群島主人』?是像精靈和妖精一樣的東西嗎?」

  「不是的,主人就是主人。」

  少年責備似的在強調。

  「不尊重那位主人,就會發生大海變得騷亂的困擾事情嗎…」

  「是呀。可是偏偏英格蘭人做了那樣蠢事。」

  「是嗎…我的島嶼也一樣呢。棲息著人魚,無法跟他們和睦相處所以讓島嶼和大海都變得騷亂。」

  少年驚訝地抬頭望向愛德格。

  「爵士的島嶼?」

  「我的名字是妖精國伯爵,認識了很多的妖精。感到人所認知的世界並不是一切,認為自己和高地這裡的人們有著共通的地方。」

  一想到愛好妖精的莉迪雅,愛德格的語氣就跟相信「群島主人」的少年一樣。要是莉迪雅在這裡,必定會視如自己的事情一般,拚命地守護那座小島吧。

  「雖然不認為剛才的那群男人會再來,但就算偽造文件不是經常出現,還是要謹慎通知行政機關。」

  為什麼不管好自己,說些多管閒事的話。即便這麼想,一旦少年閃耀解除警戒的目光,他不過是在單純地感到高興。

  離開了莉迪雅,愛德格反倒更能意識到自己身為青騎士伯爵一事。

  即使繼承了王子的記憶,與莉迪雅約定好了要結婚就更不能失去自我。

  「謝謝你,爵士…不,是伯爵。啊,看到符咒師的家了。」

  停下來的他指著山丘上。

  隱約看見深黑色的小民居。

  愛德格說到這裡就行後,少年點了點頭。

  從海面驟然吹來了強風,愛德格把帽子按住。重新抬起視線時,已經看不見少年的身影了。

  2

  離開宅邸,莉迪雅在海邊慢慢走著。總是憋在屋裡會變得沒有精神,受方凱斯邀請出來散步透氣。

  難得風那麼柔和,陽光時而從雲層間普照而下。對於稍微恢復體力的莉迪雅來說,是外出的好天氣。

  「今天可以看見藍色的大海耶。」

  今天一早父親就往倫敦出發了。莉迪雅雖然也感到孤獨在刺痛身體,仍是盡可能地發出愉快的聲音。

  「不知道母親大人有沒有在這裡散過步呢…」

  「應該有啊,因為是有分支血統的村長的女兒。聽說來過本家好幾次,如果是妖精博士,就會對這塊土地感興趣了吧。」

  莉迪雅走近岸邊,追趕著湧上來的海浪。柔和的海風吹起了繞在無邊女帽下耳邊的紅茶色的髮絲,任其輕輕飛舞的一幕,宛若是愛德格在開玩笑時嬉戲著一樣。

  明媚的夏日陽光灑落,可以看見發暗的鐵銹色神奇地變成愛德格所說的透明閃亮的牛奶糖色。

  「危險…」

  在腳將要陷入沙地的時候,方凱斯伸出手支撐著莉迪雅。

  一直都是愛德格在身邊,但現在不一樣了,霎時間感到那真是不可思議,隨後便回神了。

  竟然握著愛德格以外的男人的手。

  儘管莉迪雅想要放開,然而方凱斯卻像沒注意到似的握著她的手。莉迪雅認為,或許他沒有意識到兩人是親戚的事。

  「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不可以離得海岬太遠呢。」

  「對呀,不留在看得見那座海岬的地方的話,可能又會對身體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方凱斯牽著莉迪雅的手,往海岬方向的海岸走去。

  此時,看到有人從前方跑來。

  「莉迪雅大小姐!」

  「咦,是古納特家的女孩?」

  轉眼間就跑到這邊,凱莉在莉迪雅面前調整呼吸,並鄭重其事地行禮。

  「大小姐,我又可以在您身邊照顧您了。」

  「那個,是這樣嗎?」

  過去也曾被凱莉照顧過,十分感激能夠有同年齡的女孩在身邊。莉迪雅很高興,想坦率地向她表示歡迎,卻被方凱斯打斷了。

  「等一下,這裡可是馬齊魯家,並不打算僱用古納特家的女孩。說起來,你和古納特家都借宿給艾歇爾巴頓伯爵…原來如此,你是受伯爵指使前來的對吧?」

  「你錯了,是古納特氏族長的安排。」

  「一樣的!古納特氏族長是聽從伯爵的話的。」

  「總之方凱斯大人,我被聘請了。」

  凱莉異常的強硬。

  「所以我說不僱用了不是嗎!」

  「您可是在馬齊魯家放過了我的…那時候如果你對令尊或者其他人說真話的話,就能知道伯爵的計劃了。」

  如此道來的她顯然是在威脅方凱斯。

  方凱斯看到了凱莉偷偷帶同愛德格的信與莉迪雅接觸的一刻。但他卻如莉迪雅期望那般讓凱莉順利地回去。

  此時也是,清楚愛德格與古納特家之間關係的只有方凱斯一個。不聘請的話,凱莉就會把那件事告知方凱斯的父親。

  困惑的方凱斯放棄似的歎著氣。

  「……我知道了!但你決不可以自認是馬齊魯家的人!」

  「明白…順利過關。」

  莉迪雅放心地向凱莉露出笑容。

  「太好了,又有了可以傾訴的對象。」

  「是的,大小姐。另外,不讓害蟲靠近也是我的職責所在。」

  說著瞄了方凱斯一眼,為確認他仍否握住莉迪雅的手,又瞪起了眼。

  「是我耶…我可是比起那些英國紳士更像紳士的喲!」

  放開了莉迪雅的手,方凱斯慌慌張張地自我辯解。

  「紳士是不會想跟未婚女性獨處的。」

  咂了舌,態度突然變得嚴肅。

  「囉嗦,我是高地人。」

  「倘若是高地的男子,是不會在女性面前伸直鼻下的!」

  「我沒有!」

  方凱斯的大大咧咧是如今莉迪雅感到珍貴的地方,這樣莉迪雅就可以心情開朗地笑著。

  然而,無論如何,哪怕是身處此般爽朗的對話時光,寂寞也依然沒有消失。

  不知不覺地,無法離開愛德格。

  就算知道他背負著很多,就算認為被一聲不吭地丟下,莉迪雅果然還是期待著再次的相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22 10:04 AM

  第三章【渴望與你相見】

  莉迪亞獨自在海灘漫步。

  被月光照耀的沙灘浮起一片銀白。像一條無窮無盡的道路伸向遠方。

  流動著滿天星斗的銀河,彷彿從遠方的海平線匯入大海,連帶海水也閃著星光。

  怎麼會走在這樣的地方,從什麼時候開始來到這裡的?莉迪亞一無所知,只顧茫然向前走去。

  她漸漸注意到海的彼岸浮現出一座小島。也許是因為月光的照耀,那個島似乎被淡淡的綠色光芒包圍著。

  「喂,你要到哪去?」

  莉迪亞聽見聲音站住了腳。正在想著為什麼不見人影,一轉頭就看見一位少年孤零零地站在水邊。

  他看上去只有十歲左右……一個小孩子在這種地方做什麼。

  比起消瘦的臉頰,他的眼睛和鼻子大得不成比例,被黑髮覆蓋的大耳朵也是一樣,與其說是人類,不如說更帶有異界生物的特徵。

  而且,正在向這邊走近的他沒有影子。

  「你……,不是人類嗎?」

  「你也一樣。」

  莉迪亞向腳下一望,自己居然也沒有影子。少年對吃驚的莉迪亞說道。

  「這兒是夢裡喲。你正在睡眠中。」

  「你也是?」

  他微微歪了一下頭,沒有回答。

  「世上的一切都可以通過夢境相連。在這裡不存在任何邊界,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到自己喜歡的地方去。但如果迷失方向的話,就會被吸進那個島喲。因為島上有一塊聚集夢境的巨大結晶。」

  他伸出手,指向大海中那座孤零零的小島。

  「那麼你想去哪兒呢?考慮一下吧。」

  「我想去……」

  什麼地方呢。

  是了,我想回倫敦。不,是有愛德格在的地方。

  就在那一轉念間,莉迪亞已經置身於一個房間中。

  她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兒。

  這是一個空曠而缺乏裝飾的房間。窗子打開著,簾子在夜風中搖曳。

  射入月光的那扇窗正對著大海,連那座淡綠寶石一樣的孤島也清晰可見。

  看起來就像綠玉髓一樣。莉迪亞想到。聽父親說過,那是玉髓石的一種。

  群島上的玉髓石都是夢境聚集而成的結晶嗎?

  莉迪亞正在糊裡糊塗地思考著,忽然感到房間一隅像是有什麼在動,她將視線轉過去。

  那裡有一張沙發。什麼人正躺在上面。胸前攤著一本打開的書,好像沒有看完就累得睡著了。

  愛德格……?

  莉迪亞感到很吃驚,想要確認是否真的是他,慢慢地靠近了沙發。

  她看到了與月光一樣明亮的金髮,俊美端莊的側影。上衣的領子是鬆開的,優美的鎖骨一覽無餘。

  莉迪亞略微有些困惑,又靠近了一點。

  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留下淡淡的陰影。莉迪亞俯下身來,輕輕撫摸著那絲一般的金髮。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那難以磨滅的灰紫色瞳孔,他一把抓住莉迪亞。

  莉迪亞感到有些吃驚,在熾熱的凝視下,臉頰變得通紅,她連忙想要退開。

  「是莉迪亞嗎?」

  他支起身體,向她伸出了手。

  莉迪亞的手被牽了過去,熟悉的溫暖包覆住了她的手指。

  愛德格把它拉到嘴邊親吻著她的指尖。

  雖然此時此刻的莉迪亞並不具有活生生的血肉。愛德格也只是夢中的存在而已。但是肌膚相親的感覺卻仍然使人毫無道理地心跳加速。

  「……我是在做夢吧。」

  他一邊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說道,一邊拉莉迪亞坐在身邊。

  「我好像也在做夢呢。」

  看著他的臉近在咫尺,莉迪亞不覺垂下眼簾。

  「我好想見你!每天晚上都這樣祈求著,既然不能真的見面,那麼在夢裡相聚也好。」

  他在她耳邊訴說著。似乎為了更好地看清她,用雙手包覆住了她的臉頰。

  「你一直在想著我嗎?」

  「當然啦……你呢?不恨我拋棄了你?」

  莉迪亞搖了搖頭。

  愛德格微笑起來,吻住了她的嘴唇。

  莉迪亞有一點躊躇,不覺忽然想起了剛才被方凱斯抱住和表白的事。

  正因為自己不討厭他,才導致他做出了越軌的事情吧。她希望自己作為愛德格未婚妻的身份得到尊重,卻除了傷心以外毫無辦法。

  雖然也不是很嚴重的事,可還是好像在愛德格面前隱瞞了秘密一樣。她感到了負疚的心情,又有一點點害怕。

  自己沒有變心嗎?還能像以前一樣接受他的愛情嗎?

  她的身體不覺有些僵硬,愛德格的嘴唇馬上離開了她。

  「我可要生氣了呢。你完全回到定婚之前的樣子了。」

  「沒有啊。……是因為好久沒有見面了。」

  「忘記了接吻的方式嗎?沒關係,我慢慢地教給你好了。」

  他還是平時的愛德格,一開口就是戲虐的言詞。但是他這樣一說,反而驅散了莉迪亞的困擾。

  被他溫柔地抱在懷裡,漸漸安下心來。緊張的感覺也消除了。

  自己和他都沒有變。彼此的心意也是一樣。她總算堅定了自己的信心。

  愛德格好像聽到了莉迪亞的心聲一樣,再次覆上她的嘴唇。

  即使在兩人定婚後的那段時間,也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毫無顧忌。莉迪亞來不及對此感到驚訝,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送上親吻。

  溫柔地,毫無保留地。

  雖然是在夢裡,但是好不容易終於見面了。怎麼可以不盡情表達真實的心意呢。

  莉迪亞撒嬌似地拚命向他伸出手臂。

  她的手臂剛剛環住他的背,腰部就被他緊緊攬住了。

  抱住她的手臂裡注入了驚人的力量。莉迪亞還來不及對他突如其來的熱情不知所措,就被推倒在沙發上。

  忘記了。愛德格所期盼的戀人間的舉動,要比莉迪亞想像的更加親密。

  他在上面俯視著她,愛撫地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

  「既然是在夢裡,我可不可以要求得多一點?」

  「什麼……,多一點……」

  背部的鈕扣不知何時已經被解開了,他的嘴唇在鬆開的領子周圍不停地徘徊著。

  真的是夢嗎,怎麼會有這樣真實的感覺。脖頸上與熱度一起傳來了一陣遲鈍的疼痛,莉迪亞將身體轉向他。

  「愛德格……你在做什麼?」

  他抬起頭,傷感地微笑著。

  「我們盡快結婚好嗎。不要等那麼多年。……我保證馬上就去迎接你。」

  聽到這句話,莉迪亞立刻清醒過來。她想起了遇到愛德格之前思考的事。

  我們是,不可以見面的。

  就算是夢裡,我也不可以來見他。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這樣想到。

  像要阻止落在額上的吻一樣,莉迪亞低聲說道。

  「我們分手好嗎?」

  他似乎僵住了,凝視著莉迪亞。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只是,很認真地考慮過了。」

  他支起了身體,表情痛苦地伸手拂了拂金色的頭髮。

  莉迪亞在保持對話的距離外重新坐下,試圖冷靜下來。

  「是在說謊吧,所以你才坐到那裡去?」

  「不是的。」

  必須說服愛德格。不可以讓他為了取得〞群島主人"的解藥而再次接近邪惡妖精。

  莉迪亞集中精力,反覆搜尋著適當的言詞。

  「我不過是被你求婚的花言巧語弄得頭腦發熱,有些神魂顛倒而已。我根本不懂什麼是戀愛,卻還奢望自己可以很開心地戀愛。可是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會感到緊張。更何況我們並不般配。」

  不是的,正是因為喜歡,才會變得不安。只是被凝視著就會心情悸動,幸福得甚至有些害怕。

  莉迪亞一邊在心裡否定著自己的話,一邊還咬著牙繼續她的謊言。

  「我不信。」

  愛德格斷然說道。

  「……你被那個混蛋佔了便宜是嗎?」

  對他來說,最有可能使莉迪亞提出分手的,就是那個理由吧。

  「不是的……」

  「莉迪亞,不管方凱斯做了怎樣卑鄙的事,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變。我們沒有理由分手的!」

  「不是方凱斯的原因!」

  莉迪亞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音。

  而是因為最有可能將愛德格毀滅的人,就是莉迪亞自己。

  乾脆就這樣不顧一切地愛他好了。雖然有過那樣的想法,但莉迪亞還是開口說道。

  「我並不是那種感情專一的女孩子喲。方凱斯這個人,其實也挺不錯的。倒是你,我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

  愛德格憤怒地抓住莉迪亞的肩膀。

  「你胡說!你一個人在那裡接受治療,想依賴一下那個男人也沒有什麼奇怪。可是只要一回到我身邊,你馬上就會忘記他的。……我會讓你忘記他!」

  莉迪亞支撐著快要崩潰的自己,奮力掙脫他的手。

  「……我不可能忘記的。雖然他又呆又笨,不擅場應付女孩子,不過他很認真……和你是完全不同的人,更讓人放心。」

  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吧。但因為是在夢中,她需要比現實中的自己更加冷靜。

  看到愛德格象被刺傷了一樣緊皺著雙眉,莉迪亞的胸中感到一陣劇痛。

  她多想告訴他這全部都是謊言。但是這樣做的話,就沒有辦法制止他了。

  「你應該很清楚吧?我有多麼愛你。」

  「對不起,但是……」

  「我不要分手。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我身邊。要是能早點知道解藥的事,我根本不會把你托付給那種男人。」

  「愛德格,我不要什麼解藥。」

  「我一定會拿給你看。」

  愛德格說著向她伸出手來。但是已經無法碰觸莉迪亞。

  愛德格和週遭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起來。他一定也看不清莉迪亞了吧。

  連結著兩個人的夢正在消失。

  「求求你,忘了我吧。不要再去冒險了。」

  「既然你還在擔心我,莉迪亞,說明你分手的話並不是真心的吧?」

  我決不會相信的……

  愛德格的低語還殘留在耳內,他的身影卻已經從莉迪亞眼前消失了,周圍又是漆黑一片。

  忽然又變成一個人,莉迪亞不禁產生一種想哭的衝動。

  她一邊忍著眼淚,一邊漫無目的地蹣跚行走。

  覺得自己應該還在做夢,卻不並想醒過來。

  「莉迪亞,你在做什麼喲!」

  莉迪亞站住腳步。眼前出現了化為人類青年的格魯比。他的身姿即使在週遭的黑暗中仍然清晰可見。

  「快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去吧,你的靈魂這樣彷徨下去的話,會變得不能返回的哦。」

  「格魯比,你怎麼會在這?」

  「我感到你好像在伯爵附近,就試著追過來了。你是到夢中來見那個傢伙的嗎?」

  「我已經,不會再見他了。」

  他詫異地皺起了眉,不過馬上理解似地點點頭。

  「對了,你是被菲爾·切麗斯的刃傷到了吧?是因為那個傢伙嗎?哪,對於早晚會墮落成災厄王子的伯爵,分手的確是最明智的解決辦法呢。」

  莉迪亞突然逼近了格魯比。

  「格魯比,你知道了?愛德格繼承了王子記憶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親眼看到了。」

  「看到了?」

  「是啊,伯爵得到王子記憶的時候,我也在場。」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莉迪亞不知不覺中語調裡滿是責備。

  「伯爵只是一心想救你。因此,那個傢伙可以說是為了你才作出那個決定的。」

  莉迪亞答應與愛德格定婚後,格魯比的態度也顯得比以前更認可愛德格。應該是決定尊重莉迪亞的意志才這樣的吧。

  不僅僅是那樣。也許正因為格魯比在愛德格與王子的決戰時也在場,他才會尊重那個選擇。

  那麼一定是愛德格繼承王子的記憶,就算在格魯比看來,也是不得不做的事。

  為了最終拯救莉迪亞而不得不做的事……。

  「愛德格都是為了我,才逐漸接近了王子的對吧?」

  莉迪亞慌亂起來。

  「哪裡……」

  結果從那個時候開始,愛德格就一再做出危險的選擇。想要埋葬聖地的預言者也是為了莉迪亞,為了消除菲爾·切麗斯的魔力而打算接近〞群島主人"也是為了莉迪亞。

  「不要這樣想啊,莉迪亞。根本是那個傢伙首先把你捲進危險裡去的……」

  可是莉迪亞對格魯比的話已經一句也不聽進去了。

  「啊,哎,你要跑去哪裡喲。等等我!你會再也回不去的!」

  回不去最好。莉迪亞那樣想著。

  乾脆消失算了。

  這樣愛德格就再也不會失足。

  「莉迪亞!……」

  格魯比的聲音忽然聽不見了。她回頭一看,他的身影也消失了。

  黑暗中又剩下莉迪亞獨自一人。

  也許真的回不去了。雖然有那樣的想法,她卻一點也不害怕。

  *

  愛德格在沙發上醒來。清晨的光線從窗口射入。他的雙臂仍像在夢裡一樣維持著環抱的姿勢。可是早晨的空氣什麼觸覺也沒有,讓人感到異常空虛。

  「莉迪亞……,你來過這裡了嗎?」

  僅僅是個夢還好。不願相信分手是她的真心話。

  但這個夢留下的印象卻過於鮮明,碰觸莉迪亞的感覺,還有她的反應,全部象真正發生過的事一樣存留在記憶中。

  「愛德格大人,您在沙發上過的夜嗎?」

  打開門的雷溫,很吃驚地說道。

  愛德格支起身體,拂了拂額前散亂的頭髮。

  「是啊……,研究文獻的時候不知不覺睡著了。」

  桌子上堆滿了有關魔法的英語文獻。是昨天從符咒師家裡借出來的。

  要接近〞群島主人",不借助青亡靈的力量是很困難的。愛德格從格魯比那裡聽到這個消息以後,為了尋求更多指導,再次拜訪了師的家。

  可是符咒師已經不在了。

  並不是說他不在家。

  愛德格一兩個小時前去拜訪的時候。符咒師家前面的田地都被好好地耕種著,建築物和房間也非常整潔,可這一次情況完全變了。

  田地任其荒廢,家也像是被遺棄很久的空房。打開壞掉了鎖的門,裡面滿是塵埃和蜘蛛網。

  後來他們去問酒館主人,被告知符咒師三年前就死了。

  自己遇見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原本引導他們到符咒師家的少年,就好像不是人界的存在。

  雖然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稍微考慮一下的話。愛德格見過的那位已故的符咒師,說不定也是那個少年。

  無論如何,既然無法直接詢問符咒師,愛德格就借來了她家裡的藏書。

  可是愛德格急於瞭解的,關於這個群島的記述卻沒有找到。

  「對了雷溫,你已經去過內赫布裡底斯了嗎?回來得相當早呢。還沒有休息吧?」

  這個島上只有一個村落,懂英語的人也很少,得到正確的情報十分困難。為此雷溫特意前往了內赫布裡底斯的克納特家,不過他一定想盡快返回吧。

  「我在船裡休息過了。」

  他一定沒有怎麼睡。本來預先說好的是中午之前返回就行了。

  近來雷溫經常會依照自己的判斷行動。已經不像從前那樣死板地執行愛德格的命令。

  這對雷溫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也是令愛德格十分欣慰的事。

  「你不必這樣做的。」

  「我沒有關係。」

  「那麼,有什麼收穫?」

  「據說青亡靈從很早以前就出沒於這個海峽,襲擊並弄沉群島間往返的船隻。聽說被青亡靈抓走的人會永遠成為他們的奴隸。平時他們可能棲息在海底的巖洞裡,但在波浪很大的壞天氣裡就會浮上來,駕駛著一艘破船接近並襲擊人類。」

  「據說青亡靈的船能夠行駛到群島主人的所在地。只要得到那艘破船就好了。」

  做不到的話,會怎樣呢。

  他們只會在壞天氣出現,可是如果在那種時候駕船出海,在沒遇到青亡靈之前就會沉入海底了。

  「關於群島主人呢?得到了什麼新情報嗎?」

  「據說克納特家知道詳情的人已經不在了。不過好像有人記得從前他們對大海獻上過供品。」

  愛德格一邊聽,一邊交叉手臂沉思起來。

  「不明白這跟青亡靈有什麼關係。」

  「青亡靈與邪惡妖精安西裡科特好像有些關聯。也有一種說法,說他們是遠古時期在這片海峽遇難的海盜靈魂變成的,就像是惡鬼一樣。相反〞群島主人"給人的印象倒不是很壞。」

  可是〞主人"的本來面目無從得知。手裡掌握的信息又少得可憐。不過愛德格直覺地感到,他就是群島的妖精和魔力的根源。

  「對這件事知道的最詳細的,還要屬馬齊魯家的人。」

  「不能依靠馬齊魯家,必須從別處獲得情報。」

  主人的夢境。

  一想起已經不在人世的老符咒師的話,腦海裡就浮現出一幅奇妙的景象。

  青亡靈從海底的巖洞中出現。各種奇形怪狀的人,從深海裡主人夢境的裂縫中流到人世。

  這個群島上久被遺忘的世界,帶著濃厚的迷信色彩。

  只有馬齊魯家族對此瞭如指掌。

  在這個與異界如此接近的群島,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值得驚奇,即使出現在夢裡的莉迪亞是真實的,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不管是不是莉迪亞的本意,愛德格確信她曾經出現在自己眼前。

  那麼她說不需要解藥。是因為已經不想回到愛德格身邊了嗎。

  我不信。

  只要把解藥拿到手,就能帶莉迪亞回倫敦。

  哪怕是強迫也……。

  即使那樣的話,也應該能夠勸解痛苦的她。

  一次又一次情不自禁的親吻,因為渴求他而伸出的手臂,都讓他強烈地感覺到她的心情並沒有絲毫變化。

  一定能留住她。

  但是,要抓緊時間了。

  「可惜我不懂妖精的魔法。莉迪亞和尼可又都不在這裡,我身邊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梅洛歐寶劍。」

  鑲嵌著星彩藍寶石的長劍,是妖精國伊普拉傑魯伯爵的傳家寶,也是一柄蘊含著魔法的劍。

  「可是箭頭完全不瞭解群島的情況。」

  寶劍本身附有的妖精〞箭頭",據說也算是愛德格的僕人,不過這個才誕生不久的妖精,好像還不是很瞭解自己的魔力。

  「那麼尼可先生呢,可不可以咨詢他的意見?」

  雷溫例外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愛德格目不轉睛地盯著雖然面無表情,但是看起來有點緊張的雷溫的臉。

  「當然,如果尼可在的話……。可是不知道他在哪裡呢?」

  「我可以去找的。」

  也許在外赫布裡底斯島上馬齊魯家的領地裡吧。但是,既然尼可是妖精。像找人一樣地走村串鄉也是無濟於事的。

  「雷溫,你很想見尼可嗎?」

  雷溫歪了歪頭。恐怕對他來說,想遇到誰這樣的感情,也許還很模糊。

  「我做了一個夢。」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是關於尼可的夢嗎?」

  「……尼可先生在有很多妖精的地方,喝醉了酒蹦蹦跳跳地。雖然覺得很真實,我卻不能向他打招呼。不過四周的風景我全部都記得。能看見一座很有特徵的山峰。」

  雖然是夢中的事,但雷溫好像堅信真有那個地方,而且尼可也在那裡。

  難道雷溫也是這樣,在夢中到了尼可身邊的嗎?

  「那麼……,尼可會助我一臂之力嗎。他知道我成為了王子以後就說要離開。」

  現在連莉迪亞也提出要分手。愛德格想到,自己也許並不能就這樣悄悄地封印體內王子的記憶。

  雖然他仍然打算得到解藥。但是,他並不想犧牲莉迪亞。

  到現在為止,愛德格都不認為自己變了。雖然觸及了王子的記憶,得到了新的力量,不過它只在使用寶劍的時候才會呈現出來,自己仍舊是人類。

  只要認定存在於心中某個角落的王子記憶,是徹頭徹尾的旁人的記憶,就不會給自己帶來影響不是嗎。

  可是也許為了滿足願望而不停地抑制迷失的自己,已經走上了不歸路。

  他被可能變成〞王子"的危機感困擾著,幾乎沒法集中精力考慮如何得到解藥的事。

  「雷溫,如果尼可知道了我做的好事,說不定你也會被討厭,你真的能說服他配合我們嗎。」

  被尼可討厭,對雷溫來說應該是很痛苦的事。他微微皺了皺眉,可是馬上像平時一樣,將沒有絲毫猶疑的視線轉向了愛德格。

  比起友情,忠誠永遠都是第一位的。不能說雷溫的感情不夠豐富。也許不過是他不變的本質吧。

  「請下命令吧。我一定會將尼可先生帶來的。」

  沉思著的愛德格,偶然向窗外看去。恰巧在這時,一艘大船的影子,橫過了視野的一角。

  海面上那艘船的桅桿上,帶有克雷莫納大公的徽章的旗子正在迎風招展。

  *

  遍佈馬齊魯家領地的,隸屬於外赫布裡底斯的那個島,地勢平坦,無論在哪裡都可以看見一望無垠的天空,只有正南側的一部分,矗立著陡峭的山地。

  那是一片沒有岩石,寸草不生的群山,站在那裡可以將全島大部分景色都納入眼底。只有妖精族棲息那裡。

  刮過山峰間隙的狂風,不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曾經在那生活過的尼可,如今又返回了那裡。

  他呆立在陡峭的懸崖上面,一邊梳理著灰色的尾巴,一邊眺望著遠方的大海。

  莉迪亞怎麼樣了。

  恐怕伯爵沒能帶莉迪亞同行吧。

  雖然希望是那樣的,但是莉迪亞現在會不會陷入絕望呢,他對此非常擔心。

  因為預料到莉迪亞和伯爵悲慘的未來,待在她身邊只會徒增痛苦,才選擇逃開。但到頭來還是回到了原點。

  尼可並沒有離開。他只是去做他該做的事,在有相識妖精族的土地上四處奔波,打聽預言者的消息。

  預言者已經不在聖地,如果覺醒了,他會在哪裡呢。萬一那個人物真的與愛德格對立,那麼莉迪亞的將來會變得更加陰暗。

  那樣在意地調查這件事,與不想再為莉迪亞操心的想法,不是很矛盾嗎?

