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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9 11:04 AM

越後屋鐵舟 -【同居五重奏.一】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5-9 03:45 PM 編輯




◎內容簡介◎

樁敬介是與父親兩人同住的高中生,原本是這樣沒錯啦。意想不到的是,突然之間,五個少女逐一住進了樁家。
突然來借住的青梅竹馬、不請自來的家臣、沒有血緣關係的新妹妹、未曾謀面的未婚妻、以及現役的偶像明星──搞什麼?這樣豈不成了少女家族。

突如其來的事態,讓敬介的生活步調大受五名寄宿少女的干擾,妙事接二連三的發生,例如早上起床時發現被窩遭到入侵,若是這種情況被瞧見了,又要惹來一陣痛毆。

媲美《純情房東俏房客》的超歡樂同居喜劇,熱鬧登場!

◎作者簡介◎

越後屋鐵舟(Tesshu Echigoya)

1982年出生於新縣,日夜都癱睡在床上,祈禱人類的永久和平,在進入大學就讀的第六年,長達半年原稿的截稿日,轉眼間居然迫在眉睫了。原因現在仍在調查中。最近打算搬回老家住,卻因為不知道老家現在的住址在哪,導致沒能搬回去。最喜歡的職棒球團是福岡軟體銀行鷹隊......最後,再多餘地試著向出版社撒嬌一下。

◎原日本文庫:GA文庫
◎原日本書名:クインテット!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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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9 12:09 PM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5-9 12:38 PM 編輯

  --序奏 Intro

  「老公,喵喵,morning、morning,早安。」

  耳畔突然吹來溫暖的氣息,讓樁敬介醒了過來。

  「……啊~」

  他立刻朝著枕頭旁邊的鬧鐘伸出了手,在眼前壓了下去。

  「喵啾!」

  敬介的身旁,突然傳出像是貓呵欠打了一半,忽然打起噴嚏似的聲音。

  「小操!你這傢夥想對我幹嘛!」

  「唉呀呀。那句臺詞,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不用還給我!乖乖聽進去我說的話就好了!」

  敬介連忙起身,朝著出聲的人大聲咆哮。

  在敬介的面前,有個比他矮了整整三十公分的嬌小少女。

  那名少女的膚色病態般白皙,身上的浴衣淩亂不整。那雙黑色瞳孔比眼白部分多的眼眸,往上凝視著敬介。小巧玲瓏的鼻子,緋櫻色的唇瓣,身軀嬌小可愛,宛如人偶娃娃一般。明明是炎熱的夏天,而且還是在室內,這名少女頭上卻戴著寬大篷松的毛線帽,而且腳下還穿著馬靴,與她身上的和式浴衣完全不搭。

  「人家無聊到舔了鬧鐘好幾次了,現在已經是第五次了!時鐘收藏家也沒像我這麼愛不釋手。」

  少女甩動毛線帽下的柔軟長髮,神色不悅地回答。

  「你這傢夥真是夠了,真不知道那個鬧鐘總共被你舔了幾遍,總覺得有用過的老舊直笛的氣味。」

  「這樣不好嗎?男生不是都喜歡舔喜歡的女孩吹過的直笛嗎?」

  「你別把那些有特殊怪癖的傢夥當成常人了!還有,在家裏要把鞋子脫掉!」

  喀擦。

  就在敬介說話的時候,房門開啟了。

  緊接嬌小少女之後在房門後方出現的,是個穿著哥德蘿莉風格的圍裙式連身裙,頭上戴著發箍的女僕,在外形上,恰好與身穿浴衣的日系古典美少女成為強烈對比。頗具特色的赤紅色頭髮,綁成了編成辮子的辮子。

  「……小操小姐,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偷偷讓我吃下了安眠藥?」

  女僕模樣的少女,以怪腔怪調日語低聲問道。雖然她說話的音量細得幾近聽不見,不過語氣卻猶如寒冰般冷酷。

  身穿浴衣的少女,面不改色地丟出了一句話。

  「哎呀呀,你醒得還真早。」

  「……因為我之前在寄宿學校生活,所以沒有賴床的壞習慣。」

  「下次讓你吃連非洲象都會昏睡不起的安眠藥好了。」

  「在那之前,我會讓你永遠在地底長眠。」

  女僕模樣的少女,眯細了細長的眼眸,以唱歌般的聲調說話。

  「喂喂喂!一大清早的,你們兩個講話殺氣就這麼重是怎樣?」

  身穿浴衣的少女與女僕模樣的少女互相對瞪,這種情況在世上也屬罕見。眼前的情況,讓敬介再度陷入非大聲咆哮不可的狀態。

  接下來,換成了隔壁房間出現狀況,

  「嘿!呀!喝!嘿咻!該死的傢夥!」

  伴隨模糊的人聲,一陣物體撞擊聲傳了過來。

  隨後,

  砰眶!

  巨大碎裂聲響起,隨著一陣啪達、啪達的腳步聲,一個留著俏麗短髮,外表看似男孩的少女,沖入了敬介的房間。

  「到底是誰!居然把我們的房門用強力瞬間接著劑封死!而且還很仔細地把視窗也封死了!」

  「……失敗了。早知道就把整個房門都焊接起來。」

  「游戀子小姐!是你啊!你讓我們的房間成了密閉空間,甚至有窒息而死的危險耶!」

  那少女發出了次女高音般的嘹亮嗓音。她每次身體一動,那頭整齊飄逸的短髮,就如同受到涼風吹拂的夏草輕輕搖擺。身上穿著寬鬆的連身工作服,看上去簡直像個底特律汽車工廠的工人。

  「等一下!小唄,你是撞破了門之後過來這裏的?」

  「哥!這應該不是重點吧?游戀子小姐把房間佈置成密室,她打算把我給殺了。」

  「欸!欸!這樣不好!犯行在未遂狀態就結束了。小唄小姐的聲音真是又大又尖銳,耳朵總是被弄得嗡嗡響。」

  「問題不在犯行未遂或既遂吧?她對我抱持殺意耶!」

  「……我倒是很放心。如果小唄小姐真的死掉了,我也不會笨得留下任何證據的。我會請最厲害的律師來替我辯護,讓我無罪開釋。」

  「游戀子小姐,受到急迫而不正當的侵害,是成立正當防衛的條件。現在的情況正好是這樣哦!」短髮少女緊握拳頭,高聲地叫了起來。

  「我不是說過了,你們這一大清早的,說的話題會不會太沉重了。怎麼像是橫溝正史小說裏的對話?是犯罪小說啊?這是怎樣的犯罪小說?怎麼感覺越來越像名偵探柯南的劇情了?」

  「老公,你在說什麼啊?真相只有一個嗎?」

  在幾個少女裏面,穿著浴衣的少女,體態最像那個戴著眼鏡的小學生偵探,甚至真的說起了劇中的臺詞。敬介聽了以後,整個人都無力了起來。

  「……你嘴上總是老公長老公短的,我很在意這件事。」

  「嗯,關於這一點,我也同意遊戀子的看法。」

  「沒辦法啊,我是我老公的未婚妻,這麼叫他有什麼不對。」

  「在法治國家,結婚如果沒有雙方都同意的話,怎麼可能有效啊!」

  就在三名少女不斷地爭辯的時候,

  「唔……」

  敬介的被窩裏突然發出了聲音。

  「嗚啊!」

  大吃一驚的敬介,連忙掀起了棉被。

  啪沙。

  敬介掀開棉被以後,腳邊出現一個身材苗條的少女,蜷縮身軀睡在那裏。身高大約有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她,修長的身軀靈巧地彎曲,似乎睡得正香甜。

  敬介先是對自己的被窩居然被那名少女入侵大感詫異,緊接著覺得自己沒能察覺真是沒用,然後對她能在這麼吵鬧的情況下安然睡覺目瞪口呆,於是起了想要讓她驚醒的壞念頭。

  「喂!小燕!起來了!你居然還能睡得那麼熟啊!」

  敬介猛力搖晃著少女的肩膀,

  「啊……怎麼了?敬介,你又想要啦?」

  「說什麼鬼話啊!笨蛋!」

  「什麼啦?」

  少女顯得疲憊慵懶,更糟糕的是,在睡眼惺忪的狀態下,她居然開起中年男子才會開的黃腔。

  「嗯~~該怎麼做才好,要在上面呢,還是在下面比較好啊?」

  「快起來啦!喂!快清醒過來,看清楚眼前的情況,正經一點別亂說話啦!」

  敬介遭到身旁三人合計六隻眼睛的狠狠瞪視,連忙向她懇求。少女迅速地整理起睡得淩亂的及肩長髮,緩緩抬起了頭,露出了看似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神情,然後像剛從水裏上來的小狗般甩了甩頭,然後說起了話。

  「咦——早餐還沒好嗎?」

  仍然是狀況外的一句話。

  「唉呀呀,小燕,唔。你啊~~」

  「……你怎麼會這樣?」

  「你還是快點離開我哥比較好!」

  身材修長的少女下床之後,另外三名少女一齊飛身沖了過來。敬介立刻被四名少女團團包圍起來。

  「嗚哇!混蛋!傻瓜!你們到底想幹嘛啦!」

  就在這群人在床上的狹小空間大吵大鬧的時候,

  轟!

  瞬間,室內溫度驟然上升。一陣炙熱的氣流從窗口方向竄入。

  「熱!熱!不只是熱,甚至感覺好燙!」

  當然,那只是敬介的錯覺而已,不過他卻仿佛被捆住似地動彈不得。

  嘎吱、嘎吱、嘎吱,敬介像是沒上油的錫鐵玩具,緩緩地將頭轉往窗口方向。

  然後,佇立在視窗的少女,緩緩走向敬介的方向。

  「啊。小左小姐,morning。」

  「……早安,小左前輩。」

  「早啊,小左。」

  「古德摩魯根(Guten Morgen)(注l)」小左。」」

  簡直像是見到了摩西的十誡,圍繞在敬介身旁的四人,一見到那個少女走過來,一齊退到敬介身後。

  那是個留著一頭鮑勃短髮型(注2)的少女,紮在頭部兩側的雙馬尾,形狀像是突出的竹葉。

  雖然敬介身上沒有超感應能力,卻能明顯察覺她眼眸裏散發出來的強烈殺氣。他張大了用來大笑與品嘗美味食物的嘴巴,像黑武士達斯維德(注3)一樣吐出了煙霧。

  少女突然在敬介的面前停下了腳步。

  「那、那個,小左,聽我解釋,你誤會了。只要稍稍說明一下,就算是大腦糊得像草莓麻糬的一樣笨蛋也能聽得懂。總之,冷靜下來,先弄清楚情況——」

  「小介你這個笨蛋——!」

  「啊,眼前冒出好多星星……」

  砰!

  1、德語的早安。

  2、前額瀏海在眉上切齊,發尾在脖子部分切齊的短髮髮型。

  3、電影星際大戰(Star War)裏的反派要角,戴著黑色的頭盔與面罩。

  敬介的臉被少女狠狠地揍了一拳。

  「你看起來像是遭遇過一場災難。」

  五名女子與敬介一走進食堂,敬介的爸爸就先開口這麼說了。

  「正是如此。」

  敬介回答。現在敬介的T恤上,沾滿了色彩繽紛的紅色水珠。

  「唉呦,我從剛才就一直道歉了,也差不多該消氣了吧?」

  紮了竹葉型雙馬尾的鮑伯型短髮少女,滿臉歉意地道歉,不過敬介還是一臉不高興地皺著眉頭。

  「你這傢夥道歉的態度,好像只是不小心漏錄了該錄的電視影集的樣子,難道你覺得我會就這樣原諒你嗎?啊?」

  「漏錄電視影集這種事怎麼能原諒,那是絕對不能原諒的!如果漏錄了一集,影集就不完整了,而且就也沒辦法一股作氣看完了。」

  「誰在跟你討論影集的啦?」

  「小敬。」

  叩!鮑伯型短髮的少女,使勁地用她那健康的額頭撞向敬介。

  「嗚哇!」

  「好了好了,快言歸於好吧。兩個人都坐下來吧。」

  在一周前才變成敬介的新媽媽的催促之下,敬介與鮑伯型短髮少女坐到了餐桌前面。

  其他的少女們早已經就座了。在樁家的家族只有敬介與他爸爸兩人的時後,就已經建立起「在家人到齊之後不能開動」的習慣。

  八個人聚攏在餐桌旁,

  「那麼,咱們開動吧!」

  相貌英俊的爸爸悠哉地說道。

  「開動了!」

  接著,餐桌旁眾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就在此時,

  「……敬介,吃吧。」

  「大哥,請用。」

  「老公,快吃吧。」

  「來,敬介,張開嘴,啊~~吃一口。」

  從餐桌的各個方向,一齊端出盛了菜肴的小碟子。敬介見狀歎了口氣。因為方才發生的那件事,讓他咬到了舌頭,所以不論吃什麼,嘴裏都只有血的味道,而且,也因為不

  知道該吃誰端過來的菜感到煩惱。老是睡得迷糊的高個子少女,嘴裏雖然說「啊~~吃一口」。可是她端出來小碟子裏,盛的不是菜肴,而是醬油。

  「等、等一下、等一下,各位,你們看,小敬這樣會很困擾的,別這樣啦。」

  不知是為了挽回名譽,還是洗刷汙名,鮑伯型短髮少女似乎為了彌補剛才犯下的錯誤做出仲裁。

  「……才不會那樣呢,敬介才不會覺得困擾呢。」

  「對啊,他要拿誰的碟子,一定不會有任何猶豫的。」

  「他當然會拿我的碟子囉。」

  「敬介,如果你是個男子漢的話,就快點下決定吧。」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喂、喂!我不是叫你們別這樣了!」

  鮑伯型短髮的少女高聲嘶吼,另外四人將手上的碟子(其中包括一碟醬油)與其他人的如刀刃交鋒般硬是抵在一起,衝突越來越激烈。

  「欸、欸,敬介這樣很傷腦筋啊。」

  「唉呀呀。算了,這樣場面也熱鬧。」

  對於眼前的情況,敬介的爸媽當成了別人家的事袖手旁觀,避免自己也被捲入爭端。

  「……擋到我了啦!」

  嘎吱、嘎吱!

  「嗯,腋下有空隙。」

  喀鏘。

  「唔……痛!」

  液體流了出來。

  「啊哇哇哇!醬油!醬油!」

  餐桌上的喧囂騷動,每天早上都要重複上演,敬介聽著她們的爭吵,頹然地垂下了

  頭。然後,他將寄居在這個家裏的少女們,全部環顧了一遍。

  然後,敬介逐一地環顧寄居在家裏的少女們,心裏想著,不知何時開始,她們一個個活生生地闖入了樁家,成了五個吃閒飯的傢夥。

  「……小燕小姐,使用醬油攻擊是犯規的哦。」

  綁著髮辮的女僕裝少女是「不請自來的家臣」。

  「唔,幹得好啊!小燕,吸引敵人聚集之後採取自殺式攻擊!」

  穿著工作服的短髮少女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你看啦,全都不能吃了。」

  戴著毛帽的浴衣少女是「未婚妻」。

  「嗯~~這樣一來,不論敬介拿的是誰的碟子,都會吃到我的『菜』。」

  高個子少女是「變身少女偶像」。

  「這是全盤逆轉的陰謀!小燕!這樣一來的話,每個人碟子裏的菜,都沒辦法給敬介吃了。你還說吃到你的『菜』,那是醬油吧,簡直跟黑色湯汁沒有兩樣。」

  然後,留著鮑伯頭髮型,綁著竹葉型馬尾的少女是「青梅竹馬」。

  敬介對眼前這種不具現實感的情況感到頭暈。在哪個世界裏,會有人被這些富有各種戲劇性格回異的食客們纏在身邊呢?不過,眼前發生的卻是真真切切的事實,而拜她們所賜,原本過著平靜生活的自己,變得每天都得過著吵吵鬧鬧的同居生活。

  不請自來的家臣、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未婚妻、變身少女偶像、青梅竹馬。沒錯,這奇妙的五重奏,就在一周前才開始演奏的。


  --獨奏 Solo

  「那麼,小左,爸爸跟媽媽要走囉。」

  「別給敬介和樂太郎添麻煩哦。」

  在玄關目送父母離開的涼原左,輕輕地點了點頭。

  「爸爸要離開囉,真的要離開囉!」

  「知道了啦。」

  小左的爸爸露出萬般無奈的表情,再度轉身望了過去。小左又向他點了點頭。

  「用不著擔心啦,也才半年而已,轉眼之間就過去了。爸爸才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啦。」

  為了不讓父親擔心,小左微微揚起兩側的嘴角,讓他見到自己燦爛的微笑。

  「好,既然女兒都這麼說了,爸爸也就可以安心離開了。到了那邊之後,爸爸會拼命工作的!」

  小左的爸爸把話往肚裏吞,隨即緊緊抓住心愛女兒的肩膀,一副不打算放開的模樣。

  「老公,你還真是不死心啊,喂,快趕不上飛機了{

  「不~~要~~,小~~左~~老婆,咱們還是別去了吧!我不要!爸爸不想去國外工作,不想離開小左——嗚嗚!」

  小左——的媽媽露出了銳利的眼神,才讓他安靜了下來。

  「再見囉,小左。替我向敬介和樂太郎問好。」

  小左的媽媽就這樣拖著,不願離開女兒的爸爸與大型行李箱往外走。

  「小左~~你~~~要離開囉,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千萬別不小心被樁家那對父子占了便宜,尤其是樂太郎,別對那傢夥掉以輕心!那傢夥很不守規矩,倫理道德對他這傢夥根本不管用——」

  砰眶!

  「我們走了!」

  玄關的門扉關了起來,家裏只剩下小左一個人。

  小左心裏嘀唔了一陣之後,深深地吸了口氣。雖然從小時候和樁家的人相處的就像家人一樣,不過一想到今後有半年的時間都要托他們照顧,自然還是會感到緊張。

  父母到國外工作之後,涼原左今後就要寄居在隔壁的樁家了。原因在於,在衡量過讓年輕女兒獨自在板橋區的住宅區獨棟建築裏過活的危險,以及在鄰居家裏生活的危險之後,小左的父親決定選擇後者。

  雖然情況不至於像她爸爸說的那麼危險,不過,樁家是父親一人、兒子一人,沒有女人的家庭,共同生活總會有某些弊害,這其實也不難想像。

  (那麼,洗澡就到公共澡堂去,穿過的衣物就自己洗……嗯,這樣的話,換洗的衣服也不用帶太多。)

  小左一邊檢查打包在運動背包裏的行李,一邊左思右想。不過,從昨天開始,這些事她不知反覆思索幾次了,腳下的步伐活像是本田的ASIMO機器人(注4)即使現在再怎麼檢查,背包裏的物品,也不會增加或減少一毫克的重量。

  4本田汽車在兩千年推出了史上第一個能以雙腳步行的機器人ASIMO,引起世界矚目。

  簡單來說,直到現在,小左依然無法下定決心走進樁家。

  「嗯~~」

  小左蹙起了那形狀好看的雙眉,用指尖繞弄竹葉形的馬尾,這是她在煩惱的時候會出現的習慣動作。

  「同居」這兩個字,在小左的腦海裏一閃而過。讓她的臉頰霎時紅了起來。

  這是什麼愚蠢的念頭,樂太郎先生也在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小敬是我的青梅竹馬,一定不會發生什麼曖昧的事。雖然、可是、但是、然而、雖然這麼說、萬一、大致上、那個,如果真的發生什麼的話,背包裏也特地準備了可愛的內褲。

  「我好像笨蛋一樣——!」

  小左輕聲罵了自己,居然想到這種無聊的地方去了。

  她心想,總之,這麼猶豫不決也不是辦法,況且也事先知會過了,自己到底在擔心什麼,走吧!

  小左下定決心以後,打開玄關的門。

  她將門確實關上,迅速轉身背向自己的家。

  一、二!一、二!

  徒步走五秒就到了,行軍距離非常之短。

  小左抬頭望著掛了寫著「樁」字的門牌,與自己家幾乎是同時期建造的預售屋住宅,說了聲「好!」之後點了點頭,毅然決然地按下門鈴。

  叮咚。

  「……」

  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回應。

  叮咚、叮咚。

  「……」

  小左疑惑地歪著頭。她看了看手機,確認了時間是晚上六點半。姑且不提先在公司上班的樂太郎,這時候也該是「回家社」社員敬介回到家裏的時間了。

  雖然小左在放學後和敬介一起回家,「那麼,晚上七點之前我就會過去了。」「知道啦。」「你一定要在家裏乖乖等哦,特地過去卻又沒有人在的話,那種感覺很討厭。」「我就說知道了嘛,真是囉唆。今天我老爸也會早點回去,沒問題的啦。」既然都這麼溝通過了,所以人應該都在家裏才對。

  而且,也明顯感受得到門後有人在的感覺。

  其實她小時候常常連門鈴都沒按,就這樣突然闖進他們家裏。

  玄關的門並沒上鎖,因此門很簡單地就打開了。

  「晚安——那個,抱歉,我是小左。那個,打擾了——」

  「歐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

  裏頭傳出怪鳥死前悲鳴似的叫聲。小左不自覺地叫出聲音。

  「別開玩笑了!大便老爸!」

  「你剛剛說什麼?敬介!說話怎麼那麼沒禮貌,甚至把大便兩個字都加到老爸身上?」

  「講反了!白癡!是老爸你自己去吃大便啦。」

  眶鏗鏘!

  「居然瞞著兒子,擅自決定那種事!」

  「吵死了!Fucking智障兒子。」

  「你這傢夥,說話怎麼那麼沒禮貌,甚至把Fucking、智障都加到兒子上了。」

  「講反了!白癡!」

  「哪里講反了!」

  砰咚喀喀喀!

  「這不就是那個嗎?DV?家庭暴力?然後你剛剛講那什麼話!老爸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It'smylife!」(注5)

  「開什麼玩笑!大便老爸!」

  敬介與樂太郎兩人激烈吵架的怒吼聲持續傳來。

  「那個!不好意思!我是小左,今天起就有勞你們照顧了!」

  「啊?小左啊?哦、哦。進來吧,進來吧。」

  「唉呀,是小左啊,歡迎歡迎,歡迎你來。」

  小左大聲吼叫之後,終於,客廳方向傳出啪噠啪噠的腳步聲,額上綁著頭帶,一臉倔強模樣的少年,以及頭髮往後梳,用橡皮筋紮起了馬尾(注6)的高大男子,出現在她面前。兩人都滿臉是血。

  5DV是domesticviolence的略稱,中文譯為家暴,指家庭成員問在身體或精神上的侵害行為。

  「欸、欸!怎麼了?那個是怎麼回事?」

  「哦,等一下。」

  少年說完這句話之後點了點頭,拿起鈕扣脫落的學生制服擦拭自己的臉。白色頭帶上也濺到了血。另一個高大的男子,端正的臉龐上也滿是擦傷。

  「畜生,很痛耶。你是來真的嗎?」

  「因為這是甚至不惜讓對方斷氣的吵架,回家之前我還特地繞原路回來。」

  為什麼這對父子吵架的時候毫無節制呢?而且臉上還若無其事,嘴裏不停講著像是義大利式西部片(注7)裏的暴力對白。小左對眼前這兩人感到不悅。

  「啊,可惡,鼻血流不停止

  「敬介,托你的福,我的拳也變笨了。」

  「囉唆死了,好了啦,老爸,拿毛巾給我啦。」

  「哦,交給老爸吧,要十幾二十條都沒問題。要什麼顏色?桃紅色?還是苔綠色?」

  「只有那兩種顏色嗎?什麼顏色都好,快點拿來啦,笨蛋!」

  「好啦。」

  6此處原文オールバック(all—back)和制英文:指頭發不分邊,全部往後梳的髮型。

  7原文マカロニウエスタン,是在1960年代中期,美國人給對義大利導演模仿德國人拍攝小成本西部片的別名,通常這些西部片都是低成本製作,而且充滿著暴力。

  像小孩般噘起了嘴的高大男人樁樂太郎,緩緩轉過身去。然後他又突然再次向右轉身回來。

  「小左。從今天起,你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吧。」

  「……我現在好想回自己家裏去哦,樂太郎叔——叔。」

  小左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回答。

  「啊~~真是的……」

  「然後呢,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先坐下來。頭抬高,先把鼻子捏著。」

  小左要敬介先在玄關旁邊坐下來,然後從口袋裏拿出面紙。敬介也老實地聽從她的指示,小左也以流暢的動作用面紙塞進他的鼻子。兩人的默契,讓旁人不禁有他們已經交往很久的感覺。

  「小敬不是很久沒跟樂太郎先生吵架了嗎?」

  小左口中說的「很久」,在這裏指的是「隔了一個禮拜」。

  「嗯,那個笨蛋,突然跟我說他決定要再娶。」

  敬介說道。

  收拾完慘不忍睹的客廳之後,三人先到飯廳坐了下來。

  餐桌上的大盤子裏,盛著小左親自弄的炒飯。基本上,將食物盛在大盤子裏,然後各自取食,這是樁家用餐的風格。小左因為長年的經驗知道這件事。

  「菜色比較簡單,請多多包涵囉。」

  她一邊將盛著炒飯的小碟子端給樂太郎,一邊謙虛地說。

  然後,

  「真是的。叔叔一直期待著小左來了之後,可以嘗到更豐盛的飯菜。老實說,叔叔真的很失望耶。」

  樂太郎厚著臉皮說。

  「抱、抱、抱歉……」

  小左一臉不高興地道歉。雖然和樂太郎已經認識很久了,不過她還是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思考回路。她唯一知道的是,世上一般常識對這個男人是不管用的。

  「來,敬介也吃吧。」

  「哦。」

  敬介接過了碟子以後,表情依然非常兇惡。

  「那麼就開動了。」

  「開動。」

  樂太郎大聲吆喝,敬介與小左也異口同聲喊了出來。在氣氛如此險惡的情況下,樁家父子卻還是恪守家庭用餐禮節,讓小左感覺有點可笑。

  「喂,差不多也該換個心情了吧,喂、喂!敬介!」

  樂太郎一邊吃著炒飯,一邊朝著正眼不瞧他的兒子撒嬌似地說。

  「吵死了,別靠近我啦,大便老爸!」

  「別這麼凶嘛。你看,我幫你買了你很棒的塑膠模型回來。」

  「哇~~謝謝爸爸——你是希望我這麼說嗎?白癡!」

  「那可是夏亞(注8)專用機啊。」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我可是在平成年間出生的。」

  「連初代鋼彈你都不知道嗎?你根本就不是日本國民嘛!可恥!」

  「該反省的人是你這傢夥吧!」

  「是~~我聽您的話深入反省,反省得比山高,比海深。」

  「你是在愚弄我嗎?你這傢夥!」

  情況像是火上加油。小左連忙擋在準備再開打的兩人中間。

  「好了、好了,小敬。冷靜、冷靜。我知道你的情緒很激動,可是樂太郎叔叔就是這樣的人,你不能對他這個人太認真啦!」

  「嗯~~,小左,你說的話傷到叔叔的心了。」

  「樂太郎叔叔也別再說話了啦!」

  被嚴厲的說了一句之後,這個毫無責任感的老爸,臉上露出微妙表情閉上了嘴。

  「總之,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以說明一下情況嗎?」

  「想聽嗎?想聽嗎?那也沒辦法,我只好也對小左再說一次了。從我與餘韻的初次邂逅開始說起——」突然,樂太郎表情丕變,用期待已久的口吻再次開口說話。

  「……我要殺了你!」

  「小敬!拜託你,先忍耐一下啦~~」

  8夏亞,機動戰士鋼彈裏活躍的人氣角色,也是鋼彈系列中第一位「面具男」。

  「我和她,早乙女餘韻小姐,啊,很快就會變成樁餘韻小姐了,嘻嘻。總而言之呢,我和餘韻小姐,是同一個工作場所的同事。」

  樂太郎沒能體會到小左拼命阻止敬介的辛苦,開始油腔滑調地說了起來。簡單來說,這個空有一張俊俏臉龐,名叫樁樂太郎的三十六歲大叔,是個嚴重缺乏察言觀色能力的人物。

  「還記得嗎?直到半年之前,我不是還在赤嶺公司的總公司工作嗎?後來就被調到現在的分公司了。啊,就是因為這樣,小左的爸媽才會被攆出公司。」

  「揍死你哦,混帳傢夥!」

  「小左!冷、冷靜!你角色錯亂了啦!」

  攻守交換,這次換成小左發飆了。

  「不是被攆出公司啦!我爸媽隸屬總公司資材調度部門,所以才會被調到泰國去工作!」

  順帶一提,樂太郎與小左的父母是同一個企業的員工。樁家之所以和涼原家有交情,這也是背景原因之一。

  「總之呢,就在總公司作出把我調到分公司的決定的時候,我和她就認識了——她在人事部把派令遞給我。哎呀,那時候,我都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為什麼在巨大企業集團的總公司大樓裏,會有這麼令人驚異的女神?哇~~坦白地說,升不升遷根本就不再重要了。唉呀,感覺自己完全燃燒起來了。雖然我身體健康,即使一整年不放假,也不會覺得根本沒什麼,可是,自從我單身前往京都工作以來,已經長達八年沒嘗過戀愛的滋味了,光是告白就花了好久的時間。雖然對方也離過一次婚,但是在男女關係方面卻很保守,光是要打動她就辛苦地耗費好多心思,每天都很誠懇地寫信給她。算了,我本身就有極端的受虐狂傾向,所以一點也不覺得苦。唉呀呀,說得離題了。經歷種種波折之後,前天,我們在一個夜景很美的飯店吃飯,我向她求婚,她說OK,然後老爸跟餘韻小姐,就激烈『做』到天亮。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只是我們不打算再舉行婚禮了……」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樂太郎就這麼滔滔不絕講個不停。然後敬介和小左仿佛自暴自棄似繼續吃著炒飯。

  「為什麼樂太郎叔叔的前妻會逃離他身邊,我可以徹底理解了……」

  「突然講了那麼一大堆,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總之,別在兒子前面大方地暴露自己的性生活。聽起來就覺得刺耳!混帳老爸!」

  兩人對眼前的大叔感到目瞪口呆。

  然後,敬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那麼,老爸,那個早乙女餘韻小姐,她打算什麼時候入籍呢?」

  他好不容易態度軟化下來,開口問道。既然他本來不反對樂太郎再婚,那麼先前反對的那麼激烈,豈不是變得很無聊至極。不過,對於素行不良的老爸,身為兒子的敬介,至少心態也變得像大人了,似乎打算全力支持父親的幸福。

  不過這是在聽見樂太郎的下一句臺詞之前。

  「啊?她上禮拜就已經入籍啦。」

  敬介和小左臉上同時出現驚呼「啊?」的詫異表情。

  「所以,明天餘韻小姐就會搬進我們家了,請多多關照!」

  「……你這傢夥,這種天大的事,為什麼事後才講啊啊啊啊!」

  敬介再度失去控制,大發雷霆。這次似乎連小左也不打算制止了。只是默默地把炒飯全都吃光。

  「啊?明天?啊?白癡,開什麼玩笑啊?你的意思,是要我突然和沒見過面的人住在一起嗎?」

  「你說什麼,一定會見到面的嘛!基本上,還是可以想辦法去喜歡沒見過面的人啊。」

  「你這傢夥,說那什麼話?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真是個自我中心的傢夥你!我、我、我連對方的臉都沒看過,連新媽媽的臉都沒看過!這樣家庭怎麼會和樂啊!」

  「啊?這樣啊?」

  「你那什麼口氣啊!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去面對那個人啊!」

  「嗯——敬介,你差不多也該試試一個人搬到外面住了,如何?」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小左,我、我我我我我,可以宰了這傢夥嗎?可以讓他斷氣嗎——?」

  由於激動過度,敬介話都說得斷斷續續,徵求起小左的同意。

  「這也沒辦法啊,因為根本就忘了。難道老爸做過的事都要一一向你報告啊!我已經不記得曾經養過你這種心眼比屁眼小的傢夥。老爸的心眼,怎麼說也比你這個沉迷在同性戀酒吧裏的傢夥來得大——唉呦!」

  砰!

  「閉嘴,你這傢夥別再繼續說下去了?」

  敬介再也無法忍受,鐵拳狠狠揍在樂太郎的鼻樑上。

  「當當——」

  小左模仿起第二回合開始的鈴鐺聲。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這個了。

  「嗚啊啊啊!我不是說過別打我的臉嗎?老爸不想被餘韻小姐討厭啦!」

  「好!那我就專打你別人看不出來的地方!」

  吱嘎吱嘎吱嘎!兒子立刻把老爸拖倒在地,毫不留情地勒緊老爸的足關節。

  「好痛痛痛痛!搞什麼啊!我只是不小心忘了而已啦!只要是人,都會犯錯的嘛!」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你這個失敗作!」

  「居然對老爸惡言相向!你如果再這樣罵老爸的話,老爸要哭囉!這樣好嗎,老爸啊……只要一哭就會停不下來囉!」

  「這算哪門子的威脅啊!」

  小左凝視著世界上最白癡的父子吵架,一邊「唉呀呀」地歎起了氣。她一點也不想被捲入兩人的爭吵,拿著裝炒飯的大盤子避開,心裏想著待會要又得整理飯廳,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在敬介的新媽媽明天來之前收拾好之類的事。

  「唉~~~」

  小左在被分配給自己的房間裏歎了口氣。

  第一天就突然過得這麼驚濤駭浪。小左整理完從家裏拿來的行李之後,她坐在棉被上,心裏出現了這樣的感想。

  如果有年輕的女子住進一般的父子家庭的時候,應該是件相當重大的事件才對,結果卻因為發生了一件更重大的事件,結果完全受到忽視。雖然也不期待自己的事比那件事還要重要,卻覺得和自己原本想像的不太一樣。

  小左心想,才剛準備搬進去就立刻幫忙客廳的大掃除,特地親手做的料理卻遭到嫌棄,而且在收拾完飯廳之後,又被迫匆匆離開,世界雖廣,但是寄居的客人有如此遭遇的,大概也只有自己一人吧。

  樁家的人似乎真的把自己當成自家女兒使喚了。即使彼此長年交往,感情和親人一樣,卻也不能因太熟而失禮。然而這種做人的道理,看來似乎完全不適用。原來如此,自己真是好好上了一課,小左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唉……」

  在棉被上翻來覆去的小左,深深地歎了口氣。

  如今看來,數個小時間還在窮緊張的自己,簡直跟笨蛋沒有兩樣。總覺得心裏有種微妙的失落感。到在床上伸展的手腳,從前端湧出一股倦怠感,小左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雖然眼臉已經閉上,卻仍能感覺到日光燈的亮光,

  「結果什麼都沒改變嗎?」

  小左忽然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起來。

  然後,她感覺到奇妙的錯覺,無意間說出來的這句話,仿佛像是別人在自己體內擅自說出口的話。剛才自己脫口而出的話,甚至連自己也不能理解意義何在。

  「……改變?」

  就在小左反覆思索方才說的話的時候,她突然有所察覺。

  對了,自己期待的是那個。在朦朧的思考當中,小左有了清楚的認識。

  (我知道了,我……)

  雖然自己也不期待有特別大的變化。只不過,既然自己都住進了這個家裏,目前那種停滯不前的狀況,如果能有所改變就好了。

  日光燈的亮光緩緩消失,小左的意識也變得朦朧了。

  哈啾。

  小左吸了吸鼻涕。

  嘶、嘶~~

  過了一會兒,小左的鼻子又流出鼻涕,於是她只得再吸一次。

  由於她有過敏性鼻炎的老毛病,所以會不由自主地一直流鼻水,而且她也不願自己一直發出「嘶、嘶~~」的聲音擤鼻涕,又不是自己比較笨才會這樣。平成只要稍微奔跑一下立刻就會頭昏,甜點也吃不出味道,因為老是要用嘴巴呼吸,所以看起來總像在發呆。

  就因為這樣,周圍的人都叫她鼻涕蟲涼原。硬是把涼原和鼻水扯上關係。小左很討厭這個綽號。

  可是,小左本身沒什麼氣勢,也不太會表達自己的主張,所以沒辦法把心裏所想的說出口。因此她總是受到欺負。

  「喂,鼻涕蟲涼原,快流鼻水給我們看。」

  那天,男子們又包圍住小左,作出這樣的要求。可是,即使對方這麼說,鼻孔又不是水龍頭,又不能依自己的意思說流就流。

  「嘶,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沒有啊……唔~~」

  小左鼓起了勇氣這麼說,可是似乎沒人聽進去。

  「為什麼不流出來,快流出來啊!」

  「為什麼、為什麼啊?」

  「喂,快流啊!」

  包圍住她的人這麼說。小左心裏感到非常痛苦,出現了眼前天旋地轉的錯覺。

  「唔……嘶,嗯嗯。嗚哇哇哇哇」

  小左忍不住哭了出來。

  就在這時,鼻水流出來了。

  「哇!流出來了。」

  「髒髒的~~」

  「髒鬼,滾開,別過來,別過來!」

  像他們說的鼻涕流出來之後,結果就會變成這樣。

  「唔咻~~嘶、嘶~~啊嗚嗚!唔咻!嘶、嘶~~」

  小左覺得很可恥,於是低著頭蹲了下去。

  「唉喲!」

  不過,男孩子們並沒有就此罷手,三人聯手從小左的腋下伸過手去,交叉後,勒緊了她的脖子。然後露出了深感興趣的笑容,凝視著小左的鼻水。

  「啊!不要!嘶、嘶~~唔咻。」

  那是先前從未有過的拷問。

  以前,他們也曾經蠻橫地要求小左立刻流出流鼻水。

  可是,大致上也只是「如果碰到這傢夥的話,她就會流鼻涕囉!」「快逃啊!逃啊!」之類的狀況,對方通常隨後一哄而散。雖然,那麼做也會讓傷到她的心,不過這次被對方這麼仔細地上下打量,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時候的小左,真切地感受到人類視線的可怕。感覺像是被剝光衣服之後被關進籠子裏,讓她認真考慮自己乾脆死掉算了。

  「嘶、嘶~~不要!放開我!嘶~~」

  「哇……」

  其中一個男孩嘴裏嘟喃著。這個在自己正前方凝視著鼻水的男孩,他發出了輕微的感歎聲。仿佛在偷偷摸摸地窺探著非看不可的箱子一樣。他吞下了口水,喉嚨發出聲響。

  小左只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一陣令人昏眩的厭惡感,在她身體裏蔓延擴散。

  (我快受不了了……)

  就在她這麼想的瞬間,

  「你們這些傢夥,到底在搞什麼!」

  像是MR.BIG主唱嗓音的宏亮聲音在附近響起,只見一名少年飛身出現在小左前面。

  那男孩是附近一帶的孩子工。雖然小左害怕得說不出半句話,不過她知道那是鄰居家的小孩,也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做樁敬介。

  「哇!是敬介!」

  「糟了!」

  「你們誰都別想逃!」

  敬介臉上的笑容,像是童話裏才會出現的惡狼。他飛身撲向放下了小左的男孩子們,一個個都抓起來輪番揍了一頓。然後要哭出來的他們排隊站好。

  「你們這些傢夥是笨蛋嗎!這傢夥雖然是會流鼻水的鼻涕蟲」

  敬介似乎也認得小左,而且知道她的外號。

  「但這傢夥這麼弱,你們就不應該欺負她。難道你們不覺得可恥嗎?」

  敬介怒聲喊道。如果要打架的話,就去找強的傢夥打,別做欺負弱小那種卑鄙的事。敬介充分展現了孩子工應該具備的資質。

  不過,在那之後,

  「喂!你這傢夥,沒事吧?」

  「唔,嘶、嘶!~~嗚嗚嗚嗚!」

  「你聽到我的話了嗎?嗚啊啊啊啊~~嘶、嘶~~」

  敬介伸出了援手之後,小左終於安下了心,也因此放聲大哭,完全沒回答他的問題。

  「你這傢夥,不能老是這麼愛哭啦!」

  啪!

  敬介對老是哭個的小左不停已經感到麻木,在她的額頭上拍了一下就回去了。

  「嗚啊啊啊啊!」

  被敬介拋在身後的小左,繼續嚎啕大哭。

  簡單來說,敬介雖然討厭欺負弱小的傢夥,但是也討厭弱小的人。

  只不過,自從那天以後,小左總是跟在敬介的身後。

  不論敬介是不是惡狼,對小左伸出援手是鐵一般的事實,即使他心裏沒有保護小左的打算,不過,只要跟在敬介身邊,就不太有會欺負弱小之類的事發生,即使真的發生這種事,按照敬介的性格,他絕不可能放過那些欺負弱小的傢夥。

  再怎麼說,敬介討厭的是膽小鬼,而不是因為「鼻水」而討厭小左。這讓小左暗自感到一咼血↑

  因此,小左寧願哭著跟在出手比開口還快的敬介身旁,也絕不願意離開他身邊。雖然敬介嘴上老掛著「別跟過來」,不過他也不是真的要趕小左走。

  腳步聲響起。小碎步的腳步聲,也跟在後面響起。

  「又是你這傢夥啊!」

  「嘻嘻……嘶、嘶~~」

  「我不是叫你別跟在我後面嗎?」

  「嘶、嘶"~~小左。」

  「啊?」

  「別叫我『你這傢夥』啦,我叫小左,涼原左……嘶、嘶~~」

  「小左,別跟過來。我最討厭愛哭鬼了。」

  「嘶、嘶~~」

  腳步聲響起……小碎步的腳步聲,跟在敬介身後響起。

  「我說過別再跟過了!」

  啪!