  他在與莉迪亞的母親奧蘿拉相識之前,就在這個山谷裡度過了漫長的歲月,但尼可卻沒有感到回到家鄉的安定心情。

  在懸崖下方依稀可以看見一幢帶橫樑的小房。那個對尼可來說,也是司空見慣的風景。

  從前曾有一位英國紳士旅居在此。一個人尋找著落在這片山裡的隕石。

  總覺得那個男人很值得親近。他說尼可是個紳士,還送給他一條領帶。告訴他只有擁有高潔靈魂,優雅外表的男人才能被稱為紳士。

  對於活了很久的尼可來說,比起人類,與妖精們度過的時間要多出許多。所以,與人類儘管只是一點點的接觸,也會留下強烈的印象。

  人類的生命被濃縮在很短的時間裡,因此活著的感覺也更為強烈。尼可被他們心中隱藏著的思想和妖精族所沒有的熱情,深深地撼動了。

  與奧蘿拉和莉迪亞在一起的時間,對他來說也非常短暫,但卻佔領了他全部的內心。

  為了她們,他無論什麼時候都會一往直前。

  尼可注視著那幢只剩下骨架的小屋,在島上特有的強風肆虐下吱吱作響,雖說它在英國人走後很長時間都還存在著,但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消失無跡吧。

  「啊,你找我有事情嗎?」

  空無一人的眼前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尼可吃驚地回頭看去,一位從未見過的少年出現在那裡。他明白人類的孩子不可能在這座山裡遊蕩,所以那一定不是人類。

  「是喲,你是亡靈嗎?」

  「我是夢。」

  「誰的夢?」

  「〞群島主人"的。」

  那個人的存在,尼可也聽說過。傳說這附近的群島,都是從〞主人"的夢中產生的。但是連妖精族也沒有見過那個〞主人"。

  「你在尋找預言者吧?」

  少年對沉思的尼可說道。

  尼可睜大雙眼。

  「……你就是預言者嗎?」

  據說預言者沉睡在由馬齊魯家保護的聖地裡。莉迪亞就曾經被帕特裡克欺騙,作為預言者的新娘趕赴聖地。根據馬齊魯家族的傳說,只要預言者覺醒,就可以解救群島上被王子帶來的危機。

  可是預言者已經不在聖地了。

  如果他已經覺醒了,那麼他在哪裡,又在做什麼?

  預言者一旦成為繼承了王子記憶的愛德格的敵人。那麼莉迪亞也有作為預言者的新娘與愛德格敵對的可能性。

  那對莉迪亞來說會是更加痛苦的事吧。所以尼可才想要找到預言者並不存在的證據。

  他問遍了從前熟識的妖精們,卻沒有什麼特別的收穫。

  少年對緊張地仰視著他的尼可咧開嘴笑了笑。

  「如果你是說那個拯救群島的人,可不是我喲。不過如果你這戴領帶的灰貓想要尋找預言者,那麼倒是有一個人可以回答你的問題。」

  「誰?」

  「奧蘿拉。」

  那是莉迪亞母親的名字。尼可驚訝地轉身面對少年。

  「你認識奧蘿拉?」

  「這是第一個問題嗎?很久以前見過。在她進入聖地的時候。她開啟了那裡的棺木。」

  「聖地裡的棺木?」

  據說它每隔十九年才能夠開啟一次。也就是預言者能夠被喚醒的滿月之時,確切地說是十八年多的週期。總之那是十九年才有一次的機會。

  如果是那樣的話,聖地的棺之所以是空的,很可能是因為上一次已經被奧蘿拉打開過了。

  「……當時,你也在場?」

  「預言者進入聖地後不是已經有一百多年了嗎?我感到很好奇,就跟著奧蘿拉去了。」

  「這麼說,你也見到棺中的預言者了?」

  「見了,怎麼說呢。其實只是留在棺中的一條消息,我與奧蘿拉一起聽了。」

  「消息?預言者不在那裡嗎?」

  「是啊,裡面只有他留下的訊息。因為所謂預言者的能力,就是對未來的事情做出預言。留下那個預言的人物,就是一百年前進入聖地的預言者。他知道馬齊魯家族未來會發生什麼。他希望根據那個預言,能夠制定出戰勝災禍的可行方案,並且從他的子孫中,選出可以接替他走下去的人。」

  「等一等,不是說預言者為了在危機到來之時覺醒才隱退到聖地裡嗎?難道他根本沒有打算覺醒,只不過要傳達這條消息?那他為什麼還要建立混有奧羅拉妖精血脈的一族,反覆進行交換之子的行為呢。不管怎麼說,那個拯救群島的重要人物怎麼會不存在。」

  「拯救者還是存在的。應該就是被給予了那種力量的人,至少到過那裡的奧蘿拉,被賦予了這樣的責任。成為一百年前的預言者選出的替身。」

  就是說,作為預言者〞新娘"的馬齊魯家的女人,一旦被加諸於某種力量,便得背負起這樣的義務嗎?

  「如果這是真的,奧蘿拉也確實是那個婚約者。可她當時已經結婚了啊。已經不能算是馬齊魯家的人。這一點首先就與預言者料想的不同了。」

  「馬齊魯家族的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拯救者嗎?」

  「應該不是那樣的。只有一百年前預言者的婚約者,能夠接受訊息和力量的女孩,才有能力解釋那個預言吧。」

  少年若有所思地眺望著遠方。

  「揭示未來的語言是十分曖昧不明的,要正確地解釋其意義非常困難。解釋的能力也是預言者的才能之一。可是當預言者將它傳達出去的瞬間,意義就會因人與人之間的代代相傳而被曲解。因此預言者才會選擇直接告訴真正需要這個預言的人。」

  「打開預言者棺木的女孩,壽命都會縮短,是因為被加諸了那個力量嗎?」

  尼可想起奧蘿拉芳華早逝,合上了眼。

  「不是那個原因。而是因為封印聖地棺木的魔法蘊含著古老而強大的力量。釋放它的人類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承受那種力量的。」

  奧蘿拉為什麼要冒著那樣的危險到聖地去呢。尼可腦海中浮現出這個疑問,突然睜開眼來。

  她就是因為憎惡所謂的預言者〞新娘"的義務,才與克魯頓教授私奔。與她故鄉的小島和馬齊魯家族一股腦斷絕了關係的她,為什麼會連尼可都瞞著,又返回了那個島呢?

  十九年前,對了,難道是那個時候。

  「呃,奧蘿拉有沒有提到過她的小寶寶?」

  「那樣說來,她當時手裡抱著一個嬰兒。是個叫莉迪亞的女嬰。」

  果然,尼可想到。是莉迪亞成為交換之子的時候。

  如果奧蘿拉有返回到那個島,一定是在莉迪亞作為交換之子,被半妖精的親屬領走的時候。當時奧蘿拉說過她無論如何也會領回莉迪亞,沒想到她竟然進入聖地打開了棺木。

  「……可是她為什麼在奪回了莉迪亞以後,還特意進入聖地打開棺木呢?」

  「只要聖地的棺木被打開,就不再需要交換之子了。緊追著奧蘿拉的馬齊魯家半妖精,才終於死心了。但是她這樣就改變了預言的道路。哦,還是預言者連事情會變成這樣也預料得到嗎?可是我不明白,奧蘿拉打開棺木的事為什麼沒有人知道。」

  恐怕是因為在妖精界生活,只是偶爾進行交換之子的半妖精一族,不肯與人類來往的關係吧。奧蘿拉拒絕交換之子的事也沒有人知道。連馬齊魯的本家都沒有被告知。

  尼可歎了口氣。

  奧蘿拉原來是被封印棺木的魔力影響,所以那麼健康的一個人,才會漸漸變得病魔纏身。

  但即使是那樣,在與教授和莉迪亞一起度過的數年間,她一直都在微笑著。

  那對她來說,一定是一段滿溢著幸福的時光吧。

  「可是這樣的話,拯救者還是不存在的呀?不可能是奧蘿拉的丈夫,那個第二婚約者也應該已經死了。」

  「其它馬齊魯家的人也可以哦。只要擁有繼承棺木裡古老魔力的能力就行。」

  「……魔力,奧蘿拉被賦予的魔力嗎?」

  那麼恐怖的東西,奧蘿拉竟然沒有馬上扔掉?

  「其實就是血石喲。馬齊魯家族的危機,和在聖地沉睡的預言者的故事,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流傳了。那個傳說的根源,就是血石的魔力。一百年前的預言者也知道那件事。只要有能夠繼承魔力的人接觸它,它就會發出淡綠色的光輝。」

  尼可抽動了一下鬍鬚。

  那麼說來奧蘿拉的確有一塊血石。她把它作為紀念物送給了尼可。

  萬一,那古老的魔力……。

  一無所知尼可把它留在奧蘿拉墓前。可是被莉迪亞撿回來了。雖說既然被莉迪亞接觸卻沒有發生變化,證明她不會成為預言者。不過尼可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從來沒有把它當回事。這一次也不知丟落在哪裡了。卻沒有打算去找。總覺得就這樣扔掉也好。

  「血石……,如果丟了會怎麼樣?」

  尼可戰戰兢兢地問道。

  「是因為不知道被死去的奧蘿拉藏在哪裡了嗎?」

  「啊……哦,這個……」

  「既然是蘊含著那種魔力的東西,她一定會托付給可靠的人。不過,是不是來得及拯救群島就不清楚了。」

  奧蘿拉怎麼會想到把那個送給尼可呢。

  她一直努力切斷莉迪亞與馬齊魯家族的羈絆。期望莉迪亞能夠成為一個幸福的普通人。

  或許她認為比起扔掉它,讓身為妖精的尼可持有,更可以避免血石落入他人之手。

  如果這個少年所說的預言者之謎是真實的,那麼尼可就得為莉迪亞的將來考慮。

  但尼可卻弄丟了那顆血石。

  也許已經不能再為莉迪亞做什麼了。

  「那麼,就談到這裡吧。」

  說著,少年的身影漸漸稀薄起來,很快就要消失了。

  「因為我是〞主人"的夢,所以總是時隱時現。不會長時間停留在一個地方。」

  在尼可點頭之前,那個身影就完全消失了。只留下微弱的聲音乘著風傳了過來。

  「……啊對了,莉迪亞迷路了……」

  什麼,莉迪亞?她在哪裡?

  尼可環視四周,快速擠進了人類眼睛無法看見的異界間隙裡。

  她又獨自一個人隨意進入異界了嗎?

  這個群島的妖精界,與莉迪亞的故鄉和倫敦相比,要寬廣深邃得多。有很多地域連尼可都進不去。

  想要去幫助她談何容易。

  如果她恰好在附近的異界裡就好了。

  就算與人類相識並親近,也很快就會永別。他很明白這一點,每一次永別就像是一陣風拂過心中。

  不像妖精之間,即使幾十年不見,也像昨天才分別一樣,很少有牽掛的感覺。因此他才會在莉迪亞還活著的時候離開,這樣不至於太痛苦。

  不知不覺中,身邊的人忽然都不在了。

  尼可著急地穿梭於人界和妖精界,忽然好像在夢的領域裡瞥見了莉迪亞,他立刻豎起了鬍鬚。

  「莉迪亞,你在做什麼喲!」

  在黑暗裡縮成一團的莉迪亞,聽見他的聲音突然抬起了頭。

  「我之前一直有囑咐你吧,就算是妖精博士,也要當心迷路的喲!」

  「尼可……?」

  她透過朦朧的淚眼,依稀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漸漸看清那是只灰色的長毛貓,拚命邁開兩隻腳跑過來。

  莉迪亞站起身來,也開始奔跑。

  尼可跳進莉迪亞伸開的手臂。她緊緊地抱住了撲過來的尼可,他也伸出短小的手臂抱住莉迪亞的頭。

  「真的是莉迪亞,哎呀,可找到你了。」

  「尼可……,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丟下我一個人?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緊緊地抱著他,臉頰輕輕地在他的長毛上摩蹭著。

  被那樣對待,卻不覺得討厭,這對尼可來說還是第一次。那熟悉的觸覺也讓莉迪亞放下心來。

  受傷又彷徨的她,內心一定加倍祈求著家族好友尼可的安慰吧。她把臉在灰色的毛髮裡埋得更深了。

  「快打起精神來吧。我可看不慣你這慘兮兮的樣子哦。」

  總算抬起了臉的尼可,眼睛看起來好像有些濕潤。一直哭個不停的莉迪亞,看到那樣的尼可不禁抿了抿嘴角。

  「不過啊,尼可……。我把你的毛弄亂了,你居然也沒有生氣。」

  好像突然意識到一樣,尼可急忙從莉迪亞的手臂裡掙脫出來。

  他用二隻腳站著,快速整理好長毛和領帶,然後瞇起眼睛,把手叉到腰上。

  「那麼,莉迪亞,後來到底怎樣了?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聽到他這樣問,莉迪亞又想起了愛德格。她再次痛苦地癱坐下來。

  「我對愛德格提出分手了。」

  尼可並沒有吃驚。也許他覺得這樣也好。他只是安慰地把手放在莉迪亞的頭上。

  「那麼尼可……,我們現在在哪裡?」

  「山裡呀。」

  「我能在這裡生活嗎?」

  「說什麼蠢話。莉迪亞,你的靈魂現在是離開身體的狀態呢。」

  「那麼我不就可以變成妖精了嗎?」

  「怎麼會。你身體裡人類的血太濃了。如果不早點兒回去,就沒法返回了喲。」

  話說回來,她一直在漫無目的地彷徨著。

  「……如果我自己不想回去呢。」

  醒來以後,就會真的與愛德格分離了吧。一想到自己的毫無理由地滯留在陌生的土地上,一心一意地接受治療,她就感到了幾近絕望的恐懼。

  「雖然提出分手,但你其實不想離開伯爵是嗎?」

  「歸根到底,都是為了我,愛德格才會變成為王子。也是我害他使用邪惡妖精的力量,他這回還想得到……治癒菲爾·切麗斯的傷藥。」

  尼可歎了口氣。

  「伯爵能不能等三年確實很難說。」

  「怎麼辦,尼可……。怎樣做才好?」

  「唉呀,先回去再說吧。」

  尼可很不耐煩地說。

  雖然是個好朋友,不過從很早以前開始,它就是只無法依賴的薄情貓。

  可正因為他是那樣胸無城府,莉迪亞才能在他面前表現出任性的一面。

  「討厭喲,我不要回去!」

  「是嗎,那我走了。」

  尼可掉頭就走。

  發現自己眼看又要被孤零零地丟下,莉迪亞禁不住站起身來。

  尼可回頭看了看,向她伸出手來。

  「完全沒有長大呢,還和作小孩子的時候一樣。」

  小時候她被母親斥責,跑到妖精界裡迷了路,也曾對過來迎接的尼可說不想回去,但是一發現自己要被扔下,結果總是在後邊追趕。

  莉迪亞得盡量伸長手臂才能挽起尼可的手。儘管如此,尼可還是儼然一副監護人的派頭,拉著莉迪亞的手走在前面。

  像從前那樣與尼可走在一起,讓莉迪亞漸漸平靜下來。

  家裡還有對我很重要的人。尼可和父親大人。不可以因為失戀就變得絕望。

  這時莉迪亞注意到了腳下的地面。

  四周不再是黑暗,夜空裡懸掛著一輪明月。背後是山峰重疊的陰影。

  「看,那個傢伙這麼擔心你,連這樣偏僻的地方都找來了。」

  尼可說著指向前方。一匹漆黑的駿馬佇立在原野上。

  是格魯比。

  「莉迪亞,可找到你了!我提心吊膽得在一片漆黑的夢裡亂闖了好久。」

  他說著就飛奔過來。

  「你跟著那隻貓得走多久啊。要趕快帶你回到你身體那裡去,抓緊我!」

  莉迪亞感覺自己輕飄飄地浮了起來。下一刻已經到了格魯比的背上。當然尼可也好好地抱在懷裡。

  「咦,我也去啊!」

  只在她身邊再待一會就好。

  雖然那樣想,但是尼可鬆軟的毛上又感到了她倚靠過來的臉頰,於是他像下定決心了一樣,把引以為傲的尾巴繞在了莉迪亞的手臂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22 10:05 AM

  第四章【青亡靈的幽靈船】

  克雷莫納大公家的船是荷蘭民間製造的護衛艦,雖說型號較小,但對島上這座只供漁船停靠的碼頭來說,仍然過於龐大了。

  海岸上聚集了無數看熱鬧的島民,注視著一艘小艇被從停泊在海灣裡的軍艦上放下來。

  愛德格走出宿驛,與雷溫一起混在三三兩兩的人群中,眺望著那艘像是只有貴族才能擁有的客船。

  「那不是蘿塔小姐嗎?」

  雷溫的視線追隨著一位女士,她正從剛剛在簡陋的碼頭靠岸的小船上走下來。

  隨意紮成一束的頭髮象馬尾一樣甩來甩去。從那粗野的舉止判斷,毫無疑問就是克雷莫納大公的孫女蘿塔。

  「愛德格!我來看你了!」

  蘿塔一發現他們,立刻興高采烈地跑過來。

  愛德格沉著冷靜地退到雷溫身後。

  張開手臂跑到跟前的蘿塔,一個收勢不及,不,也許她根本沒打算停下來,一把抱住了雷溫。

  「嗨,雷溫,你看起來也很精神嘛!」

  雷溫身體僵直,勉強把頭轉向了愛德格。

  「愛德格大人,……您趁現在快逃吧。」

  「啊?你在說什麼喲!不要把我的友愛表示當成攻擊行為一樣!」

  「怎麼看都是最難對付的攻擊呢。可以請你放手嗎?不然雷溫會很可憐。」

  蘿塔依言照做了,不過她立刻又打算靠近愛德格,雷溫連忙挺身插入兩人之間。

  蘿塔隔著雷溫瞪視著愛德格。

  「愛德格,你不會連我的擁抱都不敢接受吧?」

  「我只願意接受女性的擁抱。」

  「我也是女的!」

  「也許吧,不過即使是你,也不會把毛蟲當成男人吧?」

  「哈……?」

  「那個,二位……」

  蘿塔身後響起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緊接著一臉困惑的波爾搔著凌亂的頭髮向這裡走來。

  「波爾,連你也來了!」

  「啊,是蘿塔勸我來的……,因為伯爵您一直沒有回去,所以有些在意。」

  他好像十分抱歉地說道。

  看到波爾的出現,愛德格驚訝的同時不由得感到放心。

  身處赫布裡底斯的愛德格,是馬齊魯家族的宿敵。他作為王子,生命隨時會受到威脅。而且這片群島,比其它任何土地,都能使人強烈地感受到妖精的存在。愛德格沒有莉迪亞的能力,飽受王子記憶的影響,又時常看見不屬於人界的事物,很容易產生虛幻的感覺。

  自己仍然是普通的人類嗎?不是接近邪惡妖精的王子嗎?他變得越來越迷惑。

  擔心莉迪亞當真要與他分手的同時,又對自己可能的變化感到十分畏懼。

  但是現在波爾一出現在眼前,他就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變。映在那雙信任的眼睛裡的,仍然是與以前同樣的愛德格·艾歇爾巴頓。

  「謝謝,能見到你我真高興。」

  愛德格微笑著坦然伸出手,拍了拍波爾的肩膀。

  「伯爵……太好了,我還擔心出了什麼事。」

  「真抱歉,一直沒和你聯絡。」

  「不,是我多管閒事。也不知道這樣做合不合適。……我從湯姆金斯先生那裡打聽到了您的住處,所以才找到這裡。」

  波爾總算放鬆了表情,他還是有些介意愛德格與他保持距離的事吧。

  對愛德格來說,他只是盡量避免把波爾捲進去。畢竟害死波爾生父的就是〞王子"的組織。

  然而波爾卻純粹地以朋友的身份擔心他,這令他十分感激。

  「莉迪亞到哪去了?」

  蘿塔環視四周。船上的乘客都已經下來了,村民們也漸漸從海邊走散。卻哪裡也沒有莉迪亞的身影,她不解地歪著頭。

  「她不在這兒。」

  「為什麼。你們兩個不是一起住在莉迪亞的父母家嗎?」

  原本打算回去後馬上舉行婚禮的。

  誰想到現在兩人不僅相隔兩地,莉迪亞甚至還提出了分手。

  她真的喜歡上方凱斯了嗎?但如果是那樣,那個一本正經的莉迪亞,怎麼可能會接受愛德格的吻又不覺得厭惡呢?

  雖說當時的她比以前更緊張,但是決沒有厭惡他。

  可是現在的愛德格,即使想接近莉迪亞並說服她都做不到。

  他心急如焚,只有拚命掙扎著尋找解藥。

  除了找到〞群島主人"的泉水以外,已經沒有其它選擇了。

  愛德格沉思著,目光停在了泊在海灣裡的蘿塔的船。

  那是一艘很氣派的船。這艘船不管天氣多壞都可以在海上航行吧?

  「蘿塔,船能借給我嗎?」

  愛德格脫口而出。

  「啊,拿它幹什麼?」

  「我要去找幽靈船!」

  *

  莉迪亞睜開雙眼醒了過來,窗外懸掛著一輪明月,依稀像是剛剛在夢中的山裡遇見尼可時同樣的月亮。

  凱莉正在房間的一角打著噸。

  光線昏暗的房中,忽然響起吱嘎的聲音,莉迪亞微微轉過頭去。

  她剛好看見一個人影閃出門去。

  方格圖案的蘇格蘭短裙輕輕一晃就消失在門外。

  是方凱斯?

  他為什麼會隨意進入她的寢室。莉迪亞雖然有些奇怪,但卻沒生他的氣。

  總是感到對他很抱歉。

  他的心情她理解。只不過自己已經不會再喜歡任何人了。

  她並不討厭方凱斯。即使被他緊緊地抱住時,她也並沒有產生嫌惡感。但是自己對他的感覺,和對愛德格的感覺完全不同。只是想一想愛德格,胸口就會變得熾熱無比。

  她不認為還會出現任何人,像愛德格那樣攪亂自己的心。自己這一生再也不會戀愛了吧。

  她想坐起來,可身體卻好像不聽使喚。

  莉迪亞疲勞地再次合上眼。也許好好睡一晚,第二天就能完全清醒了。

  她想著想著很快又進入了夢鄉,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窗外已經是艷陽高照了。

  「小姐!您醒過來了?」

  凱莉有些濕潤的瞳孔正看著這邊。

  「真的呢,太好了……。您昏睡了一天一夜,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抱歉,讓你擔心了。」

  莉迪亞慢慢支起身體。無力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床邊的椅子上,一隻灰貓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上面。它睜開一隻眼睛瞄了瞄莉迪亞,什麼都沒說又假裝睡著了。

  醒來時看到尼可還留在身邊,莉迪亞不禁放下心來。

  「對了,小姐的貓回來了喲!」

  凱莉突然舉起裝睡的尼可,看起來很高興地說。

  「我們還在克納特家的村子裡時它就走丟了吧?居然能找到小姐的新住處。真是只聰明的貓!」

  「都說了不要把我當成貓……。哎呀算了,無所謂啦。」

  尼可一邊抱怨一邊不愉快地掙扎著。不過凱莉應該只聽見了貓叫聲吧。她就那樣把尼可直接送到莉迪亞懷裡。

  莉迪亞毫無辦法,只好抱住他。尼可看起來很不服氣地瞇起了眼睛。

  凱莉好像很希望這只寵物貓能讓莉迪亞高興起來,她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們。

  在夢裡時,尼可接受了她的擁抱,但這一次也會嗎?

  莉迪亞想了想,在尼可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尼可的喉嚨裡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

  「謝謝你,尼可。」

  尼可還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莉迪亞目送著他唰地從窗口跳出去後,下了床打算換衣服。

  「您的換洗衣服我放在這裡了。」

  凱莉一如既往手腳麻利地工作著。是個很平靜的早晨。

  可是當莉迪亞站在穿衣鏡前時,她忽然注意到頸上有一塊紅痣一樣的印記。

  「這是什麼?」

  手一碰觸到它,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在心裡復甦了。像是被什麼更加熾熱的東西侵犯過的記憶,

  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感到一顆心狂跳不已。

  凱莉偷偷向這邊望了一眼,突然紅了臉。

  「那個……,是不是撞到什麼了?」

  這個位置怎麼會被撞到?而且,無論如何也不像是撞傷的痕跡。

  凱利明顯在隱瞞什麼。

  「這是怎麼弄的?請你告訴我!」

  莉迪亞轉過身來面對著凱莉,可凱莉卻像要迴避一樣,舉起掛著莉迪亞禮服的衣架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看到她的反應,莉迪亞越發在意了。

  「求求你告訴我,凱莉!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嗎?」

  她抓住正在忙著整理服飾的凱莉的手臂,制止住她的動作。

  凱莉歎了口氣,好像妥協一樣看著莉迪亞。她盡量慎重地解釋了一下。

  莉迪亞一明白過來,立刻呆在那裡,頭腦中熱血上升,感到一陣眩暈。

  自己在昏睡時,那裡被什麼人吻了,這種事只是想一想就讓人臉紅。

  對了,她突然回想起那個消失在門後的人影,一定是那個人!

  因為他們是親戚,所以才會一再對他疏忽大意。他當然不應該是壞人。但是他怎麼會做那麼無禮的事?

  「哎,小姐!」

  莉迪亞轉身飛奔出房間。

  方凱斯的身影出現在宅子外邊。他好像正在飲馬。

  莉迪亞完全不顧禮儀地直直向他走去。

  「莉迪亞!你已經醒了嗎?」

  方凱斯驚訝地說,看起來很高興地望著她。

  「帕特裡克這個傢伙真會胡說八道,還說你可能醒不過來了。啊,這就起身走動不要緊嗎?」

  他完全是一副無辜的樣子。莉迪亞眉頭緊皺,仰頭看著他。

  「昨天晚上,你來過我的臥室吧?」

  他像個惡作劇被揭發的小孩子一樣,窘迫地避開她的視線。

  「是的,哎呀……。真抱歉,我只是有些擔心你。」

  「擔心我?這可以成為在我熟睡時隨便吻我的理由嗎?」

  「你在說什麼?」

  看到被質問的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莉迪亞的憤怒突然消失了。

  「難道……不是你?」

  她禁不住又把手貼了到脖頸上。仍然是一片灼熱的感覺。或許只是自己因為被偷吻,心情有些混亂罷了。

  「算了,沒什麼。忘記我說的話好了。」

  她正打算離開的時候,方凱斯卻開了口。

  「如果你說的是那件事……」

  他煩惱地皺著眉,緊盯著莉迪亞用手摀住的脖頸。

  有禮服的領子遮掩,他應該看不到皮膚上的痕跡才對。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是我幹的。」

  方凱斯把手指插進紅色的短髮裡,焦躁不安地說道。

  「……果然是那樣嗎!很好啊!明知道我討厭你,為什麼還要做那樣的事!」

  「我看到你的睡臉,……沒能克制住自己。」

  莉迪亞的臉忽然發起燒來。她顫抖著舉起手。

  方凱斯的臉頰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可他還是倔強地凝視著莉迪亞。莉迪亞卻無法忍受那樣的視線,她轉身逃開了。

  怎麼會這樣,她對自己說道。

  脖頸上的痕跡象火燒一樣灼熱。

  怎麼會這樣?不是只有愛德格,才會帶給她這樣的感覺嗎?

  莉迪亞腦中一片混亂。

  現實中的他身在遠方,在莉迪亞遙不可及的地方。夢中被他親吻的記憶,和現實中真正發生的事,構成了多麼殘酷的對比。

  那麼說來,自己不過是個輕浮的女孩子嗎?

  既然決定了與愛德格分手,就可以隨便喜歡旁人,自己的潛意識裡是這樣想的嗎?

  她是第一次真正喜歡上一個男人,本以為會終生不渝,怎麼能那麼簡單就被其他人代替了呢。

  莉迪亞一邊自責,一邊離開宅邸跑向了原野。

  她一口氣跑到從住處也可以看見的白色岩石場,才總算站住了腳。

  這麼遠的地方,方凱斯應該追趕不到了。她在一塊岩石上癱坐下來。

  真後悔從夢中醒來。

  自己會有一天不再思念愛德格嗎?

  莉迪亞不想忘記他。

  正因為喜歡他,才決定分手是最好的選擇。把他看得比誰都重要,就算心情會一直痛苦下去,也不想失去和他在一起的記憶。所以自己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

  一個人影立在抱著膝垂下頭的莉迪亞面前。她突然抬起頭,看到一位有著黑亮卷髮的青年正在俯視著她。

  「終於趕上你了。」

  「格魯比……」

  他一定是急急忙忙地從莉迪亞的夢中趕回來的。

  「那個叫帕特裡克的妖精博士。在你住處周圍布下了各種各樣的驅魔物,像我這樣的魔性妖精很難接近哦。」

  格魯比一邊發牢騷,一邊在莉迪亞身旁坐了下來。

  「我在窗前給你打開一條通路好了。」

  「你喜歡我來找你嗎?」

  「怎麼了?無論什麼時候都喜歡呀。」

  莉迪亞疑惑地問道,格魯比煩惱不已地撐住臉頰。

  「我聽那隻貓說過你被困在這個島上的原因,我想你現在應該非常痛恨邪惡妖精吧。我們魔性妖精作風都太惡劣。其實,你繼承的妖精博士的血脈,本是用來懲辦我們這些傢伙的吧?」

  他說著與莉迪亞坐開了一點。

  「和那個沒有關係喲。你不是我的水棲馬嗎?」

  「但是伯爵呢?不就是因為他有統治魔性妖精的力量,所以即使是你的未婚夫,你也決定和他劃清界線提出分手的嗎?」

  格魯比那黑珍珠似的瞳孔悄悄地凝視著她,莉迪亞別過頭去。

  和愛德格是不是王子沒有關係。莉迪亞一邊那樣想,一邊仍然恐懼著他最終還是會變成王子。

  希望他不會變,卻又沒有信心,只是不願意自己親手導致那樣的結果,所以才選擇了逃避。

  「不是已經說好了。不要再提愛德格的事。」

  格魯比沉默下來,小聲歎了口氣。然後像要改變話題一樣突然說道。

  「沒有給我的謝禮嗎?」

  「哎?你要什麼?」

  「和那隻貓一樣的就可以。」

  他好像要逗她開心一樣看著她笑了。

  莉迪亞想起來了,自己為了感謝尼可的擔心,吻了他的額頭。回想一下,自己也害格魯比為她擔心了好久,能平安地醒來也是多虧了他。

  「你是在哪兒看到的?」

  「我不過是剛才看到那隻貓,一邊不厭其煩地梳理著毛,一邊自言自語『莉迪亞那個傢伙,居然吻了我的頭。』……明顯是又高興又驕傲的態度嘛。」

  想起可愛又可笑的尼可,莉迪亞撲哧笑出了聲。

  她緩緩地伸出雙手,覆住格魯比的臉頰。

  人高馬大的他,即使坐著也高出莉迪亞很多。她不得不像要抱住他一樣把他的頭拉近,在覆滿黑色卷髮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莉迪亞感到了澄洌的清水的氣味。她的身體不覺向他倚靠過去,頭搭在他的肩膀上,在水中漂浮的感覺溢滿了全身。

  「這樣你的心情會好些嗎?」

  格魯比並不熟悉人類之間互相撫慰的方式。儘管如此他還是抱住了莉迪亞的肩膀。

  他只是單純地模仿人類的愛情表現,還是說格魯比這魔性的妖精,從莉迪亞那裡感到了從未體驗過的感情嗎?

  無論如何,他永遠都會留在莉迪亞身邊。

  雖然他不是人類男性。但是,就因為格魯比是妖精,這樣互相碰觸就可以被寬恕嗎,莉迪亞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

  「格魯比,如果我的傷被醫好了,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返回那個小城市,與妖精們平靜地過日子好了。如果我真的嫁了人,你會覺得很寂寞吧?」

  「比起擺脫寂寞,我更想看見你的笑容。」

  「我會笑起來的。……一定。」

  「你的臉怎麼了?」

  帕特裡克看著方凱斯紅腫的臉頰,無奈地皺起了眉。

  「方凱斯,你想找機會引起她的注意我理解,不過太心急只會得到適得其反的效果哦。」

  方凱斯不由得心頭火起,對帕特裡克怒目而視。

  自己何嘗不明白那個道理。他早就知道讓莉迪亞習慣親近他,是需要時間的。

  不管什麼事,只要被帕特裡克干預,就會變得越發麻煩。

  莉迪亞倒下之前發生的事也一樣,帕特裡克因為伯爵的事嚴厲地責備了莉迪亞。

  方凱斯無論如何都想安慰明顯地受傷了的莉迪亞,所以才會忍不住抱住她表白。

  她頸上有吻痕的事也一樣,都是因為帕特裡克,他臉上才會挨那一巴掌。

  他確實去過莉迪亞的臥室。就是在那時注意到,她的頸項在月光照耀下,有塊象紅痣一樣的痕跡。

  到底是誰幹的?他拚命地思索著。

  莉迪亞身邊沒有其他傭人,更不可能是凱莉的惡作劇。

  於是急躁的方凱斯抱著萬一的念頭來追問帕特裡克。

  帕特裡克的回答非常簡潔明瞭。

  『是艾歇爾巴頓伯爵。』

  方凱斯被弄慒了。

  愛德格也許還在赫布裡底斯群島,但是至少不可能在馬齊魯家族的地盤上。

  荒野上並沒有真正的道路。沒有嚮導的外來者,夜間潛入這裡是非常困難的。

  『因為那兩個人是在夢中幽會的。』

  如果是正式的未婚夫妻,會做出那樣的親密舉動自然不奇怪。帕特裡克接著說下去。

  『莉迪亞小姐恐怕是因為留戀夢境才無法醒過來。所以她很可能是在夢中見到了伯爵。』

  讓人似懂非懂的話。

  不管是否在夢中遇見了伯爵,莉迪亞的人明明還睡在這裡。有可能在身體上留下什麼痕跡嗎?

  『如果心靈受到了強烈的衝擊,也可能會影響肉體的。』

  夢中的她,沒有厭惡也沒有發怒嗎?她會帶著方凱斯從未見過的表情,凝視著伯爵嗎?

  剛剛醒來就衝過來質問方凱斯的莉迪亞,好像也沒有想到吻痕是伯爵留下的可能性。

  在現實裡無法碰觸她的方凱斯,即使面對夢中遇見的男人也沒有得勝的希望嗎?

  所以他才不顧一切地撒了謊。騙莉迪亞說自己在她熟睡時擅自吻了她。

  如果告訴她真相,她或許會放下心來,然後加倍思念遠方的戀人吧?他不想看到那樣的結果。

  他期待著不能與愛德格相聚的莉迪亞的反應。

  但與此同時,他也越來越生自己的氣。

  竟會從那樣的結果裡得到滿足。

  帕特裡克是因為莉迪亞的血脈,才想要利用她,自己和他是不一樣的。

  那樣想著的方凱斯,對這位一直象哥哥一樣依靠的妖精博士,頭一次感到了排斥。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自己會想辦法搞定!」

  可是花言巧語地勾引莉迪亞他做不來。自己更不懂得什麼策略。直來直去又總會把事情搞砸。

  「你行嗎?」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忘了,把莉迪亞帶到這裡的可是我。」

  「那個伯爵可不是泛泛之輩。就算暫時把莉迪亞小姐托付給你,也會盡快把她奪回去吧。」

  一想起那個就覺得噁心。

  方凱斯知道自己無法反駁帕特裡克,焦躁不安地背轉了身。

  *

  天空中,烏黑的積雲開始瀰漫起來。

  大海掀起了波濤,船從剛才開始就晃動得越來越厲害。

  蘿塔連忙對船員們做出指示,船上的帆一面接一面地被收了起來。

  大船停止了前進,只是漫無目的地隨波逐流。

  「天氣變壞了。還要繼續航行嗎?」

  蘿塔詢問挺立在船頭甲板上,注視著前方的愛德格。

  「你的船連這點風浪都承受不起嗎?」

  「好愚蠢的問題。我這個夥計的性能和堅固程度是最出眾的。就連大西洋裡的暴風雨也闖過好多次了。區區一道海峽的壞天氣它根本不會放在眼裡。」

  「那就好。據說青亡靈在波浪滔天的時候就會出現,這個天氣最是方便。」

  愛德格遠眺著海面說道。

  堆積的烏雲低垂在海平面上,島的輪廓已經看不見了。雖說是海峽,但內外赫布裡底斯其實只有短短的一段交接。這裡叫做內海反而更恰當一些。

  「船沒問題,只是波爾快要挺不住了。」

  蘿塔豎起大拇指指向背後。暈船暈得一塌糊塗的波爾,正在緊緊抱著甲板的扶手。他剛剛應該還在乘客艙躺著,不過他好像打算出來透透風。

  「那個,伯爵……,我不要緊……」

  他臉色慘綠地堅持道。

  「抱歉。暫且忍耐一下。也許用不了多久了。」

  愛德格說道。從剛才開始,他就感到風中似乎攙雜著腐臭的氣味。

  可雷溫說什麼都沒聞到。蘿塔的船員們也報告說沒有非常事件。

  那麼這應該是邪惡妖精們的魔力。

  只有擁有王子記憶的愛德格才感覺得到。

  以前王子為了把安西裡克特的魔力據為己有,吞噬了邪惡妖精的養分。愛德格曾經親身體驗過那令人作嘔的氣味兒。他確定在風中感到的是同樣的東西。

  大海上還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好像有什麼逼近了。

  濃黑的積雲翻滾著鋪展開來,一道閃電劃破了天空。

  緊接著大顆大顆的雨滴打了下來。船被狂風掀起的大浪劇烈地搖晃著。

  「那是……?」

  大海中的浪峰上,瓢潑大雨中隱隱顯現出一個巨大的黑影。慢慢地接近了這邊。黑影外似乎罩著一層青白色的光,在海面上瀰漫開來。

  「愛德格,別那樣挺出身體,小心掉到海裡去!」

  蘿塔大聲警告他。

  「是青亡靈!」

  蘿塔順著愛德格手指的方向看去,迷惑地歪著頭。

  「我什麼都沒看見呀?」

  好像除了愛德格以外沒人看見。難道是因為附有青白色的亡靈,所以常人才看不見嗎?

  那個黑影像是一艘船的形狀。

  它越駛越近,已經可以看見作為船桅的黑柱子上,有一面破破爛爛的帆隨風飄舞著。

  那艘船簡直象剪影一樣。通體漆黑,完全分辨不出細節。

  隨著它的接近,黑影顯得越來越龐大。愛德格站在猛烈的風雨中,瞠目結舌地仰視著那艘船。

  不斷接近的巨大黑影撞上了蘿塔的船。船受到劇烈的衝擊,大幅度地搖動著。

  蘿塔大喊著對船員們發出一個又一個指示。愛德格總算抓住扶手,試圖穩定自己的同時,仍然緊盯著那個黑影。

  青白色的亡靈們在甲板上飛來飛去。它們遠遠圍住愛德格,繞著他不停地轉圈子。

  「愛德格大人,抓住繩索!」

  雷溫向他投來了固定身體的繩索。繩索的另一頭已經牢固地拴在了船桅上。

  愛德格來不及將繩子綁在身上,他努力站穩了雙腳,仰視著幽靈船的影子。

  「青亡靈們,知道我是誰嗎?你們應該感覺得到,我擁有與群島的邪惡妖精交換了契約的記憶。」

  愛德格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逼近了他身前。於是他更加大聲地呼喚青亡靈。

  「好好聽著,落魄的海盜們,你們也是我的僕人!」

  風忽然靜止下來。

  船也停止了搖動。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緊接著一個大浪打到了甲板上。

  海水一股腦沖掉了船上所有的東西。

  愛德格也被一起沖走了。

  「愛德格大人!」

  雷溫連忙伸出手,卻沒有抓住他。與此同時,愛德格拚命地試圖抓住同樣快被沖走的波爾的衣服。

  「伯爵……」

  波爾發出虛弱的呼喚聲。可是下一刻二人就一起被拖入了海中。

  「天啊,愛德格!連波爾也被沖走了!」

  愛德格感到很不可思議地從海中仰視著蘿塔的船。

  沒有感到大海的狂暴,也沒有感到水的流動,海水像一層完全透明的膜,海面上的情況一目瞭然。

  雷溫從甲板上探出身體環視四周,搜尋著愛德格。

  那個景像似乎離他很遠。

  愛德格抓住暈過去的波爾,輕鬆地漂浮在水裡。

  雖然身處海中,卻好像是被空氣包圍著,既沒有溺水的痛苦也沒有沾濕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被一群像青白色火焰一樣的,奇形怪狀的亡靈們圍住,逐漸沉入深深的海底,或者說,其實是浮出了海面。

  愛德格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一艘船上。那艘船隨著輕柔的波浪上下起浮著。

  一輪明月遠遠地掛在夜空。海面上風平浪靜,幾乎感覺不到船的前進。身體還是一點也沒有沾濕。

  愛德格看了一眼倒在腳下的波爾,他也是同樣的情況。

  「波爾,沒事嗎?」

  波爾微微地睜開雙眼,隨即驚慌地坐了起來。他環視四周,連暈船也忘記了,失聲叫道。

  「這,這個是什麼船!」

  船桅是彎曲的,上面掛著的帆已經是千瘡百孔。甲板上也全是孔洞,海草掛得到處都是。

  朽壞的繩索象內臟一樣盤繞在橫樑上,閃耀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油膩膩的光。

  整艘船像剛剛從海底浮上來一樣,到處浸著水。

  「大概是幽靈船吧。」

  愛德格輕描淡寫地回答,波爾頹喪地皺起了眉。

  可以很清楚地聽到從船底傳來的呻吟聲。還有一種象門軸一樣吱吱嘎嘎的響聲,很有節奏地不斷重複著。

  「那是什麼的聲音?」

  波爾好奇地透過腐朽的甲板縫隙向下望去,但是立刻驚叫著跳開了。

  愛德格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心情沉重地說。

  「很明顯……這艘船是用槳驅動的。」

  船底有奴隸在劃槳。所以這艘船即使沒有帆也能緩緩地前進。

  「什麼,怎麼會有那樣的事……」

  波爾臉色發青,被鐵鏈鎖在一起的槳手們,只是一堆骸骨而已。

  「那是被青亡靈捉住的人類,被當作奴隸了吧。」

  「……難道說,我們也會變成那樣嗎?」

  「我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的。」

  忽然之間,船上影影綽綽地出現了眾多的人影。

  有著青白色的死人的臉的亡靈們,裹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手拿月牙刀把愛德格和波爾團團圍住。

  愛德格剛剛想要召喚梅洛歐寶劍,寶劍的妖精就察覺了愛德格的意圖,它立刻顯現出來,星彩藍寶石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是一柄能夠斬殺妖精的寶劍。多少能起到一些威嚇作用吧。

  愛德格正考慮對策時,亡靈中走出了一個身量高大的人。

  (你就是災禍王子嗎?)

  波爾聽到那句話,驚恐地把臉轉向愛德格。

  「不,我是青騎士伯爵。」

  愛德格回答道。

  (青騎士……,沒聽說過。你既然聲稱我們是你的僕人。那麼你應該是與群島上的安西裡克特交換了契約的人。)

  「算是吧。我是那個契約的持有者。……王子死了。繼承了契約的人是我。」

  「伯爵,這是怎麼回事……」

  波爾困惑不安地望著愛德格。

  愛德格並不想讓波爾知道這件事。但是他清楚自己必須從亡靈們手中保護波爾,為此他除了提起〞王子的記憶"外別無選擇。

  「抱歉,過一會我會好好地向你解釋。」

  愛德格說完,像一個理所當然的領袖一樣,堂堂正正地怒視著大概是亡靈海盜船長的那個男人。

  長著鷹鉤鼻的男人狐疑地說。

  (從你那倒是能感到一些魔力。可是太微弱了。你有證明自己是災禍王子的證據嗎?)

  證據?怎麼辦呢?

  愛德格微一遲疑,船長身邊的亡靈已經舉起了刀。

  (看不到證據,就要你死!)

  亡靈朝他們猛撲過去。

  「啊!!」

  波爾驚叫一聲抱住了頭。箭頭在嗎?愛德格輕聲說道,握緊了手中的劍。

  寶劍上的星彩藍寶石,在揮動的瞬間一變成為紅寶石。

  血紅的光與劍一起劃出一道圓弧。亡靈的頭顱立刻被切成兩半。

  嘈雜的人聲瞬間消失了,四下裡一片寂靜。,圍在四周的亡靈們一齊退了下去。

  (……的確,我聽說過這柄劍的存在,你既然能操縱那種力量,證明你確實是我們的王子。)

  繼承青騎士伯爵血脈的真正子孫,當然也能引出劍上星彩紅寶石的力量。但是在那古老血脈已經斷絕的現在,就只有活著的災禍王子,才擁有這個能力。

  只不過愛德格雖然從王子的記憶中獲得了這個能力,卻仍然決定繼續作為青騎士伯爵活下去。

  (王子,我們將如何為您效勞?)

  船長問道。愛德格放下了寶劍。

  「請引導我到〞群島主人"的夢裡。」

  亡靈們立刻興奮起來。

  (那麼,您是要喚醒主人了?如果有那柄劍的話一定能做到。)

  (主人一旦覺醒,我們就可以從那個陰暗的岩石場解放出來。就因為我們腐朽的肉體被囚禁在岩石場裡,所以才只能在壞天氣裡入侵人類的世界。)

  (要是能獲得自由,我們就可以盡情地報復這個令人詛咒的世界了。)

  這些亡靈是不應該被解放的。但事到如今怎樣都無所謂。

  「主人的夢中,有一泓泉水吧?能帶我去那裡嗎?」

  這一次亡靈們卻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泉水?哎呀,是那樣。要喚醒主人,需要泉水深處湧出的魔力。可是那裡我們不敢接近。那是主人夢的起源,是個被寶石包圍的地方。)

  以前這些海盜們作為盜賊時已經知道寶石的事了嗎?

  (入侵那裡很困難。沒有被邀請的人都會被捉住,變成像我們一樣的亡靈。)

  「不管怎樣,馬上帶我去。」

  愛德格讓寶劍隱去,亡靈也四散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不斷地消失了。

  船像在平靜的海面滑行一樣行駛起來。

  *

  莉迪亞坐在格魯比的背上,沿著海灘驅馳。雖然不能跑得太遠,但是微風拂面的感覺,卻能讓她暫時忘記全部憂愁。

  要是能這樣一直跑到愛德格身邊就好了。她連忙試圖甩掉那個念頭。

  陽光透過雲縫,從天空中傾注而下,雲彩變幻莫測地流動著。

  格魯比跑到水邊,嬉戲般地踢開一片水花,莉迪亞整個被沐浴在波浪的飛沫裡。

  「好啦,我全身都濕透了啦。」

  「要不要索性試試在海裡散步的感覺?」

  是格魯比的話一定做得出,不過還是不要讓他太淘氣的好。

  「格魯比,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再稍微走遠一點。」

  從這裡能看見對面的岬角。莉迪亞被警告說,適於療傷的魔力,只集中在那個岬角以內的範圍,越過那個地方傷勢就會加重。

  真的是那樣嗎?

  帕特裡克自不用說,現在就連方凱斯也不能信任。

  「好啊,不過前邊魔力的流動有變化呢。」

  「只向前走一點點就好。」

  格魯比開始沿著海岸慢慢地前進。只從剛才的地方前進了數碼,莉迪亞就開始覺得背上的傷口隱隱作痛。她下意識地用力抓住格魯比的鬃毛。

  格魯比好像注意到了,站住了腳。

  「你沒事吧?」

  「沒事,……還是回去吧。」

  格魯比正打算改變方向返回的時候。一個黑髮男子突然擋在馬前。

  「是水棲馬嗎,你不是在倫敦糾纏莉迪亞小姐的那個……」

  是帕特裡克。他的手裡拿著驅魔的短劍。格魯比頓了頓腳,短劍一定散發著讓他不舒服的魔力吧。

  帕特裡克跳下馬,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聽說莉迪亞小姐一個人出去散步了。真沒面子,居然會被魔性妖精入侵這裡。」

  「帕特裡克先生,請等一下……」

  帕特裡克充耳不聞地舉起短劍威嚇著格魯比。

  「放下她,馬上。」

  格魯比向後退去。

  「這位格魯比是我的朋友!」

  莉迪亞叫道。可帕特裡克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你這個妖精博士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吧?不是所有妖精都可以做朋友的。」

  「我的能力我自己最清楚!」

  帕特裡克一瞬間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不過格魯比很快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格魯比用蹄子刨著地面,轉向帕特裡克。

  「莉迪亞,躲開!」

  格魯比話音剛落,莉迪亞就從他的背上掉了下去。然而她只是輕飄飄地落在了沙地上。

  她急忙抬起頭來,正好看見格魯比朝帕特裡克猛撲了過去。

  但是格魯比轉眼就被彈出去了。

  「該死,這個傢伙驅魔的辦法還真多……」

  格魯比倒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帕特裡克慢慢地接近他。

  「像你這種魔性妖精,還是消失的好。」

  他說著揮起短劍。莉迪亞連忙奔過去。

  「不要過來,莉迪亞!」

  她自然不聽格魯比的話,奮不顧身地護在他身前。

  短劍已經迫近眼前,莉迪亞禁不住合上了眼。可緊接著耳邊卻突然響起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她睜開雙眼。

  短劍畫著弧線飛了出去,落到海水裡。

  一位褐色的皮膚的少年一手壓制住帕特裡克的身體,另一隻手拿小刀按在他的脖頸上。

  「雷溫……?」

  「要殺掉嗎?」

  雷溫面無表情地問道。

  「不要,不能殺他。」

  趁現在逃走吧,莉迪亞對格魯比小聲說道。

  格魯比的身影瞬間消失了,雷溫也從帕特裡克身上拿開了小刀,像保護莉迪亞一樣立在她旁邊。

  「沒有受傷吧,莉迪亞小姐?」

  「那個,這裡有一點誤會。帕特裡克先生不是敵人……」

  「我明白。但是他危脅到了您的安全。」

  「你是艾歇爾巴頓伯爵的隨從,為什麼在這裡?」

  帕特裡克擦掉額頭的冷汗,像要確認一樣地看著雷溫。

  「我帶他來的。」

  眾人循聲一望,把禮服捆做一團的蘿塔,正跳過岩石堆向這邊跑來。

  「蘿塔!是你!」

  「莉迪亞,我好擔心你喲!」

  蘿塔跑到跟前,一把抱住莉迪亞。

  「抱歉……,我不能和你聯繫。我很早以前就該回倫敦的。」

  「太好了,你看起來很精神嘛。聽說你受了重傷生命垂危,都快把我嚇死啦!」

  「我在這兒休養得很好。只不過……」

  因為跟著格魯比走了這麼遠,從剛才開始傷口就一直在痛。

  見到蘿塔後心情一放鬆,疼痛再次進入了意識,莉迪亞不禁皺起了眉。

  「最好還是返回住所的好。這樣下去對莉迪亞小姐的健康很不利。」

  聽到帕特裡克的話,蘿塔抱著莉迪亞點點頭。

  雷溫決定再次訪問馬齊魯家的領地,是在愛德格和波爾與幽靈船一起消失後不久。

  與愛德格分離,對雷溫來說是無法忍受的事情。

  完全不明白該怎麼做,應該去追趕青亡靈嗎?愛德格是不是還在他們手裡?

  結果他只想到了找尼可商量。

  既然尼可是妖精,又在這片群島上生活了很長時間。他關於青亡靈和〞群島主人"應該很瞭解吧。

  雷溫曾經向愛德格建議過去找尼可。但那時愛德格沒有作出結論,更沒有對雷溫下命令。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其它選擇了。

  蘿塔在海峽裡逗留了一陣觀察著情況,天氣很快轉好了,她斷定愛德格他們回不來了,立即把船駛向了有著馬齊魯家領地的島嶼。

  她當然也想來找莉迪亞。通過克納特族長,雷溫已經得知了由凱莉透露的莉迪亞的住處。

  沿著海岸線上的岬角,孤零零地建在那裡的宅邸,從船上用望遠鏡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於是雷溫與蘿塔一起乘著小船上了岸。

  他們正好撞見格魯比和帕特裡克對峙的場面。能夠保護莉迪亞,雷溫感到很滿足。

  蘿塔見到莉迪亞後也放了心。現在她正安靜地守在莉迪亞身邊。

  雷溫獨自坐在房後的長椅上,思索著該如何才能見到尼可。

  「是你!你到這來幹什麼?」

  方凱斯忽然出現在雷溫面前質問道。

  「我沒必要告訴你。」

  「哈,反正是那個伯爵的什麼圖謀吧。但是他不管做什麼都是浪費時間!」

  「浪費時間?愛德格大人決定去找能治癒菲爾·切麗斯刀傷的藥。」

  「沒有那種事,莉迪亞不待在這裡傷勢就不能痊癒。明白嗎?趕快給我回去把這話告訴伯爵。」

  雷溫站起身來。

  「不管你花費多少時間,她也不會喜歡你的。」

  方凱斯皺起眉頭靠近他。

  「啊,你懂什麼?」

  「就算是愛德格大人,也是竭盡全力花了一年時間才贏得她的心。告訴你,從前我還沒有見過愛德格大人在一小時之內征服不了的女性。」

  雷溫一臉認真地說,方凱斯不禁感到有些吃驚。

  「是嗎?那小子有這麼了不起?」

  「不管怎樣,這對你來說太困難了。」

  「……莉迪亞會對我打開心扉的。而且,不用說一年,我這邊要多少時間都有。」

  方凱斯突然察覺到充滿殺氣的視線直射過來,他立刻住了口,警惕地繃直身體。

  雷溫深深歎了口氣。

  「真遺憾。如果愛德格大人在這裡,現在你已經是個半死的人了。」

  他迅速轉身離開了那個場合。

  他一面向前走,一面繼續被方凱斯打斷的思緒。

  夢中的尼可在山裡。不管怎樣到山裡去找找看吧。

  他也曾考慮過和莉迪亞商量,不過這會讓她更加擔心,愛德格一定不會同意這樣做。

  何況她的健康狀態可能會惡化。還是只能依靠尼可。

  雷溫觀察著這一帶的風景。附近的地勢很平坦,找不到哪裡有山。

  「尼可先生,……你在哪裡?」

  「我在這兒喲。」

  雷溫大吃一驚地站住了。

  他轉頭四顧,直到看見一隻躺在草地上的灰貓坐起身來。

  尼可懶洋洋地舉起一隻手打招呼。

  「你是和蘿塔一起來的嗎?我還在想泊在海上的那艘大船是什麼人的呢。」

  尼可還是平時一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您又回到……莉迪亞小姐身邊了。我還以為您真的走了,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你。」

  「那個啊,是有過這個打算,不過還是不能拋下莉迪亞不管啊。」

  尼可站起身來,背著手無奈地搖頭。

  「話說回來。雖然即使我不在也不會有人責備我。但到底算是一家人是吧。」

  尼可有些感慨地垂下眼來。

  「尼可先生,您一個人過得好嗎?」

  「什麼?哎呀,我離開以後活得很自在呢。我是個很瀟灑的紳士嘛。」

  尼可的鬍鬚微微抽動著,當然雷溫並沒有注意到。

  「是啊。沒法想像尼可先生會抱住莉迪亞小姐痛哭呢。」

  尼可不禁瞇起了眼睛,雷溫仍然沒有注意到。

  「不說那個……雷溫,你到這裡幹什麼來了?」

  雷溫的心弦登時繃緊了,他望著尼可。

  「尼可先生,您討厭我嗎?」

  「為什麼這麼說?」

  「我希望您能借給我智慧。但是,事情和邪惡妖精有關。愛德格大人想要不擇手段地奪回莉迪亞小姐。所以我們沒有事先咨詢尼可先生,就決定去尋找消除菲爾·切麗斯毒素的解藥。」

  就料到會這樣,尼可自言自語道。

  「你是遵從伯爵的命令才這樣說的吧?只有伯爵才會告訴你我討厭你。」

  「命令?」

  雷溫斷然否認。

  「愛德格大人什麼都沒有命令我。他上了幽靈船。我只是想去找他。」

  「幽靈船?」

  「是的。那是青亡靈的船。聽說只有那艘船才能接近〞群島主人"。」

  「……這樣的話,你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哦。不管伯爵被當作青騎士還是王子,他反正都有喚醒主人的力量,或者他也可能被囚禁在主人的夢裡,變成青亡靈之類的東西。」

  「就算這樣,我也一定要去。」

  尼可看起來有些不敢相信地盯著雷溫。

  「這是你自己的意志嗎?為什麼要作那樣的決定?是因為伯爵不在,你體內的精靈騷動起來了嗎?」

  雷溫到現在為止從未表現過自己的意志。但此時此刻,他很清楚自己是憑著個人的意志來找尼可的。他苦苦思索著尼可的問題,不久便回答道。

  「這確實是我自己的意志,雖然壓制精靈對我來說還很困難。但是……愛德格大人不在身邊比什麼都痛苦。」

  正在那時,蘿塔從房中飛奔而出。一發現雷溫就急忙跑到他跟前。

  「—喂,雷溫,大事不好了!」

  「怎麼了?」

  「莉迪亞的……情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22 10:06 AM

  第五章【寶石長眠之島】

  雷溫和蘿塔為什麼會到這裡來。

  莉迪亞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思考著。

  從岬角返回宅邸後,背傷的疼痛已經平息了,只不過還微微有些發燒,於是凱莉請人煮了藥酒餵她喝下去。

  藥酒的勁力使莉迪亞昏昏欲睡。

  蘿塔一直守在旁邊。

  分開這麼久,好不容易又見面了,莉迪亞藏了很多話想對她說。

  雷溫既然和她在一起,那麼說蘿塔見過愛德格了嗎?