  「嘶、嘶~~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別哭了,膽小鬼。」

  腳步聲響起……小碎步的腳步聲,又在敬介後面響起。

  「別跟過來,小左,別跟了!」

  「唔,嘶、嘶~~唔咻~~」

  腳步聲響起……小碎步的腳步聲,再次在敬介後面響起。

  兩人之間的微妙關係,在小左的過敏性鼻炎治好之後依然持續,而且一直持續到現在。

  叩、叩。

  「……唔。」

  敲門聲響起,小左從淺淺的睡眠中醒了過來。她似乎不知不覺之間睡著了。

  小左本來想打開電燈,醒來後發現房間裏是亮的,心想糟糕了。對小左來說,沒關燈睡覺是件罪大惡極的事。

  「喂,小左!你還沒起來啊,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啊?哦,嗯。」

  門後傳來敬介的聲音,小左連忙出聲回答。確認時鐘上的時間以後,發現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事情的發展在小左的意料之外,她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仿佛不希望對方知道自己剛起床似的,小左迅速端正坐姿,然後,門扉開啟了。

  喀擦。

  敬介突然走進了房間裏。

  「怎、怎麼了?」

  小左一邊用手指撩撥頭髮,一邊努力地假裝平靜。

  「哦。嗯,其實……」

  敬介開口說話之後,突然間一臉正經,然後一直凝視著小左的臉。

  小左的心跳次數瞬間竄升。她心想,難道、怎麼會、真的嗎……?可是,今天才第一天而已。

  「小、小敬。」

  「小左,你流鼻水了。」

  敬介說道。

  「咦?」

  小左連忙用手捂住鼻子。指尖出現了長年以來的熟悉沾黏觸感。

  「……」

  嘶、嘶~~

  小左吸了吸鼻水。

  然後,她一臉不高興的說。

  「有什麼事,都已經這個時間了。」

  「嗯,沒有啦……話說回來,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沒生氣!」

  敬介略感詫異地歪著頭,然後,吞吞吐吐地喃喃自語。

  「嗯,沒有啦,就是,那個,什麼啊……呃……」

  「咦?什麼、什麼?我聽不見啦!」

  「沒有啦,那個,就是婚宴……」

  「嗯?真是的,你說清楚一點啦!」

  「你很囉唆欸!別一直催啦!我要問的是,老爸和新老媽再婚,明天是不是要替他們慶祝啦!」

  被催促的敬介有點火大,高聲怒吼起來。

  「慶祝他們再婚?」

  小左露出意外神情看著敬介。

  「嗯、嗯。什麼啦!你有意見啊?」

  敬介一邊這麼說,一邊老大不高興地皺起眉頭看著旁邊。他的側臉,看起來跟當孩子王的時候一模一樣。

  「嗯嗯,好啊。那就辦一辦吧,我來幫你。」

  小左突然噗哧一笑,然後回答了敬介。

  「這樣應該算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吧?」

  「沒有啦,畢竟是老爸的事,弄個樣子就好。」

  「不是啦。我說的是小敬跟新媽媽之間。」

  「……嘖。」

  敬介昨了昨舌,然後抓了抓後腦勺。那是敬介從小時候就有的習慣動作。

  「……總之,就弄個樣子啦。」

  敬介丟下這句話之後便走出了房間。

  「晚安。」

  小左凝望青梅竹馬的背影良久,輕輕對他道了聲晚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9 12:30 PM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5-9 12:42 PM 編輯

  --重奏 Duet

  「哦~~今天沒來的人又只有宮崎一個。」

  在休假前的星期五,擔任導師的篠塚老師,一邊檢視點名簿,一邊懶懶地說道。

  「老師——話說回來,宮崎同學還活著嗎?聽說他受了陷入昏迷的重傷。」

  「嗯"~~這個啊?根據他父母的說法,好像是撿回一條命了,應該還活著吧?」

  對這個才剛入院一個星期的學生,身為導師的篠塚老師,卻以滿不在乎的語氣回答。

  「那麼,接下來介紹轉學生吧。」

  篠塚老師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

  由於這句話來的太過突然,他的班級裏起了很大的騷動。這個學期也只剩下一個月,為什麼這時候還有轉學生呢?

  「雖然說學期都已經過了一大半,但是請你們也別那麼在意,況且這又不是老師的關係,如果有任何怨言的話,直接對那個轉校生說吧。」

  課堂上鼓噪了起來。眾人討論起為什麼這老師要將責任推到無辜的轉學生頭上呢?這樣不是會對即將成為班上一員的新同學造成無謂的壓力嗎?

  不過,對新同學來說,反倒是因禍得福。對篠塚老師凡事公事公辦的冷淡態度反感的班上同學們,全都團結一致起來,打算親切地迎接這位來到班上的新朋友。

  「嗯,那麼轉學生進來吧。」

  篠塚老師說完之後,教室門扉開啟了,轉學生慢慢走了進來。

  就在此時,班級的同學們紛紛倒吞了口氣。

  轉學生像是活生生從西方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少女。她的一頭赤紅色長髮編成了辮子,容貌仿佛純白的陶瓷娃娃,身態猶如靈巧移動的小鳥,緩緩地走到教室中央。

  「……我的名字叫赤嶺遊戀子,請各位同學多多關照。」

  遊戀子微微偏著頭說。

  然後,她眨起有著長長睫毛的大眼睛,彬彬有禮地屈身鞠躬。她那纖細的腰,細得仿佛彎下就會斷掉。

  班上的同學們不由自主地感歎起來。所有同學都覺得,在這個少女的四周,時光的流逝仿佛也變得優雅而緩慢。

  「赤嶺之前一直在瑞士的寄宿學校生活。」

  在篠塚老師的說明之下,教室內靜止的時光再度開始流動。

  「而且也是赤嶺公司董事長的千金。」

  篠塚老師又補上了一句,讓教室裏的學生們齊聲發出「啊——!」的驚歎。

  赤嶺公司。那是小左的父母以及樂太郎被調往分公司之前所任職的公司,那是日本國際知名的大企業集團——赤嶺集團的核心公司。

  赤嶺集團旗下的企業,橫跨了金融、運輸、鐵路、建設、演藝事業、娛樂、人力派遣、電器、重化學工業等領域,規模之龐大,被傳播媒體戲稱為「赤嶺帝國」。甚至傳聞只要家裏的爸爸是在赤嶺總公司任職,那麼左鄰右舍也會搶當親戚。

  此外,赤嶺集團在日本共有十個分公司,近年來更持續以亞洲為中心,擴展事業版圖到中國、臺灣、韓國、泰國、印尼等國家。

  換句話說,篠塚老師所說的話,帶給同學們的衝擊宛如「龐大帝國的公主,來到我們學校念書了。」

  可是,為什麼出身上流階級的她,卻特地進入這個在昭和末期創校,毫無傳統可言的市立高中就讀呢?每個人都歪著頭思考著。

  「那麼,赤嶺同學就先坐到現在還在住院的宮崎的位置……」

  篠塚老師指向靠近走廊的最後面的座位,但遊戀子卻幾乎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而且,她的動作非常自然,就如同放上拼圖的最後一塊似地毫不猶豫,而且任誰也不忍開口指責她。

  在眾人的呆然凝視當中,遊戀子緩緩走到靠窗戶旁邊的那排座位,然後在倒數第三個位子停了下來。

  坐在那個位置上,頭上綁著頭帶的少年,從剛才就一直眺望窗外的景色,不知正在思考些什麼。

  「嗯——可惡!第一句話要怎麼講比較好?『媽,初次見面您好』……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咦?」

  少年終於察覺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然後他轉過身去。

  在那瞬間,遊戀子唇瓣微顫,淚眼盈眶低語起來。

  「……敬介大人]

  「咦?」

  名字後面突然被加上敬稱的敬介,整個人完全愣住了。

  「……我一直、一直,都好想見你哦!」

  遊戀子無辜的大眼,豆大的淚水滑落而下,緊緊地擁住敬介。

  「什麼麼麼麼麼麼——!」

  在教室裏的同學們齊聲驚呼中,敬介看著遊戀子哭泣的臉龐,似乎回想起什麼,然後一臉詫異。

  「你是愛哭鬼戀子嗎?」

  「……嗯。」

  遊戀子用力地點了點頭。

  赤嶺遊戀子其實不像外表那麼脆弱,她是個很忍耐力很強的人,而且,她也是個不太懂得將累積的情緒適時宣洩出來的少女。

  因此,在孩提時期,只要遊戀子所承受的壓力超過限度,情緒經常因此而潰堤,接著眼淚就會流個不停。

  不過,因為身旁的大人告訴她不可以在人前哭泣,所以她在想哭的時候,就會立刻先忍住,然後再沖到家裏庭院的角落,蹲下來偷偷地哭泣。

  某日,遊戀子在被教茶道的老師斥責之後,突然間發作起來。她簡直就像抱著個水量不斷增加的水桶似的,慌慌張張地沖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去。那裏是個正好種了一棵大松樹,而且四周有圍牆圍繞,對遊戀子來說,那是世界上最空曠靜謐的空間。

  遊戀子總是在那個地方獨自哭泣。不過她不是放聲大哭,而是無聲啜泣。她從小時候很清楚不發出聲音啜泣的方式。

  「嘶嘶~~小敬,這樣很危險……嘶~~」

  遊戀子像無聲電影裏的女演員般哭泣的時候,聽見圍牆對面傳來少女嗚咽的聲音。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濕潤感。

  「吵死了!別老是嘮叨個沒完。我要一個人去探險啦!」

  緊接著,遊戀子的上方傳來撥動琴弦似的高亢聲音。一看之下,對她來說是斷絕壁,站著一名少年。然後,那少年攀著松樹毫不猶豫地在她眼前緩緩爬下。

  「……」

  淚眼撲簌的遊戀子,抬頭凝視著這名少年,

  「唉呀……哦!裏面有人啊?」

  游戀子心想,少年居然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存在感還真是微弱,然後她立刻驚覺,自己被這名少年看見哭泣的模樣了。

  「嗯?你這傢夥怎麼了,怎麼在哭啊?」

  少年歪著頭仔細凝視遊戀子的臉。

  雖然她急忙將臉上的眼淚擦掉,可是已經太遲了。雖然大致上都擦了,可是她一旦流淚,眼淚至少要流個二十分鐘才會停。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只覺得視線變得模糊,身體微微發顫。

  「你是這戶人家的小孩嗎?」

  遊戀子並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由於她被碰觸到不可觸碰的禁忌,因為太過恐怖而膽怯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遊戀子學會了不出聲哭泣的方法,她的嘴巴卻不由自主地發出聲音。她心想,這樣不行,這裏明明是世上最空曠靜謐的空間,如果發出聲音的話,那就再也不安靜空曠了。萬一自己被迫捨棄這個地方,到底還能在哪里哭呢?

  「唔哦。」

  偷偷潛入的少年嚇了一跳。然後,那少年就自然而然地把遊戀子摟在懷裏。少年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他雖然沒捂住遊戀子的嘴,卻讓哭聲像是被胸膛吸收似的,慢慢停止下來。

  這擁抱發揮了意外的功效。雖然沒能讓聲音完全消失,不過至少降低了音量,讓哭聲不至於穿越廣大的庭院傳到屋子裏。

  少年的心跳聲,仿佛滲入從抽噎啜泣轉變為哇哇哭泣的遊戀子的口中。然後似乎從喉嚨深處擴及到身體中央。理論上已經完全放空的遊戀子,身體清楚感覺到他『砰、砰』的心跳聲。

  經過了兩三分鐘之後,遊戀子停止哭泣。

  少年松了口氣,將自己的身體移開。

  「你這傢夥,別突然間不說話啦,你應該是突然被嚇到吧。」

  「……你是怎麼辦到的?」

  遊戀子唐突地提出了問題。對怕生的她來說,這可說是非常勇敢的行為。

  「啊?什麼?」

  「……你是怎麼讓戀子的眼淚停下來的?」

  遊戀子又很有禮貌地間了一次。原本遊戀子的眼淚,應該是怎樣也停不下來才對,現在突然這樣,連她自己也感到詫異不已。

  「啊?那個啊,你只要大哭個夠就會停下來了。」少年說道。

  「大哭個夠……嗎?」

  遊戀子微微偏著頭,眨了眨有著長長睫毛的大眼睛。

  「對啊,你這傢夥剛剛不是抽抽噎噎的?你那種哭的方式,不論怎麼哭眼淚都會停不下來。」

  「……可是我已經哭出了好多眼淚了。」

  「別哭啦。而且,你不是都沒哭出聲音嗎?」

  少年冷哼了一聲,仿佛要對方別問這種理所當然的事。

  「在我的家臣裏面,就有個很愛哭的傢夥,但是那傢夥馬上就會停下來不哭了,這是因為她確實地哭出聲音,大聲哭出來的關係。」

  「確實地哭出聲音來?」

  「對啊,你剛才不就試過囉。」

  遊戀子以恍然大悟的眼神凝視著少年的臉。

  「……那個,當家臣。讓戀子當您的家臣!」

  「啊?」

  少年不明所以地叫了出來。因為以前總是很多人蠻橫地要別人當家臣,他從沒見過對方自願當家臣的情況。

  「……如果當了家臣以後,希望您能讓戀子盡情的哭哦。」

  游戀子幾乎完全不知道任何家裏以外的世界。所以她那時候以為,這世界上所有的人在想哭的時候,只要讓這個少年緊緊抱住,就能好好地哭出來。

  所以,如果成為這個少年的家臣,就可以盡情地哭了。那麼也不必把自己關在空曠靜謐的世界裏哭。

  「不行,我討厭愛哭鬼。」

  「……可是,您不也是有個愛哭的家臣嗎?」

  「唔……」

  少年頓時語塞。

  然後,就在此時,圍牆後面傳來呼喚少年的聲音。

  「嘶、嘶~~欸!小敬,快回來啦……嘶」

  「哦,我都忘了。」

  然後,那少年立刻又開始爬起松樹。

  「……唉呀!」

  遊戀子又一副眩然欲泣的模樣。

  爬到圍牆上的少年,

  「你、你這傢夥叫?」

  他抓了抓後腦勺之後開口發問。

  嚇了一跳的遊戀子,表情變得開朗起來。

  「……遊戀子,我叫赤嶺遊戀子!」

  「魷鏈子?你的名字好奇怪。」

  「……啊?」

  遊戀子的眼淚又快滾下來了。

  「我是叫樁敬介,再見了,戀子……我會再來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樁敬介轉身消失在圍牆後方。

  在那之後。正如敬介所允諾的,常常出現在遊戀子家裏,總是露出麻煩透頂的表情,讓她盡情哭泣。

  「都是你啦,害我的襯衫總是被弄得濕濕的。」

  敬介沒好氣地說。不過,他也不是責怪遊戀子的眼淚流得比一般人多,而是每當她哭完之後,總是會冷得起雞皮疙瘩,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回家去。

  對遊戀子來說,在敬介面前哭泣是世上最幸福的時刻。

  可是,在某一日。

  遊戀子突然被要求前往瑞士的寄宿學校留學。不,用「突然」這兩個字形容不恰當。那只是遊戀子本人不知道這件事,凡是赤嶺家族的人,年齡一到了十歲,就都會送到國外培養他們的國際觀。

  當遊戀子的爺爺,也就是赤嶺集團的創業者赤嶺遊山作出命令以後,遊戀子瞬間倒抽了一口涼氣。

  「……嗚。」

  然後,她仿佛面臨世界末日似地哭個沒完,整整嚎啕大哭一天一夜。

  對於以前從未在人前哭泣,如今卻像發狂一樣開始大哭的孫女,爺爺赤嶺遊山非常震怒。

  「你好歹也是稱霸世界的赤嶺集團的子孫,你那是什麼醜態啊!」

  「……不、不是的!爺爺你根本就不能瞭解!」

  這是自遊戀子出生以來,第一次出言頂撞掌管猶如帝國般龐大的集團的老人。

  眼淚是一種奉獻,是對自己的憑弔。與敬介分離,對遊戀子來說,就等同喪失了自己最重要的部分。它就像是對被奪走生命的自己獻上的祭品。

  直到現在,自己都一直被形塑扭曲成赤嶺家要求的模型。

  連這麼一點任性都不受容許,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之前卻能忍耐得住。

  從那一天開始,遊戀子每天上床之前,都一直顧盼著靠近松樹的圍牆。喉嚨都哭啞了,已經「哭不出聲音來了」。雖然眼淚還是流個不停,但是已經「哭不出聲音來了」。

  總之,她好想再見到敬介。如果能見到他,就能再哭出聲音。遊戀子心裏這麼堅信著。

  不過,敬介卻一直沒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必須離開赤嶺家的數小時前的時候,少年以一如往常帥氣姿勢出現在圍牆上。

  「喂!戀子,我來了!」

  「……敬介大人!」

  遊戀子用嘶啞的聲音呼喚他。

  「你嗓子啞啦?發生什麼事了?」

  發問的敬介,聲音不知道為什麼也嘶啞了。讓她不敢相信的是,敬介的臉上也殘留著淚痕。

  「敬介大人,應該是我問您怎麼了才對。」

  遊戀子忘了自己的處境開口問道。因為她感到非常吃驚。

  「嘶、嘶~~小敬!」

  圍牆後方又傳來那個充滿了濕潤感的聲音。

  「唔、唔……小敬,快回來啦!這樣不行啦!快點、快點!回家,嘶~~要快點回家!小敬的媽媽,今天就會離開了。」

  「囉唆!誰、誰說要去跟她說再見了!」

  「你不去跟你媽媽道別不行啦!嗚哇啊啊……你一定要去啦!嗚哇啊啊!」

  圍牆外的女家臣,像是潰堤似的放聲大哭。那種嚎啕大哭的完美哭聲,讓遊戀子非常羨慕,對於這個未曾謀面前輩,她心裏想著「真不愧是前輩!」而感到敬佩萬分。

  不過,如果自己與敬介相見的話,應該可以盡情地放聲大哭才對。為何敬介這幾天沒在這裏出現,或者為什麼敬介現在會這樣,遊戀子雖然年紀很小,卻還是能夠理解。即使如此,她還是無法讓敬介在自己面前痛快地哭出來。

  「……唔,嗚啊啊啊啊啊!」

  『對不起——』遊戀子心裏如此喃喃自語之後,也以不輸給圍牆外前輩的音量,放聲哭了出來。

  「……唔。」

  敬介咬緊牙根,默默不語地緊緊抱住遊戀子。

  「敬介大人!敬介大人對不起!戀子、戀子我……不想與敬介大人分開。」

  遊戀子就這樣把話都說出口了。現在或許還來得及,或許敬介和她的媽媽還可以做最後的道別。因此,遊戀子把心裏想說的話,全都向敬介表白了。

  「……我知道了。」

  敬介點了點頭。

  當時敬介到底抱持怎樣的心情,遊戀子並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想和他媽媽道別,還是想和他媽媽好好道別。

  不過,當時敬介確實對她點了頭。

  「小左!你先回去!」

  「咦?小敬、小敬!不行啦!快回去!」

  無視於圍牆外的家臣前輩的聲音,敬介拉著遊戀子的手開始狂奔。

  「不用擔心,你是我的家臣!所以我絕對不會拋下你的!」

  遊戀子一邊奔跑,一邊望著自己前面的敬介,他臉頰上似乎泛著淚光。

  當兩人沿著種滿各種植物的圍牆沖到側門前面的時候。

  兩人的面前出現了巨大的黑影。

  「你是什麼人?你打算把小姐帶去哪里?」

  身穿一襲黑色西裝的壯漢,以銳利的眼神瞪視敬介。

  「這傢夥是我的家臣。雖然我還沒決定要帶她去哪里,可是,我絕不允許你們讓她去那個也不知道在哪里的叫瑞士的外國。」

  敬介面無懼色地犀利反駁。

  砰!

  「嗚啊!」

  黑西裝男子立刻抬腳踹向敬介的腹部。

  「我最討厭小鬼了,不過,出手教訓小鬼是我最擅長的。」

  「唔……呃啊!呃啊!」

  敬介喘不過氣蹲在地上,那男人又朝著他臉上踹了一腳。

  啪!

  「嗚啊!」

  一陣沉甸的悶響,只見敬介的額頭上冒出了鮮血。

  「住手!」

  「嗯,大小姐,這是當然囉。」

  遊戀子下了命令之後,男子點了點頭。然後他從懷裏取出香煙之後點了火,然後抓住敬介舉到半空中。

  「如果大小姐不再做那種可笑的模仿,我立刻就放了他。」

  他把香煙頭逼近敬介的額頭這麼說。

  「……唔,啊——」

  就在遊戀子點頭的瞬間,

  呸!

  敬介朝著那男子的臉上吐了口唾沫。

  「……」

  咻!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住手!我會聽你說的話,所以快住手!別欺負敬介大人!」

  男子面不改色地擦掉臉上的唾沫,然後把敬介扔到地上。敬介捂住額頭在地上翻滾。

  「那麼我們走吧。過一會兒車子就會到了。」

  「……好。」

  就在男子拉著遊戀子的手走出去的時候,

  「可、可惡!戀子,別去!」

  「……敬介大人——」

  想停下腳步的遊戀子,被那男子硬拉著手臂往前走。

  「混帳傢夥,跟著我,別走啊!這是命令!你沒聽到嗎?明明是我的家臣,卻不聽我的話嗎?開什麼玩笑!連你都要離開我嗎?可惡……」

  敬介的聲音帶出哭聲,然後逐漸轉為咽嗚。

  遊戀子聽到敬介的聲音,淚水不停地從眼眶泉湧而出。

  遊戀子在心裏呐喊著,對不起、對不起,戀子以後一定會回到敬介大人身邊。這並不是永久的分離,所以請您等我回來。

  旁邊傳來敬介的哭泣聲,遠處傳來前輩的哭聲,然而,自己心裏的哭聲才是最大的。

  「……我和敬介大人就這樣分隔兩地。」

  在午休時間的教室裏,被同學們包圍的遊戀子,一臉羞澀卻又帶著喜悅地講完了這一段長長的故事。

  寂靜無聲。

  瞬間,整個班級陷入一片寂靜。

  「嗚嗚嗚嗚,好棒的故事是也!」

  隨後寂靜被打破了,遊戀子的同班同學相笠十兵衛哭出了聲音。

  雖然名字叫做「十兵衛」,但卻是個如假包換的少女。不知道她是不是太過激動,在大聲哭嚷的時候,句尾還加上了「是也」。

  「然後呢?然後呢?後來樁同學和他媽媽有見到面嗎?」

  以十兵衛的大聲哭嚷為開端,班上的女同學紛紛興致勃勃地追問。

  「……嗯。見到面了。」

  「咦~~~~」

  女同學們一齊發出了不滿的聲音。班級內的緊張感瞬間降低,所有人都以「你這傢夥真是白目」的眼神望著敬介。

  「什麼啊!見到面不好嗎?」

  「總覺得劇情變得沒有張力了。」

  「去!那也沒辦法啊。我老媽娘家就在埼玉線的朝霞,平常她來看完我之後,就會搭東上線回去!」

  「好近哦!哇~~真低級。」

  「真無聊。」

  「話說回來,從遊戀子說的故事聽起來,樁同學小時候真帥氣一

  「嗯嗯,哪像現在,完全被小左壓在屁股下面了!」

  「揍扁你們哦,你們這些混帳女人!」

  敬介不但被女同學們追問不願回憶的過去,甚至飽受她們大肆批評。

  「話說回來,戀子,你幹嘛連那種陳年往事都拿出來說啊!喂!」

  就在敬介遷怒遊戀子說得太多的瞬間,

  一股寒意襲來。

  敬介突然感到背後有殺氣。

  「……唔!」

  班上的男同學們的妒火,仿佛實體化似的熊熊燃燒。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這傢夥竟敢若無其事恬不知恥的喊著轉學生的小名!而且轉學生還在你名字加上敬稱,搞什麼!你多半是要趁機要占人便宜吧!

  他們的怨念清楚地傳達到敬介身上。

  「呃?好沉重,四周的氣壓好沉重。」

  在同學裏頭,不斷送出黑色的怨念的人物有兩個。

  「……嗯——我以前完全沒發現。那個時候小敬居然有這~~麼可愛的家臣追隨啊。我那時候不知道喊了幾次小敬的名字,喊得喉嚨都快啞了。」

  不用說,其中一人就是綁著竹葉型馬尾,斜眼瞪視著敬介的小左。

  「唉呀,敬介,你該怎麼辦啊。小左都要哭了。你這樣讓同居的青葉竹馬傷心,真的沒關係啊?」

  另一個人則是戴著眼鏡,露出輕蔑神情的同班同學柳主水。這個名字和十兵衛一樣,充滿了時代劇的風格,只不過這一位確實是個如假包換的男孩。

  「討厭啦,柳同學。我就說過了,事情根本不是那樣。那是因為我爸媽去國外工作,所以暫時借住而已。」

  小左並不完全否認。

  順帶一提,兩人現在的同居狀態,在班上已經是一樁公開的秘密。因為這個學校的高中生,幾乎都是從小學開始一路念到高中,簡單來說,他們是一群從小就玩在一起的玩伴,只有彼此間出現一點點變化,消息就會馬上傳開。現在班上的人,大部分在小時候都見過流著鼻涕的小女孩,緊緊跟在如颱風般暴走的孩子王身後的情景。

  在這種場合,這種事自然會引起邪惡的想像。話說回來,其實包括主水在內的同班同學,每個人至今都沒特別去想現在兩人關係的進展,即使有什麼出人意表的發展,在場的人大概也不會特別吃驚吧。

  「喂、喂!你們這些傢夥,別把事情擴大解釋了,這樣會引起誤會的。」

  但是,敬介似乎不知道那樣的情況,聽得急跳腳,連忙替自己的清白辯駁。

  然後,

  「同、同居?」

  新加入這個班級的遊戀子,似乎也瞭解在那個辭彙所隱含的意義,瞬間滿臉羞得通紅,眼珠子轉來轉去。

  「嗯,敬介同學真的很有女人緣。」

  「一點也沒錯!他可是個熟練的老手呢!最喜歡沉浸在安達充式戀愛喜劇的氣氛了。」

  「嘶、嘶~~唔咻」

  「同居、同居、同居……」

  「閉嘴!你們這些傢夥!怎麼越扯越誇張了!小左,你又流鼻涕了!戀子!你的眼珠子有沒有轉得太厲害了,怎麼感覺你認為是那些事是真的啊!」

  在初夏陽光耀眼的教室裏,敬介高聲地嘶吼著。



  --三重奏 Trio

  「……這樣子啊,敬介大人的父親再婚了嗎?」

  「嗯,算是吧上

  「所以我和小敬接下來非得去準備再婚的婚宴了。對吧?小敬。」

  「啊?還沒,現在還有時間,用不著那麼急——」

  「好啦,快點回去啦!」

  「喂!別拉啦!袖子都快被你扯破了!」

  「再見,赤嶺同學。放假回來再見囉。」

  「好痛。戀子,那就再見囉,抱歉。」

  「……是,再見囉。敬介大人,小左前輩。」

  敬介與小左就這麼放學回去,路上在超級市場買了一些食材回家。

  「敬、敬敬介。怎麼辦,老爸好緊張啊!」

  咚嚕嚕嚕嚕嚕嚕!

  明明已經是週末,迅速地完成手邊工作回到家裏的樂太郎,坐在飯廳裏,活像是施工現場的鑽孔機,不停轉來轉去。

  「質數!只要數質數,我就可以冷靜下來了。二、三……質數是只能被本身和一整除的孤獨數字……五、起,快給老爸勇氣吧。十一。」

  咚嚕嚕嚕嚕嚕嚕!

  「吵死了!快冷靜下來啦!」

  敬介大聲怒吼。不過他之前就很慌張,其實也無法冷靜下來。

  「十二、十七……十九、二十一。」

  「白癡啊,算錯了。十九之後是應該是二十三吧!」

  小左苦笑著凝視著每三秒就看一次手錶的兩人,她人在飯廳裏,對這次才重新改良過口味,要讓大家非吃不可的菜肴,作起最後的修飾。

  簡直像是只有樁家的時間過得比較慢似的,時鐘上的指標緩慢地移動著。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客廳牆上掛著年代久遠的吊鐘,發出規律的聲響,指著目前的時間。

  終於到了樂太郎的再婚對象早乙女餘韻即將到來的時刻。

  「好,完成了~~」

  小左解下了圍裙,將完成的料理端放到餐桌上。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

  叮咚。

  「來了!」三人不自覺異口同聲地大喊。然後爭先恐後地湧向了玄關的方向。

  「……」

  在敬介與小左的無聲催促之下,站在最前面的樂太郎神色緊張地開了門。

  喀擦。站在門後的女子,散發著沉穩大方的氣質,與一見到面就僵硬得像希臘雕像似的樂太郎,正好成為鮮明的對比。

  「晚安,阿樂。」

  名叫餘韻的女子先打了招呼。她那悅耳的聲音正如其名,樁家眾人的耳裏餘韻繚繞。

  「敬介,初次見面,你好。」

  她似乎已經從樂太郎那裏提起敬介的事,對於這名即將成為自己兒子的少年,投以溫柔的笑靨。

  「啊、你、你好。」

  餘韻的微笑,讓敬介回想起著淡忘已久的母親,他表情僵硬地回打了招呼。

  「那麼,這位小姐是?」

  然後,餘韻把臉轉向了小左的方向。

  「我……我,是昨天才來這裏受他們照顧的涼原左。呵呵……嗯……請多多指教。」

  小左不由自主被餘韻的親切笑容融化,也回以向日葵般的燦爛笑容。

  「該死的老爸,你又忘記對餘韻小姐說明瞭吧!總之我再向餘韻小姐說明這件事好了!」

  「唉呀,真是抱歉jJ

  「唉喲唉喲,敬介,別生氣啦。如果有和這位小姐年齡相仿的少女,你應該會很開心吧?來?小唄!」

  餘韻隨即轉過身去,喊起某人的名字。

  一個年紀和敬介他們相仿的少女,從餘韻的後面一溜煙地現身了。那少女有貓眼般的細長瞳孔,神色十分冷漠。不知為何她身上穿著像是F1賽車維修人員的連身工作服,一頭短髮俏麗而整齊。

  「早乙女……不對,我叫樁小唄。或許會因為不習慣的關係,造成你們的困擾,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她深深鞠躬。

  「啊?」「咦?」

  敬介與小左凝視著九十度鞠躬的小唄,不禁嚇了一大跳。

  「啊,對了對了。我忘了說。這個少女是餘韻小姐的女兒小唄。敬介,從今天起她就是你妹妹了,可以好好相處吧?」

  樂太郎爽朗地補充了一句話。

  「……你這傢夥,我不是說過了,像這種重要的事別老是忘了說!」

  敬介的新媽媽與妹妹瞪大了雙眼,看著他飛身沖向樂太郎。

  敬介、小左、樂太郎與餘韻和小唄五人,圍坐在餐桌前面。

  餐桌上擺放了小左精心製作的豪華料理。前菜是摩左拉乾酪蕃茄,白身魚入味的蘑菇湯,主菜是南瓜嵌肉焗烤,甜點是喜見達(HaagenDazs)霜淇淋。還有敬介特地挑選的高級香檳。

  本來的完整菜單是「前菜、湯、魚、肉、沙拉、甜點、水果、咖啡」,後來雖然做了若干簡化,但是仍是小左的最新力作。

  然而卻沒有人開動,小左只得恨恨地看著那些豪華料理飯菜慢慢變涼。只有電鍋裏五人份的飯逃過變冷的命運。

  「喂,你就別那麼生氣了嘛,喂、喂!」

  樂太郎餓得肚子一直嚕嚕叫,一邊以撒嬌似的聲音,安撫著別過頭不看自己的兒子。

  「閉嘴!這次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話別說的那麼絕嘛!喂,不然,你最想要的畢格薩姆的模型,我買給你。」

  「不論是畢格薩姆或者是薩克雷洛的模型我都不要!」

  「那你想要什麼!奇安還是完美型吉翁古(注9)的模型啊你這個任性的兒子!」

  「還蠻不講理的亂髮什麼脾氣啊,你這傢夥搞什麼!信不信我真的出手揍死你!」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不肯原諒繼父嗎?」

  先前一直儀態端正坐在椅子上的小唄,突然開口說話。

  在場的人全都不自覺把視線集中在她身上。

  「要說有什麼過失,似乎也只是繼父他老人家忘了轉達重要的事而已,但是卻沒辦法解決。最大的問題,是敬介哥你打從心裏討厭我。如果我真的對你造成那麼大的困擾,那我離開這個家就好了。」

  「咦?」

  小唄這番犀利的話語,讓敬介頓時忘了生氣,整個人楞住。

  「雖然發生了一點不愉快,不過我還是祝福媽媽這段婚姻。因為媽媽以前為了我已經耽誤了自己的幸福。今後媽媽要追求人生的幸福,是她理所當然的權利。敬介現在也認同繼父再婚了吧?」

  9畢格薩姆(ビグザム)、薩克雷洛(ザクレロ)、奇安(ギャン),完美型吉翁古(パーフェクトジオング)都是初代鋼彈裏面的機體。

  「啊?嗯,是那樣沒錯……」

  「那麼事情就很簡單了。我不在這個家住下來的話,就可以抵銷繼父的過錯了。這樣一來,敬介哥的怒氣也能消了。」

  「啊?不、不,事情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小唄小姐你別生氣。我只是對老爸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很火大而已。」

  敬介覺得小唄似乎對情況有所誤解,所以連忙對她解釋。

  「真的是那樣嗎?」

  「對啊。因為迎接新的家人事先一定要有心理準備。話說回來,你不會感到不安嗎?從今天開始,突然要和以前從沒見過面的我一起生活。難道你不怕被怎麼樣了嗎?」

  「嗯……你打算對我做什麼?」

  小唄回答的口吻雖然很冷靜,雙頰卻變得紅通通的。

  「不是啦!我只是舉例而已!」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那麼事情就簡單了。不管敬介哥對我怎麼樣,我都不會介意的哦。而且也會儘量不讓敬介哥不高興的……這樣就不會討厭我了吧?」

  小唄揣測敬介的心情問道。

  「不、不是……嗯。」

  小唄話都講到這般地步了,敬介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好。他原本就對眼前的少女沒有惡意,而是對樂太郎總是漫不經心的態度滿肚子火。他絕不是要怒氣發洩到別人身上,然而事情演變到現在,卻因為自己的緣故,讓現場籠罩著僵硬的氣氛。至少,眼前的少女為了緩和局面,提出了自我犧牲的建議,這是事實。

  「我當初聽到以後會有個新哥哥,心裏就一直期待今天的到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以後和敬介哥的感情可以很好。」

  然後小唄最後又補上了這些話。

  「喂,敬介,你看看,小唄都這麼說了。」

  「你這傢夥閉嘴啦,閉嘴!」

  敬介大聲斥駡插嘴的樂太郎之後長歎了一日氣。

  「……我知道啦。老爸的白目也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

  敬介把話說清楚之後,抓了抓後腦勺,

  「嗯,新的媽媽跟妹妹又沒有什麼罪過……(牙齒閃閃發亮貌)」

  坐在餐桌對面的樂太郎,模仿起敬介說話的口吻。

  「我不是叫你閉嘴了嗎!混帳傢夥!」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也打算也講跟我類似的臺詞吧——?」

  「那種刻薄寒酸的臺詞,我打死也不會說出口的,白癡!」

  現場氣氛又完全被搞砸了。敬介輕咳了幾聲,接著又說,

  「嗯……算了,那個,無論如何……歡迎你們。」

  最後還是用了很遜的臺詞歡迎新的家人。

  「……哥哥,謝謝你,以後請你多多關照。」

  新妹妹露出了微笑說。

  新媽媽則是輕輕地擦拭眼角。

  「那麼快開始吃晚餐吧……飯菜都冷掉了呢。」

  然後,小左見到事情告一段落之後,立刻開口招呼大家。

  「我開動了!」、「開動了!」

  折騰了一陣子以後,樁家一家人終於開始用餐了。

  「對了、對了,哥,關於剛剛的話題。」

  小唄靜靜把湯送到嘴邊,對著敬介說話。

  「嗯?小唄小姐?怎麼了?」

  敬介一邊用筷子挑開了盤子裏的南瓜,一邊與小左交談「喂!不可以挑食哦!」「囉唆!你故意放我最不喜歡吃的南瓜對吧!」「因為我要讓小敬改掉挑食的壞習慣!」「不是啦,吃起來真的很詭異。有甜味的菜是要怎麼配飯啊?」

  然後,小唄微微皺起眉頭,

  「哥不先改掉『小姐』那種客套的叫法嗎?我不希望哥這麼見外止

  「抱、抱歉。那個……小唄。」

  敬介抓了抓後腦勺,乾咳了幾聲之後,居然把南瓜送進了嘴裏。

  小唄聽到了敬介直呼自己的名字之後,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我都不會在意的哦。」

  「啊?什麼?」

  「哥剛才雖然只是打算舉個例子,但是不論哥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在意的哦。像是偷看我洗澡,或者是在睡覺的時候偷襲我,完全都沒問題的哦。或許我反而希望你這麼做呢!儘量放馬過來吧!」

  噗!這次不只是敬介,連小左也一齊嗆到咳嗽。

  「這是為了讓我們感情更加親近啊,哥。」

  小唄回答。

  「阿樂,張開嘴巴,啊~~」

  「……啊~~」

  餘韻小姐與樂太郎無視於眼前的騷動,快樂地享受起兩人世界的新婚生活。

  「唉……」

  翌日早晨,小左坐在樁家的洗手間裏歎起了氣。

  「發展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她不知不覺地發起牢騷。

  喀吱、啪達。

  當小左走出洗手間,正要往洗手台走過去的時候,

  「涼原小姐,早安。」

  轉眼就碰到了小唄。

  「啊。早、早安。」小左怯生生地回聲打了招呼。「啊,對了,你叫我小左就好了,我們年齡相仿,我可以也直呼你的名字嗎?」

  「嗯,你喜歡怎麼叫我都可以上

  小唄睡眼惺忪地點了點頭。然後她仔細端詳小左的臉,

  「怎麼覺得你沒精神?不會是睡好吧?」

  「哈、哈哈哈……怎麼會沒睡好。」

  一臉倦容的小左,擠出了僵硬的笑容回答。

  另一方面,小唄則是一派輕鬆,不覺得昨天說出口的那件事有什麼奇怪。

  「那、那個,小唄。昨天那件事……」

  「嗯?你要問的,是晚上用餐的時候說的事嗎?」

  「嗯、嗯?就是那件事。」

  「我是認真的。」

  嘖嘖。相較于小左問得吞吞吐吐,回答的人倒是很乾脆。

  「那、那個,小唄,那個,也就是說,你們是兄妹,所以……」

  「用不著小左對我說,我自己心裏很清楚。」

  「那為什麼還要那麼說呢?這樣太草率了,而且不道德!」

  「嗯?所以呢?小左為什麼那麼生氣?即使我對哥有戀愛的感覺的話,應該也不會對你造成困擾吧?」

  小左心想,這個奇妙的少女,似乎每次接下去說的話,總是那麼語出驚人。昨天她和敬介說話的時候也是如此,說話論點總是會脫離原本的話題。不知她是否不善於從對方的言行體會對方的心意,總是抓住對方說出口的話直接辯駁,雖然義正嚴詞,但是總讓人覺得有點不協調。

  簡單的說,就是小唄分不太清楚對方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場面話。

  小左從倫理上從兄妹戀愛開始點題,其實已經很委婉了。

  「不、不是那樣啦!真要說個為什麼的話,小唄不是昨天才認識小敬的嗎?這樣突然就產生戀愛的感覺,不是很奇怪嗎?」

  小左要表達的真意,是要問「昨天才剛見面,就突然對敬介告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嗯。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小左是哥的女友囉。所以才會吃我的醋吧?」

  「唉喲!不、不是啦!」

  小唄的話鋒非常犀利,直接戳中了小左的要害,讓她內心產生激烈動搖。

  「我覺得你也不用刻意隱瞞啊……算了。話說回來,我好像也沒說過上小唄點了點頭說道:「雖然哥大概是不知道啦,可是,其實我和哥昨天不是第一次見面。」

  「欸?那麼……」

  噗噗噗嚕嚕嚕。

  「老實說,要是我突然被告知,要跟初次見面的男人在見面當天同居,即使是我也會很為難吧。唔,不過,我和哥也還不到熟識的程度。只是我單方面的對哥有一些微妙的感覺,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囉。」

  噗噗嚕嚕嚕嚕。

  「其實呢……」

  噗噗嚕嚕嚕嚕。

  「真是的,吵死了啦!」

  「唉唷~~好吵哦!」

  從家附近傳來的卡車引擎聲,讓小左和小唄一起大叫出聲。

  噗噗嚕嚕嚕。噗噗嚕嚕嚕。噗噗嚕嚕嚕。噗噗嚕嚕嚕。

  「從剛才開始也太吵了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附近要施工嗎?」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施工時間未免也太早了吧。」

  時間應該還在還不到早上八點。而且附近也沒有正在施工中的工地。

  兩人互看了一眼,決定先出門瞧瞧再說。

  小左和小唄走到外面一看,發現搬家公司的卡車滿滿的並排著,把椿家門前的道路擠得水洩不通。

  然後,穿著制服的男人,從卡車上走了下來:

  「請問,這裏是椿先生的家嗎?」

  「咦?是、是的一

  小左才剛點了頭,「好!準備好了沒,大力士們!」

  「是,Yes sir!」

  「聽好了,一定要小心翼翼的搬啊!客人可是付了很多小費啊。聽懂了沒?大力士們!」

  「是,Yes sir!」一群體格壯碩的男人,陸續從將近十台的卡車上下來,手腳敏捷地搬起行李。

  「什、什麼?……啊,難道說這些是小唄你們的行李?」

  「不,我跟媽媽的行李,大約在今天的傍晚才會來。重點是,這樣也太超過了吧!」

  「欸?等、等等等等,那麼,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啊?」

  「不好意思,先生,你們會不會是弄錯地址了呢。」

  「咦?但是單子上寫的確實是這裏,你看上

  「板橋區、常盤台……好像沒有弄錯。嗯?」

  小唄拉住一名搬家公司員工,並且和他確認之後,歪著頭與小左對望一眼。

  「總之,我去跟小敬確認看看。」

  「那樣也好。」

  兩人便走回屋裏,朝著二樓走了上去。

  「……」

  兩人僵住了。

  一個少女在敬介身邊睡得香甜。

  「咦咦咦咦咦咦!」

  「一、一起睡覺?那女的是、是誰!」

  「唉喲!……吵死了!今天是星期六欸!讓我一覺睡到中午啦……呼。」說話的是敬介。

  「這可不是睡覺的時候吧,你這笨蛋!你是在裝傻嗎,啊?唔……」

  喀咚喀咚喀咚喀咚喀咚!