  愛德格,……他在哪裡。

  也許他的感情早已冷卻下來了。

  說不定雷溫和蘿塔,是來通知她正式解除婚約的消息。

  一想到這裡,莉迪亞就感到胸口一陣疼痛。

  雖說分手和解除婚約的話是自己提出的,但每當這些字眼浮上心頭,就使她痛苦萬分。

  結婚對她來說,再也不是可有可無的事。

  日日夜夜陪在他身邊,將彼此的歲月交織在一起,組成一個完美的家庭,會是多麼幸福的事。

  但如今無論是想像,還是急切的等待,都變成了悲傷的回憶。

  (……愛德格大人……幽靈船……)

  微弱的交談聲忽然傳入耳中。半夢半醒之間,在現實的某處,雷溫和尼可似乎正談論著什麼。

  幽靈船?怎麼回事?

  莉迪亞斷斷續續聽到了青亡靈和群島主人那樣的字眼。她忽然擔心起來。雷溫該不是來向莉迪亞告別的吧?

  「莉迪亞,你知道他快要變成災禍王子了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莉迪亞吃了一驚,她起身環視四周。夢與現實之間,一位似曾相識的少年佇立在那裡。

  「你……是誰?」

  想起來了,他是曾經引導莉迪亞到愛德格身邊的人。

  「我嗎?我是夢。〞群島主人"夢境的一部分。」

  主人的夢境……?

  「你知道他和災禍王子的關係?」

  「主人是知道的。群島上發生的任何事都瞞不過他。」

  「你是想讓我去找他嗎?」

  「因為除你以外沒有人能阻止他。」

  怎麼回事?

  「他在青亡靈的協助下正在接近主人。主人一旦覺醒,被夢境鎖住的魔力就會釋放到外界。雖然魔力本身無所謂善惡,但如果災禍王子召集了太多邪惡妖精,群島就會被他們任意蹂躪。而且人們一旦喪失希望,會讓邪惡妖精們更加持久地積聚力量。」

  「難道說……,他對解藥還沒有死心?」

  莉迪亞驚恐萬分,不覺靠近了少年。

  他緩緩點了點頭。

  那麼說,蘿塔和雷溫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愛德格去找青亡靈了?

  怎麼辦,莉迪亞顫抖著抱緊了雙肩。

  愛德格完全無視了莉迪亞分手的話。

  「……沒用的,我也沒辦法阻止他。」

  無論是留在他身邊還是離開他,最終都會改變他。

  「可他說不定在喚醒主人之前就會喪命。」

  少年像在威脅莉迪亞一樣說道。

  「還是說,無論他怎樣你都不擔心嗎?」

  莉迪亞竭力隱藏著悸動不已的心情。

  她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到愛德格身邊,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制止他才好。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問題在於,他同時也擁有青騎士伯爵的身份。災禍王子還是青騎士伯爵……。他更傾向於哪一邊,這連主人也不清楚。」

  少年一面歎氣,一面放眼眺望遠方。

  「只有預言者才看得清。」

  預言者?一旦他斷定愛德格是敵人就會殺死他嗎?還是說,只要認為他還有不變成王子的可能性就會放過他嗎?

  「但在目前,拜託你是唯一的辦法。」

  少年露出淡淡的微笑。

  「不是作為預言者和馬齊魯家的人。而是作為……他的未婚妻嗎?」

  「當然,你明白就好。」

  「預言者真的還存在嗎?」

  「發生了很多出乎預料的事。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

  少年說完這些話就消失了。

  「……我不想去。」

  莉迪亞自言自語道。

  她對自己能不能阻止愛德格完全沒有把握。

  可是即使莉迪亞不在身邊,愛德格最終也會屈服於王子的記憶吧。

  他是為了莉迪亞才選擇接受宿敵的記憶,一定不甘心就這樣與她分手。所以他才會聽不進她的話。

  而她是為了愛德格才說出那樣過分的話,結果卻適得其反。自己還能為他做什麼呢。

  但無論怎樣她非去不可。

  「必須制止愛德格才行。」

  「你一個人能做什麼。而且你萬一又變成迷途的羔羊,會再也回不來的哦。」

  格魯比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邊。

  「和你說話的是什麼人?我不想靠近他,只好偷聽了你們的談話。」

  「好像是夢一類的東西。」

  「是嗎,算了,是什麼都無所謂。不管怎樣,我帶你去吧。」

  「格魯比,你知道青亡靈在哪裡嗎?」

  「其實,你也應該知道的,就是伯爵所在的地方。」

  她明白了。

  莉迪亞在夢中跨上格魯比的背,合上雙眼,一心一意地想著愛德格。

  「唉,不得了,她的靈魂又任性地跑到夢裡去了啦。」

  尼可盯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莉迪亞,蘿塔擔心地回頭看了看。

  「夢裡?」

  莉迪亞完全沒有動靜。幾乎連呼吸都感覺不到,不管是呼喚還是搖動她都沒有反應。

  蘿塔驚慌地跑出去叫人。

  聽尼可說,莉迪亞從前也曾經變成那樣過。

  「那回是因為莉迪亞想要離開這裡。所以她好像進入夢中去見伯爵了。」

  「那麼小姐,又去找伯爵了嗎……」

  凱莉忍不住熱淚盈眶。

  這位被愛德格安排在莉迪亞身邊的少女,好像是從鄰近的其他氏族來的。

  蘿塔心想,對愛德格來說,凱莉的確是個合適的人選。他好像並沒有根據自己對女性的癖好作選擇,那麼是真心想把她留在莉迪亞身邊了。

  尼可完全沒有注意到快要哭出來的凱莉,站在灰貓身邊的雷溫也只是仰頭望著天空。

  雷溫仍然面無表情,就算他覺得困惑,表面上也看不出來吧。

  「可能是莉迪亞得知了愛德格的情況,去幫助他了?」

  「大概是吧。」

  「這樣的話,我們也只好跟去了。尼可,我們應該去哪裡才好?你知道愛德格在哪裡嗎?」

  尼可歎著氣沉思了一會。

  「大概……,在青亡靈棲息的海底岩石場吧,我聽說一座小島上有聯結那裡的通路。」

  「那座小島在哪兒呢?」

  「對了蘿塔,你們是在哪裡遇到青亡靈的?小島在那附近的可能性很高哦。」

  「說的是,我去調查一下看看。」

  「那個,我能做什麼嗎?」

  凱莉也拚命地想幫忙。

  這個嘛,蘿塔嘟噥著。

  「接下來的問題是方凱斯和帕特裡克。莉迪亞要是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態,我們不在的時候,難說他們不會發覺哦。」

  「今天帕特裡克先生出發去拜訪族長了,明天之前不會回來。而且那個人不會特意到臥室來慰問。至於方凱斯先生,我會當心不讓他進入這個房間。莉迪亞小姐的事應該能瞞過去。」

  「行,那麼凱莉,這裡就全靠給你了。」

  蘿塔一邊拍打著她的肩膀一邊說,凱莉用力地點著頭。

  雷溫好像忽然感到了什麼,他回頭望向門口。可是當他仔細看清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在了。

  門關上以後,一個穿著蘇格蘭短裙的人,屏住呼吸悄悄從隱蔽處轉身走了出去。

  *

  幽靈船已經不知在海中航行了多久。

  波爾站在滿是孔洞的甲板上,倚靠著搖搖欲墜的扶手,眺望海中的風景。魚群不時游過眼前。他看起來很不安,愛德格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

  波爾很有個性的頭髮像水草一樣地搖曳著。

  愛德格自己那一頭金髮,也一定同樣地搖曳著吧。

  愛德格對波爾笑了一笑,像在說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這裡是妖精界嗎?根據四周的風景可以判斷身在水中,卻沒有溺水的感覺,也許是吧。

  船緩緩地向前行進。

  「波爾,到達他們的棲息地之後,我馬上把你送回人界。你再忍耐一會。」

  波爾聽到這句話,表情複雜地垂下了頭。

  「伯爵,我……」

  「你是個善良的人,也許不該再把我當作人類。但我仍然希望你原諒我對你和〞緋月"組織隱瞞了繼承王子記憶的事。」

  「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是從埋葬了上一個〞王子"開始。為了避免產生新的繼承者,我自己選擇變成那樣的。雖然還沒感覺到自己的變化,但或許已經一點點地在變了。很可能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變成那個男人。而且波爾,害死你父親的組織,現在也歸我領導。」

  愛德格不禁想到,正是這個原因尼可才離開了他們。雷溫對此一定很難過。

  可是對莉迪亞,雖然是同樣的情況,他卻不甘心因為這個原因和她分開。

  她真的打算就這樣分手嗎?

  「所以,波爾,你可以認為我是你的仇敵。」

  「莉迪亞小姐呢?」

  波爾猶豫著再次發問。

  對莉迪亞來說,方凱斯確實是比自己更理想的男人吧。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雖然心裡不時浮起那樣的念頭,但愛德格卻怎樣也無法鼓起勇氣承認這一點。

  「她也知道了。只是我無法放棄莉迪亞。我希望她全心全意地接受現在的我,留在我身邊,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取得解藥。」

  波爾表情僵硬地看著愛德格。看起來幾乎有些憤怒。

  這當然可以理解,愛德格歎了口氣。

  「而我就不可以留在你身邊嗎?」

  波爾突然焦躁地冒出這句話。

  愛德格搞不懂他為什麼發火,微微側了側頭。

  「我當你是仇敵還是朋友,該由我自己來決定吧……喔哇!」

  正在這時,大船忽然激烈地搖晃起來。

  波爾立刻失去平衡,跌倒在甲板上打了幾個滾。

  「波爾!」

  愛德格一隻手抓緊船桅,伸出另一隻手拚命抓住了波爾。

  「伯爵……,不要緊嗎?」

  他下意識地緊緊抱住愛德格。

  「千萬不要掉下去。落到妖精界的海裡,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波爾拚命點著頭,伸手抓住了船桅。

  海上掀起了滔天巨浪。剛剛還很平靜,怎麼忽然間變成這樣。

  「船長,怎麼回事!」

  愛德格向看不見的青亡靈問道。

  (是獵物喲,先生。)

  馬上有人回答道。

  (一群笨蛋在這種壞天氣裡出海。好像逛得太遠了點。)

  青亡靈們似乎將船駛向了人界一望無際的大海。

  (剛抓住了幾個奴隸。)

  潮水的漩渦已經從船邊消失。但波浪仍然持續起伏著,大船吱吱嘎嘎地搖晃個不停。

  「真不是適合人類乘坐的東西。」

  愛德格自言自語道。

  船搖晃了好一陣才完全靜止下來。波爾筋疲力盡地癱倒在甲板上。

  愛德格準備去確認一下情況。

  不知什麼時候返回的亡靈們,彙集在船尾圍成一圈,好像在爭執著什麼。

  一個被繩索縛住的人倒在圈中。應該是人類沒錯。與亡靈們不同,他身上穿著蘇格蘭短裙。

  那是個紅髮的年輕男子……。

  是方凱斯。

  愛德格一認出他,立刻站住了腳。

  他雙眼緊閉,失去知覺的身體一動不動。不過毫無疑問是那個男人沒錯。

  都是因為這個混蛋,莉迪亞才會對愛德格提出分手。

  只要這個傢伙消失就好了。如果方凱斯成為青亡靈的奴隸,他會被永遠囚禁起來吧。

  愛德格想到這裡,不禁愉快地微笑起來。

  可是如果他不在了,莉迪亞會感到悲傷嗎?

  她是不是當真的,愛德格仍然心存懷疑。但不管怎樣,方凱斯對寄居在陌生土地上的莉迪亞來說,也許是唯一能讓她感到親切的人吧。

  不想把莉迪亞拱手交給其他男人。愛德格一方面急於奪回莉迪亞,一方面卻在猶豫。

  即便自己能守在她身邊,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夠一直保護她。

  萬一自己發生了什麼,方凱斯……他無論如何不想把她讓給他。可如果莉迪亞知道了他眼看著這個人被抓走,或許會很傷心吧。

  「把他交給我。」

  愛德格開口說道。青亡靈們一齊望著他。

  「我想要一個奴隸。」

  (我們當然不介意,先生)

  (但是,船長,這個奴隸是屬於我們的。)

  (不是很好嗎?這位先生會從主人手中解放我們的。)

  (他真的有那樣的力量嗎?)

  (看他那把寶劍就知道了。)

  (可是,還不知道那個對主人管不管用。)

  (你無權決定奴隸的歸屬吧。)

  (當然,全聽船長吩咐。)

  愛德格把他們偷偷摸摸的商談全部聽在耳裡,不過他只是沉默地等待著。

  亡靈們好像已經作出了決定,一個人很快將捆住方凱斯的繩索交給愛德格。

  (請您不要鬆開這個傢伙。一旦放開他,您就不再是他的所有者。如果他再次被我們捉住,就永遠是我們的奴隸了。)

  青亡靈說完便迅速地消失了。

  船又開始慢慢地前進。

  「伯爵……,我們該怎麼辦?」

  筋疲力盡的波爾,對愛德格向亡靈們索要奴隸的事好像很吃驚,他搖搖晃晃地向這邊走來。

  愛德格用腳尖捅了捅方凱斯。後者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一看到愛德格,就不愉快地皺起了眉。

  「這副德性,要他乖乖幹活會很費力氣呢。」

  愛德格嘲弄地瞇起灰紫色的眼睛,自言自語道。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可語調卻十分認真。

  方凱斯忽然睜大眼睛,「喔哇!」大叫一聲一躍而起。

  「你,為什麼是你……,這,這是哪裡?」

  「青亡靈的幽靈船。你被他們抓起來了。」

  「伯爵,你認識這個人?」

  波爾問道。

  「算是吧。」

  「你們……,也是被捉住的嗎?」

  方凱斯東張西望一陣後,視線又回到了愛德格身上。

  「哪裡,我們是這艘船上的客人。而你,已經是我的奴隸了。」

  方凱斯的眉頭越鎖越緊。

  「奴隸?我是馬齊魯族長的長子!我不聽從任何人的命令……」

  方凱斯掙扎著站起身來,突然再次向前撲倒在甲板上。

  原來是愛德格隨手扯了一下拴在他腰上的繩索。

  「你,你想幹什麼!」

  愛德格一手扶額,一手摁住了拚命想撐起身體的方凱斯的頭。

  「好像沒有我的允許,你連頭都抬不起來呢。」

  被按住的方凱斯無從使力,屈辱使他的臉部扭曲了起來。

  愛德格在他身邊蹲下,指了指腐壞的地板上的孔洞。

  「看得見嗎。他們是驅動這艘船的奴隸。你不想變成那樣吧?」

  看到那些被囚禁於船底,永無止境地劃著船,早已化做白骨的人們,方凱斯不禁臉色發青。

  反抗情緒似乎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跌跌撞撞地靠著船緣歪倒下來。

  「請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好嗎?方凱斯,你為什麼會來到這個荒無人煙的海峽?因為知道我還在赫布裡底斯,所以想來抓我?」

  方凱斯試著解開腰間的繩索,但是很快就死了心抬起頭來。

  「……蘿塔和你的隨從來找莉迪亞了。他們說你和波爾……隨著幽靈船一起消失了。我聽見他們要和尼可一起去青亡靈的棲息地,所以才決定搶先一步到達。」

  「什麼,蘿塔和雷溫……?但是伯爵,我們和他們分開才兩三個小時而已啊。」

  波爾疑惑不解地問道。

  「在妖精界裡,時間的流逝是不同的。對雷溫他們來說,應該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吧。」

  與愛德格失散後,雷溫去向尼可尋求幫助了嗎?

  「那麼方凱斯,你到底為什麼特意在壞天氣裡出海追趕我?」

  「是因為……莉迪亞。」

  「莉迪亞?她病情惡化了嗎?」

  方凱斯語塞起來。他盯著愛德格,沉默地思索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說道。

  「好吧,我來為莉迪亞傳達一句話。她說,希望你不要做多餘的事。」

  「多餘的事?」

  愛德格不覺欺近身來,一把扯住了方凱斯的領子。

  「沒錯。就算沒有解藥,只要花些時間傷勢就能醫好。你又何必寧可接近邪惡妖精,喚醒〞群島主人",也要去奪什麼解藥呢。」

  「你說謊!莉迪亞不可能當它是多餘的事!」

  「不管怎樣還是放棄吧!就算是為了莉迪亞。她真是那樣期望的,你難道不懂嗎?」

  愛德格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但不知為什麼,全身忽然湧起一種無力的感覺。

  「伯爵,請冷靜一點……」

  無需波爾的調停,愛德格已經鬆開了抓住方凱斯的手。

  他隨意往地上一坐,像要穩定情緒一樣大口喘著氣。他抱住頭把手指埋在金色的髮絲裡。

  方凱斯說的沒錯。莉迪亞一定不希望愛德格接近邪惡妖精,使用王子記憶中的力量吧。

  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方凱斯又怎能瞭解自己苦苦等待的心情。

  「莉迪亞曾經說過,不想接受治療,她堅持要和我一起回倫敦。她說,不想一個人被丟下……等死。她對我表現戀人般的任性,那還是第一次。她總是遷就別人的心情,隱藏自己的心事,很難有感情流露的時候,可當時她卻那樣苦苦哀求我。因為那才是她的真心話。所以只要有辦法滿足她的願望,就算要我把靈魂賣給魔鬼都可以……」

  即使莉迪亞當時的心情已經不復存在,為了那個時候的她,愛德格也強烈地渴望著得到解藥。

  雖然他仍然不敢肯定,莉迪亞是不是真的出現在夢中並提出了分手,但在她眼裡,他一定是一個無法信任的未婚夫吧。

  不管怎樣,將她逼得走投無路的,只能是在克納特家族的村子裡被拋下那件事。

  「……可是你如果向惡魔出賣了靈魂,莉迪亞會很失望的。」

  方凱斯的氣勢多少削弱了一點。

  「方凱斯,就憑你阻止不了我,很抱歉讓你失望了。」

  很長時間過去了,誰都沒有開口。

  愛德格和方凱斯都靜靜地坐著不動。

  波爾首先打破了沉默。

  「伯爵,我不想一個人回去。」

  聽到這句唐突的話,陷入沉思的愛德格不禁抬起了頭。

  「我不能扔下您一個人返回人界。我也要跟著去找解藥。」

  他似乎想繼續方凱斯出現之前的話題。

  「波爾,你在說什麼。誰也不能料到會發生什麼事,你何必為了我冒險,你是不是弄錯了。」

  「我沒有弄錯!伯爵,您不是沒有變成王子嗎?您仍然和以前一樣,不要說莉迪亞小姐,就連我也盡力去保護。為了我們豪不猶豫地弄髒自己的手。因為您是您自己的主人,不應該被王子奴役的。」

  波爾一反常態地激動起來。

  「您成功地實現了對王子的復仇。我和〞緋月"組織的其他人,也都是多虧了您才被解放出來。重拾了作戰的信心,戰勝了對王子魔爪的畏懼。」

  「復仇?」

  方凱斯詫異地插嘴道。不過波爾好像壓根沒聽見,他傾注了全身的力量繼續說下去。

  「伯爵,您不是王子。您只是為了大家,才犧牲自己承擔了那個詛咒。所以,我為了支持您什麼都會去做!」

  愛德格感到有些意外。他一直以為自己只能與體內的惡魔孤軍奮戰。不過,看來不是那樣的。

  「波爾……,謝謝你。」

  看到他臉上浮現出的微笑,波爾才總算放了心。那是像平時一樣玩世不恭的笑容,那樣笑著的愛德格,讓他確信他們之間的友情會一直保持下去。

  (先生,快要進入岩石場了。)

  不知從什麼地方響起了青亡靈的聲音。愛德格轉頭望去,前方出現了一座聳立著許多石塊的山。

  那座山的頂峰似乎浮出了海面。他們所在的地方相當深,水面上看不太清楚。愛德格沉思著眺望那座山峰。

  「伯爵,我們要被裂縫吸進去了!」

  波爾忽然大叫起來,岩石上一道巨大的裂縫轉眼迫近了眼前。船被潮水的漩渦捲入,越來越快地衝向那裡。

  船體大幅度地搖晃起來。

  為了避免被甩出去,愛德格他們只得牢牢抓住身邊的東西。忽然一股充滿了泡沫的水流湧來,一時間眼前什麼都看不見了,他們拚命緊緊抱住扶手。奇怪的是愛德格被水流衝擊,卻不覺得痛苦,只感到像是一陣風拂過。

  等到四周全部平靜下來,眾人才睜開了雙眼。他們發現船停在了岩石場一處洞窟外面,像觸礁一樣地擱淺了。

  那個地方已經不屬於海裡。海水僅僅濡濕了地面。

  和退潮後的海岸一樣,海草成團地纏繞著,堆積在隨處可見的水窪裡。

  青亡靈一個接一個地從船上走了下去。

  愛德格一行人攀著繩梯進入岩石場。船長走過來,指了指裡面一個狹窄的洞穴。

  (這裡是主人夢境的邊界。那個就是能夠到達夢境深處的入口。)

  (只有經過那裡,才能到達主人夢境的起源。但是……,接近入口的時候,一定要摒除邪念。否則會激起主人的憤怒。)

  「你們就是這樣被捉住的?」

  (是的。作為被這片陰暗岩石場束縛的亡靈,我們只在波濤洶湧的夜晚才能出海。)

  「哈,海盜麼。肯定是企圖盜賊主人的寶石了。」

  方凱斯小聲說道。

  雖然對那些海盜們來說,屈辱的過去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船長仍然懷念似地瞇起了眼。

  (從前我們被完全禁止出海。不過現在北邊海峽裡的關隘已經被破壞了。)

  (先生,只要您分給我們主人夢境裡泉水的魔力。我們就可以重獲自由。盡情地在這片海域為所欲為了。)

  「說什麼夢話!如果讓邪惡妖精得到自由,整個群島的氏族都會有大麻煩的!」

  對方凱斯莽撞的插口,亡靈們回之以一片嘲笑聲。

  (有什麼關係,人世間本來就充滿了災禍。最近主人夢境的裂縫越來越大,惡鬼妖精們都已經在人界鬧得天翻地覆了。)

  「那個明明是災禍王子造成的。」

  (災禍王子的誕生,勢必借助了邪惡妖精的力量。據說很早以前,災禍王子在這個群島上誕生的時候,主人的夢境正好產生了裂縫。)

  「難道是主人的力量變弱了?」

  愛德格問道。

  「在夢境完成之前,沒有人做過堵塞裂縫的努力嗎?」

  (近來人們根本已經忘記主人的存在了。)

  (主人什麼事都不做,也從不顯出身姿,只是不斷地做夢而已。對人類來說,他是比妖精還難以置信的存在吧。)

  方凱斯反常地沉默不語。

  「這邊走。」

  愛德格徑直走向主人夢境的入口。

  波爾用力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地跟在後邊。被繩索綁住的方凱斯,自然也沒有其他選擇,只得一同向前走去。

  *

  蘿塔一行人在目標小島上登陸了。

  這個地方距愛德格和雷溫與蘿塔相見的島不太遠。這一天天氣很好,能隱隱約約地看見島的輪廓。

  幾個人踏上小島,雷溫首先開了口。

  「這座島就是〞群島主人"的領地嗎?」

  「主人?是愛德格說的手裡有解藥的那個傢伙嗎?那麼解藥也在這裡是吧?」

  他們駕駛小船費力地穿過到處是岩石的水灣,總算到達了雜草叢生的山岡上,蘿塔環視了一下附近的地形。

  「解藥是在夢裡才有的。雖然這是主人的島,但是進不到夢裡就找不到喲。」

  尼可用兩隻腳穩穩地站在地面上。

  他們所在的地方可以看見對面的海。這個島實在很小。

  莉迪亞在哪裡?從她進入夢境的樣子很難判斷。

  不過莉迪亞可能很快就會向尼可求救吧。如果他恰好在附近,聽見聲音就能發現莉迪亞。尼可抱著那樣的想法,才與蘿塔一起來了。

  格魯比也不見蹤影,說不定正和莉迪亞在一起。可即使與那個身材魁梧魔力強大的妖精相比,尼可也仍然覺得,只有自己才是莉迪亞心靈的最可靠的支柱。

  因為與格魯比不同,他一直和莉迪亞在一起。

  從她還是嬰兒的時候就開始照料她了。

  由於莉迪亞性格頑固又愛逞強,母親去世以後,在父親和祖母面前總是盡力表現出快活的樣子。即使因為妖精的事被人欺負,也不會在人前哭出來。只有尼可背地裡幫她擦掉眼淚。

  莉迪亞的心思他比誰都明白,當時竟會想要離開她的身邊,他一想起這個就感到十分後悔。

  難道是認為接受奧蘿拉的請求,看護莉迪亞成長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嗎?

  完全沒有。尼可只是在想,也許莉迪亞結婚以後,就真的不需要自己了,他討厭那樣的感覺,總是想要逃避它。

  但是當尼可在山裡找到她的時候,他從心底裡感到高興。

  「喂尼可,找得到連接青亡靈棲息地的通路嗎?」

  突然聽見蘿塔的詢問,尼可連忙理了理被風吹亂的毛髮。蘿塔應該沒有注意到他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走地下通道也許能找到吧。」

  「地下?下面有地道麼?雷溫,這裡從很早以前不就是座無人島麼?」

  「我聽人說。從前的島民曾在這裡向主人供奉祭品。但後來這片地方被英國人盯上了,於是強行佔據了它。」

  「英國人能從這樣的島上得到什麼利益?連草也只長了一點點,放羊都不夠。」

  「據說是因為寶石。」

  「寶石嗎?這麼說主人夢境的中心,好像確實有寶石之類的東西。」

  尼可嘟噥著。

  「真的嗎?」

  「應該是吧,青亡靈們還是海盜的時候,就根據那個傳說把這裡作為目標。不管怎樣,寶石的事如果是真的,這個島上有夢境入口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尼可在山岡上面跑了起來,忽然注意到了什麼站住了腳。

  「有個洞!」

  「什麼,在哪裡?」

  蘿塔跑上前來東張西望地搜尋著,不過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

  「前面就是妖精界了。沒有我的帶領,你自己過不去的。」

  「能讓我也看看嗎?」

  雷溫也來到了尼可身邊張望著。

  「雷溫,你看得到嗎?」

  「是的。洞口就在那邊。」

  尼可有些意外地歪著頭,不管怎樣,就算雷溫能看到,尼可也只能帶一個人進去。

  蘿塔出乎意料地通情達理起來。

  「好吧,我在這裡等著。雷溫,不許你對波爾見死不救喲!」

  雷溫有些意外地回頭看了看。

  「法曼先生也和愛德格大人在一起嗎?」

  「哈?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波爾和愛德格一起落到海裡去啦!」

  雷溫望著迫近眼前的蘿塔眨了眨眼睛。

  「……想起來了。」

  「一乾二淨,居然把波爾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哎呀我現在就開始擔心了。光知道保護愛德格和莉迪亞,完全不把波爾放在眼裡呢!」

  「我會提醒他的。」

  尼可無奈地安慰她,接著輕輕跳進了通往妖精界的洞口。

  雷溫也跟著下來了。他們只向洞穴深處走了幾步,回過頭來蘿塔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洞窟蜿蜒著向下延伸。

  「走吧,雷溫。」

  「是。」

  又向前走了一會,前方出現了岔道。尼可站住腳,煩惱地抱起了手臂。

  「該走哪一條呢?」

  「那個,一定是這邊!」

  尼可胡亂猜道。

  「到底是尼可先生。對妖精界的道路這樣熟悉。」

  聽到雷溫的讚揚,尼可不禁得意忘形起來。他挺起胸膛一鼓作氣地前進。可是走不多遠又出現了岔道。

  尼可竭力隱藏迷惑的樣子,立刻選擇了右面的道路。

  可是岔道接連不斷地增加,尼可開始著急起來。

  「尼可先生,剛剛我們好像到過這個三叉路了。」

  「啊,哎呀……,哦,是我出了點小差錯。應該走這邊才對。」

  「剛才也是走的這邊。」

  「啊,是嗎。那麼走這邊好了。」

  「我們就是從那裡出來的。」

  「什麼……」

  尼可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連返回的道路都不記得了。他抱著頭一屁股坐在地上。

  「抱歉,我迷路了!」

  「是這樣。」

  雷溫還是和往常一樣淡淡地說,看不出有沒有對尼可感到失望。

  他在意志消沉的尼可身邊坐下。一起陷入了沉默。

  「……我真是個沒用的妖精。雖然對妖精界的事比莉迪亞多瞭解一些,但我到底是只普通的妖精喲。沒什麼了不起的拿手本領,魔力也只有一點點。」

  「我知道的。」

  雖然是沒有惡意的真心話,但是尼可聽到了,更加垂頭喪氣起來。

  「只要有尼可先生在,我就覺得不管什麼樣的困難都能克服。」

  雷溫好像努力想為尼可打氣。

  「尼可先生運氣一定很好。」

  雖然不太肯定是不是被讚揚了。但尼可還是抬起了頭。

  雷溫好像在微微地笑著。

  他是認真想幫助尼可變得樂觀嗎?

  但尼可還是有些悲觀。他本不應該被自然存在的妖精界道路迷惑才對。

  這裡或許還有其他力量在起作用。恐怕不是青亡靈的魔力,而是〞群島主人"的夢影響著這個洞穴。

  尼可也不十分瞭解主人的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闖到了哪裡。

  「對了。」

  雷溫忽然想起什麼一樣開了口。

  「我該把這個還給您的。」

  他從口袋裡取出一件東西,鄭重地放在尼可的小手上。是那塊被磨得很圓滑的血石。

  「我想這是尼可先生遺失的物品。」

  那塊石頭是奧蘿拉留給尼可的紀念,他一直以為自己把它弄丟了。

  尼可悄悄把血石緊握在手裡。

  又回來了。

  血石是奧蘿拉從聖地的棺木中取出的。根據古老的傳說,那是拯救群島的預言者遺留下的石頭。

  一旦被新的拯救者觸摸,它就會發生變化。

  雖然感覺很微弱,但是尼可確信有一種不可知的力量,從血石裡傳到了他的手上。

  「那個,雷溫,你看得見妖精界的洞穴,大概是因為帶著這個。」

  「這塊石頭也許就是在這裡採集的呢。」

  「為什麼?」

  「嗯,總是有這種感覺。可能是因為聽說〞群島主人"擁有寶石才偶然想到的。」

  的確,尼可抱起了手臂。

  如果是主人的寶石,它本身含有魔力的事就能得到解釋。而且這座島既然是主人的島,這種魔力在這裡自然會對雷溫起作用。

  「嗯,說不定是那樣。不管怎樣,……謝謝你找到它喲,雷溫。」

  尼可打算把血石放回領帶的夾縫。突然手一滑,石頭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它立刻沿著傾斜的地面開始向前滾去。

  「啊!」

  尼可連忙起身追趕,可圓球狀的血石卻越滾越遠。

  「喔哇,等一等!」

  「尼可先生!」

  雷溫也趕緊追了上去。可是也許因為血石不在身上,週遭的景物好像看不太清楚了。

  石頭沿著洞窟裡錯綜複雜的分支隨意滾下去。地面傾斜得越來越厲害,尼可已經剎不住腳了。

  「哇啊啊啊啊……,哎呀!」

  尼可突然被腳下的小石子絆了一交,緊跟在後面的雷溫也向前摔倒了。

  兩個人摔作一團,被拋到了空中。

  要掉下去了,尼可不由得緊緊閉上了眼。

  感到身體摔到地面之前,好像花費了相當的時間,是錯覺嗎?

  他們掉落的地方不再有堅硬的岩石,相反地面上竟然生長著繁茂的青草。

  尼可坐起身來。

  他舉目四顧,陣陣微風正輕柔地拂過草地。

  掉在旁邊的雷溫也支起身體。同樣吃驚地環視四周。

  他的視線偶然掃過草上,揀起了一塊小玉石。

  是那塊隱隱透出血紅的暗綠色寶石,血石。

  「是這個東西為我們指路的吧。」

  尼可再次把它拿到手裡,小聲說道。

  「這裡是哪兒呢。是青亡靈的棲息地嗎?」

  「大概是主人的夢裡。」

  雷溫站起身來。又向尼可伸出手。

  尼可一邊握住那隻手,一邊想到,這是他握住的第三個人的手。

  「我還是得依靠尼可先生。」

  尼可想起從前小奧蘿拉迷了路,出現在他生活的山裡。尼可握住她的那隻手,和她一起回了村莊。

  後來,在同一座山裡,又出現了莉迪亞。

  同樣是迷了路,同樣哭著出現在尼可面前。於是尼可再次和她一起下了山。

  如果一直在這裡等候,會有誰來迎接他嗎……。

  不清楚,只是經常有那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尼可一直在等候著什麼人。

  只是與奧蘿拉和莉迪亞牽手的那一瞬間,尼可就不再孤獨了。

  雖然奧蘿拉已經不在了,但與她度過的每一天,都鮮明地存活在尼可的記憶中。

  尼可是無法永遠和人類在一起的。但是與人交往的回憶,卻會永遠陪在他身邊。

  而現在,雷溫正握著尼可的手。

  「我該去哪兒才好?」

  雷溫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問道。

  「那個嘛,大概……,是這邊。」

  尼可怯怯地伸出手指了一個方向。雷溫向他投以信賴的目光,點了點頭。

  *

  洞窟深處是一處廣大的地下空洞。好像是海水灌入形成的湖,一眼望不到邊。愛德格一行人沿著岸邊向前走著。

  仰頭看去,洞頂的岩石似乎離他們很遠。周圍寸草不生,光禿禿的岩石場延綿不斷地伸展開來。

  從青亡靈的船停泊的水灣算起,他們已經行進得相當深入。但仍然不清楚有沒有接近主人夢境的入口。

  這樣沿著湖岸前進就可以嗎?

  「伯爵,那是什麼?」

  順著波爾手指的方向看去,湖水中央有一條狹長的道路向前延長著。似乎由露出湖面的岩石組成的。

  「對面好像有什麼。能看清嗎?」

  「那是立石。」

  方凱斯回答道。

  那樣說來,一塊岩石好像確實直立在道路盡頭。

  「也許那就是入口。」

  愛德格說完就跑了過去,但走不多遠又站住了,回頭看了看方凱斯。

  方凱斯當然也與波爾一起跟來了。

  「總是被你跟在後面感覺真是不爽。」

  「我也一樣,是你不肯解開繩索的。」

  方凱斯話音未落,愛德格已經抽出了梅洛歐寶劍。

  「啊,你要幹什麼……」

  繩索一下子被切斷了,方凱斯睜大雙眼,蹣跚地走了幾步。

  「……該死,你在戲弄我嗎?」

  「只是想那樣做罷了。你既然好不容易獲得了自由。趕快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愛德格又跑了起來。波爾也跟上前去。方凱斯卻並沒有離開。

  「如果說我想去的地方,那就是待在你身邊監視你。我可不想看見你從主人手裡逃跑後,又去接近莉迪亞。」

  愛德格沒有理他,逕直向立石跑去。

  接近後看得更清楚了。一塊漆黑的岩石孤零零地佇立在那裡。

  愛德格緊握寶劍。

  「喂,等一下!那個要真是入口,就只有被邀請的人才能進去。如果你心存邪念的話,就會和青亡靈們一樣成為被俘虜的亡靈!」

  方凱斯拚命抓住愛德格的手臂。

  「不要妨礙我。」

  「我不能眼看你變成亡靈!」

  「放手!」

  「……總能找到其他辦法的!你不覺得就這樣闖進去很魯莽嗎!」

  當然很魯莽,愛德格的確不可能被〞群島主人"邀請。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硬闖了。

  愛德格用力推開方凱斯。後者在岩石上踩滑了腳,撲通一聲掉下了湖。

  愛德格正打算舉起寶劍。

  「愛德格,住手!」

  莉迪亞的聲音清晰地在耳邊響起。

  愛德格環視四周,可哪裡都看不見她的身影。

  「莉迪亞,你在這嗎?」

  「求求你,放棄吧……,如果做了那樣的事,你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聲音好像是從立石的對面傳來的。

  「難道是那邊……?你在主人的夢裡嗎?」

  「不要到這邊來。愛德格,你去取解藥有什麼意義呢?回倫敦去吧。適合你的女性要多少有多少啊。」

  愛德格輕輕撫摸著漆黑的岩石表面。光潔平滑的石面上,清晰地映照出自己呆立著的身影。雖然看不見,但愛德格似乎感到莉迪亞就站在岩石對面的同一個地方,同樣在伸手觸摸岩石。

  和他一樣,她也一定在心中描繪著愛德格的身姿。

  期望再次與她在夢中相見的祈求一直沒有實現。但現在馬上就可以到她身邊了,他一定可以確定她的心意。

  你說喜歡上那個方凱斯,是真的嗎?

  「不要做傻事。」

  「我沒有做傻事。只想補償你的痛苦。因為我傷害了你。」

  「我……,沒有受傷啊。」

  「我欺騙了你。可以想像那個時候你對我有多麼失望。但現在好了,你再稍等一下,我很快就會拿到解藥。莉迪亞,請讓我滿足你當時的願望。」

  愛德格下定決心,重新握住了寶劍。

  「莉迪亞,快離開那塊岩石!」

  方凱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寶劍揮動了起來。

  湖面突然掀起滔天巨浪。飛濺的水花完全覆蓋了立石。

  手上傳來的感覺讓愛德格得知石柱已經被寶劍斬碎。可是水流的衝擊過分猛烈,愛德格下一刻便失去了知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22 10:07 AM

  第六章【泉水旁邊】

  〞你是不受歡迎的人。"

  黑暗中,什麼人在說話。

  〞夢境的入口作出了那樣的判斷。所以水流才襲擊了你。但是夢,夢境本身,卻選擇了迎接你進來……。"

  聲音似乎直接在腦中迴響。愛德格想要移動身體,卻力不從心,他睜開了雙眼。

  自己好像躺在湖岸上,耳邊傳來了水流的聲音。

  〞一定是因為你保護過主人的島。"

  「我,主人的島?」

  他的嘴唇蠕動著,虛弱地說道。

  〞是你趕走了那個英國騙子。"

  愛德格想起來了。這個聲音非常耳熟。

  「你是那個時候的少年嗎?……引導我去見老符咒師的人?」

  〞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知道以後,你就會殺死我嗎?」

  〞我只是想知道而已。我既不能殺死你,也不能救活你。因為我本身就不是活人。"

  活著的人和死去的人,對主人來說都是一樣的存在嗎?

  〞你是青騎士伯爵?還是災禍王子?我很想知道,但一直弄不明白。"

  「你希望我是哪一方?」

  〞我只是主人的夢,主人什麼期望都沒有,所以我也是同樣。主人的形象正如人們所期盼的,一直保持不變就可以了。"

  「那麼……,主人會繼續沉睡嗎?」

  〞會的"

  少年突然消失了。

  與此同時,愛德格透過眼簾感到了光亮。

  耳邊響起了莉迪亞的聲音。可以確定她就在身邊,她柔軟的髮絲滑落了下來,輕輕搔動著他的耳際。

  「愛德格,要挺住啊!」

  莉迪亞一直在不停呼喚躺在草地上的愛德格。但是他完全沒有反應。

  她把手覆在他的臉頰上。感覺溫度比平時要冰冷得多。

  她擔心得要命,貼近臉想要感覺他的呼吸。忽然他的身體活動了起來,嘴唇碰到了她的臉頰。

  「哎呀!」

  莉迪亞嚇了一跳,連忙坐直了身體。

  他睜開了眼睛,灰紫色的瞳孔熱切地凝視著莉迪亞,滿足地微笑起來。

  「真的是你,還是我平時的莉迪亞。」

  看到他那個樣子,莉迪亞的臉頰不由得發起燒來。她怕他會聽到她劇烈的心跳,害羞地避了開去。

  她那試圖保持安全距離的嘗試完全沒有奏效。愛德格唰地坐起來,捉住了莉迪亞的手。

  「這個地方,已經是夢裡了嗎?」

  「……是夢裡,沒錯喲。」

  「我不要和你分手。」

  莉迪亞想要掙脫她的手,卻被愛德格死死抓住不放。

  「那個,你又在做任性的事。還好被放進來了,不然很可能會死掉的啦。」

  莉迪亞試圖改變話題。

  「你在擔心我嗎?」

  「什麼,那個……」

  「我一直在害怕,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不要再為我冒險了。我聽說你登上了青亡靈的幽靈船,才急忙趕來夢中……。是格魯比帶我一起來的。」

  「格魯比?他在哪裡?」

  「那個,這裡他進不來。我只是一個人到處亂走,後來在旁邊的山岡上看見了立石,才走過來,就聽見了……你的聲音。然後你就突然出現在這裡。」

  他伸出手臂,輕輕抱住了莉迪亞的頭。

  「這樣子感覺好實在,幾乎不敢相信你是在夢裡。」

  莉迪亞驚慌起來,立刻態度堅決地推開了他。

  已經不是他的未婚妻了。必須讓愛德格放棄尋找解藥。

  即使被那樣拒絕,愛德格也沒有介意。他或許以為莉迪亞像平時一樣,不過是在害羞而已。

  他站起身來,又很自然地拉著莉迪亞的手扶她站起來。

  愛德格的動作象流動的空氣般輕柔,好像在對待一位公主,而不是自己珍視的戀人。他似乎注意到了莉迪亞的不安,伸出手來果斷地握住了她的手。

  已經不是他的未婚妻了。

  莉迪亞邁步向前走去,同時掙脫了被他握住的手。

  愛德格看了她一眼,但一句話也沒說。

  石柱孤零零地立在草地上,左右都是同樣的風景,不清楚該向那邊走。平坦的草原一眼望不到邊。

  天空非常藍,空氣給人十分清新的感覺。

  主人的夢中看不見任何可怕的東西,只有那過分寬廣單調的景色,微微帶給人一種壓迫感。

  「我們這是去哪兒?」

  走了一陣之後,莉迪亞總算想起了這個問題。

  「去找主人的泉水。你只要喝了從那裡湧出來的水滴,傷馬上就能醫好的。」

  「發現了泉水又能怎麼樣。這可是主人的夢裡喲。我們不可能把夢裡的東西帶到現實去。」

  「只要主人覺醒,他的夢就會與現實世界連接吧?」

  「不行!如果發生了那樣的事,群島會陷入一片混亂的!」

  「只要我活著,群島的災禍就是無法避免的。邪惡妖精的力量已經蔓延開了。而且饑荒和瘟疫不是早就把島上搞得一片混亂了嗎?」

  「雖然現在也很嚴重,可是總不能讓它更加惡化。」

  「那是他們自作自受。」

  愛德格強硬地斷言道。

  他停下腳步注視著莉迪亞。

  「莉迪亞,我們不可以同情馬齊魯家族。這點你也是贊成的。我確實帶著王子的記憶,可是我既沒有打算在島上聚集邪惡妖精,也沒有挑起搶奪王位的戰爭。餘下的問題,不應該由群島上的居民自行解決嗎?」

  他忽然把莉迪亞拉進懷裡緊緊抱住。

  緊箍在背上的手臂充滿著強勁的力量,莉迪亞嚇了一跳。

  「更何況他們為了得到你,不惜用欺騙的手段把我們捲進來。」

  她的臉被緊緊地壓在他的胸膛上,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他的擁抱一向很溫柔。總是靜靜地把她攬在懷裡,幾乎像怕傷到她一樣輕輕地抱著她。

  可是現在莉迪亞卻被鎖在從未體驗過的強勢擁抱裡,甚至可以聽見自己雷鳴般的心跳。

  「我們只不過想離開這裡。只為達到這個目的做必要的事就好了。馬齊魯家即使被捲入麻煩,也是他們自己的事吧?」

  「……愛德格……」

  她想要好好地感覺他。希望自己能抱住他。但最後莉迪亞還是抑制住了這個衝動。

  「就算我們和馬齊魯家的利益不一致。難道就不能彼此不加干涉地和平相處嗎?你說不可以讓他們成為犧牲品。但是,我們成為犧牲品就行了嗎?這不是很不公平嗎?」

  「愛德格……,就算得到解藥,我也不會喝。你沒有必要去取的。」

  「到那時你說不定就會想喝了。」

  「什麼……」

  「而且你,其實並不想從我懷裡逃開吧。」

  莉迪亞突然意識到,愛德格不知何時已經放鬆了力量。可她的身體仍然倚靠著他。

  她正在不知所措時,一個吻忽然落在了耳邊。他伸出手撫摸她的頸項。莉迪亞不由自主地仰起了頭。於是一連串的吻雨點般落在她的臉頰和眼簾上。

  已經決定與他分手了,不可以再做這樣的事。

  雖然這樣想,但她卻沒有推開他的力量,嘴唇重疊的感覺讓她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

  他再次緊緊地把莉迪亞攬入懷裡。

  那溫柔又有些粗暴的親吻,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

  下面要說的話很快被堵住了。唇上感到了一陣甜蜜又輕微的咬嚙,然後他的嘴唇離開了她的。

  「我們已經……」

  「你還是愛我的。」

  愛德格伸出雙手捧住莉迪亞的臉頰,帶著十分確信的表情低語道。

  「那個」

  「如果你真的喜歡上了別的男人,不可能這樣接受我。你只允許我一個人的親吻,說喜歡方凱斯的話是謊言。」

  「……不是的。」

  莉迪亞終於從愛德格的手臂中掙脫出來,一隻手按在脖頸上。

  被方凱斯吻過的痕跡還殘留著。每次看見那個明顯的痕跡,甚至每次想起它,都會讓莉迪亞心亂如麻。

  她倍感恥辱,自己已經失去像以前一樣喜歡愛德格的資格了。

  「其實我,……並不是你喜歡的那種單純的女孩子。這麼說是因為……,不只是你,我也接受過方凱斯的吻。」

  愛德格顯然沒有相信,他用力搖了搖頭。

  「是他強迫你的。」

  「……痕跡那麼久都沒有消失……。他沒有強迫我。每次看見它,胸口都變得很熱。明明不是你的吻,但是……」

  愛德格死死盯住她用手按住的脖頸。不知在想些什麼,他一定對莉迪亞徹底失望了吧。

  雨水一滴滴地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不知什麼時候,烏雲佈滿了天空,愈來愈密的雨點兒打濕了莉迪亞的睫毛,嘴唇和長髮。

  「找個地方避雨吧。」

  愛德格抬頭看了看天空,默默地轉過了身。

  *

  方凱斯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湖邊上。那個叫波爾的青年也倒在附近,他馬上喚醒了波爾。

  兩個人都沒有受傷,只是艾歇爾巴頓伯爵已經不見蹤影。

  波爾著急地沿著湖畔到處尋找。可是哪裡都看不見伯爵的蹤跡。

  方凱斯沒有興致配合波爾,一個人坐在地上。

  岩石形成的小路和剛才看到的一樣延伸到湖心。石柱也矗立在原處。

  雖然距離遠看不太清楚,不過好像並沒有被毀壞的痕跡。

  也許愛德格的寶劍沒能斬碎它。

  可當時確實有一道巨大的波浪向他襲去。

  因為愛德格對〞群島主人"來說是不受歡迎的人,所以此刻已經躺在湖底了嗎?

  會有他進入了立石對面的可能性嗎?

  與莉迪亞在一起的可能性呢?

  方凱斯一邊苦苦思索,一邊直覺地感到愛德格應該還活著。

  無論是「群島主人」還是「災禍王子」,都無法拆散他和莉迪亞嗎?自己有那樣的想法還真是可笑。

  雖然想得到莉迪亞,可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無論如何也敵不過愛德格。

  就連愛德格在夢中的親吻,莉迪亞也會用全副身心來接受。以至於在肌膚上和血液裡留下了印記。

  方凱斯對那樣的戀愛完全沒有經驗,更無法理解女性的內心。

  他正想歎氣,忽然背後有人搶先歎了口氣。

  波爾好像已經繞了湖畔一周,剛剛無精打采地回來了。

  他像方凱斯一樣往地上一坐,抱住頭一動不動。

  「喂,伯爵的復仇是怎麼回事?」

  作為愛德格的朋友,方凱斯對波爾這個青年有無數問題想問。

  「這不是我該說的事。」

  「那個傢伙難道和王子戰鬥過嗎?他不是屬於那個組織,而且變成了繼任者嗎?他對莉迪亞隱瞞了一切,所以才會……」

  「不是的。莉迪亞小姐對伯爵的過去和苦難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完全理解。」

  波爾好像十分瞭解一樣斷言道。

  方凱斯簡直無法相信。

  波爾看上去是那麼善良的一個人。

  連靈魂都肯出賣給魔鬼的愛德格,總是一意孤行,不肯聽人勸告。為什麼會使得波爾那樣的人對他死心塌地。

  「你也和莉迪亞一樣嗎?全部瞭解伯爵的過去和苦難。」

  「也許並不是全部。但是我被伯爵救過好多次,我為他感到非常驕傲。」

  「驕傲?喂,他要我做他的奴隸呢。雖然我在他眼裡,是想爭奪莉迪亞的礙事的男人。被他討厭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這樣做太不紳士了。」

  波爾一臉詫異地看著方凱斯。

  「伯爵那是在救你。」

  「多虧他我才沒變成船底的骸骨嗎?哼,要是他真有心救我,馬上解開繩索就行了吧。他還指望我被那樣虐待後對他表示感謝嗎?」

  「馬上解開繩索的話,你又會成為青亡靈的奴隸的。現在也一樣,你一旦被他們找到就會永遠失去自由。」

  方凱斯聽到波爾的話,不禁睜大了雙眼。

  「什麼,是真的嗎?」

  他急忙站起身來沿著湖畔轉來轉去,忽然快速躲進岩石陰影裡。

  「是那些傢伙!」

  「什麼?」

  方凱斯一邊把波爾也拉進岩石後面,一邊飛快地解釋道。

  「那是青亡靈的夥伴。萬一被他們發現了,我們都要變成骸骨了。」

  「快想想辦法吧!」

  說起來倒輕鬆。

  「你沒有辦法轟走那些傢伙嗎?」

  「這,這個,我只是伯爵的跟班而已……」

  一旦愛德格不在,兩個人就會一起被抓去做奴隸嗎?

  青亡靈們漸漸走近。已經能聽見嘈雜的說話聲。

  他們似乎是感到了剛才的大浪引起的洞窟振蕩,想看看是怎麼回事才進來的。

  這個樣子早晚會被發現。

  「怎,怎麼辦?」

  「逃跑啊!」

  方凱斯拔腿就跑。波爾連忙跟在後面。

  (喂,那不是人類嗎。)

  他們馬上就被青亡靈發現了。

  (那位大人不在。只有那兩個奴隸。)

  (就是說我們可以去抓他們了?)

  「開什麼玩笑。」

  方凱斯詛咒著逃進了一個狹窄的洞穴。

  他們拚命向裡跑。亡靈們在後面緊追不捨。

  「有岔路!」

  萬一闖進死胡同就糟了。

  「這邊!」

  正在這時,一個女性的聲音響了起來。

  「蘿塔?」

  波爾循著聲音跑過去。方凱斯也跟在後面。蘿塔正在向他們招手。

  「你認識蘿塔嗎?」

  「是啊,你也是?」

  「走這邊喲。從這裡上去就能到外面。」

  「哦,青亡靈還在後面追呢。」

  波爾回頭看了看,著急地說。

  「方凱斯,你是族長的兒子吧!竟然不知道擊退這些怪物的方法嗎?」

  「我知道!不,我不知道!」

  「到底要怎麼做啦!」

  即使在逃跑中,方凱斯和蘿塔還是在不停地拌嘴。

  「只要說出〞致命一擊的話"就行了!但是我不知道那是句什麼話!」

  「哈?沒用的傢伙!」

  「好像是句押韻的話。我就知道那麼多了。」

  「押韻……那是什麼?」

  蘿塔不解地歪著頭。

  「那個,……我對詩詞這種東西一直很頭疼啦!」

  「詩詞?波爾,你應該很擅長這個吧?」

  「啊,是的,其實……,我也沒什麼才能。」

  「喂,方凱斯,說出〞致命一擊的話"需要才能嗎?」

  「眼下,只要有破壞力就好了!」

  「靠你了,波爾!」

  「可是,那個,創作是需要靈感的……」

  「只能試試看了不是嗎?」

  幾個人還在跑個不停,但是協商已經終結了。糊里糊塗被委託了重任的波爾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臉色變得越發藍了。

  「快想出點什麼吧!」

  看到青亡靈越追越近,方凱斯急忙催促道。

  波爾下定決心站住了腳。轉過身來面對追捕他們的青亡靈。

  可就在他剛要開口的一瞬間,頭頂上一束強光射了進來。

  原來洞穴正上方有一個空洞,外邊雲開霧散忽然放晴,陽光就向洞窟中一古腦地傾注下來。

  被陽光照到的青亡靈發出了呻吟聲。

  他們連忙調轉方向,互相碰撞著擠作一團,爭相跑了回去。

  隨著青亡靈的身影從視野中消失,迴響在洞穴裡的嘈雜人聲也跟著平息下來。

  「成功了,波爾!你好厲害!」

  愣在那裡的波爾被蘿塔一把抱住。

  「我還什麼都沒說,怎麼就……」

  波爾全身無力地靠在巖壁上嘟噥著。方凱斯忽然覺得很可笑,他往地上一坐,忍不住大笑起來。

  *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緊接著轟鳴的雷聲撼動了空氣,莉迪亞不由得摀住耳朵合上了眼。

  「天色變亮了,雨很快就會停的。」

  愛德格說著,從與其說是窗,不如說是被挖了個四方孔洞的牆邊走開,來到離莉迪亞稍遠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雨下起來後不久,二人就發現了這座孤零零建立在草地上的小屋。那是座很常見的帶稻草屋頂的石砌建築物,裡面空無一人。

  這裡是〞群島主人"的夢境。不可能有人類生活。這種地方居然會有小屋,實在是件很奇妙的事。不過莉迪亞總覺得也許這是主人款待他們的厚意。

  還是說,為了不讓他們去尋找泉水,所以想要把他們困在這裡呢?