  「唔啊啊啊啊啊啊!」

  「冷、冷靜一點啊,小左。我懂你的心情,可是!」

  小唄連忙制止揪住敬介衣領猛力搖晃的小左。

  「小左,你搞什麼鬼啊!就算我再怎麼迷甲本浩人(注10),除了在我唱『琳達琳達琳達』這首歌的時候,別這樣搖我的頭啦!喂!」

  「是啊,你這傢夥,昨天晚上腰搖得很用力是吧!你的上面跟下面都搖到不能用的話就好了啦!混蛋!嘶、嘶~~」

  「喂、喂。小左,你、你精神錯亂了吧。還有鼻水……」

  「鼻水又流出來了啦,笨蛋!我把它擦掉,唔咻~~嘶嘶~~」

  「哥,你旁邊的女孩是誰啊?」

  無視於說話口氣完全變了調的小左,小唄開口問道。

  「啊?……呃,這是誰啊?」

  敬介被她這麼一說,視線移到了枕頭方向,不由得大吃一驚,整個人跳了起來。

  「……嗯。」就這樣,這場風暴的關鍵人物樁敬介,這才好不容易完全清醒過來。只見少女緩緩地從棉被裏爬出,慎重地梳好顯眼的紅色的頭髮以後,朝著向敬介點頭鞠躬。「……早安,敬介大人]

  「戀、戀子?」

  睡在敬介身邊的人,原來是赤嶺遊戀子。

  「……是,從今天開始,請讓戀子住在這裏,照料敬介大人的生活起居吧。」

  「什麼~~?」

  三人異口同聲地大叫起來。

  10日本著名搖滾歌手,傳奇樂田「The Blue Hearts」的主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9 12:35 PM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5-9 12:44 PM 編輯

  --四重奏 Quartet

  「那個,不好意思!」

  一個戴眼鏡的少年,剛從車站前的便利商店走出來,就這樣就被人從背後叫住了,另一個鳳梨頭髮型的少女轉過身來。

  「嗯?」

  「有什麼事嗎?」

  那兩人是敬介的同班同學,柳主水與相笠十兵衛二人組。

  「唔?沒人!」

  「真詭異!該不會是有鬼吧?」

  兩人因為轉過頭來卻沒看見對方的模樣,而皺起了眉頭。

  「唉呀,在下面~~下面。」

  當主水被叫住而把視線往下移的同時,口中叼著的卡裏卡裏君冰棒(注11)也同時掉了下來,十兵衛臉上則是一副抱住可愛小狗似的恍惚表情。

  「我想向兩位問一下路,不知是否方便呢?」

  出現在兩人的面前,應該說是在視線下方的少女,體型嬌小玲瓏,身高大約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她頭上戴著尺寸明顯不合、松垮垮的毛線帽。帽緣下露出的烏黑的眼睛與小巧的鼻子,讓人聯想到如松鼠之類的可愛小動物。

  11卡裏卡裏君(ガリガリ君),日本人愛吃的一種冰棒。

  而她腳上穿的是一雙堅硬的長靴,曲線不太明顯的身體上,套著了一件清爽的浴衣。

  「哇塞,好可愛!」

  「怎麼樣,主水。這種嬌小體型的姑娘,可以試著誘拐看看是也!」

  「好,我知道了,不管怎樣,先用冰棒試試!」

  主水將掉到地上的冰棒撿了起來,並且靜靜地遞向那個少女。

  「嗯……那個,這種事能不能別在本人的面前討論啊?還有,別看我這個模樣,人家也已經十六歲了。」

  「真是越看越喜歡~~!」

  「變更作戰計畫,用錢來誘拐看看是也!」

  十兵衛掏出口袋裏鏗鏘作響的零錢,然後遞給那個少女。

  「好了,再見……」

  「姑娘!等一下!」

  「等等!」

  兩人慌張地阻攔住正匆忙地打算離開此地的少女。

  「嗚哇哇!我被綁架了!我被東京人綁架了!」

  「哇啊,不是、不是啦!」

  「我們是開玩笑的啦!拜託別報警啊!」

  「唉呀呀……此、此話當真~~?」

  少女以狐疑的眼神望著兩人,逐漸拉開與他們之間距離,緩緩開口說道。

  「是真的、是真的!」

  兩人這麼說著,並且露出和善的笑容點點頭。聽到這句話,少女便率真地露出了安心的神情。雖說綁架犯通常也是這樣接近小孩,先取得充分的信任之後才作出綁架行為,幸虧這兩人並不是真正的綁票犯,而且少女也不是小孩了,因此不至於演變成棘手的刑事案件。

  「那個,既然如此,我想問一下路一

  「好的、好的,不管你要問個幾十次,我都願意告訴你。」

  「問一次就可以了。」

  「真是個有禮貌的姑娘啊。」

  「這不是次數的問題吧。重點是問路為什麼要問到幾十次?可別說錯路線啊。」

  「同意。」

  這三人才剛見面沒幾分鐘,就開始說起三人相聲了。

  「話說回來,姑娘是關西人嗎?」

  「是啊,我是從京都來的。」

  「姑娘的行李好大啊。」

  十兵衛發現少女拖著很大的行李箱,因此才這麼說。與少女的體型比較的話,行李箱看上去就更大了。

  「是啊!因為從今天開始,我就要住在這個地方了。」

  「噢,原來如此。那麼你就告訴我們公寓的住址吧。」

  「不是公寓~~是一間獨棟的房子。」

  「咦?」

  「唔……這一帶有姓椿的人家嗎?」

  「椿。嗯嗯,真是個文雅的姓……」

  「哎呀,總覺得這個姓聽起來很耳熟是也……」

  「呀。你們知道嗎?謝天謝地,得救了~~」

  少女天真無邪地笑了起來,相反地,主水的表情完全僵硬了。十兵衛則是不知為何,興味盎然地眯細了眼睛。

  「問一個不太有關連性的問題是也,那位姓椿的人名字是?」

  「叫做敬介。」

  「……」

  兩人靜靜地對看了一眼。

  「在下想再問一個問題,你和敬介閣下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的未婚妻。」

  少女一派優雅地說道。

  「嘿嘿~~敬介你也滿能幹的嘛。竟然能攀上我們公司社長的千金。」

  「你這傢夥,你是想被我宰了嗎!啊?」

  「敬介,別害羞!別那麼害羞嘛。哈哈哈。知道嗎?你可要好好地掌握機會啊!因為說真的,爸爸出人頭地的機會,完全系於你的胯下啊。」

  「講那什麼鬼話,應該是肩膀吧!是男人的肩膀!」

  「爸爸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難道都不覺得丟臉嗎。」

  「……請多多指教,樂太郎叔叔大人。」

  穿著女僕裝的遊戀子,體態端莊地深深鞠躬。看她的模樣,似乎打算從今以後在家中都一直作女僕打扮了。

  「唉呀!唉呀!您怎麼說那種話呢,小姐。請您將頭抬起來吧!要是我家小犬您看得上眼的話,就請您不用客氣!」

  「喂、喂!樂太郎先生,這種事應該要拒絕吧!您怎麼那麼不負責任啊!」

  樁家的所有人再度聚集在飯廳裏,舉行緊急家庭會議。會議的形態原本只有敬介和樂太郎發言,不過,這次小左和小唄也參與了會議。

  這次開會的議題,自然是「是否要把赤嶺遊戀子留在家中」。但是,議長樂太郎早就已經預設立場了。至於這種形態的家庭會議,在過去的會議記錄裏,百分之百都是議長的考量決定一切。

  「沒有任何應該拒絕的理由啊。這樣不是很好嗎?」

  議長平靜地說道。

  「可是也沒有任何應該接受的理由啊!」

  「真要這麼說的話,小左你不也是一樣嗎?叔叔我可不想趕小左走哦。」

  「嗚嗚。」

  樂太郎這麼一說,寄宿在樁家小左也站不住腳了。話說回來,這次樂太郎也覺得自己沒有錯,再加上這和自己是否能出人頭地有直接關聯,因此他的發言非常強勢。

  「有的!因為父母不在國內而借住在這個家,這是再正當也不過的理由了。從人身安全的觀點來說,小左的家裏,只有小左一個少女獨自居住,這樣並不妥當。換句話說,她是個無家可歸的少女。以人道救援、救助難民的角度考慮的話,讓她留在這裏是很妥當的。」

  「嗯、嗯嗯,是啊、是啊。很妥當!」

  雖然在內心覺得小唄的說得牽強,但小左還是同意了她的意見。

  「……其實戀子也是一樣的。」

  「你說什麼?」

  「……雖然一開始打算好好取得祖父大人的同意,但是遭到他的強力反對,結果昨天被斷絕祖孫關係了。因此,戀子現在也無家可歸了。而且又沒有可以投靠的朋友,後來腦中浮現了敬介大人的身影……嗚嗚。」

  「嗯~~基於人道立場,這可不能坐視不管。」

  樂太郎瞭解事態以後,笑得合不攏嘴地附合遊戀子的發言。

  「就、就算這樣,竟然把傢俱全部都搬進來了,這不就代表了家人間接允許了嗎?這麼多的行李,到底要怎麼辦啊?」

  小唄環顧四周,怒氣衝衝地說。眼前一共有幾卡車份量的行李,完全沒有可以擺放的地方,甚至滿到走廊上去了。

  「哎呀,這反而是好件事呢。你看,連高畫質數位元液晶電視都有。不趁這個難得的機會,把舊電視汰換掉嗎?」

  「唔唔唔,這的確是……」

  由於這一點深具吸引力,小唄就此不再反對。

  「咦!咦!這樣就贊成了嗎?」

  「但、但是小左,有這個的話,就可以用震撼力十足的大畫面享受電視購物的樂趣了!」

  「哈哈哈哈,就是這樣子啊,小唄。對老爸來說,買一台大螢幕的液晶電視,正是我最大的夢想啊。你看~~你看~~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欲望吧。」

  「啊嗚啊嗚啊嗚'健身器材正呼喚著我。AB牌(注12)是AB牌系列。」

  「健身沒在呼喚你啦!話說回來,電視購物之類的商品,不需要大螢幕也沒差吧?」

  「如果有大螢幕的話,畫面的震撼力就完全不同了。即使本身是不怎麼樣的商品,透過大螢幕也會產生讓人亢奮的魅力,不知不覺就會有買下來了的衝動了!」

  「這樣不行吧!如此一來,不就一定會受到無聊商品的誘惑嗎?小唄,你不能受誘惑,快醒醒啊。樂太郎先生是惡魔派來的使者!」

  小左拚命地搖晃著已經完全喪失氣勢、恍恍惚惚的小唄肩膀。

  「嘿嘿~~!小唄,只要有那個的話,一天只要運動五分鐘,腹肌就會變得很緊實哦。擁有史蒂芬席格或寺門西蒙(注13)的身材,也絕對不是夢想。千萬別錯過這個機會,現在買還附贈禮品,只要這個便宜的震撼價!」

  12アブスライダー是日本知名電視購物健身器材品牌,此處翻為AB牌。

  13史蒂芬席格與寺門西蒙,兩人都是肌肉健美的知名演員。

  「啊啊,是席格、是天然西蒙啊,在呼喚著我呢。」

  「……我們應該可以處的很好的,小唄小姐。」

  「游戀子小姐,今後請多你多多指教……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小左的說服完全沒發揮任何效果,小唄輕易地就背叛了同伴。無論在哪個年代,政治與行賄都像是硬幣的正反面似的,有著難以切割的關係。

  「一點都沒用!不行了,這傢夥,說理完全沒用!表面上看來是個理論派人物,實際上卻只是個不折不扣笨蛋啊。連那麼可疑的電視購物也會上當!啊……」

  就這樣,小左又開始再度抓狂,反對派內部的分裂,也成了既定的事實。

  樂太郎的離間計成功以後,立刻咬住追擊的機會,將矛頭轉向反對派首領。

  「更何況,這次的始作俑者者是敬介吧?你不將她收為家臣了?喂,這是怎麼回事?你明明和遊戀子締結了主僕契約,但卻要扔下她不管?」

  「並、並沒有簽書面契約……」

  這是個十分牽強的藉口。儘管敬介是反對派的頭號代表,這次卻不太參與討論。會上發言的主要是小左和小唄兩人。在昨天的家族會議上,敬介口沫橫飛地指責樂太郎,問題在於樂太郎漫不經心的行為,倒不是敬介反對繼母與妹妹的到來。

  這次則是因為他和遊戀子之間的關係,並不像和小左那般親近,而且兩人也沒有血緣關係,因此,他心裏固然想反對,但也又不至於到討厭遊戀子的程度。對這個性格已經不像幼年時期那麼執拗的少年來說,這次的家庭會議特別辛苦。而且對於會上討論的物件,像是「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怎麼辦?說不定你那未出嫁少女的身體會被玷污哦!」之類的絕招,也根本派不上用場。相反的,可以預期遭受到「……哇啊,太棒了!正如我心中所願!請敬介大人一定要對人家負責哦?」「好啊,就這麼決定了,敬介,快挑一下訂婚的日子吧。」「……好高興,叔叔大人,不,從今以後該叫公公了呢上「是啊,雖然小犬不成材,但從今以後就拜託你了,小姐,哦不,我的兒媳婦。」的必殺技攻擊,然後他就被徹底KO了。

  『誰來救救我啊,Helpme~~』

  在敬介打從心底祈禱的瞬間,願望實現了。

  「來來,大家稍微休息一下吧。我煮了很多,別客氣!多吃一點。」

  餘韻小姐扛著裝滿面線的大竹簍,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啊~~,話說回來,從早上開始,我們就一直只顧著講話,肚子都餓扁了。大家開動吧!」

  敬介環顧著反對派與贊成派的兩大陣營人馬,率先作出提議。

  「……開動了。」

  大家不太情願地跟著吃了起來。短暫的休息時間,讓敬介暫時放下了七上八下的心。

  餐桌上只有「嘶嘶嘶嘶~~」吃著面線的聲音。

  「……」

  這反而讓敬介非常難受,因為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簡單地說,這種狀態讓他食不下嚥。原來老爸以前一直都承受著這樣眼光的吃飯,真是了不起來。敬介從出生以來,第一次對樂太郎產生尊敬的感覺。

  叮咚。

  對講機的聲音從玄關傳到飯廳來。

  在那瞬間,敬介的腦中掠過了奇妙的既視感。在此同時,他感覺現場的主導權落到了自己手上。

  「……我先去看看是誰,老爸,你應該心裏有底了吧?」

  「……沒有……啊?」

  不知為何,樂太郎把視線移向別的方向,汗如雨下地回答。

  「看著我的眼睛說話!」

  「相、相信老爸啦!」

  「不能相信的哦。」

  「不能相信呢。」

  「不能相信啦。」

  敬介、小左和小唄異口同聲的回答,聽起來就像是寧靜湖畔森林的陰影中傳出的布穀鳥叫聲。

  「……那個,真的是那樣嗎?」

  遊戀子眨著眼睛看著樂太郎。

  「哎呀,我可是深信著阿樂的。」

  「哦哦,餘韻~~我愛你~~」

  「嗯哼~~親愛的,我~~也愛你~~~」

  敬介望著這對瞬間打得火熱的新婚夫妻,不禁把冷氣的設定溫度調到最強。

  就在眾人對話持續的同時,

  叮咚~~叮咚'~~叮叮叮叮叮咚~~!

  門外按電鈴的人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敬介!你這臭傢夥!喂~~!我知道你在裏面!因為冷氣的室外機正在運轉著~~快點給我出來啊'!」

  發出聲音的人是主水。

  敬介這才稍微寬心下來,然後朝著玄關走去。

  喀啦。

  「喂~~敬介!你怎麼那麼慢啊~~」

  砰!

  「別拚命亂按電鈴啦。」

  敬介立刻朝主水揍了一拳。當確認對方是自己班上的損友時,瞬間這個少年的態度變得非常乾脆。

  「好痛!堅決反對暴力!」

  「敬介,午安。」

  「什麼,十兵衛也來了啊!」

  敬介發現主水身後的意外訪客,詫異地開口說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

  「唔,我們送東西過來是也。」十兵衛笑眯眯地說道。

  「啊?在哪里啊?」

  主水與十兵衛一起指向下方。

  兩人手指的方向,有個頭戴毛帽,身穿浴衣的嬌小少女的身影。

  「……那麼,您是哪位啊?」

  敬介冒出感覺不對勁的冷汗,戰戰兢兢地問道。

  「老公~~初次見面~~。唉呀呀,人家好想見到你啊。唔,老公長得跟我想像的差不多呢!我是『京都玄龍會』三代頭目遠野左膳的獨生女,名字叫遠野操~~依照當年的約定來當你老婆。呵呵。小女子下輩子有勞你多多關照了~~」

  「……不好意思。能在這邊稍微等我一下嗎?」

  「咦?」

  砰!

  敬介也不等小操的回答,順手關上了玄關的門,立刻掉頭回去。

  就在此時,

  「小敬,樂太郎先生他!」

  「目前正準備從客廳的視窗逃出去!」

  「……他敏捷得像猴子一樣,真的像只猴子!」

  不知敬介是否聽見小左她們的實況轉播,

  「樂——太———郎—————!」

  憤怒的敬介,口中發出地底怪物般的嘶吼,緊追在拔腿就跑的父親身後。

  咚咚咚咚!叮咚叮咚叮叮叮叮咚'!

  「老公?老公~~?喂喂~~」

  「敬介~~給我滾出來啊!」

  「敬介閣下,繳納稅金的時候到了是也!」

  另一方面,在門的後面,被棄之不顧的未婚妻,以及班上同學們的聲音,不斷地傳入屋裏。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老公不知道這件事呢?」

  遠野操失望的聲音在飯廳中響起。第四次椿家家族會議再度召開。柳主水和相笠十兵衛兩人,也以觀察員的身分出席這場會議。

  「不,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很困擾啊!」

  「確實如此。」

  「嗯,是爸爸的不對。」

  「……即使責備敬介大人也是沒用的。」

  然後,大家瞪視著被封箱膠帶捆綁起來,像塊破抹布般癱倒在客廳地板上的樂太郎。

  「不過,這真是個充滿了暴力的家庭啊。」

  「不愧是小敬出生的家庭。」

  「這只不過是稀鬆平常的事,所以請不用在意。」

  餘韻小姐一邊悠閒地說著,一邊將麥茶遞給驚訝的主水和十兵衛。

  「很熱吧?不介意的話,兩位也請吃面線吧。」

  「欸?這樣啊嗎?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這位就是敬介閣下的父親大人的再婚物件嗎?唔,請問您喜歡上敬介閣下的父親大人的哪一點呢?」

  「呵呵,秘密。」

  「哇啊~~!餘韻小姐真是個成熟的美女啊!面線也好好吃,嘶嘶嘶嘶~~」

  「該不會是您本人也不知道敬介閣下的父親大人的優點吧?嘶嘶嘶嘶~~」

  兩位觀察員決定採取完全中立,並且和餘韻小姐一起悠閒地吃著面線。

  然後,

  「……那個,對不起~~我會深刻反省的~~總之,能不能先幫我解開膠帶做啊~~?」

  樂太郎怯怯地說道。

  「你一定又想逃跑,所以不行。」

  敬介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

  「我不會逃走啦~~拜託啦~~我這種鬼樣子,不是很像人魔漢尼拔博士嗎!」

  「事到如今,你該不會以為,我還會相信你吧?」

  「我才沒有打算說謊呢~~我說過了,我只是忘記了而已嘛。」

  「真可惡,你這白癡!你老年癡呆了嗎?」

  「說正經的,拜託啦。老爸傍晚要去公司上班。因為我跟人家說定了星期六要去幫忙假日班,昨天才能提早回家的。」

  這位在赤嶺集團旗下的分公司工作的大叔,以罕見的認真口吻提出請求。

  「接下來因為要準備活動的會場,所以非得去現場不可啦。在日本武道館。喂,你知道吧?是一個少女偶像,叫做陣內燕的少女的演唱會啊。赤嶺集團的關係企業是贊助者,如果這場活動我沒去的話,那就真的就完蛋了。」

  「不知道。那是誰啊?」

  對著長相不輸給明星的爸爸,敬介語氣冷淡地回答道。

  「啊,我知道哦。」小左代為回答。

  「我也知道。是拍那間大型消費信貸公司廣告的少女吧?」

  「金融假面現金騎士是也,廣告意象是『任何都能用現金解決』。」

  主水與十兵衛附和著小左的話。那是似乎是最近很常見的,由藝人扮演角色演出短劇的插入型廣告。

  「哦~~」

  要說的話,比起這種重視行銷形象的廣告,敬介更喜歡簡短交代商品重點的的廣告,沒有廣告甚至更好,於是他不怎麼關心地點了點頭。

  「聽起來好像是俗氣的角色。」

  「才不是呢,小敬。這就是那間消費信貸公司廣告的特色啊。」

  「是啊。何況他們公司的廣告,捧新人的效果特別好,最近變成了偶像們的踏板呢。」

  「甚至有這樣的說法,被他們公司廣告挑上的明星一定會爆紅呢。」

  「哦~~」

  對三人的說明,敬介再度不感興趣地點了點頭。

  「拜託啦!敬介。喂,我會買你想要的鋼彈模型給你啦,阿斯蘭(注14)那台。」

  「我沒說啊!」

  「為什麼!這次可不是初代鋼彈,而是SEED系列的!這樣就沒有過氣的問題了吧!」

  「我沒興趣啦!都已經是高中生了,還會受鋼彈模型的拐騙嗎?」

  「啊,好好好!大叔,模型送我吧。」

  「唔。在下也很萌阿斯蘭呢~~」

  「好好好~~我會買給你們的,快把我身上的封箱膠解開吧。」

  「別再提鋼彈模型了!」

  敬介朝著準備拿鋼彈模型行賄的差勁老爸,以及兩個很容易就受誘拐到的同學大吼一聲,然後又重新瞪向樂太郎。

  「總而言之,你這傢夥,快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嗯?要不然的話,從今天開始你就過著毛毛蟲的生活吧。」

  「那樣也許也不錯啊。反正餘韻也在工作~~坦白說工作也比在分公司當個小職員的老爸好多了~~」

  「說得也是。從今以後阿樂就照自己喜歡的方式過活就好了。」

  「好~~決定了。我從今天開始就作為一隻毛毛蟲活下去吧!這樣的話,就可以用世界上第一隻毛毛蟲家長的身分,親自去參加兒子和女兒的運動會了。『好!拔河比賽——不能參加!』『好來參加兩人三——沒有腳!一人二腳附帶一蟲』這樣!不用說,參觀上課情形也是——嗚啊!」

  14機動戰士鋼彈SEED的第二男主角。

  咚咚咚咚咚咚咚!

  「還是不要當毛毛蟲,改當小麥吧!」

  「哥,如果要栽培出堅韌不拔的小麥,每天都要像這樣用力踐踏。」

  敬介和小唄以驚人的氣勢猛力踹起樂太郎。才不過一天而已,這對椿家兄妹馬上就有默契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嗚哇!我老實說啦!快停手來,被打得太過頭的話,老爸會興奮起來的。因為老爸是個超級被虐狂啊!」

  「……唉。這、這一家子是怎樣……」

  樂太郎臉上雖然鮮血淋漓,卻依然笑得很陶醉,小操不由得大感震驚,開始擔心起自己是否真的能跟這一家子處得來。

  從現在起算八年前,年方二十八歲的椿樂太郎,獨自一人被派往京都工作。然而,那時並不像是現在這被降到分公司。

  當時赤嶺京都分公司創業剛好滿第十年,尚未在關西地區站穩腳步,企業勢力不是那麼龐大,在業績方面也是停滯不前,為了擺脫這種膠著的狀態,總公司決定在宣傳部新設專門負責宣傳的企劃小組。當時還算年輕有為的樂太郎,是以備受期待的新人身分,獲選為小組的成員之一。總公司向他保證,企劃一旦成功,回到總公司的之後,絕對有升職的機會。

  然而,在總公司驗收成果時,認為企劃小組一年期間的宣傳效果顯然很失敗。以敗軍之姿回到總公司的樂太郎,也只能過著受公司冷落的窗邊族生活,再加上在京都交往的情人,居然不請自來地追到東京,於是在翌年的而立之年到來之前,樂太郎就與第一任妻子離婚了。

  「確實有這回事……這麼說來……」

  「確實有這回事……這麼說起來的話……」

  敬介和小左回想起當時的事,臉上都露出了難以形容的表情。太多回憶接二連三的浮現在腦海裏,而且於對這些回憶有著許多複雜的感情,因此一回想起當時的事,兩人總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敬介媽媽在白天還很溫柔,但是到了晚上樂太郎回來以後,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有時甚至會朝著樂太郎大吼大叫。樂太郎有時會直到天亮仍不回家,有時突然放假,就會帶敬介與小左到千葉的迪士尼樂園去。椿家和涼原家還曾經一起參加廟會,但在不久之後,敬介的父母很快就離婚了。

  在這段期間,敬介的媽媽因為就要和敬介分開了,到最後還大幅變更行程,在家前等著他回來道別。這段回憶,敬介至今還是難以忘懷。當時接近黃昏,兩個人都哭了,敬介對當時媽媽的表情已經沒有印象,只記得她擁抱了自己和小左,然後留下了一句話:「要好好地快樂的活下去哦」。既不是說「幸福」也不是說「健康」,而是說「快樂」,讓他們印象非常深刻。

  不論如何,從八歲到十歲為止,那些令人感傷的回憶片段,至今依然深深烙印在兩人心裏。

  「唔,我在待在京都的那段時間,和小操的爸爸成了知己。」

  然而,當事者本人卻毫無感慨似的平靜說道。

  「等等,過程未免也省略太多了吧!雖然剛才不小心沉浸在回憶裏,但是重點應該就是在這裏吧!」

  「我知道啦。現在開始說嘛。唔,小操的家世,是世代嫡傳的黑道京都玄龍會。當時的我,因為想不出企劃,索性拜託他們妨礙其他公司的經營。我很聰明吧?」

  「是是是,真是了不起。」

  「唔哇~~好陰險。」

  「……真是難以置信。」

  「呼~~吃完了吃完了。」

  「吃得好飽哦。」

  「只不過是粗茶淡飯而已。看你們兩個吃得那麼開心的樣子,我也很高興。」

  在大家都發表過感想之後,樂太郎繼續說了下去。

  「結果這件事被揭發了,企劃也完全失敗,不過,那又是另一日事了。我和小操的爸爸遠野左膳先生意氣相投,他對我說『雖然不像我的行事風格,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想和當長年的知交』。我也回答『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推辭。那麼就這樣吧。等我兒子和你女兒到了適婚年齡,就讓他們兩人結婚,為我們兩家情誼搭建一座堅固的橋樑——』」

  「別亂打啦~~!」

  砰砰砰砰鏗鏗鏗鏗!

  「嗚哇!我也沒辦法嘛,在當時氣氛之下,我真的大受感動啊!」

  「別在衝動下決定兒子的一生啊,你是白癡嗎!你可不是在玩人生遊戲啊。」

  就在敬介怒聲嘶吼的當下,

  「一切我都瞭解了……」之前一直保持沈默的小操開口說道。「無論如何,我是背負京都玄龍會之名來到這裏的。我也不能因為老公不知道這件事,所以就說『原來是這樣子啊』,然後打算不了了之,現在我的決心反而更堅定了。」

  「……是。」

  被刺中要害的敬介,冒著冷汗回答。

  「所以,到老公十八歲為止,還有兩年的時間。我如果能把老公你治得服服貼貼的,事情不就解決了。」

  敬介先歎了口氣,然後這麼問道。

  「……也就是說?」

  「從今天開始,請讓我寄宿在樁家。可以嗎,老公?」

  京都玄龍會會長的女兒微笑再度確認。

  人有時會面對不得不照辦的無奈情況。根本別無選擇,現在的敬介就是處於這種狀態。

  「好……的。」

  敬介承受著背後無數可怕的視線,也只得點頭答應了。



  --五重奏 Quintet

  「嗚哇~~怎麼辦!今天我接下來有約會的,卻遭到邪惡秘密組織恐嚇~~!誰快來救我——!」

  在秩父採石場的深處,怎麼看都讓人感覺很不幸的青年,被身穿緊身衣滿臉奸笑的戰士們團團包圍,口中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不過,這名青年選擇這種鬼地方當約會地點,總讓人覺得他的戀愛之路必定烏雲罩頂。

  腳步聲響起。

  「喝啊~~」

  就在此時,一陣叫聲同時響起,一名少女姿態優雅地緩緩現身,她身上閃亮耀眼的緊身服,包裹著玲瓏的身材曲線。從頭盔的下緣,隱約可看見濃密的眉毛與無精打采的雙眸,臉上肌膚呈現健康的小麥色。

  「啊,你是!」

  「嗯……天上有星星,地上有花朵,人身上有金錢。金融假面現金騎士參上。那個看起來像是要被進貢給壞女人的青年,你怎麼了?」

  少女以爽朗的念稿語氣說道。

  「我遭受邪惡的秘密組織的恐嚇,拜託救救我!」

  「OK,必殺技『自動契約機』。來,這樣就可以使用提款機拿到現金了。」

  「不是吧!這樣根本就不能解決——」

  「再會了!」

  少女留下這句話以後,無視滿臉錯愕的青年與戰士們,她再度以優雅的步調緩緩離去。

  呼~~

  在現場所有人愕然目送少女的背影時,秩父採石場裏刮起了一陣旋風。

  隨後,畫面啪的一聲切換了,播放出公司名稱以及「信用無價、謹慎理財」的跑馬燈。

  「明、明明號稱『騎士』,她卻用走路的方式現身……?」

  敬介看著客廳裏大畫面液晶螢幕上播放的廣告,語氣呆楞地喃喃自語著。然後他關上了電視,大歎了一口氣之後,走上了二樓。

  當敬介喀一聲打開自己房間的房門時,他瞬間感到渾身無力。

  「我身為未婚妻,和老公住在同一間房間是理所當然的吧~~」

  「……婚前性行為是不純潔的。」

  「唔嗯,那麼游戀子小姐就藉這個機會,避開這種不純潔的行為啊。」

  「唉呀呀,競爭對手變少了,這真是太好了。請、請!空房間請自便。」

  「……我收回之前說的話。我會努力搶的,用心去搶。」

  「哦?遊戀子的臨機應變能力真強,真令人意外!」

  現在是晚上十點,在敬介的房間裏,寄宿少女們對於房間分配方式,起了激烈爭執。因為短短三天之內,住在這個家裏的人數,一口氣就增加了五人,與生活起居有關的爭執,自然很容易發生。

  只不過,她們的爭執點,與一般情況比較起來稍微不同就是了。

  「總之,我要住雙人房!」

  「你在說什麼呀。我們不能讓怠慢從遠方而來的客人,這樣會讓人有局促陌生的感覺。就由身為家人的我,和哥一起睡吧。」

  「……不、不,您說的什麼話呢。戀子是這個家的女僕,所以就由我來睡雙人房吧。我這樣也方便照顧敬介大人的生活起居。」

  「啊,那個……我、我呢,為了不要讓小敬對大家做些奇怪的事,所以得貼身保護!」

  「吵死了!還有灰塵超多的!」

  敬介環顧著亂丟棉被枕頭,持續擴大地盤攻防戰端的四個少女,不由得發出了怒吼。

  「為什麼是為了誰能住雙人房而吵架!一般來說,應該都是吵著要住單人房吧?」

  現在在椿家可以居住的空間,除了在一樓的樂太郎與餘韻小姐的寢室以外,只有在二樓的三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間是敬介的房間。

  這些房間要分配給五個人住的話,將會有兩間是雙人房,一間是單人房。一般來說,當然是這間單人房會最多人搶,但現在的爭執點,卻是為了誰能跟敬介睡同一間房。

  「而且,想都不用想,是我睡單人房吧!你們就四個人決定要和誰一起睡同一間房吧。好啦、好啦,散會散會!」

  被敬介趕出去,雖然少女們頗有微詞,不過也只能離開房間。

  就在此時,

  叮咚~~

  樓下傳來對講機的聲音,似乎是樂太郎回來了。

  「唉呀,是父親大人,太好了。」

  「唔,掌握一家之主之後該怎麼做呢?」

  「……絕對不能錯失良機。」

  「咦咦咦,這是什麼邪惡的念頭啊!你們怎麼這麼奸詐?」

  在此同時,四名少女爭先恐後地沖向玄關。除了小左以外,其他三人都燃燒了起來,她們同時想出了討好樂太郎的策略,好讓樁家的一家之主,以強硬態度決定由誰住雙人房。

  「呃啊啊啊,等等,喂!」

  慌張的敬介也緊追在後頭,無論如何,他都非得徹底阻止少女們的企圖才行。

  「歡迎回……」

  四名少女從玄關傳來的聲音,像是瞬間被斬斷的蘿蔔而霎時中斷。

  正在下樓梯的敬介,疑惑地歪著頭,

  「啊?為什……」

  與四名少女一樣,當敬介抵達玄關時,突之間然也說不出話來,只是默默地看著玄關的景象。四名少女也表情呆滯地靜靜地凝視著玄關。

  「啊哈哈哈哈……我、我回來了!」

  樂太郎像是在觀察著敬介情緒似地,瞥了他一眼說道。

  「那是什麼?」

  敬介一邊看著在樂太郎背上背著的東西,一邊這麼問道。

  「是、是禮物……?」

  「……老爸、老爸、老爸。嗯,你瞭解吧?」

  敬介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像是宗教圖畫中慈悲為懷的聖人。

  「瞭解吧?你已經能瞭解吧。都做到了這個地步了,應該不是在搞笑對吧?你看,就連另外四個人也嚇得愣住了。嗯?已經啊,已經不可思議到,不太像是這世界上會發生的事了吧?嗯?嗯?嗯?」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啊,等等啊等等啊等等啊!」

  樂太郎抱著只用毛毯裹住的裸體少女這個禮物,連忙地制止敬介。

  「這次是有苦衷的!這次是真的有苦衷的啊,只要聽我解釋之後,相信每個人都可以理解的!理由是很充分的啊!」

  「是、是嗎~~好、好啊,你就,說說看啊。」

  敬介一邊按著太陽穴,一邊用氣得發顫的聲音催促他繼續解釋。

  「……這、這女孩被邪惡的神秘團體動了改造手術,她是散播愛與正義的變身偶像——」

  「去~~死~~吧~~~~!」

  咚~~~~!

  「呀嗚!」

  就在敬介的拳頭陷入樂太郎的臉的瞬間,小左叫了起來。

  「啊!」

  「這女孩!是那個啊,你看,是少女偶像陣內燕啊!她拍過消費金融公司的廣告。」

  「啊?」

  敬介用楞楞的表情望向被裹在毛毯裏面的少女的臉。

  濃密的雙眉與豐潤的唇瓣。如黃玉般的褐色肌膚。纖細的脖子上戴著寶藍色項鏈。及肩的柔軟秀髮,淩亂得很有藝術感。與其說是偶像,其實她的容貌,更像是從一千零一夜故事裏的異國公主。

  然而,那張面孔的確讓敬介印象深刻,心想,這少女一定是剛才他在電視上看見的金融假面現金騎士。

  「哇!是真的!」

  連平常只看職業摔角與棒球節目的敬介,也發出了詫異的驚叫。

  就在這時,

  「……唔。」

  少女一臉茫然地睜開雙眸,以迷濛眼神環顧四周,

  「……呼。」

  然後她再度閉上眼睛。

  「別又睡著了啊!」

  「嗚啊?」

  在場所有人齊聲喊叫,少女終於悠悠轉醒過來,在此同時,她身上的毛毯也輕飄飄地掉了下來,窈窕的裸體曲線畢露。

  「哇啊!」

  雖然敬介慌張地將眼神移開,但她本人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嗯,晚安。我是變身偶像陣內燕一

  她緩緩說道。

  熱鬧混亂的同居五重奏,就此拉開序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9 12:37 PM

本帖最後由 ckkd861130 於 2009-5-9 12:51 PM 編輯

  第一話【私鐵沿線的藍調靈魂樂】

  「OK,總而言之,我已經知道這女孩是少女偶像了,也知道她是變身偶像。」

  星期日早上,敬介朝著坐在餐桌對面的樂太郎說道。

  「然後呢?為什麼她會出現在我們家?」

  接著,敬介將視線移向自己身旁。

  「嗯——咦?我看不到耶……我眼睛看不清楚了。」

  敬介視線的焦點落在陣內燕身上,她睡眼惺忪,喃喃重複著這些話,眼前的鹹鮭魚邊吃邊掉,堆成了一片片的鮭魚片。

  「我已經講了很多次了啊!我只是在她被邪惡的神秘團體改造之後,出手救了她嘛!」

  樂太郎說道。

  「樂太郎先生,那件事我們已經知道了。」

  「人家也想聽聽別的臺詞嘛,老爸。」

  「……在某公司任職的三十六歲男性上班族,綁架了人氣少女偶像。看來會上明天的頭條新聞了。」

  「什麼?~~真是可惜啊,那我和老公的婚禮就只能低調一點了。」

  小左、小唄、遊戀子、小操四個人輪番以不耐煩的口氣說道。

  「……喂,Lucky。我眼睛看不見了啦。」

  燕一邊揉著眼睛一邊重複說道。

  「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只是保護她而已。」

  樂太郎感受到餐桌周圍的冰冷視線,像個小孩子似的耍起脾氣。

  「你還敢說,你這臭老頭!」

  「嗯——Lucky。我的眼睛看不見。」

  「樂太郎先生!」

  「父親大人!」

  「……公公!」

  「繼父!」

  「Lucky——」

  「話說回來,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吵個不停!到底在說什麼啊,什麼Lucky?誰呀?池田嗎?」

  敬介突然轉身對著旁邊的小燕問道。

  「Lucky!」

  小燕沒禮貌地用筷子指著樂太郎說。

  「喂喂,小燕。我不是跟你說過,在家裏別叫那個名字嗎?」

  「啊,抱歉。Lucky--我忘了,啊哈哈哈哈!」

  「嗯,你根本沒聽進去嘛。哇哈哈哈哈!」

  樂太郎也不怎麼介意地回答。

  「吵死人了,真是煩死了!三十六歲的老頭,被年紀小了一輪以上的少女取外號,這一點也不好笑吧!」

  「那可不是什麼外號哦,敬介!那是老爸的暗號!」

  「你們很煩耶!隨便你們啦,真是無聊透頂!」

  「嗯嗯——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真是的,有完沒完啊,連你也一樣!老是嚷嚷看不見、看不見的,什麼跟什麼啊,你是從盲眼星球來的公主嗎?」

  「才不是,人家眼睛真的看不見啦。」

  小燕露出相當困擾的表情說道。

  「啊?」

  「啥?」

  敬介和樂太郎同時把頭一歪。

  「該不會是……視力變差了吧?那個,小燕……」

  小左一臉擔心地望著一直夾不到菜的小燕說道。

  「嗯——可能吧……」

  放棄使用筷子的小燕,直接把已經沒肉的鮭魚放進口中,一邊咀嚼著鮭魚皮,一邊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

  「哦——是啊是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就說得通了」

  樂太郎好像終於能夠理解似地點了點頭,

  「敬介,老爸現在要去工作了,你就代替我和小燕一起去買眼鏡吧。」

  「什麼?」

  敬介愣住了。

  「還有,衣服也不夠穿了。因為我一開始就是光著身子被帶過來的。這一件也是小敬的。」

  小燕拉了拉身上的長袖運動衫,接著說了下去。別說衣服了,根本是全身赤裸到椿家的小燕,因為身高太高的關係,與寄居在樁家的少女們的尺寸完全不合,總之,現在身上暫且穿上敬介的衣服,因為整個椿家只有敬介跟她體型最接近。

  「雖然穿敬介的衣服也沒什麼不好,只是褲子的長度稍微短了些。」

  「可惡!」

  「哇哇哇,小燕的無心之語,一針見血地戳進了小敬的心呢!」

  「不需要你一一解釋!」

  砰!

  「嗚哇!」

  敬介猛力敲了一下小左的額頭,她不禁痛得飆出眼淚。率直地馬上說出心裏的想法,是這個少女的缺點之一。

  「……敬介大人,請您放心。敬介大人身高和上半身長的比率並不低於高中男生的平均值哦。請您放心……不,您根本不需要介意。」

  「哥,你不用擔心啦。以前在戰前舉行的身高測量,都會挑選上半身比下半身長的男人。當時的人相信,由於上半身是是胃,腸子啦,內臟器官聚集的地方,如果上半身比較長的話,身體一定比較健康。換句話說,根據這個說法,說不好哥比小燕還要健康哦。」

  「沒有關係的,老公,腿短一點剛好和我很搭呢。」

  遊戀子、小唄、小操在搞不清楚狀況之下,各自拼命地安慰起敬介。

  「好啊,你們想吵架是吧,三個人一起找碴是吧?我知道了,可惡。就算你們是女生,該動手的時候,我是不會客氣的,你們這些可惡的傢夥,準備覺悟吧……唔。」

  「真是的~~明明老爸的腿這~~麼地長,為什麼敬介卻沒有繼承到這麼優秀的遺傳基因呢。可惜啊,真是可惜。」

  坐在椅子上的樂太郎,翹起了他修長的腳,洋洋得意地炫耀起來。

  「總之,我今天就要在這個地方把你給宰了,不然打斷你的腿好了!」

  蹦咚!

  「啊呀!」

  身高一百七十三公分的兒子,用他那似乎短了那麼一點的腿,飛腳踢向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的父親。

  「為什麼你只針對爸爸呢?你偏心,女尊父卑!」

  「樂太郎先生,你說的話誰聽得懂啊。」

  小左立刻插嘴說道。

  「呃啊,遭到毒舌攻擊了!」

  「……咦?你剛剛說什麼啊,呃?那個,我聽不太懂耶」

  「哦,戀子。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是把男尊女卑亂改成女尊父卑啦!」

  「別再說了、我的女兒小唄啊,別再繼續說明瞭!老爸好害羞哦!」

  「你好冷血!小唄、你是惡魔!」

  「吵死了——!」

  敬介終於忍不住發飆。

  「你們內容越來越莫名奇妙了哦!還有我腿一點也不短,你們卻講得我都快要出現自卑感了!算了,不提無聊的自卑感了,快點回到原來的話題。可以嗎?可以吧!誰敢有異議的話,我就扁誰!混帳傢夥!」

  敬介不留餘地的大聲怒吼著,飯廳裏的所有人全都閉上了嘴巴。

  「咳嗯!呃——那麼小燕,雖然很不好意思,但請你從沒有衣服穿那裏開始再說下去。來!第二幕,開拍!」

  「是。可是如果要我穿敬介的衣服的話,嗯……那個、呃……女、女生穿男人的衣服,只有在男人為了保護被大雨淋濕的傷心女子的情況下才可以。這、這是法律規定的!」

  在樂太郎的催促之下,小燕流利地編出了一套說法。

  「哦——正是如此,小燕。日本憲法前言也有明文規定哦,『日本國民期望永久的和平,並深切了悟,支配人類相互間關係之崇高理想』,因此男人的襯衫只有在要保護渾身濕透的少女時,才准許使用。」

  樂太郎又再度一臉得意地隨聲附和。敬介心裏不禁感到非常困惑:為什麼這個男人的腦袋背得出日本憲法前文,卻只會應用在這種無聊的地方上啊?