  雨還是沒有停。

  莉迪亞告訴愛德格自己被方凱斯吻過之後,他一直和她保持著距離。

  似乎兩個人從前戀人般的親密已經不復存在。

  「冷嗎?」

  他還像往常一樣關心莉迪亞,凝視著她的目光也一點都不疏遠。他只是停留在手臂無法觸及的地方。

  「有一點。……你呢?不過現在的我不是真正的人。」

  「差不多吧。我既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熱。果然不是在現實世界裡呢。」

  莉迪亞壓抑住悲苦的心情微笑著。

  這樣就可以了,她勸自己道。只要說自己是真的想分手,愛德格或許就會對解藥死心。

  「雨再小一些,我就要出去了。」

  愛德格突然說道。

  「啊,去哪裡?」

  「當然是尋找泉水。你好好地回自己的住處去吧。……如果解藥到手了,我會托人轉交給你。喝與不喝是你的自由,你不需要考慮我。」

  莉迪亞忍不住站起身來。

  「為什麼?無論我說什麼,你也非要去拿解藥不可嗎?」

  「是的。」

  愛德格平靜地點點頭。

  「你覺得意外嗎?就算讓整片群島陷入危機,我也一定要達到我的目的。」

  他的眼神沒有絲毫動搖。

  「因為這是我的本性。」

  守護應該守護的東西,他就是那樣的人。而且,莉迪亞想到,因為他是貴族。

  甚至馬齊魯家也是一樣,統領氏族的主人,不得不為了自己的人民犧牲莉迪亞。

  愛德格因為同樣的原因戰鬥著。決不是為了自己,因為世間若僅剩下獨自一人,是不值得去守護的。

  他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所以才沒有被莉迪亞說服。

  想要制止愛德格的莉迪亞,也並不是在替這個群島考慮。一直就是這樣。

  「……可是,我不希望你接近王子。」

  已經不能再說喜歡他,所以只好那樣說。

  「那樣事情就難辦了呢。因為我即使是王子也想利用。況且如果你不在我身邊,我便失去了帶著王子的記憶活下去的意義。」

  莉迪亞在他身邊的時候,愛德格曾經好多次使用了王子的力量。

  結果她不能請求什麼,更無法阻止他。

  「莉迪亞,如果你真的留戀這個群島,一心想要守護它,我可以選擇消失。那樣既使主人覺醒,邪惡妖精也不至於得到過多力量吧?」

  莉迪亞心急如焚,不知不覺越來越靠近他。

  「消失是什麼意思?你自己都不在了,還想讓我喝藥?」

  愛德格望著站在面前的莉迪亞,向她伸出手又縮了回去。

  「你靠得這麼近,我快要忍不住強吻你了。」

  但他並沒有強迫她。

  愛德格仍然只喜歡莉迪亞一個。她卻對他說自己喜歡上了方凱斯。

  他聽說她接受了方凱斯的吻,會感到絕望嗎。

  莉迪亞羞愧地垂下了頭。

  「只要你能幸福,我變成怎樣都可以。不過,我還是要去取解藥。」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說過要盡力補償你的痛苦的。」

  那是他在立石旁邊說過的話。他說那是因為自己拋下莉迪亞的舉動傷害了她。

  可那明明是為了救莉迪亞的命才不得不做的事。她現在回想起來,那只是自己一時衝動才說出要回去的話。

  「你沒有必要補償什麼。」

  「我很後悔沒能滿足你的請求。所以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得到泉水的水滴。」

  「那個,不要那麼任性。」

  「我一直就很任性。你在我身邊應該很瞭解的。」

  莉迪亞突然沉默了。

  「也許那時的請求你已經不再放在心上,但如果我沒能得到解藥,就說明我對你做出的承諾,只是欺騙未婚妻的最低級的說辭而已。」

  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的莉迪亞,怎樣都無法說服愛德格。她終於明白了。因為當時的自己,有著更強烈的渴望,比起現在想制止愛德格的願望要強烈得多。

  正是那發自內心的請求震撼了他。

  而莉迪亞也終於明白了,被迫拋棄她的愛德格,心裡有多麼痛苦。

  無論莉迪亞給予他的感情多麼幼稚,作為戀人多麼遲鈍,愛德格都在用無止境的愛情包容著她。這就是為什麼他會苦苦尋找其它治療方法,又不惜一切代價去奪取解藥。

  對愛情還瞭解得很膚淺的莉迪亞,以為選擇分手是為了他考慮,可是這對他來說卻沒有任何意義。

  無論莉迪亞的心裡想著誰,愛德格也只是一心一意地努力去滿足自己拜託他的願望。

  莉迪亞體會到他的決心,卻仍然不知該怎麼辦,她雙手顫抖著交握在胸口,呆呆地立在那裡。

  愛德格站起身來,猶豫著向莉迪亞伸出手。卻只是簡單說了一句。

  「我走了。」

  他轉身向柵門走去。莉迪亞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屋外還下著雨,天空不時有閃電劃過。愛德格就要一個人出去了。

  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她討厭那樣的想法。

  但莉迪亞卻無法阻止愛德格。

  他冒著接近王子的危險,直到最後還抱著希望,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了。

  ……真的嗎?

  不是的,其實她只是害怕王子而已。

  愛德格或許以為從王子那裡得到的東西也能化為青騎士伯爵的力量。所以才一往直前。當然這或許不過是魯莽的行為,最後只會導致不幸的結果。

  真變成這樣的話……,就一起墮落好了。

  他所背負的詛咒和它所帶來的結果,要由兩人一起來承受。

  如果自己和他不能同時得到幸福,分別就毫無意義。

  我必須和他一起去。

  莉迪亞再也無法對他付出的感情視而不見。

  只要是莉迪亞真心想要的東西,愛德格就一定要得到,可她卻錯誤地選擇了逃避。

  應該與愛德格一起奮鬥,而不是阻止他。

  「愛德格!」

  他做什麼,自己也跟著做什麼,只要是他的期盼,就留在他身邊……。

  「愛德格,等等!」

  莉迪亞從小屋裡疾奔而出。衝進雨中追趕愛德格。

  他注意到了她,站住腳回過頭來。

  雖然還在跑著,但莉迪亞又猶豫起來。

  可以抱住他嗎?但是,自己對他說過喜歡方凱斯了。他會當她是個輕薄的女人吧。

  她想著想著,勇氣不知不覺消失了。

  剛要在他面前站住腳,雷聲突然在頭頂上轟鳴起來。

  「啊!」

  她立刻條件反射似地抱住他。

  莉迪亞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想要離開,可她的腰已經被愛德格的手臂緊緊攬住了。

  「……帶我回家吧!」

  趁自己再次迷惑之前,莉迪亞鼓起全身勇氣說道。

  時間一點點流逝,他的沉默逐漸讓她感到害怕。他的目光似乎在她的脖頸附近徘徊,她立刻意識到印在那裡的吻痕,那個地方又燒灼起來。

  因為在這裡的只是莉迪亞的意識,應該沒有可以看見的痕跡,可愛德格卻像全部看見一樣皺起了眉。

  「你終於選擇我了嗎?」

  他用異常平靜的聲音說道。現在的莉迪亞,已經不是從前請求帶她回去的莉迪亞了。

  莉迪亞自己並沒有變。不過對愛德格來說應該已經不同了吧。她意識到這個可能性,越發害怕起來。

  「你已經討厭我了嗎?」

  她戰戰兢兢地問道。已經對他說了喜歡其他人,事到如今一切都遲了嗎?

  「真變成那樣反而會輕鬆很多呢……不是嗎?我的心還是和以前一樣。」

  他認真地抱住她,可似乎還有一些保留。

  他只是保守地吻了她的額頭,是擔心莉迪亞會反悔,還是他的心裡仍然有隔閡?

  但是,回到他的身邊。莉迪亞已經不再迷惑了。

  如果愛德格得到解藥,莉迪亞卻一再讓他失望,等於再次將愛情從他身邊奪走,她決不可以這樣做。

  雨不久便停了,清澈的藍天又顯現了出來。愛德格和莉迪亞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

  他們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誰都沒有說話。

  愛德格走著走著,忽然注意到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天空上到處飄著卷積雲,這並不算奇怪。奇怪的是雲彩全部呈輻射狀流動開去。如果仔細觀察,天空盡頭的某一點像在沸騰一樣,不斷有雲彩翻滾而出。

  那兒就是主人夢境的中心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作為夢境起源的泉水,一定也在那附近。

  他感覺到被握住的手,望向莉迪亞。兩人四目相接,她浮起了羞怯的微笑。

  愛德格他再也不想放開它。

  他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可還是盡可能小心地握著她的手。

  像一對第一次挽起了手的戀人,一切都重新開始。他的眼中只有莉迪亞。

  愛德格急切地試圖找回從前的距離。如果她心中還殘存著疏遠的感覺,說不定會再次向方凱斯傾斜。愛德格對此十分恐懼。

  只要抓緊時間,就一定能奪回莉迪亞。

  方凱斯的事沒有什麼大不了。時間一久她就會全部忘記的。

  「愛德格,你看!」

  莉迪亞伸手指向前方。

  她的臉上泛起紅潮,眨著眼睛。愛德格好像發現了什麼一樣,緊盯著莉迪亞可愛的臉頰。

  「等一下,你在看什麼嘛?是那邊喲。」

  莉迪亞困惑不解,臉越變越紅,手指拚命指向前方,樣子十分可愛。

  「愛德格……」

  「那個比你還值得欣賞嗎?」

  「快看啦。」

  鼓起臉頰的莉迪亞也很可愛,不過她好像沒有真的生氣,愛德格終於轉頭望過去。

  一望無際的草原盡頭,依稀看得見一塊岩石孤獨地矗立在那裡。

  位置好像就在湧出雲彩的源頭正下方。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跑起來。

  接近以後才發現,那塊岩石巨大得看不見頂端,呈現出卵的形狀。繞著它走一周估計要花費數分鐘時間。

  孕育夢境的卵,主人的夢就是在這裡產生的嗎?岩石的形狀很容易使人產生那樣的印象。

  「聽說這就是夢的源頭。」

  「可是這裡面真的有寶石嗎?」

  岩石表面看上去和常見的灰色石頭一樣。而且也沒有什麼泉水。

  「愛德格,這邊有道很大的裂口。」

  莉迪亞把愛德格叫到岩石另一邊,卵形巨石上確實有一道裂縫。

  那道裂縫的寬度似乎可以容一個人走進去,縫隙在岩石內部繼續延伸著。

  「進去看看吧。」

  才向裡走出數步,風景就完全變化了。

  牆面象磨光的鏡子一樣,映出了愛德格和莉迪亞的身影。

  與岩石外側大不一樣,內側是由漆黑的石頭構成的。

  「這是……瑪瑙……?」

  那光滑的黑色表面,像用兩面鏡子對照一樣,映出了兩個人無數重影像。

  「愛德格,主人的寶石到底是什麼樣的?」

  愛德格忽然意識到莉迪亞已經不在身邊。她的身影隨著聲音瞬間閃現出來,卻只有鏡像而已。

  「莉迪亞,你在哪裡?」

  「這個……,我也不清楚,愛德格,你在哪兒呢?」

  岩石內部的裂縫錯綜複雜。只根據聲音的迴響,完全判斷不出莉迪亞在哪裡。

  「你留在原處不要動,我這就去找你。」

  「知道了。」

  瑪瑙中映出莉迪亞的身姿,愛德格努力睜大雙眼。感到好像有一瞬間看到了她牛奶糖色的頭髮。

  他的目光焦急地追隨著那個影像,可是很快又失去了它。

  愛德格忽然停住腳呆立在那裡。他注意到旁邊的石牆上映出了不屬於這裡的景物。

  那到底是什麼?

  他努力想看清楚。好像有幾個人影在蠕動著。

  黑色石面裡映出了聖人的雕像,是教堂一類的地方。

  一群身著黑衣的男女圍在一副棺木周圍痛哭著。

  那是葬禮嗎?是誰的葬禮?

  愛德格感到一陣頭暈,忽然發覺自己已經被拉進了幻像中。

  自己正在慢慢向棺木走去。

  他一邊走近,一邊試圖在人群裡尋找熟悉的面孔。可是誰的臉都看不清楚。

  立在棺木旁邊的人把頭轉向了他。這次愛德格清楚地認出了那張臉。

  是克魯頓教授……。

  難道說。

  『都是因為你。』

  教授對愛德格的話語裡充滿責難。

  『你,……說要守護她的誓言全部都是空話!』

  莉迪亞?都是因為我?

  『那個孩子,寧願與你一同墮落……。哪想到她只是被你利用了而已!』

  被我利用?說什麼蠢話。

  他正要跑到棺木跟前。幻像忽然消失了。

  僅僅是幻覺而已嗎。那是他自己的想法作孽。還是主人的意圖呢?說不定這是主人趕出不速之客的方法。

  不管怎樣,一定要盡快找到她的位置,愛德格又開始走起來。

  瑪瑙的巖壁再一次吸引了他的目光。

  仍然是在教堂裡,但愛德格感到氣氛似乎與剛才不同,他隨即看見了莉迪亞的背影。

  莉迪亞穿著婚紗。可在她身邊的男人卻不是愛德格。

  男人的一頭紅髮清晰可見,還套著蘇格蘭短裙。

  方凱斯?

  莉迪亞凝視著那個男人,露出滿溢著幸福的微笑。

  她偷偷地合上眼等候誓約的親吻。

  那本是從不會對愛德格以外的人顯示的表情。哦,原來方凱斯也見過了嗎?

  這個幻像到底意味著什麼?是〞群島主人"製造的幻覺?還是預示著未來?

  那一切像是在說,愛德格並不能帶給莉迪亞幸福。等著他們的只有不幸的結局,他開始不安起來。

  「莉迪亞!」

  他禁不住對鏡中的她放聲大呼。

  可那個幻像似乎不容愛德格插足,慢慢地消失了。

  「愛德格,我在這裡。你看得到我嗎?」

  莉迪亞回應道。他找到莉迪亞。稍稍放下了心,但不安並沒有消失。

  也許僅僅是幻覺而已。但不管怎樣,依靠邪惡妖精的魔力得到的解藥,真的能照亮莉迪亞的未來嗎?

  「愛德格,這裡面很亮。好像看得見橘色的光。」

  「莉迪亞,不要動!」

  莉迪亞被強烈的好奇心驅使,只是稍稍探著頭想看看裡面。但是她這樣微微一動,又從愛德格的視野裡消失了。

  愛德格連忙加快腳步跟上去,瑪瑙牆深處,閃爍的橘色光芒立刻呈現在眼前。

  莉迪亞一定在那邊沒錯。愛德格朝著亮光急行。

  剛剛穿過了瑪瑙圍成的隧道,就來到了四周覆滿橘色礦石的地方。

  「這個,是紅玉髓?」

  「父親大人是這樣說的。」

  是莉迪亞的聲音。

  「瑪瑙和紅玉髓都是玉髓的一種。碧玉和血石則同屬於綠石英(prase),它們在蘇格蘭地區從很早以前就被當作貴重的寶石。」

  那樣說來,填滿玉髓石的卵是〞群島主人"夢境的起源。主人的魔力將善惡同時凝結在這裡,作為向人世出讓群島的代價。

  一旦主人覺醒,製造夢境的卵就會消失,魔力將遍佈整個群島,那是人類的雙手所無法控制的。

  愛德格沉思著環視四周。紅玉髓的柱子重疊林立,在空洞的最深處,莉迪亞正呆呆地望著洞頂。

  「莉迪亞!」

  愛德格立即向她奔去,莉迪亞發現他後也向這邊跑來。

  可就在那時,一個黑影忽然飄落在莉迪亞眼前。

  「格魯比!」

  「太好了,終於找到你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

  「誰知道。恐怕是和伯爵還有〞王子"的記憶一起進來的吧。主人既然連那個傢伙都放了進來,還有什麼是不可以侵入的呢?」

  格魯比說完就幻化成黑馬的姿態,伸出鬃毛捲起莉迪亞往背上一放。

  「你幹什麼,快放下莉迪亞!」

  愛德格出言制止,但格魯比只是瞥了他一眼。

  「爛伯爵,已經沒有時間了。不可以讓莉迪亞離開肉體太久哦。」

  「等等,格魯比,再待一會兒。我好像聽見水聲了。」

  聽到莉迪亞的話,愛德格立刻凝神靜聽。確實,什麼地方似乎傳來了微弱的水聲。泉水一定在附近。

  「莉迪亞,我馬上就能拿到解藥了!」

  愛德格朝水聲奔去。

  「還想去拿解藥?真的假的!喂莉迪亞,你不是來制止他的嗎?」

  格魯比的聲音傳入了耳朵。

  「是這樣的,我決定了,只要是愛德格期盼的,就是我的願望。」

  「那個傢伙變成王子也無所謂嗎?」

  「就算他真的會變成那樣,我也願意留在他身邊。」

  和王子?

  莉迪亞連那樣的可能性都考慮到,並且做好思想準備了嗎?

  愛德格不停地奔跑著,但腦海裡總是浮現出瑪瑙洞窟裡看到的幻影。

  如果留在愛德格身邊,莉迪亞的未來會變成那樣嗎……。

  不會的。愛德格打算把自己的全部幸福都獻給她。

  他不是王子。

  他追逐著水聲穿過了紅玉髓的空間。不知什麼時候,前方已經沒有道路了。

  不清楚怎麼回事,水聲一直在周圍迴響,可是走到近旁,卻哪裡都看不到泉水。

  煩躁不安的愛德格忽然注意到腳下的巖盤呈現出深邃的水色。

  是清澈的水被陽光照射的時候顯示出來的那種鮮明的綠色。

  愛德格俯下身觸摸腳下的岩石。

  「……是綠石英嗎?」

  聽莉迪亞說,那是玉髓石的一種,是與紅玉髓和瑪瑙同樣種類的石頭。

  他把耳朵貼在綠石英巖上,似乎聽見了水聲遠遠地從腳下伸展的巖盤中傳上來。

  泉水是從這地底深處湧出來的嗎?

  「泉水已經枯竭了。」

  愛德格循聲望去。

  是方凱斯。波爾和蘿塔也和他在一起。

  「伯爵,幸好你平安無事!」

  波爾正要跑過去,卻被蘿塔攔住了。方凱斯則緊盯著愛德格抽出了佩劍。

  「已經枯竭了,那是怎麼回事?」

  愛德格向方凱斯還以充滿鬥志的目光,招來梅洛歐寶劍握在手裡。

  「聽帕特裡克說,泉水很久以前就石化了。主人強大的魔力一點點化作結晶,將自己的夢境封閉在殼裡持續沉睡。那是在遙遠的從前,作為向人類讓出群島供他們居住的契約。水聲不過是主人的記憶而已。」

  「……是這樣嗎,可是主人的夢境卻產生了裂縫。所以青亡靈之類的惡魔才會逃逸出來,感覺夢的結晶正在瓦解呢。」

  愛德格遇到的符咒師說,主人夢境的外殼已經完成了,不過現實恐怕不是那樣的。

  邪惡妖精把〞災禍王子"的誕生做為契機,增強自己的力量,持續給群島帶來壞的影響。

  這種情況反過來越發削弱了主人睡眠的力量。

  「應該還沒有全部石化。因為主人夢境的外殼還沒完成。也許還有泉水殘留在這片岩石底部。」

  「這片岩石?萬一主人覺醒了怎麼辦!」

  「如果主人覺醒,泉水的水滴就能到手了。」

  方凱斯咬牙切齒地說。

  「我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這是我們高地人的島!」

  方凱斯衝了過來。愛德格抽出寶劍架住他的攻擊。鋼刃重重地互相撞擊。

  愛德格一劍卸開方凱斯的力量。方凱斯連忙穩住身體,又重新握住佩劍擺起了架勢。

  「你要是真的為莉迪亞著想,就不要去做那種事!」

  「很好。你是要我眼看你使用卑鄙手段把她從我身邊奪走嗎?」

  「我才沒有作什麼卑鄙的事……」

  「你沒有對定了婚的她,做出無理的事讓她傷心和困惑嗎?」

  方凱斯好像被弄糊塗了,可是他馬上醒悟過來揚起了眉。

  「你是說吻痕的事嗎?……那是我為了破壞你們的關係撒的謊,如此而已。」

  「謊言……真的嗎?」

  「是的。她頸部的痕跡,是在夢中相會的人留下的。只不過我……,討厭莉迪亞總是對那個傢伙念念不忘,才對她說是自己弄的!」

  夢中?

  難道說,他想起來了。可是他沒有碰到她現實中的身體,可能會發生那樣的事嗎?

  但愛德格很快就明白了。吻了莉迪亞的只能是自己。

  莉迪亞一定也沒有料到夢中的經歷可以留下痕跡。因此才對方凱斯的話深信不疑。

  愛德格竭力保持鎮靜,頭腦中熱血上衝。

  方凱斯沒能得到莉迪亞的心。他惱恨自己居然會因為吻痕的事失去自信。

  現在愛德格明白了那個印記是夢中的自己留下的,不由得感到一陣輕鬆。

  全怪眼前這個混蛋。

  「我無論使用怎樣的手段,寧可毀掉你們的氏族,也要奪回莉迪亞。」

  「你不覺得這是在折磨莉迪亞嗎?她是與善良妖精親近的妖精博士。可是你卻害她不斷沾染邪惡妖精的魔力。你難道不為她將來的幸福考慮嗎?」

  霎時間,瑪瑙牆中映出的幻影,重又浮現在愛德格腦海裡。

  方凱斯看準時機猛攻過來。卻遲了一步被對手避開。

  揮舞中的劍撞到了紅玉髓柱子,亮閃閃的橘色光芒立刻四散飛濺。

  「不是的,方凱斯!那也是我的願望!」

  莉迪亞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方凱斯連忙收回他的劍。

  「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我願意和愛德格一起忍受痛苦。」

  坐在格魯比背上的莉迪亞,從紅玉髓的洞頂俯視下來。

  可方凱斯卻沒有發現莉迪亞,他一面東張西望一面回答道。

  「莉迪亞,就算伯爵變成王子也無所謂嗎?如果他破壞了這裡,不管是不是他的期望,這片群島嶼都將會變成邪惡王子的老巢!」

  但是愛德格並不想利用那個地位。他一直沒有被控制。

  這柄寶劍所擁有的力量,愛德格也只在不得已時才會使用。除非變成與妖精魔力有關的事態,他盡量避免去使用它。

  他現在也只是因為不想失去莉迪亞。才想要得到泉水的水滴。

  「愛德格,我沒關係的……」

  愛德格抓住方凱斯分心尋找莉迪亞的機會,與他保持著距離,看準腳下的綠石英巖揮起了寶劍。

  「你……這樣做會後悔的!」

  後悔?

  愛德格禁不住停了手。

  我真的會後悔嗎?

  〞都是因為你"

  教授說道。

  他決不可以感到後悔。

  〞那個孩子,甘願與你一同墮落……"

  莉迪亞真的會那樣想嗎?

  忽然意識到這種可能性,令愛德格驚愕不已。

  莉迪亞向他提出分手,卻又再次選擇和他在一起。

  莉迪亞完全沒有變心。她從未接受過愛德格以外的男人的吻,也從未對其他男人動心。

  正因為這樣,她才會選擇跟隨自己。與他一同背負〞王子"的宿命,甘願飲下罪孽的苦酒……。

  到了這種地步,還能說自己是為了莉迪亞嗎?

  他不過是為了個人的快樂不是嗎?

  保護莉迪亞,應該是比什麼都重要的事。怎麼可以讓她受苦和傷心呢。

  愛德格手中的寶劍顫抖起來,鬥志漸漸喪失了。

  方凱斯卻以為愛德格馬上要斬碎石英巖,立刻向這邊撲來。

  「住手,方凱斯!」

  方凱斯看到驚呼的莉迪亞輕飄飄地在空中飛,好像要落到愛德格身邊一樣。

  但他絲毫不打算放緩攻勢,竭力試圖阻止愛德格斬下去。

  方凱斯的劍瞬間迫近了鬥志全消的愛德格眼前。

  「愛德格!」

  莉迪亞的驚叫聲響徹了洞窟。愛德格完全沒有避開的念頭,腦海裡滿是同一個幻影。

  是莉迪亞面帶笑容迎接的那場婚禮。

  那麼說來,那個時候,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不會在意的。你選誰作丈夫都沒有關係,我會自行消失。

  對不起,莉迪亞。

  帶你回家的約定,我已經無法遵守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22 10:08 AM

  第七章【若從淡淡的夢中醒來】

  對不起,莉迪亞。

  好像聽見了愛德格的聲音。

  你應該做一個幸福的人。成為被妖精們愛戴的妖精博士,不可以讓你與我一起墮落。所以……

  不要……,愛德格,不要扔下我!

  莉迪亞的呼喊聲漸漸遠去,她突然睜開雙眼。

  油漆的屋頂映入眼簾。小窗緊緊關閉著,從縫隙裡透入的陽光灑在床簾上。

  屋角的橡木桌子上,放著幾冊為了排解寂寞而閱讀的書。

  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馬齊魯家的房間。

  從夢中醒來的莉迪亞,伸手擦去額上的汗,低聲呼喚著那個念念不忘的名字。

  「喂,你醒了嗎?」

  窗簾輕輕晃了一下。窗戶仍然是關著的,可是格魯比已經托著腮坐在床邊了。

  「我還在擔心你滯留在剛才的夢裡,醒不過來了呢。」

  夢中愛德格和方凱斯戰鬥的景象還記憶猶新。

  愛德格想要打碎綠石英的巖盤,使它化為泉水,而方凱斯竭力阻止了他。

  在那以後……。

  莉迪亞沒能看到後面的事。格魯比強行帶走了她。

  「你一直在睡著喲。活動身體還很困難吧?已經過去半天了,你的意識終於回來了。」

  莉迪亞想要支起身體,正如格魯比所說,活動很困難。身體好像還不習慣剛從夢中溜出的意識。

  「格魯比,愛德格怎麼樣了?」

  莉迪亞努力抬起身子,向格魯比問道。

  「我只顧急著帶你回來了,其它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格魯比閃爍其詞地說,是不想讓莉迪亞知道愛德格發生了什麼事嗎?

  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的愛德格,看起來好像完全沒有反抗和迴避攻擊的意圖。

  可方凱斯卻好像是在拼盡全力地阻止愛德格。

  莉迪亞越想越怕,伸出雙手抱緊了肩膀。

  「啊,麻煩的傢伙來了。一會兒見,莉迪亞。」

  格魯比忽然消失了。緊接著響起了帕特裡克的敲門聲,莉迪亞連忙把掛在床邊的寬上衣抓在手裡。

  「帕特裡克先生,如果您要見小姐,請稍等一會……」

  帕特裡克卻毫不理會地徑直走到莉迪亞床邊,凱莉緊追在後面。

  「對不起失禮了。不過我是來傳達對莉迪亞小姐來說最重要的消息的。」

  「……是什麼。」

  「艾歇爾巴頓伯爵的死訊。」

  凱莉聽見這個消息屏住了呼吸。莉迪亞則僵在那裡一言不發。

  「是誰……怎麼會那樣?」

  過了一會,她總算發出虛弱的聲音。

  「方凱斯先回族長家去了。他阻止了艾歇爾巴頓伯爵破壞主人的夢境,也是為了這片海峽諸多小島的利益。總之,〞群島主人"的夢境得到了保護。」

  莉迪亞在夢裡看見的景象,如果是真的,那麼結論只有一個。

  「方凱斯,愛德格……?」

  自己最怕發生的事居然變成了現實。

  那時愛德格一定毫無防備地承受了方凱斯的劍。只是想像一下那個情景,就讓莉迪亞顫抖不已。

  「他是作為馬齊魯家族的下任族長,為保護群島而戰鬥。僅此而已。」

  「那樣的事……我不想聽!」

  「死的要是方凱斯,你就不會這麼悲傷了吧?」

  「……好可怕,為什麼要這麼說?」

  她不想看見任何人爭鬥。更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恨不得方凱斯死掉,莉迪亞本想要留下來拚命制止兩個人。

  但是僅僅身在夢中的莉迪亞,卻無法干涉方凱斯。

  她能夠觸碰的,就只有愛德格一個人。

  一定是因為只有愛德格,才是和莉迪亞靈魂相通的人吧。

  她下意識地伸手觸了觸頸部。

  方凱斯說他撒了謊。

  這個印記,是那個時候夢中的愛德格留下的。

  雖然很驚奇,但是她輕易地就理解了。一想起這件事,胸口又是一片熾熱。

  無論什麼時候,莉迪亞心中都只有愛德格。從前是,今後也一樣。

  是的,愛德格……。

  「……我不相信……」

  莉迪亞小聲說道。

  「帕特裡克先生,你又打算欺騙我吧?」

  帕特裡克臉上的古怪表情好像隱藏著什麼,他開口說道。

  「伯爵已經全部放棄了。不管是奪取解藥,還是帶你回去。他應該是想把自己與王子一起埋葬吧。因為那是作為青騎士伯爵的驕傲。」

  所以他才對莉迪亞道歉嗎?那個時候的愛德格,看起來確實好像做好了那樣的思想準備。

  雖然這樣想,可她還是無法相信。

  「方凱斯……為什麼不在這裡?」

  「我想是因為他現在沒有勇氣見你吧。」

  所以才叫帕特裡克來報告嗎。

  莉迪亞默默垂下頭了。

  帕特裡克走後,莉迪亞一個人離開屋子。糊裡糊塗地沿著岬角漫步,心裡想著愛德格。

  〞不可以與我一起墮落……"

  他在最後關頭,停止了使用邪惡妖精的魔力。

  寧可利用王子的記憶,也要完成跟莉迪亞的約定的他,卻又為了比約定更重要的,保護莉迪亞的誓言,選擇了與她分離。

  是因為他決定不把莉迪亞捲入自己所背負的詛咒嗎?