  「沒錯、沒錯,所以我現在正處於緊急狀態。」

  「嗯,好、好。我知道了。總之,意思就是必須買齊眼鏡、衣服和生理用品那些民生必需品吧。敬介!快去吧。」

  「什麼?」

  敬介再度一臉錯愕。

  「拜託你了,敬介。」

  小燕微微一笑。

  「小、小敬!咦?……你要和小燕……兩個人去逛街買東西嗎?」

  「啊?只是買些東西,不用一堆人一起跟去吧——」

  「……我、我不允許!絕對不可以!」

  「在假目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出去買東西……這種像是約會的行為,我是絕不會允許的。」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連我這個未婚妻都沒這樣過耶!」

  「不、不是啦!笨蛋!一大堆人太引人注目了。她好歹也是個少女偶像,出門不小心一點的話——」

  「嗯——小敬。要不要先準備SAGAMI牌的套子?還是你比較喜歡用MICHIKO牌的?」

  「用不到那些啦!笨蛋!」

  「咦!你、你要直接上嗎?小敬平常就不喜歡戴啊?」

  「不是啦!算我拜託你,別再說那些會讓人誤會的話了。」

  想當然耳,少女們又開始吵成一團,嚷嚷著也要跟著去,敬介只得拚命安撫她們,最後好不容易才和小燕走出樁家的門。

  但是——

  「嗚嗚嗚嗚嗚……」

  「……又來了。」

  兩人首先來到池袋後,敬介就聽見一陣海豹似的咽嗚聲,他一臉疲憊地看了看周圍。

  「嗚嗚嗚嗚嗚……」

  在車站前的十字路口,小燕不停地撞到路人。從旁人看來,還會覺得她是刻意在走路的時候撞人,而且是十分了不起的連續追撞。她仿佛能夠預測路人閃躲的方向,並且迎面沖上去,可以稱得上是充滿藝術性的完美防守。敬介不禁想著,搞不好這名少女會入選下一屆的日本足球代表隊呢。

  雖然小燕穿著敬介的衣服,頭上戴著軟銀鷹(注15)棒球帽,但是她都特地變裝過了,卻還是作出引人注意的怪異舉動,讓敬介感到非常苦惱。幸好,目前周遭的人還沒察覺她的真實身分,只是這個容貌引人注目的少女,如果一再學海豹亂叫的話,被人發現只是遲早的問題。

  「別再浪費我的時間了啦,混帳傢夥。」

  15日本福岡縣的軟體銀行厲棒球隊,原大榮厲隊。

  忍無可忍的敬介,不禁低聲咒駡起來。從走出車站月臺到現在,他大概每隔一分鐘就會聽見海豹似的叫聲。敬介擔心有人會認出她來,因此走路刻意保持距離,如今看來,這樣反而會出現反效果。

  因此,敬介快步走向小燕身邊,粗魯地抓住她的手。

  「啊!」

  「算我拜託你,可以不要再給我添麻煩了嗎。」

  「嗯——對不起,小介。」

  小燕一派悠閒地道著歉,敬介因此更為光火,心想身邊麻煩已經夠多了,現在為何自己卻非得多照顧一個陌生少女不可。

  敬介臭著臉牽住小燕的手,走進路邊一家的眼鏡專賣店。

  敬介一進到店裏,在寬敞店鋪裏整齊陳列的眼鏡,立刻映入他的眼簾。對於打從出生以來完全沒戴過眼鏡的敬介來說,眼鏡店裏的景象讓他感到不可思議。他心裏霎時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全世界的眼鏡都放在這裏了吧?如果戴眼鏡的人口真的這麼多,那麼搞不好那些戴眼鏡的人,在不久的將來,就可以自行在邊境發表殖民地獨立宣言,宣告眼鏡王國正式成立。

  「歡迎光臨——請問您要找什麼款式的眼鏡呢?」

  在敬介暗自讚歎的時後,店員馬上迎面招呼。那個年輕男店員,果然也戴著眼鏡。

  「……咦?這不是敬介嗎。你來這裏幹嘛啊?」

  原來店員是他的同班同學柳主水。

  「難道會有人來眼鏡行買鋼彈模型嗎?當然是來買眼鏡的啊!倒是你怎麼在這種地方?」

  「嘿嘿嘿,真要解釋清楚的話,可能要花費相當於電影片長三小時左右的時間,這樣你還想知道嗎?」

  「你在打工啊。我知道了,不用多做解釋了。」

  「別三秒鐘就下結論!好好地聽完我我的故事嘛!那就好比像是劍與魔法的奇幻故事、槍林血雨的動作片、壞人和公主間的禁忌之愛……」

  「你是因為暑假要出去玩沒有錢,所以趁現在打工賺錢吧。我知道了,不用多說。」

  「別那麼輕易地下結論啦!不讓我再多鋪陳一點嗎!」

  主水頗感無趣地蹶起了嘴。

  「所以是怎麼了?你視力變差了嗎?」

  「不,不是我,是她。」

  左右眼視力都是二○的敬介,看見小燕邊把玩著耳鬢的頭髮,好奇地東張西望,於是用力扯了一下她的手制止她。

  「唉呀呀。嗚……」

  被敬介一拉之後,小燕就像是硬被飼主拉回來的小狗似的,身形搖搖晃晃地對著主水點頭打招呼。

  「啊,你好你好。是和你一起同居的女孩吧。什麼?你要找哪一種顏色的情趣用眼鏡呢?」

  「你這白癡我才用不到就算我真的要用也不會告訴你而且你說啥情趣啊眼鏡什麼時候有這麼多種用法啊而且從以前開始眼鏡就是拿來戴的最好是還有其他種用途啦池袋這邊的眼鏡行是變態眼鏡專賣店嗎還有我已經被搞得莫名奇妙了啦混帳!……呼——呼——」

  「哦哦,一氣呵成地回罵耶。」

  「嗯——……用來顏射的?」

  小燕平靜地說。

  「你還真說得出口啊!你這女人!」

  敬介和主水異口同聲地大叫起來。

  「唉……算了。總之這個女孩……嗯?咦?話說回來,這女孩是誰?」

  言歸正傳之後,主水驚訝歪著頭凝視小燕。

  「遊戀子……不是吧。你妹妹短髮,小操也沒有這麼高、也不可能是……小、左——」

  他低下頭去盯視棒球帽下小燕的臉。

  「咦咦咦咦咦——呃啊!」

  「太大聲了!」

  主水發出怪聲之後,被敬介踹了他的膝蓋一記,讓他不禁哀嚎起來。

  「嗚咳、咳咳……混、混帳!這怎麼可能會不驚訝啊!為為、為什麼你、你、你——」

  「捏捏——嗚啊!」

  「你不要每件事都往猥褻的方向想啦!」

  當小燕正要脫口說出電視臺禁播的字眼時,敬介一記毫不留情的手刀攻擊,讓她閉上了嘴。

  「你為什麼會和陣內燕走在一起?」

  「我不知道。老爸昨天晚上突然帶她回家來——」

  「你以為這種誰都可以看穿的謊話,我會相信嗎——?」

  敬介才剛說完,主水馬上不悅地反駁。

  「我也覺得很扯啊!」

  敬介的火氣也跟著上來,拉大音量吼了回去。的確,這種胡言亂語似的說法,即使是小學生也不會相信。但是偏偏又毫無造假的事實,因此他也無可奈何。

  「嗚哦哦……」

  主水見到敬介發怒,不由得往後退縮。

  「真、真的真的是真的嗎……?」

  「嗯,真的真的是真的。」

  「這麼說來,繼青梅竹馬、家臣、沒血緣關係的妹妹、未婚妻之後,你前世的戀人,也就是她,好不容易在今生與你重逢,於是以後就一起過著同居生活!……不會就像是這種老掉牙的豔遇故事吧!」

  「才不是的咧!」

  椿敬介、出生以來第一次的鹿兒島腔。

  「我瞭解了。你說的話,我全都相信……」

  主水點完頭後立刻——

  他迅速轉過身對著店裏頭大聲嚷嚷。

  「不得了啦——!少女偶像陣內燕,與她的緋聞同居對象一起買情趣——」

  「Don'tshutup!」

  碰!

  「嗚噗……!」

  「呼……居然在話還沒說完的時候,突然大吼大叫,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竟敢出賣我。」

  敬介在主水還沒說完的時候,出其不意給他一擊,讓他無法再大吼大叫。他拉好額頭上就快掉下來的頭帶,深深地歎了口氣。

  「嗯——敬敬,Don'tshutup是指不要閉嘴的意思哦?」

  小燕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疾不徐地用輕快的口吻說著。

  「雖然沒什麼差,可是也能請你統一想替我取的外號好嗎?」

  敬介一臉無奈。

  「……唉~~~~~~~~~~~~~~~~~~~~」

  敬介邊抓著電車上的拉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在那之後,敬介為了讓主水不再亂說話,在他的咽喉上給予一記痛擊,然後迅速買完了眼鏡。路上,小燕又發出了奶油在平底鍋上的聲音,敬介還以為她又是再亂叫,卻發現她不支倒地,原來是她肚子餓扁了。沒辦法,他只好帶著小燕到速食店吃漢堡,點了咖啡後她才說「我不能喝苦的」,於是,他又點了一杯可樂,結果她又說「我不能喝碳酸飲料」。他忍不住怒喝一聲「我拜託你!在點飲料前先跟我說一聲!」,於是他又重點了一杯柳橙汁。「可是,這不是百分百之百的純果汁……沒事。柳橙汁好棒。不含原汁的廉價味道,嘗起來真棒啊。我超喜歡的。」敬介的神情,讓小燕被迫喝下了果汁。然後,他們又到了二手衣店與UNIQLO衣服量販店,買了幾件小燕可以替換的衣服。後來敬介察覺她腳上那雙小左的帆布鞋,居然被染成紅色,當他仔細去看怎麼回事的候時,發現因為鞋子尺寸不合,所以讓她的腳磨破了皮,於是,兩人又前往藥妝店買消毒水和OK繃,以便處理傷口。後來,敬介又揍了小燕一記,因為她說:「要不要順便買SAGAMI的套子?」。兩人在ABC商場買完涼鞋與帆布鞋以後,終於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敬介因此精疲力竭。

  「嗯?怎麼了,敬介?」

  在敬介身旁的小燕,明明很清楚他很辛苦,卻問得一副無其事的樣子。她一邊詢問,還像個好動的小孩,頻頻地動著腳指,確認新買的海灘涼鞋穿起來的感覺。

  「沒什麼。還有你怎麼突然就叫我本名啊……算了,沒問題吧?眼鏡度數合嗎?」

  「嗯。沒問題,很好很好,合得很呢。」

  雖然是買的兼具變裝用途,像機器娃娃阿拉蕾戴的那種厚重笨拙的眼鏡,不過小燕看來很開心。

  「對了,你不戴隱形眼鏡可以嗎?如果是少女偶像的話,戴眼鏡不是不太好?……嗯,不過相反的,也是會有特定族群的支持者吧。」

  「嗯——我工作的時候可以不戴眼鏡,所以沒關係。反正我在現場,也都在想別的事,沒在看觀眾的臉。」

  「喂。」

  「還有,基本上除了結婚物件以外,我絕對堅持不讓其他物體進入我身體裏的。」

  「喂!」

  敬介心想,要是她的粉絲們,知道這個當紅偶像的真實樣貌其實是這副德行的話,一定會非常失望吧。

  「倒是你,居然能維持雙眼裸視的生活到現在啊。你的近視度數,應該還沒重到會影響日常生活吧?」敬介突然感到疑感地問道。

  「嗯,關於這件事啊,其實之前都算正常。但是好像從昨天開始,視力就突然變差了。」

  「啊?」

  小燕一臉感到不可思議地點頭,敬介則歪著頭。他可沒聽說過有人會在一天內就視力減退。

  「這個,一定是因為之前我被邪惡的神秘團體『波希米亞狂想曲』動過改造手術的關——」

  小燕把玩著耳鬢的頭髮解釋的時候——

  「……吵死了。」

  敬介不屑地低聲呢喃。

  「喂!你也差不多一點……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可以一直出聲附和你和老爸編的那些謊話,我真的已經受夠了!」

  碰!

  敬介一拳使勁打向他對面的車窗。而就坐在車窗下的中年大叔,不由得發出「啊!」的一聲驚叫。

  「並、並不是謊——」

  「閉嘴!shutup!真的夠了。饒了我吧。其實剛被主水那樣一說我很困擾的。不會就像是這種老掉牙的豔遇故事吧?搞什麼?我根本就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可是這卻又是事實吧?我根本沒辦法開口辯駁。老掉牙的豔遇故事?喂!喂!別開玩笑了!我很討厭女人,看了就覺得心煩,看了就火大!」

  這就是敬介今天早上開始一直悶悶不樂的原因。對於從小就是個調皮搗蛋的壞小孩,十五歲起就被別人不良少年的他來說,身邊的朋友對他投以嫉妒的眼光,更是被他視為奇恥大辱。

  而且,將這件事告訴別人的話,對他而言又是一種恥辱。這名少年深信,身為一個男子漢,在別人面前說喪氣話、或者遷怒到女人身上,這些都是非常可恥的行為。以現代來說,他這些耿直想法非常少見,但對他本人來說,那些都是他嚴肅看待的信條。

  儘管如此,敬介既然將心裏的話一吐而出,就表示他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碰!碰!

  「惡、惡……」

  每當敬介捶打著車窗時,那個中年大叔就會發出打嗝似的哽咽聲。

  ——下一站是大山,下一站是大山。

  車內響起了難以聽得清楚的廣播。

  「我也不是特別說你不對。我知道的,錯就錯在我老爸。喂,就算我拜託你好了,你回自己的家去吧。拿著那些眼鏡、衣服、涼鞋和帆布鞋。消毒水和OK繃我也送你,你快回家去吧。況且,你也沒有待在我家的理由吧?你是個人氣偶像,和我在一起的話,只有壞處沒任何好處。回去!快給我回去!」

  敬介不給她喘息空間地不斷說著。

  「啊、啊,嗚……」

  這時小燕第一次流露出別人也能一日了然的不知所措。

  然後突然低下頭——

  「……對不起。我、沒有、家。」

  她輕聲說道。

  「啊嗚、那個、因為,我是個被遺棄的孤兒,一直在孤兒院裏生活。但是,你看我、因為外表長得很顯眼,但是頭腦不好、也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在那裏被欺負得很嚴重……」

  「啊?」

  小燕突如其來的自白,讓敬介一時間無法會意。

  「陣內燕,雖然是個很像日本人的名字,但因為這是孤兒院裏的人替我取的。好像是因為院長先生很喜歡時代劇的關係。那是某個相聲家的名字……知道『快斬三浪人』吧?所以我不太喜歡我這個名字。啊嗚、不對、我不是想說這些話。呃、所以我想大概、是我是混血兒吧。雖然我不知道我被從小就被拋棄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嗚嗚,我現在也是、你看,我非~~常地不擅長表達,雖然我也很想說得很流利,但總~~說不好真正想說的話,所以我自己、也很清楚,在我身邊的人,一定會感到心浮氣躁。」

  小燕一邊說著,一邊玩著自己耳鬢的頭髮。

  ——即將抵達大山車站。出口處在您的左手邊。

  「然後我在國中的時候逃離孤兒院,正好現在事務所的社長收留了我,接著我就一直生活在公寓裏頭……但是,說實在的,我不是很喜歡我現在的工作。我不太會應付公眾場合,而且只要意識到別人在看著我,就會讓我很難受,感覺無法呼吸,所以,我到現在為止,都一直努力忍耐著{

  「等……」

  在敬介開口的那一瞬間——

  啪——電車抵達車站後,車門啪的一聲開啟。

  接著下一秒——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乘車入口處響起尖銳亢奮的笑聲。

  「啊?」

  敬介往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喝啊!」

  只見一名男子出聲大喝,並且跳進了車廂。

  「這台電車被我們神秘團體『波希米亞狂想曲』挾持了!Doyouunderstand?」

  那男子高聲宣佈之後,整個身體回轉了一圈。

  包含敬介在內,車內所有乘客都楞在當場。

  但是,瞬間之後。

  「……啊、原來如此。」

  不過,當乘客們見到男子身上的打扮以後,內心都有了一致的想法。

  (是天生腦袋就出了問題的那種人。)

  那個男人的身上穿著異于常人。

  他的身上披了長似斗篷的白色大衣,裏頭穿著石之森章太郎筆下的假面騎士那般質感粗糙的紫金色緊身衣。話雖如此,但這種動作片年輕演員的勁裝,卻讓人感覺會大受主婦們的歡迎,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造型反而還滿適合他的。

  「唉呀呀、其實我真的sosorry'乘客們,你們沒有任何罪過。Notlong只不過呢,為了測試我身上的這件新型的強化裝,從現在開始,我必須在池袋一帶展開恐怖行動,這是我的首要任務呢。」

  男人「喀喀喀」有節奏地踩著皮靴說明起來。

  「因此,我打算挾持這輛電車,不讓它停靠下一站『下板橋站』,以及下下一站的『北池袋站』,直接火速開往『池袋站』。Understand?」

  敬介聽著男人的說明,不禁略感惋惜地想著,如果是小左在這裏的話,她一定會大聲嚷嚷:「嗚哇——有怪胎!怎麼辦啊!小敬、這人是怪胎耶!他是變態!」,然後就能看見她臉上生動有趣的表情。

  「啊哈哈哈——!OK——!說明完畢!」

  那男人滿足地點了點頭,作出揚起白色大衣這個毫無意義的動作。

  車站月臺上終於響起了「嘟嚕嚕嚕嚕」的發車信號聲,這輛搭載著詭異男子的電車也緩緩起動。

  「各位,聽仔細了,你們都給我老實的待在原地,像老人一樣別亂動。不然的話,我也不能promise我不會做出粗魯的舉動啊。」

  然後——

  ——感謝您今日搭乘『東武東上線列車』。本電車是開往『川越市』的逐站停靠列車。抵達終點站『川越市』之前,每一站都會停靠。下一站是『中板橋』、下一站是『中板橋』。

  車內的廣播播放完畢。

  「呵呵。」

  男人優雅地撥了撥頭髮後……

  「……Mistake!我弄錯該搭的列車啦——!」

  他感覺自己很丟臉,慌張地大叫出聲。

  所有車上的乘客不禁啞口無言。

  「嗚哇……糟了、糟了、糟了!不行、他完全是個白癡。喂,別和他對上眼。你要是一直盯著他看的話——」

  敬介壓低了聲音對著小燕叮嚀,因為她剛才就一直出神地注視著那個男人。

  然而……

  「……我終於找到你了!紫博士!」

  小燕突然語氣激昂地對那麼男人大喊。

  「What?Whoareyou?是誰、是誰在呼喚我的Codename代號!」

  被稱作紫博士的那個男人,突然表情認真地看向小燕那邊。

  「啊啊——?咦?難不成你、認識那傢夥?」

  「別跟我說你忘了!你這個改造我的罪魁禍首!」

  小燕似乎沒聽見敬介的問句,兀自瞪視著紫博士喝道。

  「啊、笨蛋!」

  敬介連忙阻止,可是一切已經太遲了。

  小燕毫不遲疑地拿掉棒球帽和眼鏡。

  「你是藍燕——」

  「是陣內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紫博士的說話聲完全被乘客們的驚呼蓋了過去。

  「哇!好棒哦!是她本人耶!」

  「哼哼、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看到你,真是難得啊,藍燕子(注16)。But,只不過呢——」

  16日本特攝片「鳥人戰隊(鳥人戰隊ジェットマン)」中的五位主角之一的變身後代號。

  「真的假的!拍照!快拍照!」

  「只不過呢,你這種行為很不明智。你要是不開口說話的話,也不會被我發現,就能逃過一劫了——」

  「哇~~臉好小哦~~!腿好修長~~!」

  「逃過一劫。要恨的話還是去恨你自己的愚蠢吧。既然讓我找到你了,我絕對不會讓你runaway——」

  「咦?可是,現在是怎樣?在拍廣告嗎?」

  「呃啊——!Shutup!各位乘客們給我閉嘴!」

  忍無可忍的紫博士大聲咆哮。

  「總之,既然被我找到了就做好覺悟吧、藍燕子!這次,我一定要把你改造成我們波希米亞˙狂想曲的戰士!」

  「你給我閉嘴!」

  小燕語氣強硬地說道。

  她臉上浮現出敬介從未看過的強烈憎恨。

  然後——

  「……變~~身!」

  她摸了一下脖子上的藍色項圈後,高喊出聲。

  下一瞬間,小燕的身體被耀眼的光芒包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敬介又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光芒消失以後,眼前出現的是——

  「愛與正義的變身少女英雌、藍燕子參上!」

  一個穿著鮮豔藍色緊身衣的變身英雄,出現了。

  「Beautiful……」

  紫博士邊看著出現在眼前的變身英雌,一臉陶醉地呢喃著。

  「啊哈哈——不管看多少次都讓我心醉神迷啊,藍燕子。你果然是我的bestof傑作。」

  「會被你的bestof傑作幹掉!你、接下來!」

  由此看來,只要小燕一激動,說話的文法就會混亂起來。她目露凶光地說著詞不達意的語句。

  「啊——哈哈哈哈!你說話真是太有趣了!辦得到的話,不妨就試試看啊。反正你——噗〡」

  砰!

  在紫博士說完前,小燕飛身躍起,身體像顆球似的在空中旋轉,然後以膝蓋撞向紫博士的臉部,只見他鼻血狂噴,踉踉蹌蹌往後飛出。

  「唔!」

  身形搖搖晃晃的紫博士,捂著鼻子起身之後,接著鑽進乘客的人群裏,想要先重新擺好戰鬥姿勢。

  小燕心想這可不行,於是一落地就立刻飛身沖出,為了追上紫博士而飛奔到人群中。

  但是,

  「唔!拜託,快讓開——啊啊啊!」

  轉眼之間,小燕就和乘客撞在一起了。並非車廂內擁擠得讓人無法動彈,怎麼看都是這少女在人群裏移動身形的技術太差。

  「呵、呵、呵,好機會!」

  趁這個機會振作起來的紫博士,反過來逼近小燕。他猛力揮舞著手臂,射出身上的鐵鉤。

  砰!

  雖然這個攻擊本身就像是拳擊比賽中,那種動作過於誇張,反而容易被對手避開的外行打法,但是對現在小燕夾在乘客之間的,這一擊是無法閃躲的。

  照理說是這樣才對,

  「什麼!看我的乘客防護罩——!」

  小燕邊說邊毫不猶豫的把身旁的乘客當作盾牌。

  叩!

  「啊——!」

  被當成替死鬼的乘客發出慘叫之後,當場昏厥過去。

  小燕低頭看著那位乘客,十分不甘心地咬著自己的下唇。

  「紫博士,你這可惡的傢夥。才剛把我的身體改造過,現在連無罪的一般市民你也……我絕不原諒你這個惡徒!」

  「喂喂喂!不要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來!那個人明明就是被你當成替死鬼——」

  「哼,即使你妖言惑眾也是沒用的!我的耳朵可不是用來聽惡人辯解的!」

  「等一下,唉呀呀呀呀呀!這種最重要的地方不能不聽吧!」

  「唉喲——你夠了沒,囉哩囉唆的煩死人了啦!明明就是個大壞蛋,還裏自以為是開始說教啊!」

  「咦?聽起來有點怪,可是又很又說服力。」

  雖然紫博士拼命抗議,但還是被小燕硬拗過去。

  另一方面,在兩個人持續爭辯的時候,其他乘客們為了不被捲入其中,已經都跑到車廂的另一頭去避難了。

  雖然不知這是否小燕最初的打算,但總之她既確保了乘客的安全,也獲得了夠寬敞的的戰鬥場地,動作變得敏捷起來。她跨出一大步,拉近與紫博士的之間的距離以後,「啪!」的一聲以雙手著地,先是呈現伏趴在地的姿勢,然後旋腳朝紫博士的腿飛掃過去。

  砰的一聲,身體失去平衡的紫博士向前倒落。

  然後,

  「嗚啊啊啊啊啊!」

  咚咚咚咚!

  紫博士那照理說應該會摔倒的身體,卻突然騰空浮起。

  原來是踢完紫博士一腿之後,在地上滾了一圈變成仰躺的小燕,像在做解決便秘問題的運動般抬起腰,從下方將紫博士往上踹的關係。

  「嗚呃呃呃呃呃!」

  紫博士的身體像是在動作片中吊鋼絲的演員一樣飛在空中。

  「這是什麼?果然是在拍什麼片吧?」

  「哦哦,超強!好像香港電影一樣!」

  「原來陣內燕也能拍武打動作片啊。」

  在旁避難的乘客們,對眼前瞬間一氣呵成的武打場面,忍不住發出了讚歎之聲。

  接下來,小燕把踢出去的腿收回來,只靠腕力撐起自己的身體,又以倒立的姿勢踢了正往下掉落的紫博士一記。

  「你,滾開吧——!」

  叩叩!

  「咯呃!」

  紫博士腹部受了一記倒立踢擊,讓他的身體彎成了ㄑ字形。

  「咳咳……」

  紫博士的身體就這樣直接摔落在地面上,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試著起身。

  另一方面。小燕維持著倒立姿勢,只靠兩隻手朝著紫博士逼近。

  「等一下,WaitaMinute!你從剛剛開始是在幹嘛,這種詭異的Move?」

  急急忙忙站起來的紫博士,充滿疑惑的開口詢問燕那奇怪的動作。

  「這是以前巴西的奴隸們,為了保護自己不受欺壓所創造出來的格鬥技巧『卡波拉』!」

  對於紫博士的疑問,小燕得意地解釋起來,

  「不過長時間戰鬥下來的話有腦充血的感覺,超噁心。」

  補充完這句之後,她嗒地一聲放下腳,又恢復成伏趴在地的姿勢。

  「卡、卡波拉?」

  「沒錯,習得卡波拉格鬥技的人,曾經挑戰過極真空手道的大山倍達、以及骨法宗師堀邊正史,結果留下兩次都挑戰失敗的輝煌記錄!」

  「這樣不是很遜嗎?」

  「到底遜或不遜,你就親身體驗吧!」

  話一說完,小燕就像是只在廚房四處爬行的蟑螂,迅速縮短和紫博士之間的距離,這次換用跳街舞的方式,將紫博士踹飛起來。

  「哇?」

  咻!

  對於小燕采低姿勢攻擊的一踢,完全抵擋不住的紫博士,發出了哀嚎聲。反觀小燕像是地板有打過蠟般,在上面靈活的轉著圈,而腳則像是鞭子般不停的踹打著紫博士的身體。

  咻咻咻咻咻!

  「嗚哇,好厲害好厲害!」

  「你聽、你聽!連在這裏,都能聽到像掌風一樣的聲音耶!」

  雖然武打的動作看起來不怎麼帥氣,但是連一般人都能看得出來,小燕的體能超強。

  她那精彩度越來越上升的武打動作,已經完全吸引住乘客們的目光了。

  「喀!SHIT!」

  紫博士一邊咒駡,一邊朝像是小燕弱點的臉部使出足球踢。與其這麼描述,倒不如說是紫博士對小燕的低姿勢滑行攻擊,根本就束手無策。

  正因為沒有其他反擊方法,所以小燕早就預測到對方會踢過來了。

  就在紫博士踢來的瞬間,小燕啪的一聲合起雙腳,用大腿夾住紫博士踢來的那腳,然後就這樣後翻滾過去。

  「嗚哦哦哦?」

  紫博士的腳被小燕夾住以後,被她順勢拖了過去,

  嗶咻!

  「喀呃呃!」

  紫博士因為離心力的緣故,身體被狠狠的甩飛出去,然後臉部直接撞到地板上。

  「嗯。你……本來想說什麼?」

  帥氣起身的小燕,俯看著倒在地上的紫博士,若無其事地這麼說著。

  在此同時,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啪啪啪啪啪啪!

  車廂內站著觀戰的觀眾們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

  然而,就在此時,

  喀〡

  紫博士抓住了小燕的腳踝。

  「我本來想說的臺詞是,想打敗我是Impossible的!」

  「嗚呀!」

  紫博士突然起身,這下變成被他抓住的小燕被吊在半空中了。

  「真是的,突然踹上我Only沒有強化裝保護的Face,害我一時疏忽了。嗯,看來接著得Hurryup研發頭盔了。就算是我這麼優秀的基因生物科學家,要從Mistake裏學習的事果然還是有SoMany啊。」

  接著紫博士用一手輕鬆地抓住小燕,另一手拿出手帕仔細地擦起流出的鼻血,

  「總而言之得到了很Interesting的資料。以測試強化裝的規格來說,是一次好的Test。」

  紫博士拍了拍自己穿著強化裝的腹部,得意的笑著。

  小燕則是滿臉不甘心的憤怒表情。

  「別露出這種表情嘛。我不是說過了?你確實是我傑作中的Best。無論是變身後的動態視力、肌力、瞬間爆發力、反射神經、持久力、耐力、空間掌握能力、以及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你的各種感官能力簡直像燃燒中的宇宙,Anything全部的身體能力都比一般People要高出八十倍(依據本公司過去實驗記錄)。實際上連保持平衡很vifficult的卡波拉你都能使用。可是呢,」

  紫博士擺出了投球的準備姿勢,打算要把小燕整個人甩出去。

  「和你一樣,我所開發的這個強化裝也是傑作中的傑作。看我阪神隊的藤川投法!」

  接著他便從腳開始把小燕給甩了出去。

  但正以為小燕要被甩出去時,她卻弓起上半身往上緊抓住車廂內的吊環,並且將沒被抓住的那一腳高高的向上抬。

  於是很自然的紫博士的力量和小燕的身體形成拉鋸,在那股力量達到最大的瞬間,小燕啪地一聲放開了抓住吊環的手。

  磅鏘——!

  像是橡皮筋被拉到極限之後的反彈,小燕身體重重撞上紫博士的後腦勺。

  「呃哇哇哇哇!」

  即使是天才科學家紫博士,一時之間也只能認輸地倒臥抱頭哀嚎。

  咻的一聲安全落地的小燕,冷冷俯視著痛得在地上打滾的紫博士。

  「嗚——JesusFuckingChrist!為什麼,為什麼穿著這麼完美強化裝的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屈居下風!」

  頭上腫起了一個大包的紫博士,為了再次確認身上穿的強化裝的性能,朝電車鋼板猛力捶了一拳。

  砰!

  隨著這拳,電車產生一陣劇烈的搖晃。

  「果然很完美啊!Perfect!」

  「問題不是出在強化裝上面,而是在你身上啦!紫博士。」

  小燕用臀部對著紫博士,再度擺出伏身在地的姿勢,像是從臀部夾縫窺視對手般說明起來。

  「整天都關在研究室叩叩叩地敲著鍵盤的人,身體突然變成像室伏(注17)那樣肌肉發達,動起手來怎麼可能會贏啊!」

  小燕語畢之後,立刻朝著紫博士逼近。

  ——本車即將抵達中板橋站,中板橋站到了。本站改為左側開門,請由左側車門下車。

  在靜靜搖晃著的車廂內,小燕和紫博士彼此互瞪對峙著。

  「……呃。」

  結果紫博士被小燕的氣勢壓制住,不由自主地向後退。

  「苟延殘喘是不好的哦,紫博士。來吧,受死吧!」

  「沒這麼容易!」

  突然,紫博士轉身朝向車廂內的另一側沖過去。原本站在那的乘客們連忙躲到隔壁車廂去避難,但是紫博士的身影卻已經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了。

  「垂死的掙紮。」

  小燕以極其不屑的口吻說著,並以如同野貓般敏捷的動作,緊追在紫博士身後。她心想,若是紫博士藏身到乘客裏頭,那就連同乘客一齊揍飛。

  沒想到,與小燕的預期相反,她很快就人群裏發現紫博士。

  但是,在看清紫博士的樣子後,小燕的動作瞬間停住了。

  17室休廣治,日本鏈球國手,也是西元2004年奧運鏈球金牌得主。

  「哈、哈、哈、哈!」

  眼前的紫博士自信滿滿地大笑起來。站在那裏的,還有脖子被他的手臂緊緊扣住的敬介。

  「敬介!」

  「這好像叫做局勢逆轉嘛,藍燕子。」

  「唔……太、太卑鄙了!」

  「ThankYouSoMuch。身為邪惡秘密組織『波西米亞˙狂想曲』的幹部,再也沒有比這更棒的讚美詞了。」

  小燕只能憤怒地緊咬自己的下唇。

  嗶——

  隨著車門打開,剛上車的乘客們看到這場面一瞬間都愣了一下,但是「噓——」「現在正到最精彩的地方」,已經旁觀很久的乘客們連忙制止他們發出聲音。

  ——本車即將關開車門離站。

  隨著車門關上,充滿緊張氛圍的電車,再度開始行駛。

  「那麼,乖乖投降吧。藍燕子。」

  「……我知道了。」

  小燕不甘願地站起來,無力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頸圈。

  緊接著,和變身時一樣,小燕全身被炫目的光芒包圍住,然後,原本身穿藍色緊身衣的變身女英雄,變回了原本的少女偶像。

  ——下一站是常盤台站,下一站是常盤台站。

  「哈、哈、哈,藍燕子果然聰明,果然是很Smart的人。」

  紫博士就這樣一邊抓著敬介,一邊緩緩地朝小燕逼近。

  就在小燕閉上眼睛,作好心理準備的時候,

  「喂!」

  先前一直保持沈默的敬介開口了。

  「……對不起,說你是騙子。」

  「欸,」

  小燕驚訝的睜大眼睛。

  「雖然我還搞不太清楚現在的狀況,但重點是打倒這傢夥就可以了吧?」

  脖子被紫博士扣住的敬介,語氣平靜地問著。

  「嗯。」

  小燕聽了敬介說的話,反射性的點了了點頭。

  「哈、哈、哈,小夥子,你在說什麼。WhatDoYouSay?該不會是被眼前的突發狀況給嚇到了吧?哈、哈——」

  「軟銀鷹隊的和田投法!」

  紫博士的大笑聲突然間被打斷了。

  砰!

  然後,紫博士的身體被輕輕地拋飛到空中。

  「什麼!」

  紫博士被擲拋出去以後,摔落在地發出驚叫,心裏感到詫異不已。

  敬介順勢壓制紫博士的手臂,使出腕部十字固定摔角技法。原本楞住的紫博士,也因此回過神冷靜下來,

  「哈哈哈哈,太愚蠢了,Youarefool!看過剛才的狀況,你至少應該知道一般的攻擊對這件強化裝是沒有用——」

  「喝啊!」

  鏘鏘!

  「什麼,啊啊啊啊!」

  強化裝的關節接縫很輕易地被扭斷了。紫博士壓著自己被折斷的手臂慘叫著,

  「這件用來玩Cosply的衣服,根本就沒什麼用嘛。」

  這麼說完後,敬介像是騎馬似坐在紫博士身上,揚起嘴角,露出殘忍微笑俯視著他。

  「等一下,不,WaitaLittle!」

  「講日文啦!」

  無視紫博士的出言制止,敬介的拳頭像是揮下的柴刀般,劈中了紫博士的腹部。

  啵!

  隨著一陣竹子裂開的聲響,紫博士的強化裝上出現蛛網狀的裂痕。

  「……喀呃。」

  看著紫博士口吐白沫、失去意識的模樣,敬介昂然地站起身來。

  小燕看著眼前難以置信的景象,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然後終於,敬介轉過身來面向著自己。

  「啊—那個……怎樣啦。」

  敬介搓了搓自己的鼻頭,似乎覺得很尷尬的樣子。

  「那——」

  正當他緩緩地開口時,

  ——本車即將抵達常盤台站。本站改為右側開啟車門。

  嗶——

  隨著開門聲響起,電車抵達了樁家附近的車站。

  「啊。」

  兩個人同時發出了聲音。

  然後敬介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之後,

  「喂,回家吧……小燕。」

  語氣有些僵硬地對著小燕說。

  小燕聽了先是睜大了眼睛,

  「好啊,敬介。」

  隨即她便微笑著點了頭。

  接著兩個人下車的時候,

  啪啪啪啪啪啪啪!

  車廂內傳出比之前更熱烈的如雷掌聲。

  當天晚上,在椿家的用餐時間,

  「為什麼?」

  小左一邊用筷子在晚餐配菜上面攪來拌去,一邊開口發問。

  「為什麼?為什麼嘛?」

  「好了好了,小左你稍微冷靜點。」

  樂太郎很難得的開口哄起重複不停發問的小左。

  「可是可是」

  小左邊說邊指向自己的隔壁位置,噘起了唇瓣,活像是金魚的嘴。

  「喂,你不要又吃得到處都是啦。買來眼鏡戴上去之後,根本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嘛。」

  坐在她隔壁的,是手裏拿著抹布歎氣的敬介。坐在敬介的隔壁是小燕,她一如往常將配菜灑得到處都是。看來,她之所以會吃成這副德行,與其說是視力不好,倒不如說是拿筷子的方式大有問題。

  「唔,對不起啦,敬介。」

  敬介望著滿臉歉意的小燕,露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擦起她前面的桌子。

  「嘻嘻I'

  結果,因為備受照顧而感到開心的小燕,伸出手緊緊圈住敬介的脖子。

  「小燕,放開我!別靠過來,熱死了!」

  「小敬居然叫她『小燕』耶!樂太郎先生,他們竟然直呼對方的名字,直呼對方的名字了!」

  小左凝視著不知何時已經熟到互喚名字的兩人,發出了驚叫聲。

  「小、小左,我不能呼吸了!會死、會死。叔叔的脖子被你勒住了啦!」

  樂太郎被詫異到忘我的小左勒住脖子,發出斷斷續續的哀嚎聲。

  人在另一邊的小燕,依然維持著摟住敬介脖子的姿勢,

  「席唷。」

  然後她嘟起了嘴唇。

  「啊?幹嘛?」

  「唔。敬介,這裏。唔,唔。」

  「……幫你擦乾淨的意思?是要我幫你把嘴巴附近擦乾淨的意思?」

  敬介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問了指著自己嘴巴一直發出「唔唔唔」聲音的小燕。

  「呵呵,你想接吻的話也可以哦?」

  「沒人會想跟嘴巴吃得髒兮兮的人接吻。」

  敬介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還是像在逗麻煩的小孩開心似的,替小燕擦起嘴巴來。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在同一時間,餐桌周圍響起四個清楚的筷子折斷聲。

  「啊啊,我去拿筷子來換。」

  餘韻小姐冷靜地站起身來。

  「還有……順便帶相模原創保險套來(注18)。」

  小左、遊戀子、小唄、小操四人,也同時咬牙切齒低喃起來。

  在昏暗的房間裏,桌子旁邊圍坐了好幾個人。

  房內牆壁上設有巨大螢幕,畫面正播映著紫博士被藍燕子和敬介打敗後逃走的影像。

  「好了,已經夠了。」

  隨著坐在桌子正前方的黑色人影緩緩的指示,螢幕暗了下來。接著房間內的燈亮了起來,那道黑色人影逐漸顯露真面目。

  一襲黑色修女服的少女,端坐在主位的椅子上。年齡大概與敬介他們差不多。

  中分頭型隱藏在頭巾之下,垂直柔順的金髮,披落在肩膀上。如同精緻玻璃藝術般的碧綠色瞳孔,散發出挑釁的光芒,再加上高挺的鼻樑,以及基因顯然與日本人不同的白皙皮膚,那模樣宛如教堂中的聖女像。

  少女手裏拿著的玻璃容器,裝滿堆成了小山形狀的方糖。少女從糖山頂端抓了一顆方糖放入口中,發出喀哩喀哩嚼碎聲,然後又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焦糖瑪奇朵。這一連串的舉動,光是用看的,就讓人感覺嘴裏甜滋滋的。

  然後她微微後仰,咚的一聲把腳放到桌上,

  「然後呢?還有有什麼想解釋的嗎?親愛的紫博士先生。」

  唇瓣上還沾著奶油的少女這麼問著。她那低沉的嗓聲,像是從丹田發出的沙啞聲音,與外表非常不搭。她的發音也因此聽起來不清楚,特別是「Ra」音開頭的辭彙,經常讓人聽不太懂。但不知為何,這反而給人慵懶的感覺。

  18相模原創保險套(サガミオリジナル),日本著名的保險套品牌。

  「哈、哈、哈。」

  桌子另一側傳出高亢的笑聲。

  「快別這麼說,以測試強化裝的任務來說,這可是Good的一次測試。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再怎麼說,我身為生物基因科學家,Do的事情不會是完全沒用的。」

  手臂打著新上的石膏紫博士如此說道。

  「嗯~~?照當初預定的話,測試應該是在池袋進~~行,不是~~嗎?而且照理說,應該指示過要使用~~我們這邊準備好的車子來移動對吧?」

  少女以門牙啃著方糖,說話的斷句非常獨特。

  「哈、哈、哈,別看我這樣,我的DrivingTechique(駕駛技術)可是和通過AT限定第二種駕照考試(注19)的人不相上下呢!」

  「不就是連倒車入庫都不會的實力嘛。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你不會啊。」

  少女神色不悅地挑起了眉毛。

  「別這麼說,這種程度的小誤差,還在我的估計範圍內。只要用我那MarvelousBrain(一流的頭腦),可以就很快解決問題了。因為我已經推導出Answer,只要立刻坐上東武東上路線的電車,就能順利抵達池袋。」

  19AT限定第二種駕照考試,指的是在日本要駕駛巴士或計程車等載送客人的汽車時,需通過的駕照考試,比起一般的汽車駕照考試所要求的技術和知識都嚴格許多。

  「這就是你坐上反方向的電車,卻還挾持電車的原因?」

  「呵、呵、呵,完全正確,正是這樣。黑修女大人。」

  「混蛋傢夥!誰~~叫你做這麼引人注目的事了。我應該嚴格指示~~過,第一次測~~試,必須在夜裏舉行吧!」

  被稱為黑修女的少女,長歎了一口氣。接著她大口地喝完整杯焦糖瑪奇朵,再舉起修女服的袖子擦了擦嘴。

  「不過,得到了意外的Harvest(收穫)。這也是事實吧?」

  紫博士帶著一副自己沒做錯事的表情,偷偷地瞄了黑修女一眼。

  「……是沒錯。這點我承認。」

  黑修女把一顆方糖丟進嘴裏之後,沉穩地點了點頭。

  「藍燕子前~~天從研究所失蹤後,就完~~全不知去向,至少我們得~~知了她的消息嘛。」

  「這正是拜我和藍燕子坐上了同一輛電車所賜啊。」

  「這叫狗~~屎運吧。」

  雖然紫博士被黑修女澆了一盆冷水,不過他卻一點都不介意。

  「而且!雖然把她帶回來的行動失敗了,但是在戰鬥中,我Success(成功)地在她的身上裝上了追蹤器了!我的臨機應變能力,果然是Marvelous!」

  「哦?」

  紫博士的話,引起了黑修女的注意,讓她從椅子上坐起身子。

  紫博士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遙控器。

  接著,牆壁螢幕上顯現出東京二十三個行政區的地圖,其中有一處閃著紅點。紫博士又按了一次遙控器後,畫面便以那個紅色光點為中心放大,切換成了板橋區的地圖。

  「我已經讓『黃』埋伏到這個家的附近了。以確保藍燕子的軀體為優先,如果真的沒辦法的話,也只好把她收拾掉了。」

  「呵呵,紫博士~~這次的行動難得這麼有效率。好啊,那麼,這件事就~~交紫博士你處理了。」

  「瞭解。呵、呵、呵、呵。」

  紫博士十分得意地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門扉突然開啟——

  「等等。」

  出聲者就站在門後。

  那是個年老的男人。他肩膀寬闊、體格厚實,爬滿皺紋的臉戴著眼罩。

  老人另一隻完好的眼睛,散發出銳利的光芒。

  「總司令!」

  黑修女和紫博士兩人看清楚來人是誰以後,立刻站了起來,朝著他深深地鞠躬。

  老人點頭示意之後,便走到兩人面前說。

  「不准動這家人一根汗毛。」

  「啊?呃,可是……」

  對於老人的指示,黑修女難以置信地回問。

  「這是命令!服從命令!」

  「……是。」

  被老人強烈警告之後,黑修女只好不情不願地點頭接受。

  「不過,能請教您原因是什麼嗎?」

  「……」

  老人並未回答黑修女的問題,兀自凝視著螢幕上的畫面。在螢幕那張被放大了一百倍的地圖,區域裏每一戶門牌上的姓氏,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用說,光點所指示的地方,當然就是椿家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9 12:53 PM

  第二話【校園重搖滾】

  「好臭。」

  敬介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皺起來眉來。

  屋裏充滿了少女的氣味。

  在假日結束的星期一,剛在床上醒來的敬介突然這麼覺得。

  年輕少女才會發出的奇妙的酸甜氣味,飄散到屋裏的每一個角落。他在有很多姊妹的朋友家裏,常常聞到這種氣味。

  對大多數發育健全的男子來說,這種味道大概就像阿爾卑斯山上的清新空氣般,讓人想作深呼吸,不過對敬介來說可不是如此。甜膩的味道吸進喉嚨以後,像是在裏面糾纏成塊似的,讓他覺得自己就快窒息了。

  這裏真的是我直到三天前為止,都還只住著男人的家嗎?雖然不像狗要靠靠氣味來確認地盤,但總覺得自己的勢力範圍像被奪走似的,這讓敬介有種奇妙的壓迫感。

  敬介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掀開棉被坐了起來。

  「啊~~嗯~~不要啦~~敬介。那裏,插不進去啦。旁邊~~再往旁邊一點,嗯……對對對,唔,呀……就是那裏,直直的插進來~~」

  「……」

  在床上,小燕正在激烈的扭動著。

  「……俄羅斯方塊終於破關了!」

  「混淆視聽的傢夥!」

  啪!

  「嗚~~啊?」

  頭部被敬介猛敲一記的小燕,隨即從床上跳了起來。

  「嗚嗚嗚……幹嘛突然打人啦,敬介。不覺得這樣很過分啦唷?」

  小燕似乎還在半夢遊狀態,最後話尾的發音有點奇怪。

  「吵死人了。沒事別做春夢啦!」

  「夢的內容又不是你說不行我就能控制的。」

  小燕邊揉著自己的頭邊抗議著。

  「而且要叫我起床的話,至少也溫柔一點嘛。我好歹也是個少女偶像耶。」

  「吵死了,你這個笨蛋!你的內在根本就是個AV女優!」

  「什麼——不准瞧不起AV女優!」

  「你反駁的重點錯了吧!而且如果是偶像的話,根本就不應該偷偷爬到男生的床上來睡!你是和小左她們睡同一間才對吧!」

  敬介生氣的說著。

  昨天用完晚餐以後,隨著小燕的新加入,大家決定以最公平的抽籤方式重新分配房間,結果決定兩間空房中的一間由小左、小唄、小燕三人同住,另一間則是遊戀子和小操兩人同住。

  「是這樣沒錯啦,但是啊——只有六個榻榻米大的房間住三個人,還是太擠了啦。」

  小燕完全不打算反省,理直氣壯的回嘴。

  「來借住的人還敢要求這麼多,這個混蛋,小心我揍扁你……還有,拜託你睡覺時要穿睡衣。不要連這種事都要別人提醒!」

  敬介說到一半,隨即把視線移開這麼說著。

  「哎——不要啦。穿睡衣很不舒服的耶路易十四國王。」

  小燕邊說邊抓了抓自己的臀部,她的身上穿著運動衫,底下只有件內褲,是非常不受拘束的裝扮。

  「你下次再說這種無聊的冷笑話,我就掐死你。」

  「咦,國王你看屋簷下有夜鶯(注20)——嗚哇哇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啦!」

  原來是敬介不發一語的使出鐵爪,用力壓著小燕的太陽穴。

  「完蛋完蛋我會完蛋啦,敬介!啊、啊、啊,有什麼東西要噴出來了,我的腦漿好像快噴出來了啦!真的對不起啦柴可夫斯基(注21)——嗚哇哇哇哇'!」

  敬介用盡全力擠壓著小燕的頭,同時再次覺得自己之後的日子將是一片黑暗。

  「唔——我好像睡得太少了耶……」

  「放心吧,是你想太多了。你昨天已經睡超過十二個小時了。」

  20指安徒生的童話故事「夜鶯」中,那只以歌聲拯救皇帝性命的夜鶯。

  21發音相近的冷笑話。

  敬介抓住小燕的後頸,把像只軟體動物的她拉出了房間。

  兩人一下到一樓,便聞到飯廳方向飄來了的味噌湯香味。似乎是小左和餘韻小姐已經在準備早餐的樣子。

  仔細想想,這種香味在小左她們來椿家之前也是不存在的。

  其實屋裏也不是只會有難聞的氣味嘛,敬介在心中暗自這麼想著。

  「嗯——好香。」

  身旁的小燕也正眯著眼睛,似乎很懷念地聞著這股香味。對了,這個女孩之前好像也是一直獨自住在公寓裏。恐怕她也和敬介一樣,很久沒有聞到過味噌湯的香味了吧。

  「敬介、敬介,我肚子餓了。我們趕快去吃早餐吧。」

  「先去刷牙洗臉。然後就可以吃飯了。」

  聽得出敬介在叫小燕的時候,語氣比起先前愉快了一點。

  兩人就這樣一齊走到洗手間。

  小燕慢吞吞的站到洗手台前面,開口問道,

  「敬介——我可以開熱水嗎?」

  「洗臉用冷水洗就好了,而且現在都六月了,水溫也不會太冷吧。」

  敬介冷冷地回答。

  「小氣鬼。」

  「我、就、是、小、氣!另外,拜託你,別一逮到機會,就擺出猥褻的姿勢好不好?」

  「哼——」

  覺得無趣的小燕鼓起臉頰,開始洗起臉來,但是,

  「咦?咦?洗面乳在哪里?」

  「喏,在這。拜託你在潑水前先確認好東西放在哪。」

  「萬分惶恐,衷心致歉。」

  「你是到底是哪個年代的人啊?這是昭和年代流行的道歉方式吧。」

  「嗚——毛巾、毛巾在哪……」

  「啊啊,笨蛋!不要把水滴得到處都是,地板都濕了啦!不要動,我先幫你擦幹臉!」

  「眼鏡、我的眼鏡不見了……」

  「就跟你說這是昭和時代的人才會做的事啦!眼鏡不就在你前面嗎,我拿給你,別把洗手台弄得亂七八糟!」

  「嗯——總覺得敬介好像我媽一樣哦一

  「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實在很煩,真是夠了!」

  這兩人連洗臉都像是在演夫妻吵架的短劇。

  喀嚓。

  此時浴室的門打開了,小唄從裏面走了出來。

  「哎,哥哥、小燕小姐,你們早上

  小唄現在就像初生的嬰兒般全身光溜溜地,身上還一直淌下水滴的她,完全不感到害羞,若無其事地和兩人打起招呼。

  「嗯,早安啊。唄丸。」

  「小、小燕小姐,這個綽號有點……」

  「咦?哪里不好嗎?」

  「這麼對待相聲資歷超過五十年的大師,不會太過失禮了嗎!人家可是財團法人相聲藝術協會的會長大人(注22)耶。」

  「唉唷!沒關係啦。你很幸運耶,和那個穿紫色和服的人有相同的名字。」

  就在小燕和小唄交談的過程之中,

  「……啊啊啊啊啊!」

  敬介慢半拍地對小唄身上的全裸作出反應。他急忙沖出洗手間,反手把門砰的一聲關起來。

  「真沒禮貌。一般說來,應該尖叫的人是我吧。」

  「囉、囉唆!為什麼你會在這種時間洗澡?」

  聽到小唄不滿的臺詞,滿臉通紅的敬介隔著門問道。

  「因為我剛晨跑回來啊,流了一身汗所以想沖個澡。」

  「這理由真是合理到不行,可惡!」

  對於小唄令人無法反駁的回答,站在門前的敬介低罵了一聲。在這種情況下,由於目前為止,椿家沒人會在早上使用浴室,因此完全忽略了會發生這種事情的敬介也要負起過失責任。

  「有什麼關係嘛,敬介。一大早就看見唄丸的胸部很幸運耶,你就用青春期男生的想法這麼想就好了嘛。」

  22一適裏指的是日本著名的相聲家:桂唄丸。

  「哥,就像小燕小姐說的一樣。咱們兄妹之間幹嘛這麼客氣呢?」

  「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羞恥心』?真的拜託你們別再那樣了!」

  敬介站在門前,非常認真的請求著她們。

  然後過了一會兒」

  「哥,已經穿好囉。」

  從裏面傳來小唄的聲音,敬介才戰戰兢兢的回到了洗手間。看到小唄與平常一樣穿上工作服之後,他才松了一口氣。

  迅速用水洗過臉後,敬介朝插滿牙刷的杯子伸出手去。在幾天之前還只放著兩支牙刷的杯子,現在卻變得非常熱鬧。

  當他正想從色彩繽紛的牙刷中抽出自己的牙刷時,

  「哎?嗯?咦?」

  敬介不解地歪著頭。

  「嗯——已經侯~~了嗎,敬——給?」

  「侯~~像和平常的聲音不太、以樣。」

  已經在刷牙的兩人,邊刷邊以含糊不清的聲音問著。

  「不對,我的牙刷不見了。」

  「哦,唔嚕唔嚕唔嚕,呸。我昨天買了新的了,用那個吧。」

  小唄邊漱口邊說。

  「什麼啊啊啊啊?誰叫你自作主張的!」

  聽完之後,敬介真的發怒了。

  「不行啦,哥哥。牙刷一個月就應該要更換一次。」

  「開什麼玩笑!我好不容易用到順手的!」

  「你在說什麼,那種刷毛都用到分岔了的牙刷,是沒辦法把牙齒刷乾淨的哦。」

  「那樣才好啊,那樣子碰到牙齒的時候才是最自然的!對我來說刷毛開始分岔時候,才是開始用得順手的時候!」

  敬介失去理智般大吼著。看來他對這方面有著某種執著。

  「不會太軟也不會太硬,那種絕妙的觸感!為了達到那種感觸,我可是花了多少時間與努力你懂嗎?」

  可惜他的那種執著,對旁人來說是不可能理解的,

  「唔。唔嚕唔嚕唔嚕,哦。不就是一支牙刷而已,別那麼生氣啦——敬介。」

  小燕無所謂地說著。

  「什麼不就是一支牙刷而已!對我來說,舊牙刷被奪走,就好像馬友友被搶走了小提琴那麼嚴重!」

  「馬友友是大提琴家哦,敬介。」

  小燕悄悄吐嘈。

  「……我記錯了怎麼樣!你有什麼意見嗎!」

  「嗚哇,竟然反過來凶我!」

  「順帶一提,馬友友愛用的兩把大提琴分別是一七二三年出產於威尼斯的『蒙塔那那(Montagnana)』,以及一七一二年制的史特拉底瓦裏(Stradivarius)名琴『大衛朵夫』(Davidoff)———」

  「吵死了!」

  敬介用著觸感堅硬的牙刷刷牙,一臉不高興的對著小唄大聲嘶吼。

  「不要——!我不想去學校!」

  在椿家的玄關處,傳出像是小學生不想去學校打預防針的哀嚎。

  坐在玄關地板上拖拖拉拉的,正是這戶人家今年滿十七歲的獨子。

  「嗯——逃避現實是不好的哦,敬介。」

  「對啊,哥,男子漢要乾脆一點。」

  「來,老公。趕快一起出門吧。」

  小燕、小唄、小操三人身上穿著敬介他們高中的制服,不約而同地催促著他。那套制服很像日本足球代表隊制服的藍色夏季制服,三人各自穿上了大、中、小不同尺寸的制服,都非常合身好看。

  實際上,以公立學校來說,敬介他們高中的女生制服,設計得相當可愛,每年都有女學生為了制服選擇就讀這所學校。因為學校前幾屆的畢業生裏,有人成為名服裝設計師,這套制服是最近幾年前才重新設計的。

  不過,現在的敬介根本無心去注意這些。

  「小唄我還可以理解。雖然我是狀況外,但是她早就瞭解會搬過來,所以已經辦好了轉學手續也不奇怪……但是,為什麼連其他才來我家兩天的人都已經辦完手續了!而且甚至連制服都有。」

  「繼父打了通電話,就把手續都辦好了的樣子。」

  小唄這麼說了之後,

  「哦,老爸也是很努力在做事的哦。」

  樂太郎從客廳那邊探出頭來,爽朗回答道。

  「你真——的是在不必要的地方動作特別快!」

  「呵,不要這麼稱讚我啦……會很害羞耶。」

  樂太郎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鼻子。

  「笨死了、笨死了——!你乾脆撞牆死掉算了,我是認真的!」

  心情沒人能理解的敬介,哀怨得就快哭出來,不停地咒駡著樂太郎。

  「小敬,你放棄吧。」

  「……這個世界上總有無法改變的現實,敬介大人。」

  小左和遊戀子以憐憫的眼神告訴他。

  「我不要!!因為事情之後會怎麼發展,連想都不用想可以猜到了!我的身體一定會被班上男同學充滿殺意的眼神貫穿!室內鞋被藏起來,便當也被藏起來,一大堆陰狠的欺負手段會等著我!事情一定會變成那樣的,絕對會。不行,我寧死都不要去學——」

  「我們出門囉!」

  在五名少女的五重奏之下,心中百般不願的敬介被拖出了家門。

  市立櫻川高中這所學校,距離車站步行約二十分鐘,正好位在板橋區和練馬區之間,旁邊有綠意盎然的市立公園。

  學校附近有一條小河,每到上學時間,沿著河川的道路上,便會充斥著櫻川高中的學生。

  結束了週末假期的學生們,一邊看著緩緩的河水,一邊如往常般的走在通學道路上。

  照理說,平常應該是這種景象,但今天學生們的視線,全被一群不尋常的人物給吸引住了。

  這邊有人在竊竊私語。

  「欸,你不覺得那邊那群女生很正嗎?」

  「都是些陌生的面孔耶。我們學校裏有那麼漂亮的女生嗎?」

  「和她們走在一起的,不是椿同學嗎?」

  那邊也有人在竊竊私語。

  「說起來,之前才聽說過,赤嶺集團的社長千金要轉來我們學校。」

  「就算這樣,女孩的人數未免也太多了吧?為什麼有會有那麼多個?」

  「話說回來,那個人是陣內燕吧?她的眼鏡還真遜耶!」

  寄宿在樁家的少女們,就像是來到日本的好萊塢明星,吸睛程度一流。

  櫻川高中的偏差值不高,社團活動不怎麼盛行、也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傳統,是一所普通到極點的公立學校,大多數學生都是住在附近學區的小孩。

  這些人都是從小學就彼此認識,因此只要有沒見過的女生出現,就很容易受到吸引。即使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光是少女們的姿色就已經讓人著迷。所以對她們感到好奇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惡。」

  眾人的好奇目光,全都集中在敬介所在的方向。敬介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小……小敬,忍耐、忍耐。我想……到學校裏就會好比較好了。」

  表情顯得有點尷尬的小左,這麼安慰敬介。

  「哇,那就是我們的學校嗎?以公立高中來說,規模算很大了耶!」

  「學校以前採取全體住宿制哦!所以這是我第一次走路上學呢!第一次哦!」

  「唉呀呀!我也是!因為以前還住在家裏的時候總是讓班上的人開車接送的呢!」

  「啊?之後每天都要走這麼遠嗎?不過我渾身精力充沛~~」

  然而小唄、遊戀子、小操、小燕四人根本不在乎,似乎對於眼前的新環境,都抱持著與敬介截然不同的期待。

  出門後一直忍到現在的敬介,每往學校走一步,他就越感到無法忍受。終於……

  「喂!你們幾個離我遠一點啦!」敬介轉過頭,對著身後的少女們說。

  四名少女一副「為什麼?」的表情凝視著他。

  要敬介在這裏直接說出「還不都因為你們太可愛,太惹人注目了!」這種話是不可能的。所以,敬介就像那些青春期少男一樣,扳起了面孔,拐彎抹角地說:

  「你們是真的不懂,還是假裝不懂呀……」

  但是,少女們的神經似乎很大條,完全沒想到敬介話裏的真正意涵,依然是一副「為什麼?」的表情。

  敬介聳了聳肩決定放棄,只好自己裝作完全沒看見。

  這四名少女轉學到這個學校,不管走到哪里,必定會吸引大家的注目,而且只是早晚的問題。

  「總之,不要太過招搖就是了。」

  正當敬介語重心長地說出這番話時,突然……

  「……喲呼呼呼呼呼呼!」

  後面傳來一陣奇怪的叫聲。

  「敬介!你這傢夥真是豔福不淺啊!一大清早就在少女簇擁下來上學,真是讓人羨慕!」

  噗咻!(揮拳聲)

  砰!(擊物聲)

  「嗚啊……」

  眼前被敬介的鐵拳必殺技撂倒的人,原來是柳主水。

  敬介若無其事地從主水身旁穿越過去,

  「唉呀,不好了!再不快一點的話,上課鐘聲就要響了!」

  聽到敬介這句話,四人異口同聲點了點頭。

  「啊,還真的。」

  一群人開始用沖的去學校。

  「耶?喂喂喂、你們幾個別無視我的存在嘛!」

  遭受攻擊的主水突然恢復了元氣,慌慌張張地拉住大家。

  「哼,有沒有你,其實沒什麼差吧。」

  敬介昨了昨舌。

  「我聽到了哦!而且感到一股殺氣。」

  「啊,算了算了,不管了!都沒半個人聽懂我的意思!」

  敬介一臉服輸的樣子轉向了主水,但內心其實有種解脫的感覺。

  在女生群當中混著一個男生的話,果然會讓人渾身不自在。

  主水的及時出現,的確替敬介緩和那種難為情的氣氛。

  雖然他沒有說出口,心裏卻有一丁點對主水的感激。

  「咦?奇怪了,十兵衛呢?沒跟你一起嗎?」

  再度踏上前往學校的步伐之後,敬介發現主水的同伴不在他身旁,於是隨口問了一句。

  「啊,她哦。她今天比我早去學校。好像又被社團的那些傢夥叫去單挑了吧!」

  「哦?這傢夥為什麼現在還要跟那種無聊的社員決鬥呀!她還真的很守單挑的規矩耶。」

  敬介點著頭,露出深感佩服的模樣。

  「喂,敬介。十兵衛是誰呀?」

  在這群人裏頭,唯一沒見過十兵衛的小燕,開口發問。

  「耶?這麼說來,你還沒見過她吧?十兵衛是我們的朋友!」

  「唉呀呀,就是那位愛講『是也』的人吧!」

  前幾天才剛迷路而被十兵衛跟主水帶路的小操,接著敬介的話講下去。

  「是也?」

  「對呀,就是『是也』!」

  「嗯嗯,就是『是也』呀!」

  和十兵衛沒那麼熟的遊戀子與小唄,也一致點頭表示同意。

  果然每個人對十兵衛的印象都是「是也」這個口頭禪。

  「哦,真的嗎?雖然我不是很清楚是誰,但應該是個怪怪的男生吧!」

  「不是啦,十兵衛是女的哦!」

  「咦?是女生嗎?明明就叫十兵衛的呀。」

  「嗯嗯,十兵衛的確是個女生」

  「哦,真的嗎?雖然我不是很清楚是誰,但應該是個怪怪的女生吧!」

  小燕顯得更加吃驚。

  「嗯,至於詳細一點的,你就問他吧!」

  敬介有點懶得說明,用下巴示意主水的方向。

  「唉喲,大家一直把我跟十兵衛配成一對,真的很困擾耶!」

  主水神色不悅地說。

  「誰叫你們總是膩在一起。」

  「那是因為我跟她家離很近,所以才會走在一起的嘛!我們又不是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

  主水這麼回答。順帶一提,主水與十兵衛住在同一條街。

  「而且要說的話,應該也是敬介比我更早認識她吧!」

  「嗯,這麼說來也是啦。但是自從我離開武術館之後,除了在學校以外也沒有跟她聯絡。」

  「武術館?」

  小唄聽到了武術館,急忙插嘴問。

  「嗯嗯,十兵衛家裏是教防身術的武術館呀。我以前有在那裏練過。」

  「咦?這是第一次聽你說呢。在那邊學了多久呢?」

  「這個嘛,應該是從六歲開始吧。但因為在國二時跟她的大哥兼師父大吵一架後就被趕了出來。大概學了也有九年多吧!」

  「敬介哥……」

  敬介若無其事地說起來龍去脈,讓小唄楞了一下。

  「因為小敬他學了九年,卻連一招半式都學不起來呢!」

  小左在旁邊苦笑著,說明敬介被逐出師門的原因。

  「沒辦法呀,要我運用對方的力道去借力使力,實在太沒效率了。這在實戰的時候,怎麼能派得上用場呀!去做重量訓練還比較實際,不是嗎?」

  「是哦,是因為這個嗎?」

  小唄似乎瞭解了緣由。

  但她並不是對敬介剛剛說的藉口,而是認同小左所說的被逐出師門的原因。

  不幸的是,剛剛敬介所說的臺詞,就是當初他在師父面前講的話。想當然耳,那就是直接被逐出師門的原因。誰會想教導質疑教派真理的徒弟呢?

  就在敬介一行人聊著的時候,不知不覺走到了校門口。

  穿越掛著「東京都立櫻川高級中學」牌子的學校大門後,有一個緩緩下坡的長梯。走下去之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紅磚建造的雅致校舍。

  「啊,對了,哥。」

  下樓梯後,走廊上小唄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叫了出來。

  「嗯?幹嘛?」

  「嗯,因為我一直在回想剛剛你們講的話……想問一下這學校有沒有格鬥型的社團呢?」

  「什麼?你這傢夥也想玩格鬥哦?」

  「嗯,大概算是有那麼一點興趣吧。」

  小唄語帶含糊地點頭說著。

  「可以的話,能不能介紹屬於格鬥型的社團給我呢?」

  「嗯,沒有這種社團。」敬介立刻搖了搖頭。

  「是嗎?唉,好像高中不太會有這種社團的樣子。那麼,如果是業餘摔角之類的呢?」

  「啊,那個呀,也沒有呢一

  敬介又一次地搖了搖頭。

  「咦?那麼,這學校的格鬥社團只有像空手道、拳擊之類的站立型競技類囉?」

  「嗯,也不是這麼說,要說的話也是有啦……」

  講到這裏,敬介含糊地小聲帶過。接著主水就繼續講說:

  「敬介的妹妹啊,真的很遺憾,我們學校沒有格鬥型社團。」

  「咦?」

  這句話著實把小唄嚇了一跳。

  「沒有?連一個也沒有的意思嗎?」

  「對呀,因為所有格鬥型社團,去年全部都被敬介跟十兵衛毀了!」

  「是說,除了格鬥社團以外,其他的小社團也通通被幹掉了。」

  主水和小左神若自如地說著。

  「耶?」

  這時不止是小唄了,連其他女孩們也一同大叫。

  「喂喂喂,不要講那種會讓人誤解的話嘛!還不都是因為我們受到校長所托……」

  「你們不是還霸佔著社團教室,強迫他們搬出去嘛?」

  「對呀對呀,多虧這樣,大家之後都稱小敬為仲介海蟑螂咧!」

  「等……等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唄不太理解到底發生了事,慌慌張張地從敬介他們的中間插了進來。

  「嗯,這個嘛,真的是說來話長呢……」

  當小左要開始對小唄解釋時,附近突然傳來一陣嘶吼……

  轉身一看,在走廊旁邊的草地上,數名男學生包圍著一個女生,口裏不斷撂著狠話。男學生們個個看起來像是體格壯碩的體育健將。

  被圍在中間的人,是裙子底下穿著黑色襯褲,留著鳳梨頭髮型的少女。

  那人正是口頭禪是『是也』的十兵衛!

  「怎、怎麼了?」

  「好耶好耶,打下去、打下去!」小左看著眼前的情況,也不管小唄會不會被嚇到,大聲吆喝起來。

  「被捲入就不好玩了,大家還是退後一點比較好哦!」

  「一大清早的就有勞您啦!」

  敬介、小左、主水,三人好像司空見慣地嘟囔著。

  「咦?沒……沒人要阻止他們嗎?看起來好像很危險的樣子耶!」

  就如小唄所說的,男學生們散發出可怕的氣勢,眼神裏充滿了敵意,狠狠瞪視著十兵衛。

  「唉呀,你就乖乖看著吧!」

  敬介等著看好戲的說。

  實際上,十兵衛看來也非常的沉穩。

  「一個、二個、三個……嗯,總共五位是也。今天似乎來的比較少是也。」

  十兵衛看著在環伺四周的敵人,安然自得地開口了。

  「請問諸位原本的社團是?」

  十兵衛問道。

  「我是劍道社的!」「我是拳擊社的!」「空手道社!」「摔角社!」「我是橄欖球社的!」學生們一個一個應答。

  十兵衛聽了,悠悠地點了個頭。

  在這之後,突然……

  「看招!」

  那位劍道社的學生,高舉手中竹劍,朝著十兵衛砍了過去。

  但十兵衛不慌不忙地轉了半身,輕鬆寫意地閃了過去。

  揮了空的劍道社員沒想到會重心不穩,結果身體向前傾。

  十兵衛趁著這個時機,使出柔道招式將他絆倒。

  「哩那!」

  同時……趁機踢了從旁邊闖入的空手道社員一腳。

  十兵衛暫緩對劍道社社員的攻擊,躍身往後抽退。

  然而,空手道社員再更前一步,使出相撲裏中段推身的招式,伸出了拳頭。

  十兵衛這次選擇不閃躲,而是對空手道社員揮出拳頭。當對方攻擊過來的瞬間,十兵衛攤開了手掌,順勢拂過對方的手腕下方,巧妙閃避了正面攻擊。

  這個出乎意料的動作,讓空手道社員撲了個空,猶如脫軌的列車似的,揮錯了方向。

  十兵衛順勢從對方的手臂下方轉了半圈,趁隙順勢攻向他的胸口。

  下一秒,她毫不費力,竟然將社員的身體給舉了起來。

  「喝!」

  十兵衛以自己為中心支點,身手漂亮地將社員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摔到草地上去。

  拋摔出去,十兵衛順著作用力,雙手扶住草地,結果……

  「咻咻!」

  「咚!」

  劍道社員的竹劍從十兵衛的頭上飛亂地揮了過去,劃過了她的頭部。

  十兵衛以扶地的那只手作為支點,然後如時鐘的時針使出迴旋踢。

  她抓住了方在站在旁邊剛對決過的社員的手腕,逆勢扭轉拉到背後。

  手腕與肩膀的關節都被扭轉到最大範圍的劍道社社員,被十兵衛以符合槓桿原理的姿勢舉起,下場與方才的空手道社社員相同,在半空中劃出漂亮弧形之後被拋飛出去。

  「相笠流合氣柔道術,旋轉地球!看招!」

  十兵衛把兩個運動社團的社員擲飛以後,擺出荒木飛呂彥筆下的漫畫人物姿勢大聲吆喝。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拍拍拍拍!」(鼓掌)

  就好像電視上演的過肩摔那樣,經過的學生們看到這幕紛紛都鼓掌了起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從頭看到尾的小唄,跟著周圍的人一起熱烈鼓掌,但又一臉疑惑地向小左提出問提。

  「啊,這個啊,那就繼續剛剛社團的話題吧!」

  小左以這句話為開場白,繼續說了下去。

  「該怎麼說呢,現在的校長呀,是一個非常熱愛慶典活動的人呢。所以呀,自從五年前他接任校長以後,學校活動就越來越多。最早是從滑雪住宿集訓開始,甚至在校內舉辦「員警抓小偷」遊戲之類的活動。雖然聽起來很好,但是因為花費太凶,導致學校財務預算開始出現赤字。這樣的話,讓少舉辦一些活動不是很好嗎?但校長硬是要我們學生參加這種活動,而且其實也可以提升其他考生來這裏就讀的意願,因此,學校現在更不可能停止舉辦活動。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只好拿成員不多的社團,或是比賽成績不好的社團開刀,將它們的預算挪來充公。正好我們學校的格鬥型社團又特別的弱。於是被一一點名要廢社囉!」

  「真……真是奇怪的歪理呀,這個……」

  「嗯,這還只是序幕呢!故事現在才要開始。」

  「咦,不會吧?」

  「對那些盡心盡力經營社團的學生們來說,就這樣莫名奇妙被廢社,未免也太不公平了,理所當然的,激起了他們的強烈反彈。」

  「這是一定的吧!」

  小唄猛力地點了點頭。

  「那是去年下學期結束的時候的事情吧?以格鬥型社團的學生為首,大家團結起來,死守社團大樓,並發起抗議活動。而且有學生會的人當他們的後盾,讓得校方與社團呈現對立的狀態。後來我們都把那個事件稱之為『十二月浴血事件』。堆高學校的課桌椅當成路障圍在社團大樓四周,然後學生們故意用學校的電話叫外賣,還丟鞭炮到導師辦公室……等等,當時造成很大的轟動!現在學校的學生們之間,還是會聊起這個話題哦。」

  「好……好像校園大戰哦!」

  「然後,老師們覺得這樣下去沒完沒了,因此打算收拾這個局面。但如果大刺剌地鎮壓學生暴動的話,肯定會引起學生會和教育委員會的注意吧!所以校長就決定讓學生們之間內鬥,讓整個事件劃下休止符!」

  「竟然也有這麼過分的校長呢!」

  小唄吃驚地在心裏這麼想。

  「所以,小敬跟十兵衛就成了為事件劃下休止符的犧牲者。」

  「沒辦法,那時候剛好我和她的期末考都不及格。校長說,如果我們答應他的條件,寒假就可以不用來學校上輔導課,所以……」

  聽著小左方才的話,敬介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凝視著遠方這麼說。

  「然後,兩人就以該社團的競技與對方決鬥,像劍道社就比劍道、桌球社就比桌球這樣。沒想到,這兩人什麼都很爛,就只有運動細胞跟鬼一樣可怕!不管什麼比賽,或是技術有多純熟的對手,他們都能輕鬆取勝。只是,排球社所有成員,就只有發球員與殺球員而已,就只能屈服在兩人的淫威之下囉!」

  「這也太厲害了吧!」

  小唄直率地這麼覺得。

  「結果,輸給了兩個門外漢是無話可說,因此順利的讓廢掉了這些社團。不過校方又覺得這樣子太可憐了,於是又設定了一個特別條件:打敗敬介與十兵衛的社團,就可以再重新複社!所以,那些以複社為目標的社員們,就會定期找他們單挑囉。」

  「……」

  聽完了事情始末的小唄,腦中一片空白,無言以對。

  「唉呀,因為最近麻煩死了!所以我全都交給十兵衛了。」

  「還敢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快去幫忙吧你!」

  「知道啦、知道。」

  被主水這麼一嗆,敬介輕輕點了點頭回答。

  「那麼,你就久久一次接受單挑吧!」

  小左說道。敬介把書包丟給了小左,一派輕鬆地往草地走去。

  「喂,十兵衛,換我上場吧!」

  「唉呀!敬介閣下,真難得是也。」

  十兵衛一臉意外地回應。

  另一方,人數僅剩三人的運動社團社員們,發現是敬介準備上場以後,個個臉色大變。

  「樁……樁敬介同學?為……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喂……喂喂……現在是怎樣?相笠十兵衛,這和我們本來講的不一樣吧!」

  「就是說呀!明明說自己要一個人來的,不是嗎?」

  臉色鐵青的社員們,異口同聲地指責十兵衛。這些敵對關係的社團,對敬介似乎畢恭畢敬的,看樣子他們似乎很怕敬介。

  「啊啊,不是的,諸位別誤會。在下沒有料到這……」

  十兵衛解釋到一半的時候,敬介上前阻止她,並且對著運動社員們嗆聲。

  「不論對手是十兵衛,或者是我,結果也不會有什麼差別吧?只是輕傷或重傷的差別而已吧!」

  「那結果不就不一樣了嗎?」

  「少在那邊給我囉唆!廢話少說,快點給我上來就對了!」

  敬介憤怒氣地咆哮。

  不成功便成仁,拳擊社社員們大聲呐喊激勵士氣,然後緩緩地朝敬介逼近。

  社員們感覺近距離打鬥很危險,才剛稍微靠近他而已,就先「咻!」的一聲揮出牽制用的拳,接著腳下踩起拳擊步法,小心翼翼地繞著敬介轉。

  霎時,

  「踩!」

  敬介不費力氣地踩住對方的腳趾,致使他動彈不得。

  「啊啊……」

  拳擊社員發出了一聲慘叫。

  「哈哈,下次記得穿厚一點的鞋子來上學呀!」

  敬介神色自若地笑著,當他的拳頭準備往對方的臉部揮過去的時候……

  「啪噠噠噠噠碰……」

  突然,敬介身後的小樹叢裏,發出震耳的槍聲,無數發BB槍的子彈,直接命中敬介的身體。

  「好……好痛呀!啊啊啊啊!」

  敬介感覺自己痛得就快往生了。

  「就是現在!」

  「好!」

  機不可失,摔角社和橄欖球社社員們從四面八方朝向敬介飛撲而上。

  「嗚啊啊啊啊!」

  「嘎咯——」

  社員從敬介背後伸出了手,使出擒拿術,將他的左右肩膀給制住。接著,拳擊社社員此時來了一記右勾拳,揮向已經無法動彈的敬介的臉部。

  「嗚……」

  敬介先是呻吟了一聲,然後「咚!」的一聲倒地不起。

  一陣寂靜之後……

  「成……成功了?」

  拳擊社社員怯怯地用腳踹了踹敬介。

  「哇……哇……哇哈哈哈哈!」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樁敬介被打敗啦!」

  所有的社員確認敬介靜止不動之後,不禁歡聲雷動。

  「哦哦哦哦?」

  那些正趕往教室上課而中途路過的學生們看見了眼前的景象,紛紛驚訝大聲喧囔著。

  「哇!沒想到這麼順利!多虧了生存遊戲同好會會長預先埋伏在這裏,任務才會成功。芹澤!謝謝你啦!」

  摔角社社員說完之後,草叢裏突然發出沙沙聲響。

  「酬勞煩請幫我匯到瑞士的銀行帳戶啊!」

  一位拿著M16衝鋒空氣槍的男學生,突然從草叢裏站了起來。

  「哇!也太奸詐了吧!」

  「對呀對呀!同好會又不是學校社團,這個跟社團一點關係也沒有吧!」

  小左與主水不屑地噓了一下。

  「哇哈哈,說什麼也沒有用,勝者為王!」

  運動社員們每個都欣喜若狂。

  但,此時,身後突然……

  「喀喀喀喀喀」

  眾人感覺背後有股惡狠狠的殺氣直襲而來,一齊轉過身去看……

  「竟……竟敢偷襲我……」

  敬介進入狂怒狀態,情緒異常亢奮的,倏地站了起來。

  「嗚嗚……」

  在運動社團的社員們害怕地發出咽嗚聲時,呈現爆走狀態的敬介,使出了像是泰拳高手東尼加的必殺技,飛身往三人的方向膝擊。

  「碰!」

  拳擊社社員的鼻樑,被疾速踢來的膝蓋擊中,隨即不支倒地。

  從這恐怖情景中回神的摔角社社員,連忙使出了擒抱的招數。

  此時,敬介高高地抬起了手,

  「喀啦!」

  在敬介遭到對方擒抱住的瞬間,他朝著對方的後腦勺肘擊。

  然後,在對方要倒地時,順勢摟起了他的腰,把看上去將近九十公斤的社員垂直舉起,像是摔角裏面的「倒掛金鉤」招數。

  緊接著,他把那名社員朝著從背後逼近的橄欖球社員們扔了過去。

  「碰!」

  「嘎啊啊……」

  被壓在下麵的橄欖球社社員們慘叫出聲。

  敬介看著眼前的情景,低聲說道。

  「那麼,接下來就是……」

  然後他轉頭看了身後的草叢。

  沒錯,草叢裏躲的正是那位生存遊戲同好會會長,那個名叫芹澤的男學生。

  芹澤暗暗吃驚,

  「真是令人意外。」

  他低聲嘀咕之後,毫不猶豫地立刻逃走。真是個生性機伶的傢夥。

  「看你往哪跑!」即刻,敬介就在後面開始追了起來。

  「啪噠噠噠噠——」

  芹澤將所剩的BB彈全部掃射殆盡,利用彈雨作為掩護,然後沿著草叢奔跑、速度十分之快。

  「真……真是意料之外的強敵,閣下!那傢夥。」

  「現在不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時候吧!話說回來,原本會被子彈擊中的人,應該是你吧!」

  「啊,閣下說的很有道理是也。」

  十兵衛深表贊同,也跟著加入追擊,兩人在後方緊追芹澤。

  小唄看著兩人背影逐漸遠去的情景,作出了結論。

  「還……還真是個熱……熱鬧的學校呢?」

  話裏自然帶著些許的諷刺意味。

  「也不是啦,我們學校的確很普通沒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學校的老師跟學生,儘是些……」

  小左露出苦笑表情說。

  隨著上課鐘聲響起,遙遠的彼方傳來了像是男學生的慘叫。

  「嗯……今天除了宮崎以外,應該全班都到齊了吧!」

  教室裏,篠塚老師無精打采的腔調依然沒有改變。

  「老師,宮崎同學要哪時候才會出院呀?」

  「嗯?這個哦,短時間大概沒辦法吧!」

  老師毫不在意地回答問題,寫著手上的點名單。

  「那麼,接著介紹今後要跟各位同學一起上課的轉學生吧。」

  「什麼??」

  此時,突然全班開始大聲喧嘩起來。

  「喂喂!怎麼可能?為什麼三天兩頭的,又有轉學生來了。」「對呀,而且還都是轉到我們班。」「這麼說來,今天上學途中,有幾個陌生的的女生們走路來學校呢!」

  學生們開始交頭接耳。

  「喂,你們幾個進來吧!」

  老師似乎也沒有阻止大家喧嘩的意思,朝著教室門口大喊。

  門打開了,走進教室的人,當然就是小唄、小操以及小燕三個。

  「我的名字叫樁小唄。是和敬介哥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今後請大家多多指教。」

  「我是遠野操。唉呀呀,我應該算是敬介的未婚妻吧?請多多指教。」

  「我是陣內燕。嗯……現在,怎麼說……現在和敬介同居的樣子?呵呵,請多指教!」

  「轟轟轟轟!」

  三人自我介紹完畢以後,班上男同學們,不約而同地散發出可比擬超新星爆炸的怨恨能量,忿恨不平地朝著敬介怒視。

  「搞什麼?簡直就是老天在捉弄我嘛!一下子是青梅竹馬,一下子是家臣、然後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接著是未婚妻……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每個人都只圖自己的方便,真是夠了!」

  敬介心想。

  「唉,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不禁垂頭喪氣。

  咻咻咻咻咻咻!

  「喂喂,大家聽好了。某人的行為真是讓人唾棄!」

  同學們不把老師的存在當一回事,依舊瞪視著敬介說道。

  咻咻咻咻咻咻!

  「到底是誰呀?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丟我橡皮擦。你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幹的嗎?想找死呀?」

  班上的同學很清楚敬介打架的可怕實力,因此對他敢怒不敢言。只敢從各個角落不停地用橡皮擦偷襲他。

  「我說同學們呀,看來你們是有什麼事情要交涉協調的吧。但這種暗地偷襲的勾當,至少也等到老師沒看到的時候再做好嗎?」

  咻咻咻咻咻咻!

  「嗚哇!」

  橡皮擦一直丟過來,敬介很生氣地回頭去看,接著,這次迎面飛來的,卻是一隻粉筆。

  「會丟粉筆的傢夥,如果不是你還會是誰?」

  敬介對著丟粉筆的本人怒吼。

  「你到底知不知道三十八歲還單身的痛苦?」

  篠塚光利老師,突然激動了起來。

  此時班上的男同學一齊站起來,說:「老師說得好呀!」「對你刮目相看了哦!」「真不愧是會在辦公室偷看從學生身上沒收的黃色書刊的人啊!」「同學們快反擊,今天是我們快樂的一天!」平時看篠塚老師教學態度不順眼的同學們,現在突然全都和老師站在同一邊。

  篠塚老師居然敢與運動社團社員敬如魔鬼的敬介正面交鋒,他的英姿鼓舞了同學計程車氣。

  「大家!現在正是終止敬介的恐怖統治的最佳時機啊!」

  「沒錯!不趁現在勇敢站起來,更待何時?」

  「大夥不要怕,敵人只有一個!」

  「君子最重聲譽!為了自己的聲譽,寧可玉石俱焚。」

  男學生們團團包圍敬介,似乎打算對他採取「制裁手段」……

  「大家給我上!」

  篠塚老師一聲令下,同學們「喝!」的一聲,一齊往敬介身上飛撲過去。在這瞬間,似乎能感覺到全班融為一體的感動!