  無論什麼時候,真正用心良苦的,都不是莉迪亞而是愛德格。

  莉迪亞總是到最後什麼都不能做。

  她離不開他,卻既無力在他身邊保護他,又不能回報他的愛情。

  莉迪亞的身體承受著海風,她對自己沒流一滴眼淚感到十分驚奇。

  就算傷勢痊癒,也見不到愛德格了,這是真的嗎?

  她仍然無法相信。

  必須用自己的雙眼確認。

  莉迪亞還是愛德格的未婚妻。即使還沒有結婚,也應該以家人的身份去確認他的生死。

  主意已定,她迅速轉身跑了回去。

  *

  愛德格閉上雙眼的一瞬間,看到格魯比似乎還在紅玉髓巖洞頂端。

  格魯比接著就強行帶著莉迪亞消失了。與此同時,愛德格垂下了握著寶劍的手臂。

  眼看方凱斯的劍就要斬向自己。

  他並不想死。只是剛剛意識到自己不能為莉迪亞做任何事,根本沒有產生躲避的念頭。

  正在那時一個黑影跳到眼前。

  下一個瞬間,方凱斯的劍已經被遠遠彈飛了。

  「雷溫……」

  褐色皮膚的少年,好像對劍鋒劃過的血淋淋的手臂完全沒有感覺,他開始對失去了武器的方凱斯拳打腳踢。

  方凱斯的臉上寫滿了驚愕。被無情地痛毆一頓之後,那個體格健壯的高原男人連站都站不穩了。

  「雷溫,已經夠了!」

  愛德格連忙制止他。雷溫出乎意料地立刻停了手,答應道「是」,冷靜地退了下去。

  他好像沒有把那個傢伙完全打垮。最近雷溫已經變得相當善解人意。

  「愛德格大人,對不起我來遲了。」

  方凱斯試圖爬起身來,雷溫和愛德格回頭看了看。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尼可先生帶我來的。」

  尼可的尾巴在柱子後搖了一搖。

  愛德格解開領帶,包紮在雷溫浸透鮮血的手臂上。

  「抱歉,我本該避開的。」

  否則雷溫不會為了擋住方凱斯的劍負這樣重的傷。

  「沒什麼,一點擦傷而已。」

  波爾向方凱斯伸出手,打算扶起他。

  一直在遠處觀望的蘿塔忽然開了口。

  「雷溫和尼可,你們不是比我先進入夢中的嗎,怎麼會來遲了?」

  「有些迷路了。但是多虧了尼可先生和血石才找到這裡來。」

  「雷溫,波爾和我被青亡靈帶走以後,你去找尼可幫忙了嗎?」

  雷溫莫名其妙地點點頭。

  「是的。因為我想不出其它辦法。」

  「伯爵,多虧你得救了,我總算放心了。」

  尼可確認不會再發生打鬥以後,挺起胸耀武揚威地從岩石陰影後走了出來。

  「和〞群島主人"的夢境相連的青亡靈棲息地,肯定是這個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島嶼,這是我想出來的喲。」

  「那麼說,這個馬齊魯家的小子一定是從尼可那裡聽到這個消息的吧?」

  就算是吧,方凱斯咂了咂嘴。

  「對不起,愛德格大人。我早該發覺有人偷聽我們的談話。」

  雷溫好像十分抱歉地垂下頭。

  「算了,雷溫,這樣也好。」

  多虧方凱斯來了,愛德格想要破壞主人夢境的企圖才被阻止了。

  對了,把應該在夢境入口停留的方凱斯和波爾帶來的是蘿塔。

  愛德格不由得想到。尼可和雷溫姑且不論,讓完全不懂魔法的方凱斯等三人進入到這裡,難道也是主人的意志嗎?

  說不定是為了制止愛德格,才放入方凱斯。無論如何,結果就是那樣的。

  「不管怎樣,在這裡已經無事可做。我們出去吧。」

  他們離開了綠石英池和被蛋殼般岩石包圍的玉髓石洞,洞外的風景與愛德格進入時已經不一樣了,眼前出現了一塊立石。

  剛一穿過立石,一望無際的原野忽然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景色。

  那是夜幕下現實中的小島,五個人和一隻貓並排站在狹長的海岸上。

  回頭看去,塞滿玉髓石的巨大石卵自然已經消失了。

  鋪展在眼前的大海在月光照耀下一片銀白。

  (先生,您找到泉水了嗎?)

  過分平緩的波浪間,有一些青白色的東西漂在上面。

  在沒有風浪的海上,青亡靈的魔力會變弱嗎?他們的形態只有海蜇般大小。

  (主人好像沒有覺醒。但是,您已經進入夢的源頭了吧?)

  (把泉水的魔力也分給我們吧。)

  (有了那個魔力,我們就會從陰暗的海底解放出來了。)

  青亡靈們七嘴八舌地懇求著。

  「已經沒有泉水了。全部都石化了。」

  他們聽到這句話,越發喧鬧起來。

  (先生,您不知道嗎?主人的泉本就是石泉。從裡面湧出來的是寶石。與天地間的魔力混雜在一起,一點點化作結晶,要每隔一千年,池底才會湧出一滴水。)

  石泉?

  「你說的池子,是指綠石英的巖盤嗎?難道說那就是泉眼湧出來的水?」

  (不是的先生,從岩石深處湧出的,是象滿月一樣圓,深綠色中隱藏著猩紅色的血石。)

  血石。似乎那也是玉髓石的一種。

  主人夢境的起源,是玉髓石的泉。而從泉眼中湧出的水滴,其實不是水而是血石。

  渾圓,光滑的……。

  愛德格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那種寶石。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立刻轉頭看著雷溫。感受到愛德格視線的雷溫,又將視線落在尼可身上。

  尼可完全沒有察覺,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緊握在手中的什麼東西。

  (就是那個!快給我們!)

  青亡靈們突然浮出海面。一齊向尼可猛撲過去。

  「哇啊啊,這個不行,要完蛋了!」

  尼可急忙躲在雷溫腳後,可是對早已死去的亡靈,雷溫也奈何不得他們。

  青亡靈們暴怒了,波浪和狂風一股腦地向他們襲來。

  眾人連忙緊緊抱住身邊的岩石。

  愛德格猛地抓住躲在雷溫背後的尼可舉了起來。

  「明白了,趕快給我消失!」

  「啊呀—,伯爵!你是想把我扔出去嗎?」

  愛德格一邊抱住尼可,一邊悄悄撿起一顆小石子向著大海投了出去。

  青亡靈們好像相信那就是泉水的血石,一齊追著石子在海中消失了蹤跡。

  鬆了口氣的尼可緊緊抱住愛德格的手臂。

  雷溫好像害怕唯一的朋友會被扔到海裡,也怯怯地抓住愛德格的上衣不放。

  「趁現在馬上逃跑!」

  「我的船在這邊!」

  順著蘿塔所指的方向,大家一起跑了過去。

  他們越過島上的小山,抓緊時間向對面的海岸跑去。很快就看到了蘿塔的船。

  可是剛剛上了船,尼可就消失了。

  是怕被愛德格搶走血石嗎?

  也許吧,因為那塊石頭正是救莉迪亞的解藥。

  正因為如此尼可才會不見的吧,愛德加格意識到。

  尼可一定認為,自己不在身邊,莉迪亞會更加幸福吧。

  月夜裡靜謐的海上,克雷莫納大公的旗幟迎風飄展,帆船緩緩地前進著。

  他們正在駛向位於內赫布裡底斯的克納特家族的據點。

  愛德格站在甲板上凝視著大海。雷溫接近他說道。

  「愛德格大人,請下命令吧。我無法說服尼可先生。」

  是要說服他交出血石嗎。成功的話,愛德格馬上就能帶莉迪亞回家了。

  「他是真的不想做那樣的事吧?雷溫。」

  尼可會選擇隱身,就是害怕事情會變成那樣。血石對尼可來說有怎樣的意義,愛德格並不知道,但如果它對尼可自己也很重要,那麼雷溫即使是為了莉迪亞,做這種請求也會感到為難吧。

  「愛德格大人。」

  「那樣也好。我妄想得到解藥帶她回去,本就是錯的。」

  他以為這是為了莉迪亞好,其實不過是想滿足自己的慾望而已。

  只要莉迪亞與自己在一起,就能跨過王子的障礙。他一邊這樣勸說自己,一邊把與她命運相連的可能性拋在腦後。

  完全沒有對最壞的事態做好思想準備,就強迫她走這條路。

  就連愛德格自己,也需要對無法預料的未來做好準備。

  被馬上能奪回她的誘惑吸引,竟然對更重要的事一直都視而不見。

  就算沒有未婚夫,莉迪亞也還有作為母親故鄉的這片群島,她一定能找到新的幸福吧。

  如果對她死心,就是愛德格能給予的最確實的愛情,那麼他十分願意那樣做。

  「風向非常有利,很快就能到達小島了。」

  蘿塔握住舵輪,嘴裡釣著紙煙。波爾好像疲勞不堪,迷迷糊糊地倚靠在酒桶上。

  「喂,到了港口就放我下去吧。」

  剛剛還躲在客艙裡的方凱斯,走上甲板對蘿塔說道。他的左臉又青又腫,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好啊,你已經不要緊嗎?」

  「那個啊。……我大概在這裡是最不受歡迎的人。感覺實在不爽,我想趕快回到馬齊魯家的島上去。」

  他是想趕快回到莉迪亞身邊吧,愛德格聽見以後,恨不得把他的右半邊臉也打爛。

  方凱斯卻絲毫沒有危機感地接近了愛德格。

  「伯爵,臨走之前,我必須對你上一次的幫助表示感謝。」

  「……你在說什麼?」

  「雖然你的事情我完全不瞭解。但是,你能被像波爾那樣正直的人信賴。說明,大概……,哦,不管怎麼樣都好。總之多虧了你我才沒有被青亡靈抓去做奴隸。」

  一個徹頭徹尾的直性子的毛孩子。其實愛德格有時也是毛孩子,不過自己至少還不會這樣不成熟。對莉迪亞來說,這樣的男人才是能衷心信賴的吧,也難怪。

  「無所謂了。」

  愛德格故意無可無不可地回答道,可方凱斯卻認真地追問道。

  「那麼,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什麼?」

  「莉迪亞的事。」

  愛德格沉默不語,方凱斯倚靠在船舷上仰望明月。

  「堅持原計劃嗎?確實要苦等三年,換了我也受不了。」

  「不是的。我已經……決定解除婚約了。」

  他永遠不會忘記莉迪亞。但是,她的幸福要放在第一位。愛德格剛剛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方凱斯驚愕地轉頭看著他。不僅是方凱斯,蘿塔的香煙也眼看要從嘴裡掉下去了。

  「愛德格,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

  「等一下,你,好不容易才花言巧語把莉迪亞騙到手……」

  蘿塔說著正打算揪起愛德格,方凱斯搶先一步伸出手抓住了他的領子。

  「那算怎麼回事!這是體諒莉迪亞該做的事嗎?不要忘了她為了幫助你,不惜趕到夢中來救你啊!」

  愛德格一邊用視線阻止了雷溫,一邊扯開方凱斯的手。

  「這對你來說不是個喜訊嗎?而且,我正是因為體諒莉迪亞才這樣做的。」

  提出分手時的莉迪亞,是一心一意地為了愛德格著想。

  現在他已經明白了。莉迪亞並沒有移情別戀喜歡上方凱斯,而且最終還決定跟隨愛德格一起走上不歸路。

  正因為清楚地瞭解莉迪亞對自己認真的感情,愛德格才對破壞主人夢境的打算遲疑起來。

  她一定會明白愛德格決定分手的心情吧。

  「我只要你向莉迪亞宣告我的死訊。我會怎麼樣,對你來說都沒有關係吧。」

  聽到這句話,方凱斯向愛德格亮出食指,指著自己瘀腫未消的左眼。

  「托你的福,愛德格,你以後再也不能拋棄莉迪亞了!」。

  愛德格努力按下心中的不快。

  「蘿塔,你也維持原計劃,去找莉迪亞。」

  蘿塔走上幾步,緊緊地皺起了眉,然後她立刻轉身背向愛德格,沉默地握住了舵輪。

  *

  方凱斯總算回到了馬齊魯家的宅邸,他對帕特裡克的追問一直心不在焉地敷衍。可趁他正在休養的時候,帕特裡克卻擅自拜訪了莉迪亞在岬角的宅邸。

  方凱斯並不想由他宣告愛德格的死訊,但是與方凱斯不同,得知一切的帕特裡克,立刻迅速地將計劃轉為實際行動。

  方凱斯剛剛得知帕特裡克做的好事,懊惱地抱住頭埋怨著。

  「……你怎麼能做那樣的事!」

  「那也是伯爵本人的意思吧?」

  「你要知道,那種謊言可能會取得適得其反的效果的!」

  「不洩露真相就沒有關係。」

  帕特裡克簡潔地說。

  他向正托著腮鬧情緒的方凱斯俯下身去。用很早以前對幼小的方凱斯說教的態度,循循勸導著。

  「這不是很好嗎?方凱斯。我們也許終歸要與〞王子"決戰的。會由你殺死伯爵的可能性本就很大。」

  「……但是,莉迪亞難道會對殺死未婚夫的男人敞開心扉嗎?」

  「將來你成為馬齊魯家的族長後。想要得到莉迪亞小姐易如反掌,與那個伯爵作對的事她也只有接受。就算現在她會恨你一陣子,但是她被困在馬齊魯家無法離開。你有足夠時間得到她的原諒。」

  帕特裡克說得沒錯。方凱斯和平時一樣完全無法反駁。

  「你不是說,像她那樣的女性到處都有嗎?」

  「不要說傻話。……第一眼看到她是不太起眼。不過她的確是個好姑娘,真的。」

  帕特裡克滿意地點點頭。不出他所料,方凱斯和往常一樣被說服了。

  「如果要她成為馬齊魯家的一員,你就必須成為凌駕於伯爵之上的存在。如果做不到這點,無論是伯爵還是王子,都會對她窮追不捨的。」

  方凱斯認為,有關莉迪亞的事,的確像帕特裡克說的那樣沒錯。

  戀愛是反覆無常的東西,他總是有這種感覺。

  不管是奧蘿拉與克魯頓教授私奔的事,還是本應成為方凱斯未婚妻的莉迪亞與艾歇爾巴頓伯爵定婚的事,更何況那個伯爵是〞災禍王子"的繼承者,而唯一可以使戰勝王子的預言者覺醒的女人卻是莉迪亞。

  難道說,這些連預言者都無法預見嗎?

  可是方凱斯完全像帕特裡克預料的行動著,連對莉迪亞產生愛慕的事也是一樣。

  「失禮了。」

  方凱斯想去看望莉迪亞,可當他被帶進房間時,代替莉迪亞的,卻是一個在宅邸裡工作的男傭。

  聽到他的報告,方凱斯禁不住跳了起來。

  「莉迪亞失蹤了?」

  「是嗎,她還真是不簡單。」

  帕特裡克面不改色地說。

  「你沒說什麼多餘的話吧?沒辦法,是我們考慮不周全……」

  想到她會去追伯爵的可能性,方凱斯驚慌地一把扯過斗篷。

  「不愧是奧蘿拉的女兒,真是堅強的女性呢。她恐怕是和凱莉去克納特氏族的領地了吧」

  「帕特裡克,你已經知道了嗎?」

  「我調查了凱莉的身份……。」

  真是無懈可擊的男人,方凱斯隨即思索著莉迪亞出走的理由。

  如果她真去了克納特家,說明她是去確認伯爵的生死了?

  可是莉迪亞一旦離開岬角,就會被菲爾·切麗斯的刀傷折磨。

  不能呆坐在這裡什麼也不做,方凱斯飛奔出房間。

  他一邊策馬狂奔,一邊想起了那件對帕特裡克隱瞞的事。

  方凱斯下船時,蘿塔曾問他。

  『你當真喜歡莉迪亞嗎?』

  她帶著似乎有些同情的語調。

  『真糟糕。』

  蘿塔好像也是胸無城府的人。是方凱斯覺得可以信任的類型。並且連她也袒護著方凱斯所不能理解的愛德格。

  『我會帶愛德格到莉迪亞所在的地方。這兩個人不應該沒有機會辯解就分手的。我讓他們見見面,一起商量一下今後的事。』

  他只有呆呆地聽著。愛德格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凌駕於善惡之上,無論做什麼都會得到別人的諒解。

  如果波爾所說的,他也是王子的受害者的事情是真的,那麼他成為〞災禍王子",也一定會被親近的人所理解。

  當然莉迪亞也是一樣吧。

  如果是的話,恐怕這對存在至今的王子組織來說,是一件十分出乎意料的事。

  愛德格與一百年前用邪惡魔法誕生的〞災禍的王子"相比,擁有什麼嶄新的東西嗎?

  『莉迪亞的傷一接近伯爵就會惡化。也許會影響痊癒的。』

  蘿塔對方凱斯的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像當它是瑣碎的事不必關心。她只是快速傳達了要點。

  『那個黑頭髮的,……是帕特裡克嗎?你瞞著那個傢伙把莉迪亞帶出來。然後在海灘上點三堆篝火作信號。』

  『那樣的事,要我去做嗎?』

  蘿塔看著方凱斯,咧開嘴笑了。

  『不要說是我強迫你的哦。』

  開什麼玩笑。方凱斯騎在馬上嘟噥著。

  從馬車離開岬角開始,莉迪亞就不得不忍耐著背上的傷痛。

  身體開始疲倦,還覺得有些發燒。

  「小姐,不要緊嗎?」

  凱莉看起來很擔心地瞧著她。

  「嗯,沒什麼。」

  還不到無法忍耐的程度。如果愛德格死了是真的,那會給她帶來比肉體的疼痛強烈數倍的痛苦。

  莉迪亞竭力試圖冷靜地思考。

  如果愛德格真的出了事,雷溫應該會把遺體寄放在克納特家。為了在赫布裡底斯群島上對抗馬齊魯家族,愛德格籠絡了同樣有勢力的克納特家族。克納特族長不遺餘力地協助著愛德格,正因為如此凱莉才會過來為莉迪亞工作。

  到克納特家族的領地去,就能知道有關愛德格的準確消息吧。就算是最壞的情況,莉迪亞也要用自己的雙眼親自確認遺骸。

  「馬上就到了。越過那個山岡就是。」

  凱莉努力為莉迪亞打氣,可那個山岡還離她們很遠,在灰色的晚霞裡若隱若現。

  馬車每一次的搖晃都加劇了傷口的疼痛。

  這輛馬車是凱莉借口有急事回父母家才要來的。沒有車篷十分簡陋。莉迪亞裹在一張象圍巾一樣的方格毯裡,與凱莉一起擠在御者的座位上。

  這樣小的馬車兩個人坐實在很擠,但因為是悄悄溜出來,也沒有其它辦法。

  「小姐,請靠著我吧。這樣會舒服一點。」

  「謝謝你,凱莉」

  適應傷口的疼痛後,睡意很快向她襲來。為了抵抗菲爾·切麗斯的毒素,必須蓄積一些體力。靠著凱莉,馬車的振蕩多少緩和了一些。莉迪亞慢慢進入了淺眠狀態。

  時間感不知不覺消失了。

  莉迪亞還記得四周已經變得相當暗了。可當她再次醒過來時,自己已經睡在一張簡陋的床上。守在旁邊的凱莉說,這就是克納特家的宅邸。

  *

  尼可獨自坐在原野上,心不在焉地玩弄著手裡的血石。

  一陣強風吹過,尼可的長毛逆風豎起。草地上泛起漣漪,一波接一波地奔上山岡。

  尼可坐在風裡一動不動,感覺著血石柔和的觸感。

  他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

  「我該怎麼辦。……奧蘿拉,你教教我啊。」

  這就是主人泉水的水滴。如果讓莉迪亞喝下去,她背上菲爾·切麗斯的刀傷應該立刻就能醫好。

  血石是曙光女神的結晶。是從天上注入群島的光芒,它是被大地深處的玉髓石包裹,又化作水滴從主人的夢之泉裡湧出的嗎?

  這是群島古往今來天地間魔力的精華。充滿著異界的力量和人們鮮活的生命力。正因為如此,〞災禍王子"選擇在這裡誕生,而預言者也應該在此處什麼地方存在著。

  而且據說找到那個預言者的線索,就是這塊血石。

  一旦預言者碰觸血石,它的顏色就會發生變化。那個人物將會得到隱藏在裡面的魔力,然後拯救群島。

  讓莉迪亞喝下那樣的東西不要緊嗎?那是尼可最在意的事情。

  如果這塊血石被莉迪亞的身體同化,預言者就不得不把莉迪亞據為己有了嗎?

  莉迪亞將被迫支持會打倒王子的預言者。等於是她自己在逼迫愛德格,她一定對此無法忍耐吧。

  說不定如果莉迪亞就這樣得到解藥,然後與愛德格成婚,最後反而會落得夫妻反目。

  何況解藥並不是必需的,莉迪亞只要花些時間治療就行了。尼可不能把血石交給任何人。

  可是沒有解藥,二人恐怕就注定會分離吧。莉迪亞就曾經打算那樣做,說不定愛德格,也不想再把自己的不幸強加給她。

  因此他最終放棄了解藥,還寧可自己被殺死。

  分開對莉迪亞來說,不是很好嗎?

  尼可一面勸說自己,一面握緊了血石。

  把它藏起來就行了。

  他站起身來,打算返回莉迪亞所在的岬角邊的宅邸。但是他很快又站住了。

  那樣真的好嗎。與伯爵分手,莉迪亞真的會得到幸福嗎。

  與教授私奔的奧蘿拉十分幸福。如果當時她選擇了放棄,她還會那樣開心嗎。

  就連死期迫近的時候,她也一直在微笑著。陪伴在丈夫和女兒身邊,讓她感到十分滿足。

  「好吧—,我已經完全糊塗了,奧蘿拉……」

  尼可一把揪掉了頭頂上的毛。

  「喂,你這隻貓!不趕快回去呆在這裡做什麼!」

  「我才不是貓!」

  尼可對那個突然插進來的聲音反射性地回嘴道,他回頭看去。

  一匹黑馬向他頭頂直衝過來。尼可嚇得立刻趴在地上。

  他渾身發軟地顫抖著。不過格魯比只是跳過尼可的頭頂,在他面前站住了。

  「……你在幹什麼,這樣做很危險的喲!」

  「莉迪亞失蹤了,怎麼辦!」

  失蹤了?尼可一頭霧水。格魯比把鼻子尖挨近他。

  「怎麼會失蹤了,莉迪亞不是不能離開那個岬角嗎?」

  「好像出去了。就在帕特裡克那個傢伙去過莉迪亞的房間之後。肯定發生了什麼。這樣,我們快去找她!」

  格魯比突然向尼可張開了血盆大口。

  啊啊……!尼可嚇得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後,發現他的領帶已經被掛在了獠牙上。

  格魯比猛地搖頭把尼可甩到了背上。

  「喔哇哇,不要那樣!」

  在空中飛舞的尼可,勉強捉住了格魯比的鬃毛。不過水棲馬已經像風一樣地開始奔跑起來。為了不被甩下去,尼可只好拚命緊緊抱住他。

  「你要帶我到哪兒去喲!」

  「我已經決定了。去找回莉迪亞。如果她離開了岬角,健康狀況就會惡化吧?不早點兒發現她,她可能會沒命的。」

  「可是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要知道莉迪亞在哪裡,去找伯爵就好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22 10:10 AM

  第八章【誓約的黎明】

  莉迪亞在克納特氏族的村裡只休息了二三個小時,就急忙準備趕往內赫布裡底斯去找氏族長。

  她原以為只要到了克納特家的村莊,就可以得知愛德格的消息。

  可是人們說村長出了門,在這裡等待又太令人著急。

  如果有訃告的話,應該會首先傳到氏族長的府上吧。

  莉迪亞下定決心,稍稍整理打扮以後,立刻安排了船隻。

  因為自己並沒有離開赫布裡底斯群島,病情應該不會突然惡化。而且既然不是在馬齊魯家岬角的療傷魔力籠罩之下,在哪裡都會感到一樣的痛苦。與其在這裡苦等消息,不如盡快趕過去。

  「小姐,海岸上只有驢車。」

  「足夠了,凱莉」

  莉迪亞吃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出屋外。

  雖然已經入夜了,外邊的景物還是依稀可見。

  心情多少好了一些。希望能平安渡過海峽。

  可以看見籬笆對面停著一輛驢車。

  一個男人正在那裡與村民爭論。

  斗篷的顏色明顯不是克納特家的東西。更像是看慣了的馬齊魯家族的式樣。

  那是一個紅髮的青年,他一發現莉迪亞,立刻向她跑了過來。凱莉連忙擋在莉迪亞身前。

  「莉迪亞,你果然在這裡!」

  「方凱斯……」

  「我有話對你說。」

  他一把抓住莉迪亞的手,卻被莉迪亞甩開。

  「啊……,對,對不起……」

  望著垂下頭的莉迪亞,方凱斯歎了口氣。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呢。」

  「你有你的立場。但是我……,我仍然是愛德格的未婚妻。」

  莉迪亞的話語裡傾注了她全身的力量。

  方凱斯雖然知道真相。但他還沒有否認自己親手殺死愛德格的事。

  即使是那樣,她仍然對愛德格……。

  該怎麼辦。他又不是為了確認這個才來的,自己連這個事實都接受不了嗎?