  「唷?這真是平常在學校慶典時沒看過的團結呢!真讓我見識到了!……他媽的,你們給我適可而止吧!」

  ……教室內一陣吵雜的打鬥聲。

  早上的導師時間,就在一群男學生對敬介的怒吼下過去了。

  就這樣不知不覺地過了波濤洶湧的一個上午,午休時間到了。

  「好……好累哦。」

  同學們有說有笑地把便當打開,敬介突然在桌子上趴了下來。

  導師課時間結束之後,遊戀子在上英語課的時候,不帶惡意地講起道地的英文腔調,使得同學們佩服不已,也讓那位沒喝過洋墨水的英文老師感到難堪;而小操則是在學校裏迷路了,就好像小學生迷路那樣被帶往教師辦公室;小唄在上體育課的時候,田徑成績破了全校記錄,而被校內的田徑隊爭取入隊;小燕則是突然失蹤了一陣子……等等,發生了不少意外的小插曲。

  再加上其他班的學生聽到風聲,為了想見傳說中的轉學生一面,休息時間都會聚集在教室外看熱鬧。飽受惡意視線攻擊的敬介,完全招架不住,自然也疲倦不堪。

  即使是現在,教室門口也經常有一些好奇的學生偷瞄敬介,然後交頭接耳。

  隨著時間流逝,敬介決定對人數等比級數增加的旁觀者視而不見。

  所以,現在敬介才會這樣全身無力,疲倦地趴在桌子上。

  「敬介大人,現在已經午休時間了哦!」

  「哥,你怎麼了?怎麼會這麼無精打采!」

  「唉呀呀,你用這樣的姿勢睡的話,看起來很像相撲的唷!」

  「敬介、敬介,你想要吃便當嗎?」

  搖呀搖呀,搖呀搖呀。

  敬介趴在桌上沒多久,就被少女們搖晃起來。

  「他媽的!你們以為這一切都是因為誰的關係?……」

  敬介看著這些迫不及待打開便當、一臉無辜的少女們,不禁怒火中燒,不過立刻遭到小左制止。

  「算了啦,算了啦,小敬!你忍著點、忍著點……」

  敬介這才勉強起身。

  「哦!敬介!中午想要吃飯嗎?」

  「呵呵呵,今天中午真是熱鬧呀是也。」

  隨後,不請自來的主水與十兵衛也出現了。大家聚在一起吃午餐。

  把附近桌椅圍起來,弄出八個人都能坐的空間之後,大家一起開始玩接龍遊戲……「郭子幹」「乾坤大挪移」「疑是地上霜」「霜淇淋」……

  「淋……淋……你媽媽跌倒了!」

  「這什麼東西呀!」

  接龍遊戲落敗的小燕,只得替大家買飲料回來。

  「我開動啦~~啦隊。」

  大家一同說這句開動的話。當然,主水跟十兵衛也被強迫要講這句話。

  終於開始吃便當時……

  「噗!」

  敬介嘴巴塞著煎蛋皮,突然嗆到了一下。

  「咳咳……喂,小左,這是哪一個星球的煎蛋皮呀!怎麼吃起來是甜的?」

  「啊,抱歉抱歉。這是餘韻阿姨做的啦。」

  「真是的。請你幫我好好轉達,對她說,請不別把糖跟鹽巴搞錯了,謝謝。」

  敬介看著煎蛋皮,很不開心地說道。

  「好好好。那麼,我給你一塊炸雞,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小左回道。

  「這傢夥以為我會被這玩意賄賂嗎?若是這麼想的話就大錯特錯了!」

  敬介嘴裏還塞著炸雞塊。

  「嗯嗯,就是說呀。」

  就在大家一邊用餐一邊閒聊的時候,突然……

  「樁同學在不在?」

  教室的門被用力推開,只見一個女生走了進來。

  「嗯?」

  被點到名字的敬介,嘴裏還塞著炸雞塊,轉身往教室門口看了過去。

  那位女孩動作粗魯地朝著敬介這裏走了過來。

  她的長髮烏黑直順,身材線條纖細窈窕,看上去是個頗具「知性美」的女孩。

  「啊,是倫子呀。」

  「你這麼叫我名字,真是讓我不舒服。」

  敬介叫她名字時,那女生立刻反嘴。

  雖然她講話聲音含糊不清,但那句話卻是氣勢淩人。

  「那麼如果叫你『你這傢夥』,你覺得如何?」

  「被你這麼叫,也一樣讓人不舒服。」

  女子依然以不屑的口吻回答。

  這激起了敬介的怒氣。

  「你是故意來這裏找我吵架的嗎?來呀!誰怕誰?你這傢夥是來這邊賣『碴』的嗎?好呀,那我買呀,零錢不用找了。」

  「哼,你動手試試看!如果明日張膽地在學校使用暴力,我會立刻讓你遭受校方的停學處分!」

  兩人像是兩頭貼著額頭的鬥牛,彼此大眼瞪小眼。

  此時……

  「敬介大人,又來了嗎?這又是您的新歡嗎?」

  「唉呀呀,老公啊,你想要娶幾個老婆呢?」

  在一旁看著這兩個人的舉動,遊戀子和小操皺著眉頭地說著。

  「你們兩個人再多說一點呀!」

  「就是說呀!你這傢夥未免也太狡滑了,私生活這麼亂!我可是一個物件也沒有欸!」

  小左跟主水似乎是咽不下這口氣,也趁混亂中跟著她們吐嘈。

  「別……別再那些讓人誤會的話了!」

  「誰……誰說我是他的女朋友呀!」

  敬介與黑髮少女異口同聲地撇清關係。

  看著這番情景,小唄跟小燕忿恨地咬牙切齒說:

  「哼!雖然我本來就這麼覺得了,果真是個心機重的女人呀。真的露出原型了!」

  「哇,你看你看,果然是。原來敬介喜歡這一型的啊?」

  「才不是,剛剛不是說過不是了嘛!」

  「請別再說這種話了!」

  「唉呀,當真一片混亂是也。」

  敬介和那名黑髮少女更加慌張,只有十兵衛一人悠然自得地把便當一掃而空。

  「然後呢?小左,這人是誰?」

  此時代表寄宿少女們的小燕,向小左提出了問題。

  「啊——那個,她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會長,三年級的豬裏倫子學姊。」

  說到這裏,十兵衛代替小左開口說。

  「倫子小姐從小學生時代起,就是我們家道場的門徒,與敬介閣下水火不容是也。」

  「哼!現在雖然她看起來雖然人模人樣,但以前這傢夥,可是相當的糟糕女人。不但是戴著厚重圓框眼鏡的矮冬瓜,嘴裏還戴著矯正牙齒用的牙套,動不動就會咬指甲——唔哇!」

  嘎嘶!

  就在敬介配合十兵衛的說明,越講越起勁的時候,豬裏倫子一記肘擊正中敬介的鼻樑。

  「你、你,敢再多嘴的話,我就、就殺了你!」

  倫子之前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不知何時徹底消失,轉眼間面紅耳赤地怒吼起來。原來如此,一旦她張開嘴巴大吼,確實就能看見上排牙齒裝著牙套。看來,之前她說話都不怎麼張嘴的原因,多半是因為很在意這一點。

  「唔……你、你這傢夥、竟然刻意瞄準鼻子攻擊!而且你不是說校園內禁止使用暴力的嗎!」

  「少囉唆!我就是討厭你沒神經這一點,老愛把別人的過去說個沒完沒了。」

  兩人再度面對著面互相瞪視,發出野獸般的唔嚕低吼。

  「話說回來敬介,你的青梅竹馬真多呢。小左左和小戀戀,再加上小兵兵就有四個人了。真佩服你能維持關係這麼久。」

  小燕對於這完全無關的地方感動不已。

  話雖如此,被她這麼一說之後,想想的確也是,不論是誰,在小時候總會有一兩個要好的朋友,但雙方的關係到了思春期以後,想繼續維持下去並不容易。小時候由於每個個體的自我都尚未成熟,因此也比較容易交朋友,相反的,隨著時間流逝,年齡逐漸增長以後,彼此的嗜好與思考模式逐漸出現差異,然後就在不知不覺間疏遠,這種情況就確實不在少數。尤其是異性青梅竹馬,更會是這樣吧。

  如此一想,就可以意外發現,敬介這名少年確實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就像是對於慣用牙刷的執著比常人多出一倍似的,相較於總是努力開拓新人際關係,他寧願加深來往很久的親友關係。

  「……啊!話說回來,什麼時候戀子的昵稱變成小戀戀了?」

  「小、小兵兵,這是在叫在下嗎?」

  被小燕自然而然地取了詭異綽號的遊戀子與十兵衛,露出複雜的表情。

  「小燕的命名品味似乎不怎麼好。」

  今天早上,可喜可賀地獲得「唄丸」昵稱的小唄,也悄聲附和著。

  「那,小燕,那我呢?」

  還沒被取綽號的小操,一間之下,

  「嗯——……操吉?」

  「……哇咧~~」

  小操露出非常不屑的表情。

  這些姑且不論,就在寄宿少女們熱烈討論與主題無關的話題時,敬介與倫子依然彼此瞪視。

  「我說倫子,你快滾回你自己的教室去啦!」

  「我不是說過了,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嗎?別讓我一直重複同樣的話。被你直呼我的名字,我牙齒就會痛啦。」

  正如字面上的意思,倫子的表情,就像是在忍耐牙痛似的。

  「再說,我也不是自己想來才來的。是因為有事不得不來。要不是因為這樣,誰喜歡特地拜見你的尊容呀。」

  「哼!說話老是愛話中帶刺。那就快點把事情解決啊。」

  敬介似乎已經受不了繼續倫子那種讓人發火的說話方式,於是催促她快繼續說下去。

  「也對,那麼接下來就進入主題了。」

  倫子清了清喉嚨,慎重其事地再度開口。

  「樁同學,你又在學校裏打架了吧。」

  「啥?打架?你是指什麼?」

  「倫子小姐可是指今天早上社團發生的事?」

  十兵衛代替表情寫著因為線索太多而毫無頭緒的敬介問道。

  倫子點了點頭。

  「剛才事件的受害者,來向學生會抱怨了。樁同學,你似乎很粗暴嘛。」

  「啥?被害者——?給我等等!校規不是特別允許與社團那群人打架嗎。那個——就是……校規的第幾條來著?」

  「校規第十五章,關於課外活動,第八十三條之二。甲方樁敬介,乙方相笠十兵衛,丁方被宣告廢社的社團,擁有以重新開始社團活動為賭注,在學校內挑戰的權利。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無論結果如何,都必須由當事人自行承擔。」

  在敬介歪著頭苦思著校規的當下,倫子已經流利地背出條文來。

  「對!就是那個!我可是遵守了規定,接受那群人的挑戰,然後反擊回去而已。再怎麼說,都不算是違反校規吧!」

  「的確如此。這原本就是學生會向學校提出的,針對被廢社的社團所擬定的特別方案,關於這點完全沒有問題。」

  「看吧。所以即使那群人受傷,也不能算是我的錯吧。」

  「如果是社團學生的話……」

  此時倫子說話頓住,將視線移向教室門口。

  「啊!」

  敬介的視線也隨著落向門口,他見到站在那裏的人之後,不由得驚叫出聲。

  站在那裏的學生,正是生存遊戲同好會的芹澤。

  「校規裏並不允許你加害非正式社員的他。」

  「開什麼玩笑!是他先動手的!我是正當防衛!」

  「不過看起來,你並沒有明顯外傷啊。」

  「唔……」

  被倫子這麼駁斥之後,敬介也只能啞口無言。

  「唉呀,可是!」

  接著,另一名當事人十兵衛插上了嘴。

  「今天早上敬介閣下,確實把站在那裏的男學生揍了一頓,這雖然是事實,那終究是因為社員們委託他狙擊敬介先生是也。縱使校規不承認,但全都把過錯推到敬介閣下頭上,也未免太……」

  「你說的和被害人的證言落差很大。根據他的說法,今早他自己玩單人生存遊戲的時候,BB槍的流彈,不小心擊中了樁同學,怒火中燒的樁同學,不肯接受他的道歉,兀自毆打他。」

  「啊——原來如此。還有這招是也……」

  此時已經弄清楚情況的十兵衛,氣勢變得越來越弱,事已至此,應該算是日常生活態度造成的惡果。十兵衛察覺己方落入不利立場,於是徹底放棄辯解。

  「啥——?你這傢夥說那什麼鬼話啊!而且單人生存遊戲又是什麼鬼玩意!」

  另一方面,敬介對著芹澤高聲怒吼,相對的,芹澤露出害怕的神情,發出低聲的悲鳴。到此為止,不論怎麼看,都像是敬介一方想威脅芹澤捏造事實。

  「還不住手,樁同學。你不覺得丟臉嗎。」

  「不是,倫——」

  「你沒資格直呼我的名字」

  敬介話才說出口,便被倫子打斷。

  然後,刻意把身體包滿繃帶的芹澤,用手指著敬介,

  「……是他揍我的!」

  丟下這句話後,轉眼間便逃逸無蹤,真是不可小看的男人。

  「那混帳毫不知恥!而且,他看起來不是好得很嗎!我要再狠很揍他一次。」

  「我要事先聲明,如果你在我的面前對他使用暴力,我可是會運用會長權利讓你馬上停學哦。不過,對我而言,那也無關緊要就是了。」

  「什、麼……唔唔唔!」

  雖然敬介想去追逃走的芹澤,不過立刻遭到倫子制止,只好待在原地吹鬍子瞪眼睛。

  「總而言之,樁同學,你聽好了。關於這次的事件,因為對方沒先確認四周沒人才射擊空氣槍,所以他也有錯,所以只是對你提出嚴重警告就能了事,從今以後,要是你對無辜的學生出手,我可不會袖手旁觀。知道了嗎?」

  「你這傢夥,從頭到尾都無視我的說法,片面——」

  「敬、敬介閣下!請忍耐是也!」

  「今天就把話說到這裏為止。」

  倫子把話說完後,瞥了一眼被十兵衛擒抱的敬介,迅速離開了教室。

  「話說回來,那位會長,為什麼會那麼討厭我老公呢?」

  小操望著她的背影,提出了單純的疑問,

  「嗯嗯,他們兩個原本關係就不是很好,經過去年的廢社騷動之後,豬裏學姊對敬介更看不順眼了。當時社團以還是擔任副會長的學長為中心,從事運動社團存續的抗議活動,對學姊來說,想必很沒面子吧。」

  主水得意洋洋地說明道。

  「哈哈,原來如此。還有這層關係存在啊。」

  「不過,哥,既然這次只是被警告,也沒受什麼特別的處分,那不是很好嗎。」?

  「……就是說啊,敬介大人。就算被年長的女孩討厭,也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問題呀。」

  小唄和遊戀子異常微笑著安慰敬介。看來兩個人都想著「搶敬介的競爭並沒有變得更激烈,這真是太好了」。

  「問題不在那裏!這是我的自尊問題。在道場的時候,明明動不了我一根寒毛,卻一直記恨到現在,把當時的仇拿來報。哼!可惡!我一定要讓她悔不當初!」

  但另一方面,敬介似乎咽不下這口氣,使勁地扭著頭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9 12:56 PM

  第三話【抒情搖滾格鬥俱樂部】

  這一天是星期六,少女們寄宿樁家剛好滿一周。

  用完晚餐,迅速洗完澡的敬介,一走到客廳,就發現遊戀子與小操似乎熱衷地看著電視。

  「喂,浴室還空著哦。快按順序輪流去洗吧。」

  一手拿著毛巾的敬介,雖然提醒了兩人,但她們似乎看電視看得出神,根本沒有聽見。

  「喂,聽見了嗎?別浪費瓦斯費,快點——」

  正當敬介再次重申的時候,

  「……敬介大人,能請您安靜一點嗎!」

  「唉呀呀,老公好囉唆!我看完這個會去洗啦!」

  「咦咦咦咦咦?」

  突然間遭到遊戀子和小操叱喝,敬介顯得有點狼狽。

  兩人無視楞在原地的敬介,再度將視線移向電視。

  敬介被那兩人的魄力嚇了一跳,內心產生了動搖,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他心想,到底什麼節目能讓她們那麼看迷,於是越過兩人的背影望向電視螢幕,畫面上播放的是片長兩小時的偵探連續劇。

  「什麼啊,只不過是個偵探劇……」

  正當敬介覺得掃興而碎碎念的瞬間,他注意到了某件事。

  電視螢幕映出小燕的影像。

  「欸?咦?喂,這個,小燕也參加演出了耶!」

  「……是啊,戀子也是剛剛才發現的。小燕大人是主角呢。」

  遊戀子興奮地回答敬介。

  「什麼———真的假的?」

  「唉呀呀,這節目是『柏青哥達人偵探』,內容是柏青哥達人當偵探的故事唷。」

  「那個,我知道啦。就算你不說明,我看標題也看得懂啦。」

  敬介吐嘈小操的說明之後,然後也專心看起電視。

  劇情似乎正要進入最高潮,目前演到小燕扮演的柏青哥達人偵探,把所有入住在發生連續殺人事件旅館裏的客人,全都集合到大廳裏。

  『將大家集合在這裏,為的不是別的。』

  畫面中的小燕,對著投宿旅館的客人說。

  這大概是她來到樁家之前所拍攝的連續劇吧。畫面上的小燕,頭髮比起現在要短了些,演戲的表情也像剛出道的少女偶像那麼生澀。

  雖然演技還是一樣別腳,但從小燕認真的表情裏,可以感受到與平常不同的韻味。

  雖然從初次見面到今天為止,在家裏老是看到她不修邊幅的一面,而把她身為偶像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但敬介此時深切的感受到,那女孩確實屬於螢光幕上的世界。

  『犯人……就在你們這群人裏頭!』

  螢光幕上的少女偶像,以嘹亮的聲音說道。

  『你、你說什麼!』

  旅館的老闆娘發出歇斯底里的聲音。

  『那、那究竟是誰呢,柏青哥達人偵探小姐!』

  在現場搜查的中年刑警問小燕。

  瞬間,

  砰!

  毫無前兆的,小燕不發一語,直接揮拳揍了那名刑警。

  在場所有人一致露出『難道說……』的表情。

  『難道說,那位刑警是這次事件的真凶?』

  小燕轉身面向代表全員發問的老闆娘,

  『不,說老實話,我對真正的犯人是誰,根本一點頭緒也沒有!所以決定把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打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廳回蕩著旅客們的慘叫聲,當一切歸於平靜之後,片尾曲悠揚響起。

  「明、明明是偵探片,案件卻根本沒解決嘛……!」

  敬介看著片尾愕然地說道。

  「……是的,看來本片的概念,是要完全顛覆觀眾對偵探片的既定印象。」

  「我一開始看的時候,也因為過於大意,而被劇情嚇了一跳呢。連續三十分鐘都在撥放打柏青哥的畫面,那當然不可能知道犯人是誰啊。柏青哥達人偵探賓果連發,小鋼珠堆滿了好幾個箱子,表情還超得意的說。」

  「唔哇——我超想看那幕的!可惡——難道沒有重播嗎?」

  如此這般,正當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柏青哥達人偵探』劇情的感想時,

  「敬介。」

  來到客廳的餘韻,忽然叫起敬介的名字。

  「嗯?什麼事?餘韻小姐?」

  敬介停下了對連續劇的感想,轉向餘韻。雖然想盡可能自然的與她對話,但現在依然彆扭的無法稱這位女性為「母親」。

  「其實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另一方面,餘韻說了前言之後,音量漸漸轉小。

  「……其實最近小唄模樣有點怪怪的。」

  「什麼?你是指?」

  「在搬到這裏之前,每個月雙數周的星期六,總是不知道出門到哪里去。而且一定是在三更半夜。」

  「從搬來之前,是指多久之前?」

  「那個,我想想。大概是半年前左右吧。」

  「半年前,那也有段時間了。」

  「是啊。但是,出去的次數變的頻繁,是從這兩個月開始的。」

  「嗯——……今天是六月的第四個星期六,剛好是那個日子吧。」

  「正是如此。」

  餘韻點了點頭。

  「基本上,她出門的時候都會說跟我說一聲再出去,但卻不告訴我要去哪里。」

  「嗯,什麼啊。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擔心了吧。她會跟你報備,也是她沒有出入任何不良場所的最佳證明不是嗎?況且,我也不認為小唄會做出讓餘韻小姐擔心的事情來上

  敬介有相當把握的說著。在這一周的同居生活裏已經可以知道,小唄是個太過操心母親的女兒,而且不管再怎麼說,她都是這個家裏面屈指可數的理性派。

  「話雖如此,那孩子總是在末班車左右的時間出門啊。雖然或許對那年紀的女孩來說,夜遊也是常有的事。」

  「嗯——」

  不論在哪個年代,媽媽總是一種會過分操心孩子的生物。如果立刻斷定這不過是杞人憂天,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敬介困擾似地露出苦笑。

  話說回來,餘韻小姐平時沉穩的表情,突然問變得凝重起來,又補充了一句。

  「而且,以前她曾經身負重傷回來過,不論問她什麼,她都不回答,在那之後,有好一段時間,她都若有所思地憂鬱著。」

  聽到這段話,就算是敬介臉色也不覺一沉。

  「嗯——……那究竟」

  正當敬介才要開口,

  「那正是被壞男人暴力相向的明證啊。」

  「……沒錯正是如此。」

  小操和遊戀子從身旁插嘴。

  「老公。小唄一定是被像李察吉爾那樣有錢的企業家掌握了弱點,只好對他唯命是從了。」

  「……還是說,被像雷克斯哈里森那樣的語言學教授用甜言蜜語騙走,每天晚上都成為性玩具呢?一定是這樣沒錯。」

  「喂喂,別再用開玩笑方式,講那些讓餘韻小姐不安的話啊!話說回來,那些人物不是電影『麻雀變鳳凰』和『窈窕淑女』的主角嗎?」

  由於身邊的人同時發表不當言論,讓敬介不禁皺起眉頭。而不知所措的餘韻則是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樣。

  「總而言之。」

  敬介歎了口氣之後,又開口問了,

  「咦?小唄,這麼晚了你要去哪里?」

  「嗯,有點事。」

  二樓傳來小左和小唄的說話聲。

  咚咚咚的下樓梯聲馬上就傳了過來,

  「媽媽。」

  此時,話題的中心人物小唄現身了。

  「我待會要出門一下。」

  小唄這麼說著。然而,她的舉動並沒有特別奇怪的地方,就如同平常一樣。

  「哦,是嗎?那麼什麼時候會回來呢?」

  餘韻掩飾著內心的不安問道。

  「嗯,我大概會坐明天一大早的頭班車回來。鑰匙我自己有帶,所以大門可以鎖上沒關係。」

  「這樣啊……那出門小心點哦。」

  「嗯,謝謝J

  話說完,小唄便走向玄關。

  隨後出現的小左歪著頭,

  「小唄是怎麼了呢?」

  不明所以的她,問了聚集在客廳的人們。

  「總之,再怎麼討論也不會有結果。」

  敬介說道。

  「總而言之,就跟蹤在小唄後面看看吧。」

  「敬介,一切就拜託你了。」

  餘韻一臉嚴肅地拜託敬介,

  「咦?什麼什麼?大家是怎麼回事?」

  一個人搞不清楚狀況的小左,愣愣地重覆著問句。

  「話說回來,你們為什麼要跟著來啊?」

  敬介一邊維持與小唄之間的距離,一邊間道。

  「唉呀呀,因為很令人在意嘛。」

  「……充滿興趣。」

  「說的沒錯,如果小唄遇到危險,當然要幫助她呀。」

  與敬介一同出門的小操、遊戀子和小左三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咦?對了,小燕呢?」

  「那女孩每天總是晚上九點前就睡覺了。」

  「……那位一到了晚上,行動力可說是趨近於零。」

  「在某種意義上,她應該算是在夜晚行動的時候,最『安全』的女孩子吧。」

  「啊,這樣哦。」

  敬介發出唉呀的歎息,就仿佛母親擔心孩子的未來似的,心想為什麼那女孩在生理方面有著不必要的發達,心理層面卻與小學低年級的兒童無異。外表是大人,內心是小孩。簡直就像神奇小糖糖的女主角(注23)似的。

  23日本漫畫大師手塚治蟲的作品,主角小女孩媽媽因車禍去世,她擔心女兒生活無依;向天使給子女兒一瓶神奇藥丸。吃藍色的糖會變大,吃紅色的糖身體會變細或變成其他動物或大人。

  不過,反正早就可以預料到,要是思慮欠周的小燕也跟著來,只會增加無謂的混亂,況且人數再多的話,其實情況會變得更困擾,因此,現在這種情況,對敬介來說求之不得。

  「這麼說來,小唄究竟要去哪里呢?」

  小左提出了單純的疑問。

  此時,敬介一行人已追在小唄後面,搭著電車來到池袋。

  走在前方的小唄,毫不遲疑的走進車站前的大街。由於這裏是鬧區,因此四周還在營業的店面依然不少,但她似乎沒打算去逛的樣子。甚至可說看都不看一眼,只是默默的往前行進。

  小左感到疑惑不解也是理所當然。從小唄平常的模樣就可以瞭解,她與那些時下閑得發慌想追求刺激,半夜在繁華大街上流連忘返的年輕少女完全不同。即使從遠方觀察,也看得出她抱著某種目的前來這裏。

  小唄離開鬧區之後,走入杳無人煙的辦公商業區。過不了一會,又走進了大樓之間的岔路。

  「嗯……那邊是。」

  全看在眼裏的敬介,稍微停下了腳步。

  「喂,小敬,你發什麼呆呀。」

  「不快點追上不行。」

  「……敬介大人,動作快點呀。」

  三人超越了停下腳步的敬介,並且出聲催促著他。

  「嗯,哦。」

  但小唄轉入巷子時,身影早已消失無蹤。

  「唉呀,跟丟了。」

  「……噓——等一下。」

  正當小操準備大喊出聲時,立刻被遊戀子打斷。

  若靜下來仔細聽,可以聽見筆直的巷子那頭,傳來像是人群鼓噪的聲音。

  「看來小唄在這前面呢。」

  小左抓著馬尾末梢說著。

  通過三人並排不易通行的狹窄巷子之後,視野變得稍微寬闊了些。

  在那裏的是三面被建築物圍繞,靠巷子的唯一出入口被柵欄隔開,有如井底般的籃球場。

  那是十分異樣的光景。

  這座球場像是城市開發時,被刻意留下的市中心空地,四周設置著街燈般的簡易照明,在球場上方明亮地照耀著。

  在這狹窄的空間裏,聚集了數十人以上的人。情景有如深夜聚集在自動販賣機前的蟲。那群人口中發出歡呼,緊貼著柵欄眺望著球場裏的情況。

  「什、什麼什麼?」

  目睹被奇妙熱氣所包圍的現場氣氛,小左發出近乎哀號的聲音。

  之後,忽然從人群之中傳出格外大聲的歡呼。

  「唉呀?是什麼?」

  「啊,喂,小操。」

  無視於敬介的制止,好奇的小操,運用自己嬌小的身材,靈巧地鑽入人群。敬介一行人無可奈何,只好也追了上去。

  「等等啦!小操。你不要擅自行動!這樣會迷路的——」

  「小左。啊不、比起這個,唉呀呀,快看那邊!」

  小操先一步到達柵欄前面,打斷了小左的話,興奮地指向球場那方。

  一行人不由得也把視線投向球場。

  「那、那是什麼?」

  「……格鬥技大會……嗎?」

  眼前的光景,讓小左與遊戀子倒抽一口涼氣。

  放眼望去,在寬敞的球場中央,有兩人正在進行戰鬥。正如字面上的意義,兩名男子拳拳到肉地彼此互毆。

  對峙的兩人外表,實際上也呈現出鮮明的對比。

  一方是穿著松垮衣服貌似流氓,年紀約高中生左右的少年,而另一方怎麼看,都像是才剛下班的西裝男。

  如此不協調的兩人,在深夜裏籃球場的正中央,互不相讓的揮拳相向。

  小左一行人見到這幅難以言喻的超現實光景,湧上來的感受已經超越了懼怕,所有人全部愣在原地。

  此時,

  「咦?這不是敬介嗎。你在幹麻?」

  「哎呀,大家晚安是也。樁家的各位。」

  在一團混亂中,兩名男女出聲叫住小左一行人。

  「這、這聲音是!」「難道是!」完全沒有忠實遵守這種老梗的樁家成員,無人驚訝的回頭望向出聲的那方。

  「哼哼哼,在這種地方碰面真是奇遇啊!」

  「這可說是因果關係所定下的命運!」

  「……你們還真是神出鬼沒啊。」

  敬介像是不想與兩人的登場畫面扯上關係似的,一臉厭惡的說著。

  從觀眾群裏冒出來的,正是大家熟悉的柳主水與相笠十兵衛二人組。

  「別這麼說嘛!敬介。」

  「應該要更、更有朝氣打招呼是也!」

  兩人不滿地嘟起嘴巴。

  「所以?你們兩個為什麼又在這裏?」

  跟敬介同樣,小左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問道。

  「……嗯,小左。聲音更加有精神一點嘛。」

  「啊,抱歉。老實說,我覺得沒什麼差啦。」

  小左老實回答可憐兮兮的主水。

  「實在好嚴苛是也!」

  「啊~~真是的,不必句句都有反應也沒關係吧,快點說明一下啦。」

  「瞭解。唉唉唉……」

  聽見小操這句嚴苛的發言,總是得不到回報的二人組,暗自飲泣的點了點頭。

  「哎呀,其實是十兵衛約我來看ISFC的。」

  聽見主水口中說出從未耳聞過的單字,小操和遊戀子一起歪了歪頭。

  「唉死欸府西~~?池袋、腰圍、遊——……啊~~不行。完全搞不懂。」

  「……FC。是什麼的粉絲俱樂部嗎?」

  「噗——!噗噗噗噗——!猜錯了,猜˙錯˙了!」

  此時,主水打算還以顏色,刻意回答得令人火大,讓大家十分不悅。

  「總覺得有種快被氣死的感覺……」

  「……敬介大人,可以把這位一拳揍飛嗎?」

  「等等吧……」

  敬介使勁全力擠出一句。

  「正確答案是~~池袋街頭格鬥俱樂部的簡稱是也。」

  靜觀其變的十兵衛,說出了正解。

  「池袋街頭格鬥俱樂部?」

  然而,敬介一行人依然一頭霧水。

  「哎呀,總之,比起說明,就是現在所看到的情況是也。」

  十兵衛用下巴示意球場裏互毆的兩人。

  「簡單來說,就是不論年齡、性別、格鬥技經驗等等,總之,喜歡格鬥技,或是自認打起架來天下無敵的人聚在一起,以戰鬥分出勝負,然後決定最強者的集會是也。每個月每逢雙數周舉行,除了禁止攻擊要害、戳眼睛、咬人、使用武器之外,沒有所謂的違規。並且也沒有時間限制。直到雙方打到體力透支,再由裁判判定平手或比賽中止來分出勝負。至於受傷的話,就必須自己負責了。」

  「再怎麼說,原本只是喜歡格鬥技的人們開始的小遊戲,但隨著流言與網路,消息越傳越開,不知不覺之間,就變成聚集這麼多觀眾的大規模集會了。」

  「嗯嗯。現在就連出場選手的排名到彩券都有,排名比較前面的選手,甚至有固定粉絲追隨的盛況是也。」

  十兵衛似乎是這個俱樂部的常客,露出十分瞭解的表情作出結論。

  「街、街頭格鬥……就、就算聽到這種一副理所當然的說明,也很難馬上相信啊。又不是格鬥遊戲。對吧,小敬?」

  小左無法接受十兵衛出人意表的說明,轉而徵求敬介的意見,但是,

  「小左。在這個世界上啊……真的有變身英雌和邪惡科學家存在哦。」

  敬介的視線突然瞥向遠方。最近,他老覺得自己的常識已經完全被顛覆了。

  「小、小敬?」

  在小左愣住的時候,歡呼聲再次從觀眾席傳來。

  看來,先前的比賽,現在已經分出勝負了。

  貌似裁判的人,走進球場中央,高高地舉起獲勝者的手。

  「咦?」

  望向球場的小左發出意外的聲音。令她驚訝的是,比賽是由西裝筆挺的男子獲勝。

  「現在獲勝的選手,在這裏排行十七名是也。而落敗那方,我記得應該在二十名上下是也。」

  「欸~~人真的不能光看外表呢。」

  聽見十兵衛的解說,小左贊同地眨了眨眼。

  之後,獲勝者的西裝男,和落敗的松垮衣服高中生,臉上帶著滿足的表情,彼此簡單地擁抱之後就退場了。

  看見這一幕,多少能得知這地方並沒有慘不忍睹的氣氛。看來正如十兵衛所說的,這裏並不是暴力殺伐的聚會地點,而是貨真價實,像格鬥技大會那樣的正當俱樂部。

  原本只因為這個場地,在不知不覺對這裏抱著非法印象的小左,在見到那幕之後,心裏著實安心了不少。

  「啊,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小唄也是來這裏觀戰的囉。」

  小左恍然大悟地擊了一下掌,

  「嗯?什麼?觀戰?……各位不是來幫小唄姑娘加油打氣的嗎?」

  十兵衛一臉不可置信的望向一行人。

  正當樁家全員露出「什麼?」的表情面面相覷時,

  「那麼——接著即將要開始下一組對戰。本目的第三回合,ISFC目前排名第四,藤村菊之助選手對……」

  緊接在主持人的播報之後,被叫到名字的第四名藤村選手打開鐵絲網的門,走進了球場。

  一旦排行到了個位數,看來粉絲的數量也不是先前的比賽所能比擬的,只聽見會場的觀眾席傳出陣陣歡呼聲。

  然後,

  「目前ISFC排名第八位,早乙……啊,不好意思。那個,看來由於選手的個人因素,因此改了名字。」

  隨著主持人的說明,一名少女從藤村選手身後出現在球場上。

  當穿著松垮垮工作服,剪著超短髮的少女映入眼簾的同時,樁家所有人都呆住了。

  「容我再次重新介紹。ISFC現在排行第八,樁小唄選手入場。」

  「什、什麼——!」

  會場的一隅,傳出錯愕的驚叫。

  「排、排排、排行第八?」

  在驚愕的和聲結束之後,小左又發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老公、老公,是第八名耶!好厲害,說到第八名,也就排在第九名前面耶。」

  「……也、也就是說小唄小姐,在池袋是排名第八的強者囉。」

  小操和遊戀子兩人,已經激動到盡說些理所當然的廢話了。

  「是、是啊。也可以這麼說吧。」

  敬介也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表示贊同,

  「嗯。如此看來,敬介閣下你們似乎完全不知情是也。」

  十兵衛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是說,在下還以為是小唄姑娘自己告訴各位的……」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十兵衛?」

  「哎呀哎呀,其實在下也相當訝異是也。沒想到她居然會成為敬介閣下的妹妹。」

  「啊?等、等等。按照順序慢慢說明啦。」

  「啊啊,抱歉,失敬失敬。在下並沒有想讓閣下混亂的意思是也。」

  十兵衛道歉之後便開始說明。

  「初次看到她大概是半年前吧,記得應該是去年寒假的時期是也?在下偶然來觀戰的時候,那場正好是她的出道戰是也。雖然比賽的結果,小唄小姐很可惜落敗了,但由於身為ISFC創設以來第二位女性選手,因此那天的比賽成了觀眾熱門話題是也。在下也是從那時開始注意她,只要有她的比賽,都會抽空來觀戰是也。」

  「欸?這麼說來?你從以前就認識小唄囉?」

  「不,在下也只是以觀眾的身分認識她而已,並未直接交談過是也。事實上,前幾日在府上見面的時候,小唄姑娘本身似乎也沒察覺是也。」

  「啊啊,原來如此……不對,這麼說來,給我等等。也就是說那傢夥,在搬到我家之前就經常在這裏出入了嗎?」

  「可以這麼說是也。」

  「真是的,這樣多危險啊,難怪餘韻小姐會那麼擔心了。」

  好不容易搞清楚狀況的敬介,望著球場上的小唄,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

  「不不不不,敬介閣下。」

  見到眼前情況的十兵衛,猛力地搖了搖頭,

  「如今她已經是ISFC屈指可數的強者,排名第八絕非開玩笑是也。」

  然後她仿佛在誇耀自己的事般地誇耀小唄。

  「的確,在一開始的時候,她因為摸不清訣竅,所以輸掉了很多次是也,但小唄姑娘活用她嬌小體格,運用寢技彌補自身的不足,在對戰經驗累積之下,漸漸的讓排名前進了是也。直到今日為止的對戰成績,是九戰五勝三敗一和。這兩個月以來,一直保持不敗,上個月結束時,終於迅速擠進前十名是也。」

  「雖然剛才的廣播確實是說排名第八,但那是真的嗎?」

  即使聽了十兵衛的這番話,敬介還是感到難以置信。

  此時,主水從旁插話,

  「我也是剛才才從十兵衛那裏聽說,所以大吃一驚,不過,看來是真的。似乎還有不少粉絲,甚至連入口附近,都在賣敬介的妹妹的周邊產品呢!你看這個。」

  拿出印有小唄照片的圓扇。

  「偶像周邊產品啊……」

  敬介看著用圓扇啪搭啪搭扇著風的主水,目瞪口呆地說道。

  「不不,正因為有實力才有如此的人氣是也。格鬥技迷在這方面可是很嚴苛的是也。」

  十兵衛說道。

  「總之,正因如此,所以上周去府上叨擾之時,忽然發現小唄姑娘變成敬介閣下的妹妹,當真嚇了在下一大跳是也。」

  「原來如此啊……」

  話是這麼講,現在仍然無法完全相信的敬介,勉強地點了點頭。只是,被這麼一說,倒也有跡可循。看來,小唄對格鬥技興趣濃厚的原因,正是因為這隱藏在背後的原因。

  正當敬介思考的同時,排名第四的藤村選手和小唄,緩緩走向觀眾席。

  看來似乎要讓選手繞場一周的樣子。以業餘大會來說,算是還不錯的表演方式。由此約略可看出,經營這個俱樂部的人,似乎擁有不錯的商業手腕。

  藤村選手與小唄一靠近柵欄,觀眾們便報以熱烈的聲援,並且為了想更靠近選手,而從柵欄的空隙間把手伸向兩人。

  對於觀眾的聲援,小唄也以自然的表情還以微笑。

  「哈哈,她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啊。」

  親眼目睹妹妹出入意表一面的敬介,不禁將先前的驚訝拋在腦後,大聲笑了出來。

  正當惡作劇的想法在他腦海裏浮現時,小唄剛好要經過自己面前。

  「唷,小唄。」

  敬介從柵欄後方出聲叫住她。

  「啊,哥!」

  小唄發現敬介在場之後,斂起了臉上微笑,並且因為這個預料之外的觀眾,浮現出困惑的表情。

  「為、為什麼你會在這裏?」

  「餘韻小姐拜託我的。所以跟過來了。」

  「啊,唔。是這樣啊。」

  小唄心虛似地拿起披在肩膀上的運動毛巾蓋住臉部。

  「那麼……」

  敬介用像是發現惡作劇小孩的父親般的表情,眺望著同齡的妹妹。相反的,妹妹那方則是擔心自己會被天打雷劈的表情,局促不安地仰望著敬介,等待他說出下一句話。

  然而,

  「總之,加油吧。」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敬介笑眯眯地說。此時,不知為何,小唄覺得他的眼神,就像遇見有共同話題的知己那樣閃閃發亮。

  「咦咦咦?」

  包括小唄在內的所有人,全都露出詫異的表情。

  「啊,哥,你不阻止我嗎?」

  「為什麼要阻止?」

  敬介不可思議似地反問。

  「因為,那個,一般情況下,不是應該都會阻止的嗎?」

  「如果連你自己都這麼說的話,那我也無話可說囉。」

  「啊……唔唔,說的也是。」

  小唄臉上浮現感到傷腦的苦笑。

  「就算是女性,學習格鬥技的也是大有人在啊。再說,扯到打架的話,我也沒有立場去說別人。只是。」

  敬介話至此,突然嚴肅了起來。

  「只是,對於你什麼都不說,就獨自外出這一點,我可不贊成。餘韻小姐很擔心你啊。」

  「唔、嗯……對不起。」

  小唄坦率的道了歉。

  「回家之後可得自己向她說明哦。不過我會陪你一起挨駡的。」

  「呵呵,這是哥說的哦?你現在說的臺詞,妹妹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

  「放心吧。我可是能不動聲色地讓說教左耳進右耳出的專家。不管被罵幾個小時,我都奉陪到底。」

  敬介和小唄開心地笑成一團。

  「……」

  另一方面,小左、遊戀子、小操三人看著眼前的光景,內心很不是滋味。

  不過才認識短短的一星期而已,這兩人已經成為真正的兄妹了。想必這個事實讓三人小小的心生羨慕吧。

  最後,身為哥哥的敬介,對小唄這麼說。

  「哦,既然要比的話,那麼就不准輸哦。」

  「……嗯!」

  妹妹用力的點了點頭。

  「我先跟你聲明。」

  拋下這句開場白之後,第四名的藤村選手唐突地開始發言。

  「我可不會因為你是女人,就手下留情了。說真的,我會藉著這種優勢,讓你嘗到更多苦頭。我可不管什麼男女平等的鬼話,你好好聽清楚,我認為男女有別,而且是極端的差別待遇,我是那種對女性特別粗暴的類型。你知道嗎?知道是為什麼嗎?」

  「怎、怎麼突然?」

  在球場中央和藤村對峙的小唄,對突如其來的搭話一頭霧水。

  「那個,不好意思,我現在還在熱身。你會讓我分心,可以請你別煩我嗎?」

  小唄邊說邊將工作服的拉鏈拉至胸口,無視于對方開始做起了柔軟體操。

  另一方面,雙手交叉在胸前,昂然佇立在球場上的藤村,開始緩緩甩起了頭髮。

  雖然他名字聽起來像歌舞伎藝人,但外型卻像是雷鬼舞者。接近兩公尺的健壯身材,留著巴布˙馬利般的辮子頭,以兇狠的表情瞪視著小唄,儼然像是聳立在金字塔前方的巨型人面獅身像。

  「不,不行。聽好了。我在對戰之前一定要這樣在對手前面演講。這是戰鬥前的儀式,像迷信一樣的東西。如果不這麼做對我的精神狀況會有害。陰霾會揮之不去。你能明白吧?所以給我聽好了。」

  「什……」

  從對方口中說出的意料之外的臺詞,讓小唄頓時啞口無言。

  「太、太蠻橫了吧,你!這什麼歪理啊!」

  「既然如此那你也說吧。說了就能明白,會感到十分舒暢哦。基於公平原則,我也會聽的。」

  「笨、笨蛋!你真是無可救藥的笨蛋。」

  「這我不否定。但我並不打算改變我的作法。有過不改,自始至終全速前進。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一

  看來,藤村菊之助似乎就是這種性格的人。這人簡直就像作業系統的初期設定就感染電腦病毒似的,小唄一整個無言,但又微妙地感到有些佩服。

  恢復清醒之後,

  「什麼啊,不說嗎?那麼我就繼續下去囉。」

  「呃、等等、不行。我怎麼覺得你自己好像講得很高興,但你這樣一直講我可是聽得心裏十分不舒坦。」

  小唄急忙地制止他。

  「我說到哪里了呢?啊,對了,說到我認為男女有別的理由。真要說為什麼的話……」無視小唄的藤村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嘖。」

  受到激怒的小唄似乎已忍無可忍。只聽見一聲尖銳地昨舌聲後,小唄立刻以猛烈的速度,踏出步伐往藤村的方向撲身而上。

  就在小唄採取壓制性的動作牽制對方的瞬間,

  「真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我是個GAY啊!」

  藤村發自靈魂深處的呐喊,回蕩在會場之中。

  ……(靜)

  瞬間,場上的小唄停下了她的動作。

  觀眾也全都僵住了。

  (欸,為什麼選擇在這種場合出櫃呢?)

  所有人都這樣想著。

  「你們懂什麼啊,這種辛酸!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我喜歡上的人,心裏總是有女孩的身影!你們這些惡魔的走狗。就因為你們覺得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就老是以相同的理由奪走我的愛!所以我對天發誓,發誓要變強、發誓要像為了世人而戰的拳四郎一樣,即使失去了愛人,也要堅強地、像個英雄一樣地下去!」

  (這、這男人……)

  看著緊握拳頭、視線望著遠方說話的藤村,小唄頓感頭暈目眩而喃喃自語。

  「太可怕了……這個人是個強敵。」

  「好強悍的對手啊。這個俱樂部裏的選手,全部都是那副德行?」

  在會場外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裏的小左,無言地撇頭望向十兵衛。

  「啊、不是的、在下認為只有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是也。只因為他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十兵衛也難得地板起了臉孔回答「雖然是這樣……不過這對小唄姑娘來說,似乎是個不太理想的狀況啊。」

  「咦?為什麼這麼說?戰鬥不是還沒有開始嗎?」

  「這是因為,在開戰之前一下子就被對方的氣勢給壓制住了吧。」敬介接著十兵衛的話繼續說道。

  「吵架這種事情啊,怎麼說呢,多半都只是意氣之爭啦。雖然說沒有一點技巧就吵不贏,但是如果毫無氣勢,也是沒什麼勝算的。重點在於,絕對不能接受對方的說詞,即使對方講得再有道理。聲音一定要比對方大聲、而且要一鼓作氣地爭論到底。說來說去,吵架這回事就是誰大聲誰贏。」

  「哦~~這樣啊~~」

  「……反正無理都可以硬拗成有理的話,也就不需要講什麼道理了,是吧?」

  「這麼說來、我家好像也是這個樣子呢。」

  小左一行人理所當然地相信了敬介說的話。畢竟出自於擅長吵架的敬介口中,根本不必懷疑可信度。

  「不管怎麼說,因為對方本來就比較厲害,如果在這裏就被牽制住的話,情況只會每下愈況。」

  敬介以嚴肅的神情,盯著場上妹妹的身影說道。

  「那麼,該說的都說完了。接下來,該是開戰的時候了。」

  藤村倡狂地說道

  「呃、嗯……」

  完全失去主導權的小唄,簡直就像個乖乖聽從上級命令的部下一樣,默默點了點頭。

  (糟糕,完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小唄意識到了這點,然而,現在的情勢,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逆轉的。雖然她心裏很清楚這一點,但還是在不知不覺中被對方奪得先機。

  「順便先告知你一下」

  「搞什麼~~你還有話要說哦~~?」

  藤村不理會小唄脫口而出的話裏,帶有一絲輕慢

  「我可是從來就沒有輸過。自從我加入這個俱樂部以來,也戰鬥了大概十幾場,未嘗敗績地爬到了現在這個名次。畢竟想挑戰前三名,還是得一步一步來。目前只是還沒能跟他們對戰,所以才處於現在這個原地踏步的狀態。也就是說我雖然排名第四,但實力說不定比排行前三名的人強,這樣,你懂吧?」

  雖然藤村一字一句懇切地解釋了一番,但聽他這樣說明叮囑了一堆還用「你懂吧?」做結尾,不知怎麼地讓人感到一肚子火。小唄開始有點焦躁不安。

  「知道了啦,非常清楚。還有什麼沒講完的?你還有話要說的話,最好趁現在一次講

  完。」

  「是啊……」

  藤村一步步控制著場上節奏的同時,像在搜索記憶般地,抬起了頭看著天花板。

  「應該沒了吧?全部都講完了吧?這樣的話……」

  話講到一半的瞬間,

  「放馬過來吧。觀眾都開始覺得無聊了呢。」

  蹦!

  突然擺出備戰姿勢的藤村向前踢了一腳。

  「啊!」

  藤村瞬間一腳踢向小唄的腹部,小唄的身體彎成了ㄑ字型。

  情勢瞬間改變,然而小唄也不讓對手專美於前,

  「……那可是我的臺詞,喝!」

  小唄雙手擋住藤村的腳,勉強咬牙苦撐著。在即將被擊中身體的前一秒,小唄順勢透過衝擊的力道,大步往後跳躍。

  咻~~

  接著,小唄伸手抓住藤村踢出來的腳,然後將他的腳腕一扭,使出一般職業摔角中被稱為「曼陀羅撚轉腳」的投擲技。

  「唔,關節嗎!」

  瞬間做出判斷的藤村,向後飛身一跳,在空中一個扭身,總算從小唄手中逃脫。處於劣勢的藤村,著地之後又一個翻身,好不容易拉開了與小唄的距離。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結束數次迅雷不及掩耳的攻防戰之後,現場氣氛終於因為等待已久的對戰而高漲起來。

  「哼!你身手很矯健嘛!」

  藤村一邊說著少年漫畫裏的敵人專用臺詞,一邊站了身來。這男人人如其名,不管走到哪里,都充滿了戲劇張力。

  「原來如此,你是摔角系格鬥技的啊。」

  藤村上下打量著小唄的穿著有所領悟似地點了點頭。

  通常像這樣規則與限制很少的野台戰裏,服裝布料面積比較少的一方,總是能逃過一劫。因為要是布料太多會傳遞攻擊所帶來的力道,而且布料愈多被對手抓到的機會也就愈高。把這一點納入考量的藤村,穿著的是無袖運動衫,再加上緊身運動褲,打扮就像是個舞者。

  然而小唄穿著連身工作服,是有她所堅持的理由的。

  一般說來,以摔角或關節技為主的摔角系格鬥技選手,經常會使用衝撞攻擊。而衝撞攻擊裏頭最大的敵人,便是柏油路面。衝撞攻擊的基本原則,是將身體重心放得比對手低。因為如果沒抓對角度,不但會遭到對手膝擊,衝撞力道也會因此減弱。

  因此,要使出衝撞攻擊,就必須以非常貼近地面的姿勢瞬間突進,不過這樣手腳很容易因為柏油路面而擦傷。

  再加上接下來使用的寢技,在技術上也無法避開與柏油路面的接觸。摔角系與以站姿為主的搏擊系不同,如何克服柏油路面,是摔角系格鬥技最大的課題。

  也就是說小唄的連身套衫,是專門為了防止被柏油路面擦傷所設計的戰鬥裝。

  所以她並不是追求造型美觀,不然哪個女生會在平時想穿得像加油站員工呢?

  「老實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野台戰中,遇到像你這種格鬥類型的人。」

  藤村說著,用觀察稀有動物的眼神盯著小唄瞧。

  相較於單純追求力量而且立刻展現攻擊力的搏擊系格鬥技,摔角系格鬥技的技巧一般來說比較難以掌握。運用對手的力動順勢甩出;憑藉背負移動瓦解對手的平衡;或是精准地抓住移動對手的關節等等高度技巧,若是想在實戰中達到一定水準,必須耗費相當程度的時間與努力才行。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理由。就像你看到的一樣,因為我體格不夠高大,身上也沒有肌肉。」

  小唄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說道。即使穿著寬大不合身的連身工作服,還是可以看出她的身體像易碎品那麼脆弱。

  「當然,那些因素對摔角系格鬥技來說也很重要,但其實在這個領域上,只要技術純熟,就足以跟男人抗衡了。無論如何,運動力學的應用,還是必須與性別相互配合吧。」

  「這樣啊。我高中的物理成績,連續三年都是第一名呢。就因為這樣害我總是被喜歡的男生給甩了。」

  「不、我想沒有太大的關聯性……」

  雖然小唄完全想不通物理成績與被男生甩有什麼因果關連,但因為她對於同性之愛的知識不足,所以也沒辦法多說什麼。或許他說的那番話,在同性戀者之間是基本常識也說不定。不管怎麼說,在那領域方面,藤村無論是經驗跟知識上,都壓倒性地勝過小唄。或許像「嗨~~你~~要不要和討論萬有引力?」「OK,我很樂意。」或是「嘿,我對相對論很有研究哦,跟我一起去那邊喝個茶怎麼樣?」「好棒哦!當然好啊,葛格~~」諸如此類的對話,對他們來說是很非常普通的。

  就在小唄對未知世界的想像不斷地擴大的時候,

  「所以我才會選擇格鬥。特別是搏擊技。比別人快、比別人准、比別人還要能夠使出強力的一擊的人就贏了。非常地簡單。又痛快。就連我的腦袋也可以理解。然後,我……」

  「你給我慢著!」

  小唄及時地制止又沉浸在自己話題裏的藤村。她總算理解了。這男人是利用閒聊讓對方陷入自己步調的格鬥家。就好像醉拳愈醉就打得愈好一樣,這個男人是愈是聊天打屁,就愈能發揮自身的實力。簡單來說,可以直接將這種特殊的格鬥技,取名叫做「打屁拳法」。

  「仔細聽好了,我要使出渾身解數,用盡全力一次就把你給……」

  就算遭到小唄的制止,藤村還是自顧自地繼續講下去。

  不行,這樣又會陷入剛才的鬼打牆了。小唄這樣一想,於是,

  「我、我啊~~」

  她想也沒想地突然大叫說,

  「我一直深愛著我哥!」

  ……(現場靜默無聲)

  第二次的告白,再度讓會場的空氣瞬間凍結。在會場的一角傳來「欸、欸欸咦、這、小唄?」「……她、她是在替自己打氣啦!」「哇啊!真是要命,小唄小姐,這樣是不道德的!」「喂!敬介!這是怎麼一回事?」「哼哼~~我第一次聽到呢。原來如此。」「小唄!收回你說的話,不然又要有不必要的誤會了!」,這些聲音,小唄似乎聽到了,當然這並不是她的錯覺。

  「……這、這樣啊。看來,我們算是同道中人呢。」

  於是,這回就連藤村也僵住了。不,反而還露出了與小唄同病相憐的神情。

  但是,另一方面,小唄瞬間趁隙攻向藤村的身體。

  「唔哦!」

  藤村一邊往後抽退,瞬間作出下踢動作。

  不過小唄並未閃避,反而繼續趨身往前,岔開了衝擊的勁道。

  藤村的腿再次踢中小唄的側腹,發出了一聲悶響。不過沒有發生任何效果。反倒讓試圖利用反作用力向後彈跳的他,差點跌個狗吃屎。

  小唄先減弱藤村踢擊的威力,然後縮短兩人之間距離、再瓦解對方身體的平衡,如此流暢動作,簡直就是攻防一體。

  「繼續剛才的話題,我學摔角系格鬥技,其實還有一個理由。」

  瞄準身體失去平衡的藤村支撐重心的腳,心裏盤算著繼續衝撞攻擊的小唄說。

  「因為剛剛提到的我最喜歡的哥哥,他就是使用摔角系格鬥技的。」

  砰!

  瞬間藤村面朝上地倒了下來,小唄立刻轉換成擒抱對手的姿勢。

  「啊!」

  被壓制在下方的藤村,想按照常理擺出防衛的姿態,結果卻遲了一步。

  反而是小唄抓住了藤村的大腿,使勁地扳著他的腳,然後使出了膝十字的招式。

  一陣混亂之中藤村的鞋子被脫了下來。小唄不顧一切地瞄準他的膝蓋關節。

  「嗯。原來如此。這樣子打屁閒聊,確實會讓自身的氣勢變強,很容易就到自己的節奏。」

  牢牢地勒緊了藤村的腳,小唄似乎很滿意地喃喃說道。

  (抓到了)

  就在心裏頭如此確信的瞬間,

  「啊~~好臭!」

  突然像是被人用長針從鼻子鑽到頭蓋骨似的,小唄聞到到一股駭人的沖鼻惡臭。那股臭味的來源,不用說也知道」就是來自眼前藤村的襪子。

  「哇~~不行不行我不行了!」

  小唄鬆開了好不容易壓制住的關節,想也沒想就就飛快逃離災難現場。

  「這、這是什麼東西!人體真的能產生這麼臭的東西嗎?」

  「哼哼哼~~當然有可能啊,看來,我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的絕招,似乎正式派上了用場。摔角系格鬥技的最大弱點,就是非得緊貼著對手的身體不可。這可是對關節技才能使用的王牌呢!」

  藤村使出惡臭奇招擺脫困境之後,悠然地起身說道。

  「因為是夏天,所以這麼穿特別難受呢,到底要不要穿,就連我自己都猶豫好久。你應該會想問吧?問我真的為什麼穿這種東西吧?靠這種玩意取得勝利,不就失去了身為人最重要的尊嚴了嗎?像這樣討論下去,不知不覺就談到了人類尊嚴的哲學思維呢。」

  「你、你是白癡啊!」

  「柔道家為了要使對手感到畏懼,也會故意不洗柔道服、也不洗澡,就這樣帶著渾身的汗臭味出場比賽,前幾天我也夢見這種有趣的事……嗯,應該是吧!」

  「那只是你自己的錯覺吧!不要故意說那種裝模作樣的鬼話!你這種說法,對柔道家未免也太失禮了吧!」

  「反正,我看你這樣是沒有勝算了。」

  藤村一邊說著,一邊脫起另一隻腳的鞋子。

  「那只是因為一切都太突然了,所以我才有一點被嚇到。接、接下來我會忍耐的!」

  「我懂、我懂~~我也不認為再用這種手段還會奏效。我並沒有那種意思哦。」

  藤村點了點頭,

  「你可曾經聽說過,這個俱樂部以前曾經有專業格鬥家參賽嗎?」

  藤村令人摸不著頭緒地轉移了話題。

  「哦,的確是有聽說過啊。只不過沒有親眼見識過就是了。」

  「原因是他們沒有擠上排行榜的前幾名。曾經有一段時間,坊間流傳著各種的說法,例如在幾乎沒有規則可言的野台戰裏,選手不會聽從大會指揮、或是因為沒有報酬,導致他們不肯認真地比賽。看來確實是有這些現象呢。只不過,他們畢竟都很專業。只要發揮了最基本的體能,即使登上排行榜,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應該說,他們登上排行榜才是理所當然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他們沒有擠進前幾名呢?那是因為……」

  藤村裝腔作勢地在這個地方停頓了一下,吸了一口氣之後,繼續接著說下去。

  「怕會受傷。對專業格鬥家來說,那是比成為別人手下敗將還更恐怖的事。對他們來說,長期且持續不斷地對戰,才是他們的終極目標,因此,對他們最重要的身體資產要是出現故障,那可是比什麼都來的忌諱。」

  對於這番言論,小唄也有同感。的確,如果是專業的格鬥家,應該沒人會想在這種任何沒有報酬的野台戰裏受傷吧。

  「人類的身體,比想像中還要堅硬許多。即使是很會打架的人,如果赤手空拳地互毆,也必定是拳頭會先受傷。」

  「說的也是。」

  這也是小唄不使用搏擊技的理由之一。

  「其實我也很怕受傷,那就是我到現在都沒有用到拳頭的原因。老實地跟你說,主辦單位的人告訴我,贏了這場比賽的人,就讓他直接挑戰第二名。比賽時間是在下下個禮拜。如果在那麼重要比賽之前受傷,那可就糟糕了,因此我一直封印我的拳頭。」

  經他這麼一說,小唄才發現剛才藤村完全沒對她揮過拳。

  「不過。現在就讓我來秀一秀我的拳頭吧。你可以把當作是我在對你的實力表示敬立白心。」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

  小唄苦笑著點了點頭。真虧他裝腔作勢地講了那麼久,原來為的只是說明這件事,長舌功夫真是驚人。

  「不過我醜話可說在前頭,我的拳速可是與北斗神拳的拳四郎有得比。恐怕從現在開始,你也只能坐以待斃了。」

  「還真是大言不慚。有種你就試試啊——」

  砰!

  話才說到一半,小唄就因鼻子受到猛烈攻擊而不支倒地。

  「呃啊、咦……?」

  「怎麼樣,看到了嗎?」

  藤村的問話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

  沒多久,小唄的鼻頭傳來一股灼熱感,她這才發現自己正在流鼻血。

  「接下來是左邊。然後,這次也是。」

  砰!

  藤村的拳頭又再次揮向小唄的臉。小唄根本反應不及。

  「再來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又一次。怎麼樣、看得清楚嗎?」

  砰、砰、砰、砰!

  重複著規律的動作,藤村對準了小唄的臉龐來回出拳。不,實際上藤村的動作根本看不清楚。小唄的眼睛唯一能辨識的,只有出拳的那一瞬間而已。而在那之間的動作,根本完全捕捉不到。原來對方用腳踢擊只是皮毛,這才是對方真正的實力。

  「我的武器,就是這兩個拳頭!」

  藤村高舉雙手,又作出一次毫無意義的宣言。

  「……唔!」

  不過、他那樣做可是自己隨便讓人有機可趁,對小唄來說是個絕佳良機。

  就是現在,小唄默默盤算,她謹慎地壓低重心,聚精會神地思考對策。自己應變的速度,絕對不輸給藤村的拳頭。就算在衝撞攻擊的途中,被藤村的拳頭擊中,對方也只能攻擊到背部。即使背部被揍上一、兩拳,也不至於會變成致命傷。

  (上吧!)

  踏出步伐的瞬間,

  喀嚓!

  小唄的身體霎時失去平衡。

  「咦?」

  雙腳的感覺幾乎完全消失,感覺已經支撐不住體重徹底麻痺。

  藤村只不過數拳猛攻,小唄就已經招架不住。

  接著,

  「最後一次,是右邊!」

  藤村故意在出聲提醒之後,才揮出右直拳。

  可是,即使小唄知道拳頭會從哪邊揮過來,她也束手無策。

  砰!

  藤村使盡全力揮出的右拳,頓時陷入了小唄的腹部。

  「哼、哼……」

  小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飄浮在半空中,不自覺地自嘲了起來。

  真是的,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女性的身體。只不過被揍了幾記輕拳,身體就無法動彈,只不過是一記右直拳,整個人就被揍得飛了出去。我真的,討厭自己這麼脆弱。在模糊的意識之中,小唄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女人。

  「早乙女同學、那個、請你跟、跟、跟我交、交、交、交——」

  「不要。」

  中學的校舍裏,小唄面對滿臉通紅地告白的男同學,冷冷地回絕了對方。不只如此,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那是什麼告白啊!跟跟跟我交交交、話說得結結巴巴,根本聽不清楚。你的祖先是啄木鳥嗎?如果你是男人的話,這種小事,就應該要表現得落落大方。」

  一個人再怎麼丟臉,也不會比在這種重要場合把重要臺詞說得結結巴巴還要丟臉。如果又被喜歡的女孩罵到臭頭,那也就能帶著一生的創傷,陷入了萬劫不復的窘境。

  而這個男孩也不例外,雖然臉蛋還算清秀,周圍散發出亂七八糟的沉重氛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小唄冷冷地瞥視那男孩一眼以後,不耐煩地踏著腳步揚長離去。

  在接近高中入學考試的那段期間,小唄就讀的國中,席捲一股空前的告白熱潮。不管男生、女生,學長姐、學弟妹,每個人都想在與朝思暮想的物件分離之前,將心中深藏已久的情感宣洩出來,因此心情都顯得焦躁不安。

  毫無意外地,小唄也以受告白女主角的身分被迫參加這個活動。而到這個禮拜為止,那男孩已經是第五個人了。

  在這個活動裏,小唄的反應總是如出一轍,至於對話的內容,大概也與之前對那個男孩說的沒什麼兩樣。

  小唄的女生朋友們,在聽了她聊起的過程之後,都不約而同地說:「咦~~為什麼~~?真可惜。那男的明明還挺帥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小唄卻一點也不這麼認為。至少,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把告白結巴的人當成男人看待。明明生為男人,怎麼會這麼沒用,這樣不是污辱了自己的性別嗎?

  「小唄的標準太高了啦!」

  小唄也常被人這樣說,但別人真要這麼想,她也無可奈何。

  (如果我是男生的話……)

  有時,小唄心裏會產生一股強烈的念頭,甚至到渾身不對勁的程度。

  從小唄稍微懂事以來,就一直與媽媽相依為命,所以她一直被心中的念頭所苦。想要變強、想要變強。為了要守護母親、為了不要隨波逐流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因此,其實小唄體內一直住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對小唄來說就像是個指標一般的存在。純潔、正直、堅強。這種理想中的男人,切切實實地存在小唄的體內。

  小唄把那男人叫作『敏郎』。敏郎是電影演員的名字,她小時候曾因為他的電影而深受感動。

  在年幼時期,孩童對於『男人』的印象,往往來自現實生活,也就是自己的父親。

  但是小唄沒有親生父親可以作為自己的形象,因此,她自己在刻畫出男人的形象。每天吸收外來資訊,逐漸在心裏堆砌出敏郎的形象。

  同時,小唄每天與想像中的敏郎朝夕相處。經常會想,這時候敏郎會怎麼做呢?這時候敏郎又會說什麼呢?

  提到男人的形象,通常因為父親是實際存在的人,因此腦海自然會浮現出形象來,而且也未必是正面的形象,孩童也很容易就和現實妥協。但像敏郎這種虛構的人物就不一樣了。

  小唄在淺草出生、父母離婚後就搬到北千居住、而且經常跟住在深川的祖父母同往,因此從裏到外,都充滿了江戶人的氣質,只要一旦陷入自己思緒裏,旁人往往難以干涉。

  結果,小唄變得無法掌握理想與現實間的均衡,像個虔誠的教徒遵守著嚴格的戒律,不管身在何處,都只想著追逐著敏郎的身影。

  也因為這樣,這世上所有男人,小唄全都不屑一顧。

  小唄寸步不離跟隨著心中的敏郎,比世上所有男人都更像個男人般地活下去。雖然身高長到一百六十幾就停止了、隨著年齡的增長,肌膚也變得光滑細緻、甚至胸部還發育到了E——CUP,就算再怎麼做重訓,身體依然纖弱,不過她內心卻比誰都更像男人。

  小唄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樣子,直到遇見那個少年之前。

  在小唄老早推甄上高中,接下來就等著畢業的某一天。

  打算上了高中就要學習綜合格鬥技的小唄,不經意地來到附近的漫畫網咖,心不在焉地流覽電腦螢幕上的格鬥技相關網站。

  突然,某個部落格映入了小唄的眼簾。

  「ISFC,觀戰報告……」

  那名稱似乎是新成立格鬥技團體之類的縮寫,小唄歪著頭繼續看著網站的報導,愈看愈是瞠目結舌。

  『一開始只是幾個打工族的小規模聚會,隨著人數的增加,這次決定以初期的參加者為首,正式成立為一個社團。取的名稱叫做池袋街頭格鬥俱樂部'。t

  『我們的宗旨很簡單,就是在深夜時分,將平日喜歡在街頭上打架的人們集結在池袋,展開盛大的街頭格鬥'。t

  『空手道、柔道、合氣道、相撲、拳擊、踢擊、泰拳、卡波耶拉、跆拳道、截拳道、中國拳法、少林寺、日本拳法、古武道、摔角、桑勃、射擊、巴西柔術等等。任何格鬥技都可以參戰'。t

  『選手與觀眾要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誰才是最強的?』

  『為了回應眾人的期待,不久前終於展開第一屆的大會。參賽人數甚至超過五十人,前後持續了三個月的賽程,在眾望所歸之下,冠軍終於誕生了!』

  接著的內容是網站管理人,對於精彩賽事的詳盡報導。

  當然,裏頭也包括了冠亞軍賽。雖然冠軍和亞軍,都是從五十個猛將當中脫穎而出的頂尖選手,但冠軍據說決賽時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不如直接去看看吧!」

  小唄當下就作出決定。

  由於格鬥大會本身性質的關係,比賽場所並未明日張膽地公開宣傳,不過因為範圍局限在池袋這個地方,所以小唄心裏大概也有個底,在下町長大的孩子,可不會那麼不中用,找不到自己想找的地方。

  俱樂部在每個月偶數周的星期六舉辦聚會,那天正好就是開幕日。

  雖然深夜出門很麻煩,但小唄不想在偷溜出去之後讓媽媽擔心,於是決定隨便交代一聲再出門。結果雖然她沒明說去看街頭格鬥,但媽媽還是擺出了一副擔心的表情。

  小唄憑著與生俱來的方向感,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充作格鬥比賽場的籃球場。

  到了會場,人聲鼎沸,滿場喧騰。現場各處傳出格鬥技愛好者的歡呼聲,不知怎麼地,小唄心中湧起一股無法克制的亢奮。切切實實地感覺到她終於來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地方。更正確地說,對一心追求敏郎的小唄而言,這裏是最適合被稱為「聖地」的場所了吧。

  男子們在簡易照明設備照亮的場上,盡情揮灑血汗,拼死拼活地戰鬥。隨處可見的狂野動作,看在小唄的眼裏,卻是最高尚的景象。她很認真地希望自己也可以站到場上壯烈地廝戰一番。

  就在那個時候。

  現場傳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第一屆冠軍椿敬介選手的登場!」

  小唄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眼前的景象。

  穿越鐵絲網在會場上現身的人物,是外表看起來大約跟小唄同齡的少年。他頭上綁著頭巾的模樣,在小唄腦海裏留下深刻的印象。

  但更讓小唄牢記在心的,是那個少年的名字。

  『椿』。

  那名字跟敏郎經典代表作中的角色一樣。

  比賽轉眼間就結束了。

  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緊緊鎖定著挑戰者,輕鬆寫意地擋下對方的側踢,捉住了他的腳之後,順勢一甩便將對手拋摔出去。就是這樣,奮力擒住對手以後,只憑一擊便將他制服。

  把比賽畫下旬點的少年椿敬介這麼說。

  「再不開始準備考試就糟糕了,我就在今天退出這個俱樂部吧。」

  他板著臉說完之後,立刻轉身掉頭離去,留下了滿場愕然的觀眾。

  從那個背影身上,小唄見到了朝思暮想的敏郎的身影。

  「椿……敬介」

  這並不是偶然。小唄下意識念出了他的名字,心底湧出一股直覺。

  小唄望著少年椿敬介遠去的背影,才意識到自己是個無藥可救的女人。

  「……嗯?」

  小唄一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正被某個人背在背上。沉穩的步伐讓人安心。

  「哦,醒了嗎,小唄。」

  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小唄的意識瞬間清醒。

  她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敬介的臉,距離近得連呼吸都感覺得到,心跳不禁加速了起來。

  「哥、哥?」

  「嗯。」

  「這、這裏是……?」

  「啊——這個——我們現在在哪啊?」

  敬介對著一旁的人間道。

  「現在,我們才剛經過一個車站吧。我想就快要到中板橋了。」

  接著,隔壁傳來了小左疲倦不堪的聲音。

  「這樣啊。」

  仔細一聽,敬介的聲音裏似乎也帶點倦意。

  「……敬、敬介大人。這已經是極限了。戀子已經精疲力盡了。」

  「老公~~人家的腳好痛好痛好痛,已經走不動了啦。」

  遊戀子跟小操的哭鬧聲也跟著傳來。

  「沒辦法囉,已經沒有電車了。剩幾步路了再忍一下。」

  聽到這番對話,小唄終於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應該是在跟藤村比賽之後,就一直昏迷到現在。而敬介一群人就從池袋一路走回家。

  「哥,沒關係啦。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啊?你說那什麼蠢話。我要是把你放下來,你大概只能跌得四腳朝天吧」

  「啊……」

  這麼一說,小唄才想起來藤村的攻擊讓她的雙腳都麻痺了。

  「……哥,真是對不起」

  「妹,你幹嘛道歉。」

  敬介不介意地回答。

  「在一旁鼓噪的我也有責任。」

  「但是……」

  「好了不要囉嗦了。你連嘴巴裏頭都傷到了吧。」

  「嗯。」

  點了點頭,小唄用舌頭舔了舔口腔四周,果然痛得要命。她轉念一想,臉部一定也慘不忍睹吧,明天真不想照鏡子,她愣愣地這麼想著。

  「真是抱歉,如果招得到計程車,那速度就快多了,但現在這個時間實在沒什麼車會經過,I]

  往北跨越河旁街道的敬介,忿忿地開始抱怨起來。

  「沒關係啦。真的。」

  小唄一邊回答,一邊暗自祈禱最好都不要有計程車經過。她只想要像現在這樣,一直待在敬介的背上。

  由於日本的道路照明設備很完善,即使到了夜裏,街燈照射下的街道,依然非常明亮。只有偶爾會看見幾輛高速通過的貨車。敬介一行人,以緩慢的速度走在路旁的人行道上。

  室外的燈火反射在漆暗的夜空,微微地透出了橘色的光芒。

  噠、噠、噠、達。

  他們以平均一秒一步的速度,在街上緩緩行走。雖然對其他少女感到不好意思,但小唄舒服地隨著規律的步伐擺蕩,好幾次都差點睡著。

  「啊?」

  安靜了一段時間之後,小唄似乎想到什麼,突然大叫了一聲。

  「哥,這樣說來……」

  「嗯?」

  「……那個約定,被我給毀了。明明說好我絕對不會輸的。真是對不起。」

  「哦——不用介意啦。我也常那樣啊。」

  敬介乾脆地回答道。

  「真的是那樣耶。你記得嗎?在上高中之前,你好像有跟我約定過吧。你說『拜託,我再也不打架了,教教我念書吧~~』你還記得嗎?」

  在一旁的小左,噘了起嘴插話。

  「才、才沒有哩、笨蛋。我的意思是在上高中之前不打架啦。」

  「你騙人、你騙人~~」

  「吵死了。什麼事情都有時效性,別老是拿幾百年前的事情攻擊我。」

  小唄聽著敬介跟小左一來一往地拌嘴,心想,原來如此,這就是敬介在俱樂部發表隱退宣言的內幕。不知怎麼地,小唄突然覺得身體裏的敏郎,似乎已經快要消失無蹤了。但不可思議的是,她卻沒有任何幻滅的感覺。反而因為與敬介拉近距離而感到滿足。

  怎麼說,總覺得男人該有的形象根本無所謂。反而驚覺自己到目前為止,都在做些無關緊要的蠢事。

  小唄心想,總歸自己就是個情人眼裏出西施的傢夥,從來沒想過也會有這樣的一天。她對自己的行為感到驚訝,又很享受這種新鮮感。

  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女人,然後迷上了無可救藥的少年椿敬介。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這更無可救藥的呢?

  小唄在戀愛方面雖然開竅的比別人晚,但就在那個當下,還是對現實生活裏的男人投降了。

  小唄用了幾乎不會被敬介注意到的力氣,輕輕輕輕地把手圈在他脖子上。當然不是格鬥選手在跟比賽對手糾纏時候的動作,而是少女向喜歡的男生撒嬌時的動作。

  「真是可惜啊!」

  敬介突然開口說道。

  「嗯,真的好可惜哦!」

  小唄回答。

  「那個第四名很強。不過還比不上我就是了。」

  「嗯,很強哦。不過還比不上哥就是了。」

  「還有,他是個GAY吧!」

  「嗯,他的確是個GAY!」

  兩個人用僅存的一點力氣說著。

  最後敬介問了一句。

  「……你覺得快樂嗎?」

  「嗯,很快樂哦。」

  小唄一臉滿足地點了點頭。

  「這麼說來,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很巧妙的偶然。」

  「什麼意思?」

  「沒有,我從沒想過小唄會是ISFC的選手耶。我想,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在兩年多以前也曾經參加過吧?」

  敬介不曉得小唄會不會介意,所以一直沒有向她提到自己是首屆冠軍的事。

  「咦——真的嗎?」

  小唄也決定佯裝不知情。

  「嗯,而且你的戰鬥時擺出的架勢,和我的幾乎一模一樣耶。雖然我也會用搏擊技就是了。真是的,果然不能小看因緣巧合呢。」

  「是啊。」

  小唄這麼回答之後就偷偷地揚起了嘴角,把臉埋進了敬介的背。將嘴唇貼在他的背上,暗自喃喃地說——

  「才不是什麼巧合呢,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9 01:00 PM

  第四話【梅雨戰線咆嘯爵士樂】

  在池袋街頭格鬥結束四天後的星期三。

  「欸——所以說哩,下個禮拜開始,就是久違的期末考啦。這個呢,我想讀書考試是學生的義務,所以你們好歹也稍微準備準備,知道嗎?」

  篠塚老師以這番話作結,下課之後,教室裏的同學們,馬上就開始討論下禮拜的考試。

  當然,敬介一群人也不例外。

  「啊~~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了啊。」

  小左一邊搖著隔壁桌熟睡的小燕,一邊喃喃自語道。

  「喂,小燕。放學囉。」

  「嗯,嗯——……孔明大人~~,無論如何請一定要加入我軍的陣營~~唔……」

  「在做什麼夢?為什麼還喊著劉備?小燕你醒醒啊!」

  「唔嚕……需,卓(小左)找ㄤ(早安)。」

  總算醒過來的小燕,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早安,小燕。不過現在已經三點半了耶。」

  小左一邊回答一邊感慨地歎了一口氣。

  「好了啦,小燕。口水擦一擦,梳一梳頭發,衣服也整理一下。」

  於是,小左在幫小燕整理服裝儀容時,

  「什麼嘛——我不能接受啦。為什麼我們才轉學一個禮拜,就非得準備考試不可?」

  「……真是的。而且課本也才剛買沒多久,筆記也都完全沒做耶。」

  「各科老師的出題方向也不清楚,這樣根本不知道從哪里準備起J

  整完儀容的小操、遊戀子、小唄三人,也一同加入了抱怨的行列。

  「放心啦,考試的範圍其實也沒那麼多,而且我可以借你們筆記,所以不用擔心啦。」

  小左安撫完這三個人,轉身回到她斜後方的座位上。

  「呂布——!猛將呂奉先竟然死了啊啊啊啊!三國志裏的最強武將耶!」

  教室的另一頭,敬介一直埋首在從圖書館借來的漫畫裏。

  「等等小敬,你不要在那邊看三國志然後大吼大叫的,快點準備回家了啦!另外,所以說小燕剛剛做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小左擺出不耐煩的表情催促敬介。

  「只剩下幾頁就看完這個部分,再等一下啦!」

  敬介回答。他的視線還是沒有離開漫畫。

  最近,在敬介他們那群二年四班的男生裏,掀起了空前的三國風潮,大家爭先恐後地從圖書館借來橫山光輝的『三國志』,不管上課或下課時間全部都讀到忘我的境界。

  「夠了啦。都已經考前一周了。要是你被當掉,暑假要參加課輔的話我可不管你哦!」

  「哦哦,放心啦。反正我今年也會參加『裏祭典』。」

  敬介從容不迫地回答道。

  「小、小敬?你今年還要做那種危險的勾當?」

  一聽敬介這麼說,小左瞬間臉色就變了。

  「就跟你說不用擔心啦。喀擦一聲試卷就到手了」

  「咦?你們在說什麼?不要光顧著自己講嘛,解釋給我們知道一下嘛!」

  聽不懂兩人對話的小操插嘴問道。

  小左聽了之後點了點頭說,

  「哦,我們學校有個傳統活動,名稱叫做『裏祭典』。」

  「呵呵,似乎是個很有趣的活動呢!」

  「不,並不像字面上的意思那樣……嗯……老實說,意思就是學生偷溜進學校偷考試題庫的活動啦!」

  「咦——?」

  新來的少女們異口同聲地發出驚呼。

  「什麼什麼什麼,那種不正當的勾當,真、真的是學校的例行活動嗎?」

  「嗯,去年好像也有幾次。而且小敬還參加了呢!」

  「是啊,就因為這樣,我去年整個學期每科都拿到八十分以上一

  敬介視線緊盯著漫畫一邊回答道。

  「等一下!」

  小唄打斷了兩人的交談,突然插嘴道,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如果真像小左說的那樣,有這種不正當的活動,但那不是可以給當事人以外的人知道的事情吧。如果傳言都已經傳到一般的學生耳裏的話,學校方面也應該會有什麼應變措施才對。」

  「就是因為連老師們都默認了,所以才叫做裏祭典呀。而且其實大概有一半的老師,還刻意把題庫放在好偷的地方呢。」

  「真、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小唄搖了搖頭。

  實際上,如果事實真是那樣,對教育機構來說,確實是很致命的疏忽。不,校方甚至鼓吹這種不正當的行為,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不過,該怎麼說呢,就是背後有些不得已的原因啊……」

  對依然半信半疑的少女們,小左開始解釋起來。

  故事要回到五年之前。

  市立櫻川高中當時也和現在一樣,偏差值不高不低,沒什麼社團活動可言,也沒有值得一提的傳統,入學率也因此沒有起色。再加上私立學校的競爭

  以及少子化的影響,申請入學的人數,開始出現每年減少的趨勢,甚至一度陷入必須與附近學校合併的危機。

  在那個時候整裝赴任的,就是現在的校長八代。

  這個八代校長,據說他年輕時立志成為藝術家,因此遊歷世界各國,卻在半途突然改變志向,搖身成為教育界人士,只不過他的作風依然不改,因此在全國高中學界引起各種爭議。至於,為什麼這樣的人可以擔任校長,有一說是因為他有親戚是文部科學省的高官,還有一說是因為他是市教育委員會教育長的女婿,總而言之,他是個充滿了風聲與傳言的人物。

  然而,這個校長連性格也相當與眾不同,在上任之後,快速地檢視了這所學校的入學狀況,然後就想出了異想天開的奇招。

  在資金方面處於劣勢的公立學校,不論再怎麼努力,在學業上或是運動上都難以媲美私立學校。

  這樣的話,那就來創造傳統吧。

  當然,所謂的傳統,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立,但是,如果能建立獨樹一幟的校風,那麼只要花個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就能夠發展成學校傳統了。

  他就好像是個主題公園經營者般地思考著。

  這個校長所提出的素求,就是「自由的校風、祭典的精神」。

  接著,八代校長立刻召開緊急職員會議,向教師們進行了一番演說。

  「學生們來學校想要的是什麼呢?設備完善的環境嗎?素質良好的教學嗎?不,是快樂的校園生活啊。只要有趣就可以吸引人!各位,讓我們一同用我們的雙手,創造一個充滿學生歡笑的校園吧!」

  八代校長的口才,簡直就像是老鼠會幹部一樣舌燦蓮花,哄得老師們一愣一愣,接著就大力地展開學校改革。

  總而言之,就是要充實學校的例行活動。

  簡單來說,學生們最期待的校園活動,就是畢業旅行和學園祭之類的祭典活動。

  這樣的話,只要多辦一點學生們喜歡的活動,申請入學的人數就一定會增加。

  之後,動作迅速的八代校長,想出了各種方案,然後立刻著手實行。

  春祭是校園偵探大會。夏祭是水中運動會。冬季是滑雪之旅兼丟雪球大賽。並且以振興地方發展的名義,取得了附近商店街的贊助,每個活動都設立獎賞制度,萬一預算不足的話,就透過削減社團活動經費來填補。

  當然,有一部分的人會批判說做得過頭了,不過成果卻相當卓著,這幾年一直呈現下降狀態的入學率,突然間扶搖直上。

  相對於臺面上的活動,另外也有可以增加申請入學人數的臺面下的活動。

  那個就是所謂的『裏祭典』。

  當然,這個活動並未記載在學校年度行事曆上,老師們也不可能直接了當地承認它的存在,但學生們想要輕鬆拿分的想法,與老師們想要確保入學率的想法,在利害權衡之下不謀而合,因此,充滿校風精神的祭典,出現了扭曲的現象而且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個活動已經成了學校的慣例。

  「……就是這樣。然而,為了講究教育體統,老師們還是會做做樣子巡邏一下,所以偶爾還是會有笨手笨腳的學生被抓到,然後受到校方的停學處分呢!」

  聽完小左的說明,其他的少女們全都目瞪口呆地睜大了眼。

  「……經你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回事耶」

  「原、原來如此。怪不得我們這麼容易可以轉校進來。」

  「哎呀呀,這麼一說,我也沒有好好地考轉學考就考進來了呢」

  「而且幸運的是只打了一通電話,就完成了入學手續呢。」

  馬上就被編班入學的少女們歸納出自己的經驗之後,全部都被能理解了。她們在這種尷尬的時間轉學過來,也沒有辦過什麼正式手續,多少和跟剛才小左說過的事情有關。

  「那麼,話又說回來,如果真有這樣子的例行活動,那題庫不就會到處流傳。然後讓整個考試都搞得亂七八糟了?」

  小操直覺地提出了疑問。

  「嗯,如果那麼做的話,到目前為止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校方,當然會做出廢止裏祭典的動作吧。因此,另一方面,那群偷取題庫的學生,也有心照不宣的規則,那就是絕對不能轉賣,或者讓整個題庫流出。」

  「哦哦哦。原來如此。真的是很不得了的事耶——」

  總而言之,這就好像為了要維持穩定的漁獲量,所以就訂定了協定以避免漁夫們的濫捕一樣。接受了這個說法的小操,深表同意地點了點頭。

  「憑小敬的成績就可以入學了,更明白地說,我們學校只要付得起學費,就可以進來就讀囉。當然也有些學生不是這樣,所以偏差值還算馬馬虎虎」

  「嗯——感覺很類似藝人訓練班或動畫專科學校的花招呢!」

  小燕臉上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說道。

  「反正就是這樣啦,我會偷到題庫,無論如何都要逃離課輔的命運!」

  敬介把看完的漫畫收進抽屜裏,若無其事地說道。

  「看樣子,這雨暫時不會停了吧。」

  從鞋櫃裏把鞋子拿出來換的敬介,抬頭看著天空獨自說道。

  六月下旬,隨著梅雨鋒面接近日本,陰沉厚重的雲覆蓋著整片天空。

  也因如此,雖然還不到下午四點,天色已像鍋底一般昏暗。

  「真的耶。哥特地帶了傘出門果然是正確的。」

  跟著來到玄關的小唄,輕輕地晃了晃塑膠傘說道。

  「是啊。」

  話雖這麼說,但天空被一整片沉甸甸的雲層給覆蓋住的感覺實在不太好。總有股天花板快壓到頭頂般的壅塞感。

  這時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麼的小唄說了,

  「感覺就像印地安那鐘斯一樣嘛!」

  「啊?」

  「就是,拿到寶藏的瞬間,天花板就喀啦——地掉了下來的那一幕一

  「哦哦,原來如此。」

  敬介不由得同意了。的確,眼前這一片烏雲,似乎像是支撐不住自身的重量,就快要掉下來似的。

  「對了,你身體還好嗎?你的傷才剛好,所以別太勉強哦!」

  敬介接著轉換了話題。

  小唄在前幾天的街頭戰鬥之後,到醫院檢查的結果有輕微挫傷,為了慎重起見前兩天都沒有來學校。

  對敬介來說,本來基於哥哥的立場,而且戶籍上也算是她的新哥哥,自然要關心今天才剛複學的妹妹的狀況。

  椿敬介這個少年,基本上來說具有愛照顧人的性格。只不過,他照顧人的方式很大刺刺而已。

  「哥,你擔心過頭了啦,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對於敬介的擔心,小唄回以完全沒事的微笑表情。

  其實小唄的臉上,還留著一些創傷藥膏的痕跡,但不可思議的是,傷口一點也不痛,而且只像是野丫頭玩鬧過了頭,不小心跌了個一跤的傷勢。

  「比起我的傷勢,更傷腦筋的是媽那邊吧。」

  小唄提起這件事以後,神色微微地黯淡下來。

  在格鬥比賽結束之後,小唄帶著腫得不像話,像豬頭一樣的臉回到家裏,餘韻小姐也得知了實情,狠狠地懲戒了她一番,當然,現在她晚上被禁足了。

  「是啊,我也確實地嚇了一跳。我想都沒想到餘韻小姐會突然使出德式過肩摔。其實使得還挺好的呢!」

  「不過媽生起氣來,還真的挺嚇人的……」

  小唄回憶起當時恐怖情景,抱著肩膀微微地顫抖。其實那也是她在家休養期延長的原因之一。

  「不過我想,那都是因為你不乖讓她擔心,所以你就暫時稍為安分一點。」

  「嗯,我知道啦。我不會再惹事了。」

  「……那,等事件平息下來之後我們再去吧。」

  話鋒一轉,敬介壓低了音量在小唄耳邊竊竊私語。

  「嘿嘿,好啊。」

  話才說完小唄也牽動嘴角微微地笑了。

  「對了,哥,我這幾天想要去十兵衛的道館見識見識。改天能不能幫我問她什麼時間比較方便?」

  「哦哦,沒問題呀,小事一樁!」

  對這麼談得來的妹妹的要求,敬介笑著點頭答應了。

  到目前為止,雖然敬介總是叫小唄不用客氣,但小唄卻從沒想過要依賴敬介。

  因此敬介看著小唄天真爛漫的笑容,心裏也放心了許多。

  說老實話,敬介原本很擔心自己是否能和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處得來。

  再說,敬介本來就不太擅長跟這類型的人交往。

  不管怎麼說,敬介的本性就像個孩子王一樣,活到現在的他,無論是男生或女生,所有接觸到的物件都很黏人。然而,像小唄這種靠著自己的雙腳,篤定地一步步向前邁進的人,他卻是一點也不瞭解。

  比如說像小燕這種會近距離地靠近人的短距離攻擊手,敬介就不太需要顧慮他可以靠近對方到什麼程度,但像小唄這樣的長距拳擊手,他就不知道該如何拿捏分寸,反而會因為渾身不自在而態度有些冷淡。

  總而言之,習慣被人倚靠的敬介,不太會拿捏與她之間的距離。

  然而另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小唄生長在單親家庭的關係,習慣自己去解決問題,也就是說,她沒有依賴別人的習慣,因此,兩人之間的分歧,總讓人覺得不怎麼搭嘎。

  當然,那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呢?多虧有其他同時間一起進住的少女們,所以不把事情弄清楚也無所謂,但要是那些少女沒有到樁家寄宿的話,或許敬介與小唄之間的關係,會和現在有所不同。

  「……總覺得應該我們可以用兄妹的身分相處融洽呢。」

  敬介將視線望向天空,不經意地將兄妹這個字眼以某種特殊的語氣說了出口。

  在一旁的小唄,似乎也能理解其中的意涵,

  「嗯……嗯,是啊。」

  兩人一同抬頭看著同一片天空,像在細心體會什麼似地點了點頭。

  「讓你們久等了!」

  在其他姍姍來遲的少女們與兩人會合之後,一行人就結伴踏上回家路途。

  「在我們的學校裏,有一個很不名譽的傳統。」

  放學後的學生會教室裏,傳出了一陣嚴肅的說話聲。裏頭大約有二十名學生,全都一聲不吭地,專心聽著站在教室講臺上的人發表言論。

  說話者是身型細長,留著一頭烏黑長髮的學生會會長,豬裏倫子。

  「那個傳統,就是學生們嘴裏說的『裏祭典』。」

  當『裏祭典』這三個字從倫子口中說出的瞬間,她那張原來就讓人印象不好的臉,如今顯得更加地險惡。

  緊接著,她逐一掃視教室裏學生的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道:

  「今年是櫻川高中設立三十周年,學生會為了根除這項陋習,決定將全力舉辦撲滅惡習的活動!」

  喀喀喀喀!