  方凱斯深深地皺起眉,低頭看著莉迪亞。

  「那個傢伙,說他要解除婚約。」

  他不知為什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莉迪亞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抬起了頭。

  「請你相信我。我本來不同意騙你說伯爵死了。」

  「死了……?」

  「那個,對不起。是帕特裡克那個傢伙,他搶先一步擅自對你傳達的。」

  莉迪亞驚訝得連呼吸也忘記了。

  「……真的?是這樣嗎?」

  她總算發現自己呼吸困難,慌忙深吸了一口氣。

  她急切地想知道方凱斯的本意,睜大眼睛凝視著他。

  「抱歉欺騙了你。伯爵仍然健在。那個時候,那傢伙決定放棄破壞石泉的岩層。然後我被他的隨從打成了這個樣子。」

  方凱斯左眼上的青腫仍然很明顯。

  是真的。愛德格還活著。

  莉迪亞全身脫力,向前便倒。方凱斯連忙伸手扶住她。

  即使羞於被男人抱住,也仍然沒有力量站起來。

  愛德格還活著。這個事實佔據了她的全部思想。

  淚水奪眶而出。

  「太好了……,還活著。真的嗎……」

  她語無倫次地伏在方凱斯懷裡痛哭。連他一臉尷尬的表情也沒有注意到。

  「好可怕……」

  他的人生本不該那樣早就結束的。都說經歷了越多苦難的人,就越是會長命百歲。他本該得到幸福,卻為救莉迪亞背負了〞王子的記憶"。

  想要陪在他身邊,想要成為他心靈的慰藉。可自己的決心全部都是一廂情願,連祈禱他逃過死神的請求都沒有得到回應,一想到這裡就心中發苦。

  「對不起」

  方凱斯一邊說一邊撫摸著莉迪亞的頭髮。

  即使是與母親血脈相連的親屬,這樣的舉動也是不可以容許的吧。莉迪亞努力依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

  方凱斯扶著哭個不停的莉迪亞在屋簷下的長椅上坐下。

  凱莉倒了水走進屋裡。

  逐漸平靜下來以後,愛德格要解除婚約的事一點點進入了莉迪亞的意識。

  他決心停止破壞主人的夢境,說明他不會再觸及王子的記憶了嗎。

  雖然一起墮落也好。但他的幸福卻是莉迪亞最大的希望。因此自己不可以留在他身邊。

  那樣愛德格就能夠作為青騎士伯爵,而不是作為王子活下去。

  「回去吧。我會專心養傷的。」

  莉迪亞擦去眼淚,小聲說道。

  方凱斯聽到這句話大吃一驚,緊緊盯著莉迪亞。

  「你難道不想盡快回到那個傢伙身邊?」

  那個約定,已經不存在了。

  「愛德格不是說過要解除婚約了嗎?我願意照他說的做。」

  自己完全沒有懷疑愛德格的心意,莉迪亞對這點十分驚奇。正是因為喜歡她,他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莉迪亞,我想,你不會慢慢習慣我嗎?就像我從前提過的,雖然……但是,我是認真的。」

  他的眼神十分真誠。被人表白那種事,莉迪亞從前一直都沒有指望過,她不由得心情好了些。

  「……謝謝你,方凱斯。」

  莉迪亞稍稍找回了自信。不過對莉迪亞來說,愛德格永遠都是自己最喜歡的人,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會變。

  「抱歉,我又做了……抱住你那樣卑鄙的事。」

  「我不介意的。」

  方凱斯是在人類男性中很特別的一個,對莉迪亞來說,他是個能讓她放心的人。如果沒有遇到愛德格,她或許會對他產生好感吧。

  「傷好了以後,我就回自己的家鄉去。尼可會和我一起回去,格魯比也會在那裡,請你向馬齊魯族長傳達我的願望,我只想和妖精們安靜地生活,因為這才是我的歸宿。」

  「你不和什麼人結婚嗎?」

  「不。因為我,今後也一直要做愛德格的未婚妻。」

  方凱斯苦笑著搔了搔一頭紅髮,仰望著晦暗的天空歎了口氣。

  他沉思了一會,忽然抓住莉迪亞的手臂拉她站起來。

  「你跟我來。」

  「什麼,去哪裡?」

  方凱斯一言不發地強拉著莉迪亞上了馬。

  「小姐!你想帶莉迪亞小姐去哪裡!」

  從房裡走出來的凱莉,一看到兩個人立刻跑到跟前。

  「沒什麼好擔心的。」

  方凱斯毫不在意地拋下凱莉,策馬飛奔而去。

  *

  北方島嶼的夜晚很短,即使沒有月光,也能勉強看見四周的景物。

  他們在夜半時分離開克納特族長的房子奔向海灘。

  港口裡,一艘軍艦的影子清晰地呈現出來,感覺十分突兀,與狹小的港口很不協調。

  那是蘿塔的船。

  赤著膊搬運大炮的水手們,正在為起航的準備忙碌地工作著。

  蘿塔打算盡快拜訪外赫布裡底斯的馬齊魯家。她好像想早點回到莉迪亞身邊,在這裡只作短暫的停留。

  有親近的朋友在身邊,對莉迪亞來說應該是個安慰吧。

  愛德格這樣想著,即使見不到她,心裡也多少好受了些。

  「伯爵,在散步嗎?」

  波爾出現在過道對面。

  「可能是因為剛剛還在夢裡,現在倒有些睡不著了。」

  波爾決定與愛德格一起返回倫敦。

  即使自己帶著王子的記憶,波爾的友情也絲毫未變。雖然沒有得到主人泉水的水滴,但愛德格卻得到了更加珍貴的東西。

  「我是來看蘿塔作起航準備的。你也是嗎?」

  「是啊,她很喜歡航海,不但知識豐富,對船員的指揮也很完美。」

  得知了蘿塔是海盜出身的波爾,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波爾那種完全不懷疑人的性格使愛德格倍感欣慰。

  為了波爾的信賴和莉迪亞的感情,愛德格發誓一定不會被王子的記憶蠱惑。

  「為什麼沒看見雷溫?」

  「啊……,啊,他大概在那邊……」

  波爾說著慌亂地轉移了視線。

  愛德格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向波爾所指的角落走去。

  忽然一群彪形大漢跑了出來,將愛德格團團圍住。

  愛德格擺好架勢,但隨即在人群中發現了蘿塔,不覺鬆懈了警戒心。

  「怎麼是蘿塔,而且……,這些是蘿塔的水手嗎?」

  「就是現在,動手!」

  蘿塔一聲令下。大漢們一齊向愛德格猛撲過去。

  「喂,怎麼回事,蘿塔!」

  愛德格還沒搞清楚狀況,雙手就被扭在背後捆了起來。

  他立刻被蒙上眼睛硬塞進船倉。

  愛德格被人帶入客艙,綁在一把椅子上。

  剛剛還以為是惡作劇而懶得反抗的愛德格,發現自己的自由當真被剝奪以後,漸漸覺得不爽起來。

  他確認房門被鎖上後,用暗藏在袖子裡的小刀割斷了繩索,雙手總算重獲自由,可是船已經離開了港口。

  舷窗外,內赫布裡底斯群島的輪廓時隱時現。

  愛德格眺望著窗外,心裡卻在推測蘿塔打算做什麼。

  必須馬上讓船掉頭。

  可他雖然那樣想,卻遲遲沒有付諸行動,眼看著島嶼的輪廓漸漸遠去直到消失,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前。

  自己是在被監禁的處境呢,他自我辯解道。可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卻盼望著,說不定還能再見莉迪亞一面。

  那又怎麼樣。就算見了,又能做什麼。

  他總算堅定信心,重新坐在椅子上。一邊裝出仍然被綁住的樣子,一邊提高嗓門喊道。

  「喂,蘿塔!你到底想怎麼樣!現在不馬上說清楚,我就一把火燒了你的船!」

  門很快就打開了,蘿塔走了進來。

  「真不好意思。不能讓你那麼容易就知道。」

  「解開繩索。」

  「還不行。等到了莉迪亞那兒再放你。」

  蘿塔站到愛德格面前抱起手臂。

  愛德格彷彿心事重重地垂下雙眼。

  「……我不能去見莉迪亞。她的傷勢會惡化,而且,我們已經互相諒解了。」

  蘿塔不滿地緊緊皺起了眉。

  「諒解?說得好輕鬆啊!你把婚約當成什麼了,莉迪亞可是把一生都托付給你了。哪能那樣簡單一句話就解除!」

  「我沒有輕視婚約。可是根本莉迪亞也說過想分手的。我現在也意識到那是最好的選擇。」

  「那又怎麼樣,不見面怎麼能明白?不是在夢裡,是現實裡的莉迪亞。聽聽她的聲音,站在她的身邊感覺一下,真正的莉迪亞是怎麼想的,然後你再好好地考慮吧!」

  蘿塔盛氣凌人地伸出食指說教。

  愛德格突然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快速抓住了蘿塔的手指。

  他在驚慌失措的蘿塔的耳邊說道。

  「如果那是你的命令,恕我不能接受。」

  他順便朝她耳內吹了一口氣,蘿塔立刻尖叫著逃開了。

  「不會吧,在你面前真是半點不能大意。」

  「立刻掉頭回港口。」

  她自然不是那種會乖乖聽話的人。

  「想得美。我手裡有人質!」

  蘿塔打了個響指,波爾立刻戰戰兢兢地開了門。

  「波爾,你是她的人質?」

  「哈,那個……」

  「對不起,愛德格大人。」

  五花大綁的雷溫被波爾帶了進來。

  那種程度的繩索,雷溫用不了三秒鐘就能掙開。更何況想要制服雷溫,蘿塔的水手全部加起來也不管用。

  愛德格全身脫力,無可奈何地看著雷溫。

  「連你也站在蘿塔這邊……」

  「那個,我……,只願追隨愛德格大人。」

  只要命令雷溫在這個船上開一兩個洞,就一定能迫使它回港吧。但是連愛德格自己,也因為料到蘿塔的計劃是要硬把他帶出去,才故意選擇被拘禁的。

  「這個陰謀你們每個人都有份嗎?」

  雷溫,波爾和蘿塔,都想帶愛德格去見莉迪亞。

  好好地見一面,一起決定將來的事。

  愛德格一屁股坐回原來的椅子,一邊歎氣一邊驚訝地望著他的朋友們。

  「不管怎樣,先解開雷溫的繩索。那種東西,有與沒有都一樣吧?」

  波爾點頭的同時,雷溫的手已經掙脫了繩索。

  「船長,請過來一下。」

  正在那時,一個水手走進來找蘿塔。

  「怎麼了?」

  「目標島嶼上看見了信號。不過,實際地點有些偏差。」

  「什麼信號?」

  愛德格問道,蘿塔作出了一個跟我來的手勢。

  每個人都站在甲板上。蘿塔用望遠鏡觀察著,四周太暗,還看不太清楚。

  「好吧,稍微接近一點再確認。」

  蘿塔把望遠鏡交給愛德格。

  黑沉沉的天空下,島嶼的輪廓依稀可見。那像燈火一樣閃爍著的,是篝火嗎?可以看見共有三個象明燈一樣的紅點。

  「那是什麼信號?」

  「方凱斯應該已經避開眾人耳目把莉迪亞帶到海灘上來了。不過那個地方比莉迪亞所在的岬角要偏北很遠。」

  「那一帶不是馬齊魯家的領地。那裡應該有克納特家的村子才對。」

  雷溫參照地圖確認了方向後說道。

  那是怎麼回事?愛德格沉思著。

  如果莉迪亞在那裡,說明她已經離開了岬角,但是那樣傷口的疼痛會加劇吧。可她到克納特家的領地上來,除了來見自己還能為了什麼?

  難道說,她聽到方凱斯轉達的死訊以後……?

  「趕快確認。一旦離開了岬角,莉迪亞的病情就會惡化的!」

  愛德格心急如焚,不顧一切地從船緣邊探出身體。

  方凱斯在海岸邊勒住馬,扶下莉迪亞以後,立刻一言不發地在黑暗的沙灘上忙碌了起來。

  他用途中從居民家裡得到的泥炭和稻草,在海灘上堆起了三座小山。

  莉迪亞背傷的疼痛輕了一些,不過熱度好像又上升了,她感到徹骨的寒氣,不由裹緊了毛毯。

  「冷嗎?我現在就生火。」

  方凱斯說著點燃了泥炭。

  他扶著莉迪亞坐在篝火旁邊,然後一個人凝視著大海。

  「這是做什麼?」

  「……你過幾天就明白了。」

  方凱斯草率地回答道,似乎並不願意說明。

  雖然莉迪亞不懂是怎麼回事。但是她隱隱約約地想到,方凱斯過分關注海面上的情況,也許是因為他在給什麼船發信號吧。

  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了晨曦。

  有船……來了嗎?

  在篝火邊逐漸暖和起來的莉迪亞正在昏昏欲睡。

  她迷迷糊糊地想著。

  來的是,蘿塔嗎。

  和她在一起的,難道是,愛德格……?

  不,他不會來的。一切都應該說清楚了。

  何況即使見了,也……。

  好不容易下的決心,千萬不可以動搖。

  「莉迪亞,他們來了!」

  聽見方凱斯的聲音,莉迪亞突然睜開雙眼。

  在越來越亮的天空下,可以看見水上有一隻小船駛來。在遠處的海上,一艘巨大的軍艦停泊在那裡。

  小船上有兩個人影,其中一個到了水淺的地方就跳下來,走上海灘又站住了。

  「愛德格……」

  莉迪亞站起身來,下意識地朝他跑過去。

  「莉迪亞,我是來道別的。」

  她聽見那句話,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一聽到愛德格的聲音,莉迪亞的心立刻不可抑制地狂跳不已。

  這不是夢,他就站在那裡。

  他的聲音實實在在地傳入了莉迪亞的耳朵,那隨風飄動的金髮和高瘦頎長的身影都不是虛幻,灰紫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莉迪亞。

  使她呼吸困難的,是菲爾·切麗斯的刀傷,還是眼前的愛德格,連自己也不清楚。

  「……快回倫敦去吧。」

  莉迪亞終於開口說道。

  「謝謝你的愛,多虧了你我才沒有走上邪路。」

  「我留在你身邊,只會給你帶來麻煩。而且我什麼都不懂……」

  他誠懇地微笑著搖了搖頭。

  「最後聽我說一句話。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

  「不行……,那怎麼可以!你是一個貴族啊。」

  伯爵家的將來,與愛德格的幸福是連結在一起的,他必須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你跑來這裡,就是為了說這些狗屁廢話嗎?」

  方凱斯忽然憤怒地嚷道。

  「伯爵,莉迪亞聽說你死了,只是為了確認這個消息就離開了岬角。她說因為她是你的是未婚妻,是你唯一的親人。而且就算聽說你解除婚約,她也準備一生都做你的未婚妻……」

  「好了方凱斯。愛德格明白我的心情。」

  「莉迪亞,我可以再靠近一點嗎?我想好好地看看你的臉。」

  莉迪亞點了點頭,愛德格開始慢慢走過來。莉迪亞本只想邁出一小步,卻已經停不住腳,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莉迪亞不知什麼時候加快了腳步,愛德格一定也是那樣吧。

  等她清醒過來,自己已經撲進了他的懷裡。

  他把她緊緊地摟住,莉迪亞也還之以擁抱。但是他好像馬上克制自己放開了手臂。

  「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嗎?」

  「不,我沒事的。」

  愛德格一碰觸她,背傷就開始劇烈地疼痛。

  可是如果放開他,就再也觸摸不到他了。那種感覺還要痛苦得多。

  莉迪亞緊緊抱住他不放,愛德格不得不輕輕地擁著她。

  這是夢中的擁抱所無法比擬的。莉迪亞僅隔著一層衣料,直接用全副身心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強健的肌肉,他的手臂充滿了力量。重逢的喜悅溢滿全身。

  他把臉頰貼近她的秀髮。似乎要低聲說些什麼,但最後卻閉口不語。

  莉迪亞拚命忍耐著開口求他等到她痊癒的衝動。

  到現在為止,愛德格為了莉迪亞一再觸及王子的記憶。何況如果莉迪亞與預言者接觸,身上帶有王子記憶的愛德格就不得不成為與自己敵對的一方。

  「……謝謝你,愛德格。」

  莉迪亞總算鬆開手臂,擦了擦濡濕的臉頰。

  呼吸越來越困難,疼痛也越來越劇烈。她必須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告別。如果在這裡倒下,愛德格一定會擔心的。

  「再見了……」

  沉默不語的他,想說的一定也是那句話吧,莉迪亞終於咬緊牙關轉過了身。

  「伯爵———!」

  正在那時,尼可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匹黑馬跑上了海灘。一隻灰色的貓正吊在鬃毛上被甩來甩去。

  尼可和,格魯比?

  「好吧,我已經考慮過了!我決定相信你一回!」

  尼可好像投了什麼東西過來。那個東西被愛德格接住了嗎?

  莉迪亞回頭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看見,她猶豫著又繼續向前走。

  「等等,莉迪亞!」

  突然,愛德格象終於抑制不住一樣喊道。

  莉迪亞的手臂被抓住了。她剛一回頭,就被他大力拉到懷裡。

  她吃驚地抬起頭來,嘴唇突然被堵住了。

  愛德格一反常態地迫使她分開嘴唇,強行侵入她的嘴。莉迪亞慌了神,口中像被塞入了一小塊硬硬的東西。她怎樣也推不開愛德格,不知不覺地嚥下了那個東西。

  「……這是……,什麼……」

  她總算說出這句話,急促地喘息著。

  與不得不分別的人接吻。莉迪亞感覺像初吻一樣昏亂,全身無力,臉頰變得火熱。

  她忽然發覺傷口的疼痛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全身的熱度和鉛一般沉重的感覺也隨之消失了。

  連愛德格的手覆在她傷口上,都不再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我,吞下了什麼?

  「果然……,一旦見了面,就不想放棄了呢。」

  愛德格說著,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莉迪亞的頭髮。

  他困苦地皺著眉。

  「對不起,莉迪亞,我還是不能對你死心。原諒我的任性。」

  身體忽然變得輕飄飄的,原來是被抱了起來。

  他就那樣抱著她向小船走去。

  「欸……,愛德格?」

  「方凱斯,感激不盡!」

  愛德格頭也不回地說。

  「我又不是為了你!」

  方凱斯看起來十分沮喪,但最後還是自嘲似地說道。

  「等一下,愛德格!聽我說,我……」

  愛德格完全不打算聽取她的意見,抱了莉迪亞徑直向淺水區走去。

  「可是,如果你們在一起,今後你也許還會做出痛苦選擇的……!」

  背後傳來了方凱斯的話。

  「小姐!你在這裡!」

  正當莉迪亞被放到小船裡時,她聽見了凱莉的聲音。

  凱莉一定是擔心她才跑過來,她好像發現了愛德格在旁邊。拚命地招手向莉迪亞告別。

  「……加油哦,小姐!祝你和伯爵幸福……!」

  「不行啊凱莉,快攔住愛德格!」

  但是凱莉卻微笑著不停地招手。

  雷溫朝海上軍艦的方向劃動了小船,凱莉和方凱斯的身影逐漸遠去,越變越小,不久連聲音也聽不見了。

  ***

  雪白的船帆兜滿了風,大船切開波浪開始前進。尼可坐在船桅的橫木上,眺望著那座逐漸遠離的島。

  這一次,他是要與莉迪亞和伯爵,一起離開曾與奧蘿拉和克魯頓教授離開過的島。

  他想與莉迪亞和雷溫度過盡可能多的時間,在這個島以外的地方,建立嶄新的起點,那樣也不錯。

  島嶼似乎溫和地對尼可說著再見。他不禁瞇起了眼。

  「別了,奧蘿拉的夥伴。」

  眼前浮現出少年的身影。那是主人夢境的一部分。

  「現在我是莉迪亞的夥伴了呢。」

  「好啊,那是你的自由。」

  「我的自由嗎……。是那樣呢。不過,這樣真的好嗎。莉迪亞和伯爵之間,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既然奧蘿拉把一切都托付了給你,你自己去想吧。」

  奧蘿拉祈求著莉迪亞的幸福。她知道自己看不到莉迪亞結婚的那天,卻祈禱她能與真心喜歡的人系結在一起。

  如果真能這樣,奧蘿拉也會感到欣慰吧。

  「預言者會在哪裡呢。」

  「是啊。不過預言者如果見不到那塊血石,也許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預測呢。」

  「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人嗎……。離開馬齊魯家的領地,遇見這種人的概率會更小吧。」

  「那也是由不可預知的命運決定的吧。就像那個伯爵,居然沒有喚醒主人。」

  「連那件事也是嗎?」

  「未來發生的事,即使能夠預測,也是在不停地變化著吧。」

  古時候的預言者看到的未來,與現在相隔太久了……。

  空氣中只留下了少年的聲音,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是返回主人的夢境中去了吧。

  朝陽映照下的大海,一點點地變幻著顏色。遠方那看起來好像是豆子一樣的,是〞群島主人"的夢之島。

  水手們聚集在船頭,將一個個木桶拋向大海。那是群島在好年景裡釀造的麥酒。

  很久以前,群島各處的居民,就是拿它來作為供奉主人的祭品。

  據說克納特家族聽了愛德格的話,像從前一樣恢復了對〞群島主人"的供奉。

  他們好像同時也在號召其它氏族加入。如果主人夢境的裂縫能夠被修復,蔓延到人界的邪惡妖精的力量就會變弱。

  乍一看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但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變化著。

  災禍王子的出現,就是在主人夢境不穩定的這一百年間。如果依附在王子身上符咒的力量,也能夠被削弱,說不定愛德格體內的記憶就會被永遠封印。

  尼可轉過頭來,不知什麼時候,化作青年的格魯比已經坐在了同一根橫桅上。

  「喂,原來人類也能喚醒〞群島主人"嗎?」

  格魯比與其說在問尼可。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使用青騎士伯爵的寶劍,人類多少也能處理那種程度的魔力,只是沒料到他最後居然沒去破壞夢的結晶。」

  「……那個啊。如果伯爵當時沒有放棄的話,現在也許連命都沒有了呢。」

  即使那樣也打算接近主人的伯爵,居然平安突破了夢境入口,這實在很讓人感到意外。

  雅美要格魯比去制止伯爵。可另一方面,她卻又暗示〞群島主人"打算接近伯爵。

  那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格魯比心裡不時地記掛著。

  對尤利西斯來說,伯爵是〞王子"。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目的所不可缺少的存在,很難想像他會讓伯爵去冒生命危險。

  還是說,指使雅美引導伯爵的,其實不是尤利西斯嗎。

  格魯比認為,她,還有她幕後的人,目的似乎是要考驗伯爵。

  關鍵是伯爵的本質。

  是否有被王子的記憶俘虜的可能性。

  當邪惡妖精的魔力蠢蠢欲動時,如果伯爵不能控制自己,是否就會被王子的記憶吞噬?那也無法可想。

  可是一直崇拜他,想要守護他的雅美,會下那樣危險的賭注嗎?

  或許利用格魯比的目的,是為了最終引出莉迪亞。因為只有莉迪亞,才有能力保住他作為青騎士伯爵的心。

  「那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

  「哪個女人?」

  尼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不關你的事。」

  格魯比回答道,她的事還是暫時留在心裡吧。

  現在是莉迪亞的幸福時刻。其它不安因素先放在一邊好了。

  格魯比低頭看去,莉迪亞的身姿映入了眼簾。伯爵正拉著她的手,把她從客艙帶到了甲板上。

  「不過,還真是遺憾呢。要是那個傢伙死了,我就能像以前一樣和莉迪亞生活了。」

  格魯比泛起苦笑,自言自語地說。

  「愛德格……,你的手不要握得那麼緊嘛。」

  莉迪亞被他拖在身後,疑惑地開口說道。

  「不行哦,我一鬆手,你肯定又會逃進客艙把自己鎖在裡面吧?」

  愛德格好像當真認為他一放手莉迪亞就會逃走。

  「剛才不能開門啊,蘿塔在裡面幫我檢查背上的傷口呢。」

  不穿好衣服就不能開門,『這個是常識吧』

  對蘿塔挖苦似的回答,愛德格只好很不耐煩地在門外等著。

  穿好衣服後,蘿塔剛一開門打算出去,愛德格立刻強擠進來,拉起莉迪亞就衝出了房間。

  兩個人剛剛走上甲板。

  「傷口怎麼樣了?」

  「嗯……,一點都不疼,傷疤也消失了。」

  愛德格心中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他放鬆力量,望著莉迪亞溫柔地微笑著。

  「是嗎?……太好了。看來菲爾·切麗斯的魔力完全消失了。」

  莉迪亞點點頭。

  「想不到尼可的血石,竟然是主人泉裡流出來的水滴。」

  那種東西母親是在哪裡得到的。

  不過她既然在赫布裡底斯群島做妖精博士,會偶然拾到那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為什麼總是躲著我?」

  愛德格走到船舷邊站住,轉身面向莉迪亞問道。

  莉迪亞當然不想避開他。只是,還稍微有些躊躇。

  本來已經下定決心分手的,這麼容易就動搖了嗎?

  東方的天空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橙色。太陽似乎隨時會跳出海平線。

  「尼可相信我不會成為〞王子",能夠為你帶來幸福,所以才把血石交給了我。將它握在手中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感到,無論羅列出怎樣的理由,我也不能放棄你。因此……」

  愛德格突然停頓了一下,忐忑不安地望著莉迪亞。

  「你在生我的氣嗎?你認為我們結婚是個錯誤?」

  「我也不清楚。……還沒有怎麼考慮過,就被你強拉到這艘船上了。」

  莉迪亞垂下雙眼。

  「也許我是不能理解。」

  莉迪亞的確有一點點生氣。比起深思熟慮,愛德格總是愛靠直覺來做出選擇。莉迪亞拚命考慮得出的結論也總是很簡單就被他推翻。

  「你一直都是這麼任性。我要留在你身邊你偏要扔下我,回頭又不聽我的話冒著生命危險去搶解藥。最惱人的是,一出什麼事你就會頭腦發熱,隨隨便便就想去死……」

  她不由得越說越氣。

  「這次又算什麼?明明說了來告別,突然又改變主意把我擄到船上,我們原先說好的是這樣嗎?你指望我這麼快就回心轉意啦?」

  他好像到底發現了是自己理虧。慌忙縮回了伸向莉迪亞的手。

  他沉重地歎了口氣。

  「只要是關於你的事,我就怎麼也冷靜不下來。一時興起才會獨斷專行。」

  可他的態度馬上又變得堅決起來。

  「但是,既然現在我們兩個都在這裡,我想我應該沒有做錯。也許我的確做了很多錯誤的判斷,但並不僅僅是一時興起……。相信你也應該不是真心想分手的……不是嗎?」

  莉迪亞猶豫不決,他看起來仍然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還是說,他並不像看起來那樣有自信嗎?他不安地偷瞧著低頭不語的莉迪亞。

  「還是想分手嗎?」

  他戰戰兢兢地問道。

  哼,即使這樣問,也還是對自己很有信心的吧。把莉迪亞拉出來,不可能是來聽她說分手的事。

  莉迪亞仍然有些生氣。

  「那樣的事,有什麼好問的?」

  她的回答模稜兩可。真差勁。

  眼淚又流出來了

  「如果我說要分手,你就會把我送回去嗎?」

  她用顫抖的聲音問道,他連忙打斷她的話。

  「對不起,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拜託你,不要哭……。要求你馬上和以前一樣做我的未婚妻,是不太可能……」

  他是真的著急了。她感到意外的同時,氣也漸漸消了。

  只是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她很高興兩個人又在一起了,不應該感到悲哀才對,說不定只是終於安心了才會這樣。但是歸根結底,還是有太多各種各樣的事要擔心。

  愛德格伸出手為她擦去臉頰上的淚水,一反常態地好脾氣,也沒有看出要作什麼壞事的企圖。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鄭重發誓,決不會讓你有感到後悔的一天。」

  他的語調認真而沒有絲毫猶豫。

  莉迪亞總算微微抬起了頭。

  「我決不會迷失作為青騎士伯爵的自己。決不受尤利西斯或是任何人的蠱惑。我會傾盡全力履行我的義務」

  「但是,萬一預言者出現了……」

  「我們不會與〞王子"的敵人作戰的。」

  那句話不知為何讓莉迪亞感到不安。

  愛德格似乎有些變了。他是真心想守護應該守護東西,而不是不顧一切地作戰,這是那個時候在主人的夢之泉邊感到的嗎?

  或許他不會再為了自己接近王子了。

  「莉迪亞,願意嫁給我嗎?」

  愛德格說完,從衣袋裡取出了一件閃亮的東西。

  那是鑲著月光石的定婚戒指。

  清晨的日光剛剛灑在船上,又被月光石反射回去。

  而清晨的月亮呈現出肅穆的白色,就像害羞的新娘純潔而保守的光輝。

  莉迪亞終於停止哭泣,靜靜地點了點頭。他執起她的手,輕輕將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愛德格滿足地瞇起眼睛。

  「長夜終於結束了。」

  太過漫長的夜晚,終於在柔和的晨光包圍中漸漸離他們遠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22 10:10 AM

  後記

  讓大家久等了。又是很久不見的主線故事。

  現在,至少一個問題應該解決了,不管是怎樣解決的。

  這卷書出版的時候,動畫片的播映也會開始。最吸引人的是,我們可以看到初次相逢的莉迪亞和愛德格(而且還有動畫配音!),當然無論如何都要瞧一瞧。

  這一次故事發生的舞台背景,還是在蘇格蘭。

  下面聊一些關於蘇格蘭的事情。

  說起舊時代的婦女裝飾品,有一種被稱作蘇格蘭(Scottish)的傳統珠寶。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它的顏色配合和設計特徵,經常會用到蘇格蘭產的玉髓石和煙水晶。

  那種珠寶主要用來裝飾胸針之類,適合女性的項鏈並不常見,不過聽說它還用來點綴蘇格蘭的方格民族服裝,當然也會很合適。

  說起寶石工藝,維多利亞早期的產品總是給人特別精細和光輝燦爛的印象。但蘇格蘭珠寶卻大多使用半透明或不透明的寶石,讓人感受到石頭本身的魅力。

  雖然使用大量各種不同顏色的石頭互相搭配,但它的顏色卻很平和,協調統一,給人以質樸而鮮明的印象。

  在寫這篇主線故事時,蘇格蘭珠寶的印象屢次浮現在腦海裡。如果這些高原的寶石能很好地描繪出夢中的世界,我就很滿意了。

  不僅是蘇格蘭珠寶,我還很喜歡去看其它的古董首飾。前幾天,我竟然發現了月光石戒指。上面鑲著一顆相當大的月光石,簡直就像莉迪亞的訂婚戒指一樣!不知不覺就想買下來。

  那也是維多利亞時代的東西嗎?

  不光是仔細端詳,我還用手試著觸摸了一下,指尖能感覺到打磨得很光滑的石頭和精巧的金屬工藝。

  那石頭和金屬,總覺得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溫暖感覺。

  它被什麼樣的人擁有過呢。

  當時的珠寶,大部分是手藝人為上流階層的人做的嗎?很浪漫的感覺。

  只可惜價格太貴……(笑)。

  所以最後,我也只是看看罷了。

  這一次後記裡只有閒聊,十分感謝大家。

  這個故事還有待後續發展,不過下一卷可就是婚禮了哦……真的嗎?敬請期待。

  再次感謝作插圖的高星麻子小姐關照。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插圖!那些激動人心的場面讓人對情節更加投入了。

  也希望作為讀者的各位,能夠充分享受插畫和故事。

  如果有機會,希望能再次見到大家。

  二OO八年十月

  谷瑞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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