  倫子像是要用手中的粉筆,將她眼前的黑板割裂似的,在黑板上大大地寫下了『裏祭典撲滅活動』這幾個字。

  「至於這次活動,我不打算插手干涉所有細節。即使不擇手段,我們也一定要將裏祭典完全根除。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

  倫子再一次轉身面向黑板,慎重地用板擦將剛剛寫的字擦掉。然而因為沒有抓准字的大小,接下來又寫了幾個大字之後,空間似乎不太夠。

  「啊,等等,暫停一下!」

  倫子覺得有點尷尬,紅著臉說道。接著,她將板擦仔細用板擦機清理之後,再度喀喀喀喀喀地開始在黑板上寫字,讓人感覺她很嚴肅。

  接下來,她在黑板上寫下了大大的「引進賞金獵人制度」後,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更貼切地說,那是個殘酷的冷笑。

  「我學生會長豬裏倫子!對於打擊邪惡絕不手軟!」

  就在她用這句話作結時,窗外的天空突然轟的一聲,打下了一道閃電。

  瞬間,倫子嘴裏的牙套,映照著閃電的光芒,簡直就像吸血鬼閃爍著寒光的獠牙。

  不久之後,窗外靜靜的飄起了雨,就在這一天,關東地區正式進入梅雨季。

  『學生會今年是玩真的』,翌日櫻川高中的學生們,全都戰戰兢兢地瞭解了這個事實。

  「這是在搞什麼?」

  那天早上,跟同住的女孩子們一起看著學校公佈欄的敬介,一開始還不太能理解地歪著頭說道。

  敬介會感到疑惑,其實也不奇怪,整片公佈欄貼滿了A4尺寸的紙張,上面印著許多張學生的面孔。

  人數約莫有三十人之多。

  當然,以公佈欄的大小,根本貼不下這麼多A4尺寸的紙,沒地方貼的那幾張,只好得透明膠帶貼在走廊的牆壁上。

  「感覺好像西部片裏的懸賞告示哦。你們看。連懸賞金額都寫上去了耶。」

  看到照片的小左,感想隨即脫口而出。

  就如同小左說的一樣,上面記載本人的名字跟班級,而在照片下方,則各自標示著不同的金額,而且還有WANTED的字樣。

  「什麼,什麼東西呀?還特別指出是行為不佳的學生,搞什麼飛機呀?」

  「都已經查清楚來歷了,哪還需要給什麼賞金。多半是有人在惡作劇吧上

  「……不過,總覺得有點太過火了耶。」

  就在敬介一行人望著公佈臆測的同時,突然間,

  「咦?敬介,那個是?這裏貼著敬介的照片耶!」

  小燕拉住敬介的袖子,指著其中一張相片說。

  「啊?……哇,真的耶。為什麼?為什麼啊?」

  聽她這麼一講,敬介愣了一下。小燕手指的位置,確實貼了張戴著頭巾少年的照片。

  「哇——真是不得了——敬介,上面寫你的賞金是十萬元耶。是這裏面價格最高的耶。」

  的確,敬介的肖像照的下方寫著「100,000日圓」。放眼望去其他的人幾乎都只有幾千塊,跟敬介的懸賞金額果然差了十萬八千里。

  「嗯——所以說價格愈高的就愈好囉?」

  「你問我,我哪會知道……」

  根本不可能會知道的吧,正想說這句話的敬介又把話吞了回去。

  心中有股惶惶不安的感覺,看了看四周圍,公佈欄的一端貼著另一張公告。

  敬介急忙地看了公告的內容,

  『公告,照片被登載在公佈欄上的學生,在去年期末考時,有不正當取得考試題庫的嫌疑。而今年的考試也很可能會發生相同的不正當行為,因此在此刊登懸賞公告。學生會』

  上頭寫這這樣的內容。

  而且旁邊還貼了另外一張公告。

  『急征。賞金獵人。學生會希望藉著這次的裏祭典撲滅活動,實施賞金獵人的制度。所謂的賞金獵人是指,為撲滅歷年來裏祭典這種不當行為,在裏祭典當天協助學生會一同逮捕那些被懸賞人的一般學生的名稱。當天抓到被懸賞學生的人,我們將從學生會特別預算中支付賞金。而且,提供情報,或是抓到未被刊載在右列那些懸賞公告上的人,我們也將另外支付一筆賞金。賞金的總金額高達五十萬元。請各位同學踴躍參與。學生會』

  「這、這……這種滲透著邪惡氣息的告示!是倫子嗎,又是那女人嗎?」

  敬介來回張望著這兩張紙,低聲沉吟。

  即使要擊潰裏祭典,也不至於要用到這種手段吧?如此一來,裏祭典當天一般的學生,就會像餓昏了頭的獵犬捕捉獵物,全體出動捉拿懸賞名單上的人。今年的裏祭典恐怕會很棘手呢,敬介心裏這麼想。

  事實上,這是相當高明的手段。裏祭典能夠成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學校方面的警備刻意疏漏,而且除了當事人以外的人,其他人都毫不關心的緣故。

  然而,這兩個問題,一旦在採用賞金制之後,就可以在一夕之間同時解決。以前即使參加裏祭典的學生們,公然討論當天要從哪些地方溜進去,一般學生也認為反正與自己無關,因此裝作沒聽見,但現在有了賞金制度以後,他們一定會開始想偷聽參與裏祭典學生的戰略,然後將所有人一次抓起來。

  恐怕今年的裏祭典,將會創下空前未有的高檢舉率記錄。

  另一方面,說不定原本那些打算偷題庫的學生,也會被這些告示唬住,進而打消了念頭。在事前抑止方面,也會有相當的成效。

  現在,圍在敬介四看著公告的學生們,已經閃爍起期待的眼神,「喂,快看。是賞金額最高的椿同學耶!」「啊,真的耶。呼呼呼,好期待那天到來哦!」等等充滿著敵意的眼神,不斷朝著敬介集中。每個人都一副虎視眈眈的模樣,摩拳擦掌地等待著那一天的來臨。

  當然,這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懸賞總金額五十萬日圓,對高中生來說,確實是一本很高的報酬。就連敬介自己也想參一腳了。

  「可惡……」

  敬介忿忿地咬牙低頭,像是一口氣吃完刨冰那樣揉著太陽穴。

  但,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下一秒鐘,他的肩膀開始微微發顫,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哈哈哈哈……太有趣了。我就接受你的挑戰吧,倫子!」

  敬介怒瞪著公佈欄說道,仿佛是向公佈欄上的告示示威。

  那一天的午休時間。

  延續著昨天淅瀝淅瀝的雨,一名身穿黑色雨衣的男子,來到了校舍後面的社團活動教室。

  這地方雖說是社團活動教室,其實是在十年前,為了那些社員人數不到十人的小型社團臨時搭建的長型組裝屋,而且,因為去年這些社團大部分都遭到廢社命運,於是在櫻川高中裏,類似於遺跡般的存在。

  身穿黑色雨衣的男子,靠近其中一間本來是空手道社使用的教室,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

  門後傳出了聲音

  「鑽石?」

  這樣的問話聲。

  「弄不碎。」

  男子一回答之後,只聽見喀啦一聲門鎖被打開的聲音,門扉靜靜地敞開了。

  「進來。」

  門縫中探出的是敬介的臉。

  男子便迅速地溜進了門內。

  敬介立刻又關起了門,然後把門鎖上。

  「應該沒有被別人看見吧?」

  「嗯嗯,放心啦」

  男子一邊拉下雨衣的帽子,一邊點頭說道。帽子底下出現的是柳主水的臉。

  電燈泡照射著昏暗的室內,裏頭從敬介開始、分別是小左、遊戀子、小操和小燕的身影。

  「總之,偵查行動辛苦你了。」

  敬介說完,丟了一罐保特瓶飲料給主水。

  「哦——謝啦。」

  接過飲料的主水看了看四周。

  「咦?你妹呢?」

  主水發現似乎少了一個人。

  「哦哦,午休一開始,她就不知道被十兵衛帶到哪里去了止

  「哦?跟十兵衛嗎?真是挺奇妙的組合呢……」

  主水聽了敬介的回答,有點詫異地歪著頭說道。

  「不過我早上跟她提過地點跟暗號,所以她可能晚一點就會到了吧。這個暫且不提,你偵查的情況如何?」

  「老實說,不怎麼樂觀呢。」

  敬介急忙要他說下去,主水喝了一口水以後,露出了無奈的表情開始解釋。

  「志願擔當賞金獵人的人好像不少。雖然有一大半都是湊熱鬧的,但是體育社團那些傢夥,聽說已經召集到了二十個左右人手。真是的、都快要考試了,還把事情搞這麼大土

  「因為獎金有五十萬啊。就算讓成績下滑個幾分,也還是有那個價值。」

  「的確。」

  主水揚起嘴角笑了笑。

  「總之,那些傢夥似乎以臨時學生會的名義,加入了監視的行列。與正規學生會人馬加起來的話,我想總共快要四十個人吧。」

  「那參加『裏祭典』的人有多少?」

  「不算多吧。除了我們之外,一班的勝村和五班的所,聽說都各自組了個隊伍,但和我方人數加總起來的話,也少了他們二十個人左右。也就是說,人數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二而已。果然今年有很多夾著尾巴不敢參加的膽小鬼。還有,要是隨便找人湊數的話,學生會間諜也可能會趁機混進來。」

  「有辦法直接和他們聯絡嗎?」

  「那也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勝村同學,或者所同學,只要是在獎金懸賞單上排名前幾名的所有人,都在學生會的監視之下。我無法得知他們的情報。」

  「這樣啊……」

  聽完主水的報告,敬介深深地皺起眉頭。

  敬介現在之所以會在這種地方進行裏祭典活動籌備會,也是因為這個緣故。現在學校裏頭,學生會的監視網簡直無所不在,那些被貼出懸賞的人,別說是要一起來討論裏祭典的事了,連自己一個人安靜去上廁所,都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奢求。

  「裏祭典的日期決定了沒?」

  敬介重新打起精神,提出下一個問題。

  「跟往年一樣。應該是在星期六晚上了。」

  依照櫻川高中的慣例,各學科負責出題的老師,會在考試前兩天出完試題,然後統一保管在教務主任的電腦裏。

  密碼是1007,教務主任女兒的生日。雖然在學生間都流傳說「她一定是耶誕節寶寶」,但事實真相不明。

  話說回來,由於期末考是在下周的星期一開始,稍微換算一下,試題資料在這周的星期六就會出爐。

  由於上述的情形,再加上背誦各科題目答案所需的天數,因此在每年考試的兩天前進行裏典祭,已經成為這個學校的慣例。

  「你能預測其他的賞金通緝犯會在什麼時候行動嗎?」

  「因為沒辦法聯絡,我也不知道他們確切的行動時間,但我想大概是晚上十點左右。」

  雖然多少有些誤差,但按照慣例,那個時段是每年裏祭典活動的開始時間。雖還不到半夜時分,但是那時段最適合潛入空無一人的校舍。

  只是今年情況有變,學生會這次將採取防範措施。

  「當然,我想學生會那邊也知道裏祭典開始的時間,他們在那個時段會提高警戒吧。怎麼辦?要稍微錯開時間嗎?」

  對於主水的詢問,敬介搖了搖頭。

  「即使錯開,但他們也有徹夜顧守學校的打算吧?所以不管在什麼時候潛入都一樣。況且要是隨便錯開時間過去,反而被他們各個擊破,那情況就糟了。」

  「的確。搞不好晚一點潛入的時候,其他通緝犯早就都被抓到了,那我們根本就是飛蛾撲火嘛!行動時間就定在晚上十點。還是稍微提早一點,訂在九點半好呢……」

  就在敬介和主水兩人在討論行動時間時,一旁到剛才為止都一臉意興闌珊的小左突然出聲。

  「那、那個,我們還是放棄吧?」

  「啊啊?」

  敬介以「事到如今你說這什麼鬼話」的表情反問。

  「說實在的,感覺不太可能成功嘛,即使不做這件事,只要我們好好用功讀書不就好了。」

  「唉喲,還以為你提出什麼好建議呢……我們兩個上課時老是在看三國志,事到如今,即使臨時抱佛腳,也完全沒有用!你也動腦筋想想之後再說話吧!」

  「真是的。太看得起我們的話,我們也很傷腦筋耶!小左!別小看我們這悠哉二人組哦!」

  「別說得那麼志得意滿!那根本不值得驕傲!笨蛋工人組!∟

  小左見到敬介和主水兩人對不讀書這件事的得意模樣,就不由得就直接開口吐嘈。

  「不管怎麼說,倫子那傢夥,還特地為我們準備這麼具有挑戰性的活動。美食當前,我們可沒有就此收手的打算哦。」

  「哈哈哈,其實我開始覺得有點亢奮呢。就好像在玩『潛龍諜影』一樣。」

  兩個人毫無危機感地互相閒扯。看來他們要參加裏祭典的決心已經無法動搖。

  小左看見他們那副德性,也放棄繼續說服,接著轉身面向寄宿少女們那邊。

  「你們三個呢?你們K書時我會幫忙的,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哦。」

  大家都知道,在同學年的學生當中,小左是個成績很好,經常能排進前二十名的聰明學生。不僅只是做家事而已,連學校功課也是一流。這個女孩簡直可以說是完美的超級模範生。

  「這嘛——雖然你這麼說,但說真的,我也覺得從現在才開始讀書真的是太麻煩了。而且,參加裏祭典好像也比較有趣。」

  「唉呀呀,我罹患了『先天性在家裏打不開教科書症候群』呢。」

  「……對於小左前輩你的提議我真的很感激,但是戀子我只能遵從敬介大人的指令止

  小左的遊說又完全沒發揮功用,於是小操、小燕、遊戀子三人全都打算參加裏祭典。

  「但、但是!要是被學生會抓到的話,會遭受學校的停學處分哦?這麼一來,暑假時就鐵定還要上輔導課哦?」

  「所以我說過啦,這些風險我們都知道。況且,你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們也說過不會強迫你一起幹吧?」

  敬介制止小左接下來還打算說的話。

  「是、是沒錯啦……」

  小左沒有反駁的餘地,氣勢顯得有些虛弱。

  「對了,你去年沒有參加吧?為什麼今年卻想要參加啊?」

  「那是,因為……」

  小左被這麼一間,突然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其實是其他寄宿少女也要參加,這個原因她根本說不出口。如果她沒辦法待在敬介身邊的話,心裏會感到很害怕,雖然至今一直待在敬介身邊的人,就是她自己。

  「算了,反正日期已經確定了,到那天以前,你就好好考慮吧。」

  敬介完全不知道小左的心情,一派輕鬆的說道。

  小左這時真想拿起派往敬介的臉上砸下去,並且大吼:「你這個遲鈍的傢夥!」

  就在這個時候——

  叩叩。

  一陣敲門聲響起,所有人視線一齊落在大門的方向。

  敬介子眼神示意大家不要出聲後,小心謹慎地靠近大門。

  「鑽石是?」

  「不會碎的。」

  對方馬上就回覆了暗號,敬介才安下心來。那是小唄的聲音。

  「喲,好慢哦。快點進來吧。」

  敬介打開門,招呼著站在外頭的小唄要進來坐時——

  「不了,我站在這裏就好止

  另一頭的小唄站在塑膠傘下,嘴角微揚地搖了搖頭。

  「啊?」

  「哥。」

  敬介還在發愣的時候,小唄直截了當地說:

  「由於某些因素,這次我打算投靠學生會。」

  她才剛說完,外頭的雨勢就開始變大了。

  敬介頭上,傳來雨滴落在鐵皮屋頂上嗒嗒嗒的清脆聲響。

  「咦?什麼?抱歉,我沒聽清楚。再說一次——」

  「至於這個秘密基地,我會對學生會方面保密。畢竟在投靠對方之後就立刻出賣情報,是非常不公平的。但是,哥聽清楚囉?在這個時點以後,請小心別對我透露出任何情報。不管是在學校,或者是在家裏。今後我如果收集到任何情報,我會毫不遲疑地轉告學生會。」

  小唄用沒有抑揚頓挫的嗓音說完以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從現在開始……是哥的敵人!」

  「咦咦咦咦咦咦?」

  小唄的宣言,讓所有在社辦內的人不禁驚叫出聲。

  「會長,玄關大門已經封鎖完畢。」

  「樓梯口和體育館的穿堂也封鎖完畢。」

  位於教職員室隔壁的學生會辦公室裏,傳出了了亮的嗓音。

  裏祭典進行的時間是禮拜六。時間約莫是晚上九點四十分。

  現在學生會辦公室裏的氣氛,儼然像是作戰前夕的大本營。學生會成員們,全都配備了仿突擊步槍及衝鋒槍的空氣槍,表情嚴肅地等待指令的下達。

  在日光燈的照耀之下,可以看見長桌上攤了一張簡略的校園地圖,隨著傳令學生們接二連三的報告,便用會螢光筆在上面逐一劃上確認記號。

  終於在確認完校園內所有可能被入侵的出入口後——

  「全員佈置完畢。賞金獵人們也已經全部就定位。」

  「試題資料防衛作戰隨時都能啟動。會長!請您下達指示!」

  坐在長桌前的豬裏倫子聽完以上報告之後,優雅地環視了學生會辦公室一圈。

  學生會成員們在與倫子的視線交會的瞬間,都各自停下手邊的作業,像是骨牌效應般一個個都擺出聽命姿態。看來似乎光是倫子的視線,就具有著讓學生們臣服的威力。

  倫子確認完所有人全神貫注之後,緩緩地開口說話。

  「首先,我先對於贊同這次活動、並且願意在今晚聚集於此地的各位,表達我誠摯的謝意。真的非常感謝你們。這次活動得以付諸實行,也多虧各位的鼎力相助。」

  她深深地彎下腰鞠躬後,又接著說:

  「我想,像裏祭典這種非法的行動,不光是在學校這樣的環境下才會發生,在我們所居住的社會裏,也是很有可能會發生類似的情況。人類總是渴望以最少量的勞動,換取最多的收穫,因此容易脫離正軌。這種非法活動,不就正象徵著他們那種人的罪過嗎?重要的不是達成目的,而是我們為了達成目的而選擇正確道路的判斷力。重要的是,在我們達到目的前,那種不斷往前邁進的意志力。我認為,失去判斷力與意志力的人,就會犯下過錯。請各位千萬不失去這兩種力量。然後,也不必寬恕那些迷途羔羊。現在各位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而且,也有人是正準備踏上錯誤的路。請你們為迷途羔羊們指出正確的路吧。我想說的就是這些。」

  在倫子結束長篇大論的那一刻,教室裏一片靜寂無聲。

  然後,一開始是兩、三個人的歡呼,聲音如漣猗般慢慢擴大,在學生會成員之間爆出如雷的歡呼聲。

  倫子看準時機之後,仿佛要引導他們那紛亂有力的呐喊聲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來吧!現在正是運用我們學生會的力量,讓學校回復秩序的時候。現在正是端正長久以來的萎靡風紀,廢除不名譽的傳統,根絕所有不正當活動的時候!」

  她說完後,像是一架起飛的噴射機,猛然地以雙手抵在長桌上揚起身子。

  從倫子大大張開的嘴巴中,似乎可以瞥見她那矯正牙齒用的牙套。

  「試題資料防衛作戰,開始!」、

  倫子就像舞臺女演員那樣架勢十足,隨著她一聲令下,戰爭的導火線就此點燃。

  「哦哦哦哦哦哦哦—!」

  神情亢奮的學生們,高聲地吆喝起來,立刻就扛著空氣槍走出教室,準備全面出擊。

  「……真是不得了架勢,簡直跟演員一樣啊。其實你現在有資格去當新興宗教的教祖、或者是自我啟發課程的講師了呢。」

  在變得空蕩蕩的學生辦會辦公室一隅,小唄盤腿坐在折疊椅上,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一邊說著話,一邊開心地把玩著手上的衝鋒槍。

  「沒想到小唄會這麼開心,我還以為你完全沒有參加的興致呢。」

  倫子看見她那樣子,有些感到意外地問道。

  「我一開始確實是不太想參加。但我的作風是下定決心之後就會全力以赴……而且,小時候在玩員警抓小偷遊戲的時候,我就是那種一定要選員警當的人。這種真槍實彈的行動,更是讓我感到興奮呢。」

  「你就盡情地去吧I

  「這是當然。」

  小唄邊將彈匣塞進空氣槍之後,站起了身子。

  「呵呵,雖然對哥他們很抱歉,不過,今天的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我要殲滅那些賞金通緝犯,絕對一個也不留。」

  小唄露出毫無畏懼的笑容,接著離開教室。

  倫子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差不多了吧。」

  敬介看著小左的手機確認時間後,對所有人低聲說道。

  敬介、小左、遊戀子、小操、小燕和主水六人,現在正蹲伏在校門旁的草叢裏,查看著校門玄關的情形。

  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從今天傍晚開始總算是停了一陣。

  「如果像這樣不要再下雨就好了……」

  敬介小聲低語著,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橫跨在日本列島上空的梅雨鋒面仍未離開,那一團厚重的烏雲,像是一顆壓頂石籠罩著天空,從這樣的情況來看,東京似乎還要再悶上好幾天。

  「嗚——敬介—〡這裏濕答答的很不舒服耶——我的內褲都濕了。」

  小燕似乎因為長時間蹲在草叢裏,內褲都被露水沾濕了,此刻正渾身不自在

  地打了個冷顫。自從埋伏在草叢裏到現在,已經過了快二十分鐘了。

  「笨蛋,別大聲說話啦。而且那種小事就暫且忍耐一下吧。」

  「噗——我要是感冒了都是敬介你害的!」

  小燕看敬介完全不理會她的抱怨,不滿地嘟了起嘴。

  一旁的主水就說:

  「小燕,這種時候就要改變思考模式啊。而且內褲這種東西,本來就是為了要被弄髒而存在的不是嗎?不,應該說,不會弄髒的內褲,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

  「我都說你們太大聲了啦!別宣傳那種錯誤觀念!……還有小燕你不要還附和他啦!」

  敬介隨即斥責著說起個人理論的主水和表示認同的小燕。

  「……噓,安靜一點啦。敬介大人自己講話也太大聲了喔。」

  「唉呀呀,老公,請你安靜一點吧。」

  結果這次換遊戀子和小操慌忙地告誡敬介。

  「總、總覺得這情況也太誇張了吧……」

  另一方面,小左完全不理會敬介她們的七嘴八舌,從草叢中探出了頭,環顧著校內嚴加戒備的形勢,冒著冷汗地低語著。

  眼前的正門入口處,有拿著空氣槍的學生會成員全副武裝地警戒著,也有賞金獵人拿著手電筒在四處巡邏,擺明瞭連一隻小老鼠都會放過。學校此時已經可以媲美軍事要塞了。這麼一來連接近校舍都不太可能。

  櫻川高中這所學校的地形,可區分為南校舍和北校舍兩棟校舍,這兩棟南北校舍中間隔著中庭遙遙對望。然後兩校舍之間,由穿越中庭的穿堂連接起來,由上往下俯瞰,就剛好是個大寫的「I」字型。

  敬介他們的目的地是教職員室,位於南校舍的二樓。只要從眼前的正面大門進去後,走上樓梯立刻就可以抵達。

  因為這是距離目的地最短的路線,所以正門的戒備也是最森嚴的。現在就有十名以上的學生在那看守著。

  「看來,正面突破的困難度很高。」

  敬介看見在周圍警戒的人數之後,作出了這樣的結論。

  話雖如此,這也是在敬介的預料之內,所以完全沒有撤退的打算。非但如此,反而似乎很期待這種情況出現,表情顯得亢奮不已。

  小左正好與敬介完全相反,她對於眼前的情況感到惶恐不安,事到如今,才真的想打退堂鼓。

  「喂……真的要做嗎?」

  「你怎麼還在說這種話啊?」

  對於小左的優柔寡斷,敬介也不禁面露不耐。

  「因為,連小唄也投靠學生會了,如果在學校裏和小唄對上的話……」

  那次之後,小唄就連在家中也不和敬介們接觸交談,徹底成為學生會的一員,全心投入裏祭典撲滅活動。

  「到那時候逃走就好了。況且校園那麼大,不會這麼剛好遇得到啦。」

  敬介十分樂觀地回答。

  對於敬介而言,小唄的變節確實在自己的預料之外,但是參加裏祭典本來不具強迫性。因此敬介認為,不管是要參加裏祭典,還是投靠學生會,全都是她個人的自由。

  即使到時真的和小唄在校園裏對上,結果被她逮捕的話,那也是自己自作自受。敬介也不會恨她。不過他自己也嚇了一跳,因為自己竟然很自然地得出這個結論。

  敬介心想,這並不是對小唄並不是毫不關心,大概是感到很放心吧。

  因為若是兄妹的話,偶爾也會吵吵架。真是兄妹的話,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徹底地決裂。敬介此時心裏如此確信著。

  「嗯,先不管小唄的事了,那我們該怎麼侵入校舍呢——」

  噠噠噠噠噠噠!

  就在敬介說話的時候,從大門那邊突然傳來刺耳的槍響。

  「賞金通緝犯出現了!」

  「別讓他們逃了!」

  「快射擊!」

  往那邊看過去時,已經有好幾個頭戴蒙面罩的學生,大步越過腳踏車停車場裏內的柵欄,襲向正門進行突擊。

  看來是通緝犯其中的一派正要嘗試從正面突破。

  但是……

  「好痛痛痛痛!痛死我啦~~!」

  「嗚!我怎麼沒聽說他們準備了空氣槍啊!」

  「而且那些傢夥們還改造了槍枝!威力不容小覷。看我戶愚呂弟的指彈——呃啊!」

  「可惡!這邊沒辦法了!撤退、撤退!」

  畢竟寡不敵眾,轉眼之間,只聽見賞金通緝犯們的哀嚎聲此起彼落。

  「不要一群人同時撤退!」

  「這樣會被空氣槍打中的!快散開!」

  他們宛如驚弓之鳥,迅速分頭逃竄。

  「可惡!哪能被你們抓到啊!」

  在敬介一行人旁觀戰況的時候,其中一人竟然朝著他們藏身的地方跑過來。當然身後還跟了也一票賞金獵人。

  「糟糕,他往這邊來了。大家不要發出聲音。」

  敬介們屏住氣息,等待著他們跑過身邊之後——

  「啊……哈啾!」

  小燕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喂——!」

  在場所有人不禁對小燕怒吼一聲。

  「噗……嗚,所以我不是說了這樣會感冒的嘛!敬介你這笨蛋!」

  「別惱羞成怒牽拖到我身上!給我安靜一點——」

  說時遲,那時快,

  「啊,喂!草叢那裏頭有人!我聽見有人打了個很大的噴嚏!」

  「呃啊啊啊——可惡!大家快逃吧!」

  敬介一行人立刻被賞金獵人發現蹤影,他們趕緊沖出草叢。

  之後敬介在逃跑時繞了學校一整圈,最後跑到北校舍的館後。而他身邊就是前幾天他們一行人商討時所待的社辦大樓。

  以I字型來看的話,就是他們從I字的下面移動到I字上的中間附近。

  「大家都有跟上來嗎……?」

  敬介在確認沒有追兵後,這才終於回過頭去詢問後面的情形。

  「呼……我、我盡力了。」

  「嗚——話說回來有人有帶衛生紙嗎?嗚,我剛打完噴嚏鼻水就流出來了。」

  「好痛!草叢的樹枝劃破我的膝蓋了啦。」

  跟在敬介後頭的,只有小左、小燕、主水三個人。

  「喂,主水,戀子和小操呢?」

  「不知道。好像在中途失散了吧。」

  「真糟糕,她們兩個要是被學生會人馬包圍的話,大概也逃不出來了。」

  但就算現在要回去幫助她們,也不知道她們兩個在哪里。

  就在敬介思索著該怎麼辦時,小左就迅速地拿出手機提議。

  「要不要試著打手機給她們看看?」

  「啊,對哦。」

  敬介這才想到還有這種方法。

  在這世界上大致可劃分成二種人。就是有手機的人和沒手機的人這兩種。

  敬介本身是屬於後者,所以他不知不覺間完全忘了世界上還有手機這種非常便利的通訊工具。

  「啊,可是,要是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的話,她們會很麻煩吧?」

  他突然擔心地問道。

  「應該不要緊吧。況且這時候一般都會設定成振動模式吧止

  「那是什麼?」

  敬介一臉疑惑地歪著頭。

  「……小、小敬,難道你不知道什麼是振動模式?」

  「這、這種小事我當然知道啊!別、別瞧不起我!」

  看見小左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敬介連忙出言辯解著。

  「那你說說看。」

  「就是那個吧。喏,提供心臟的意思——」

  「那是器官捐贈同意書吧!」

  「……非常抱歉,我還假裝我知道,請您告訴我吧。」

  瞬間被小左給戳破牛皮,敬介直接地低頭投降。

  小左驚一邊對敬介的常識不足感到驚訝,一邊像個通訊行的女店員般,溫柔地向他說明著﹒{小敬啊,所謂的振動模式呢,是指手機裏一種將來電鈴聲的聲音關掉,而以振動來表示來電的設定。」

  「哦……原來如此,最近的高科技真是不容小看呢。還真是先進啊。」

  一臉癡呆的敬介大感佩服。

  接著,小左用手機打給遊戀子。

  「……不行。我打了可是她沒接I'

  小左連打了好幾通都沒人接聽,她搖了搖頭。

  「這樣啊。」

  敬介也可惜地點點頭。

  「嗯,等一下再聯絡看看吧。」

  「嗯,我知道了。」

  「總之,現在先潛入學校裏吧。戀子和小操沒事的話,應該也會進入學校裏吧。」

  敬介重新振作起精神後向主水問道:

  「主水,這附近有什麼可以潛入的地方嗎?」

  「哦,就這邊,從體育館的入口。」

  身為一行人的領導兼軍師的主水,自信滿滿地回答。

  體育館的穿堂和北校舍的東邊連接在一起。他打算從那個地方入侵。

  「當然那邊還是會有守備,但是因為剛剛那場騷動,賞金獵人們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正門那去了,那邊應該會比較少人吧。」

  接來下敬介一行人就照著主水的指示,前往體育館的穿堂。

  另一方面,在這時候,中庭裏響起瑪丹娜成名曲「宛如處女」手機鈴聲。

  「唉呀呀,遊戀子你這笨蛋——!你怎麼沒有設成振動模式啊!」

  「……你、你如果不滿的話,請向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的小左前輩說啊!」

  小操和遊戀子個人一邊鬥嘴,一邊神情慌張地在草地上竄逃。

  然而,在她們身後,當然……

  「給我站住!」

  「再不停下來我要開槍囉!」

  尾隨著一票賞金獵人,嘴裏依然嚷嚷著老掉牙的臺詞。

  「唉呀呀,真是受不了,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啊。」

  小操踉踉蹌蹌地在中庭裏奔跑起來,一邊低聲嘀咕著說。

  自從小操和遊戀子在大門前和敬介他們走散後,還暗自慶倖著天空一片灰濛濛沒有月光,於是利用濃密的樹蔭躲在裏頭,躲避賞金獵人們的追趕。但是,就在這個節骨眼,遊戀子的手機卻剛好鈴聲大作,結果馬上就又被賞金獵人給發現,她們現在就這樣一路被緊追不捨。

  兩人好不容易一路逃到中庭,但是體育系男生和社會組女生的體力,畢竟差了太多。她們就像身上綁了鈴鐺的貓咪,鈴聲一響就會被發現到所在的地點,根本就無從躲起。

  就在兩人跑到連接北校舍與南校舍的穿堂時。

  「……啊,對了!」

  這時遊戀子那快要缺氧的腦袋才突然想到,只要把手機丟掉不就好了。

  於是,遊戀子就立刻將手機往穿堂的反方向用力一扔。手機邊播放著瑪丹娜的歌聲,消失在樹叢裏頭。

  同時兩個人在穿堂轉了個彎,飛奔進南校舍的入口。

  「她們逃到穿堂的另一頭了!」

  「快追!」

  啪噠啪噠啪噠!

  之後遲了一會來到穿堂的賞金獵人們,就跟隨著瑪丹娜的歌聲,直接往中庭裏跑去。

  「呼……呼……真是千鈞一髮啊。」

  「……多、多虧了瑪丹娜大人。」

  兩人在聽見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後,緊靠在穿堂旁的牆壁上安心地喘了口氣。脫離了當前的危機,而且結論上也算是成功地入侵到校園裏,這算是很幸運了吧。

  不過她們也不能一直就癱在這裏不動。

  那些賞金獵人們很快就會發現在樹叢裏的只有手機,應該馬上就會折返。

  兩人甩掉心中想一直坐在這裏不動的渴望,蹣跚地站起身子。

  「……總之,我們要先移動到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

  「是啊。然後再用我的手機和老公他們聯絡——」

  小操才正說著話,這次輪到她的手機開始響起「《教父》愛的主題曲」的鈴聲。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鈴聲響得非常不是時候,兩個人都不由得怪叫起來。

  當小操急急忙忙地從懷中拿出手機,正要關掉手機的時候——

  喀、喀、喀!

  隨著皮鞋一步步踩出的聲響,從走廊內那端,浮現出一盞手電筒的燈光,照映出著她們兩人的身影。

  「唉呀……在下聽到教父愛的主題曲才走到這來,原來是游戀子姑娘和小操姑娘啊。」

  那人站在黑暗之中對她們這麼說道。

  「……這、這聲音是!」

  「嗯!正是在下!」

  兩人聽見耳熟的聲音後,吃驚地睜大雙眼,手電筒亮光的另一邊,傳來了喀鏘喀鏘的冰冷金屬碰撞聲。

  接著下一秒。

  砰!砰!

  夜晚的校園裏,響起了兩聲無情的槍響。

  同一時間,在北校舍的走廊上,正上演著激烈的槍戰。

  「喂!主水!你這個蒙古軍師!居然敢那麼大言不慚!說什麼體育館這邊人比較少,但是戒備竟然這麼森嚴!我要是曹操的話,你現在早就人頭落地了!」

  「不是啦,我只是說這邊的人數鐵定比學校正門那邊少而已啊!至少實際上我們進到學校裏來了啊!別一直嘮叨個不停!」

  「你們兩個!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吧!」

  「嗚——不行了……差不多到想睡覺的時間了。好重,我的眼皮好重,快要闔起來了。」

  敬介一行人還在爭執不休,同時拚了死命地在走廊上狂奔著。

  他們背後當然……

  「快對他們開槍!」

  「你們就乖乖就範吧!」

  敬介一行人的背後,又追來一群學生會追兵,他們口裏嚷嚷著老掉牙的臺詞,不分青紅皂白地拿著手上的空氣槍到處掃射。

  在那之後,相信主水提議的敬介一行人,原本試著潛入體育館,哪知學生會竟出乎意料地,在這個地點設下森嚴的警戒,於是敬介就只好抱著自暴自棄的心態強行突破,總算是入侵到了校舍裏,然後就一路被追趕到現在。

  「喂,主水,再這樣下去就糟了!這條走廊呈現一直線,這樣會很難躲開空氣槍攻擊的!而且小燕的能源已經用完了,感覺她會邊跑邊睡!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身啊?」

  敬介在一行人的後方的斷後,他手上拿著從學生會成員奪來的突擊步槍,一面轉身反擊,一面詢問主水。

  「沒問題!到前面那個樓梯之前,再忍耐一下!」

  「啊?別說蠢話了!我們爬樓梯的時候,背部會被敵人攻擊的!」

  「不是啦!反正你們就乖乖跟我來吧!」

  看來主水似乎想要洗刷方才的汙名,這次更加自信滿滿地回答著,然後帶領著半信半疑的敬介他們,跑過走廊來到樓梯前。

  然後他們以為主水打算爬上樓梯的時候,他卻出乎意料地閃身到樓梯旁。樓梯旁邊雜亂無章地放置了許多老舊桌子與書櫃,看上去儼然像是一間小型的儲藏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9 01:01 PM

  --續


  「這邊!」

  主水帶頭先繞過那些桌子和書櫃後,樓梯正下方竟迸出個剛好可以藏身數人的空間,而且外頭的人完全無法看見。

  「嗚哦?在這種地方,怎麼會有這麼隱密的藏身空間啊……」

  「哼,你們都不知道吧。這個地方可是櫻川高中三大偷窺地點之一啊!」

  「啊,是哦。」

  敬介隨便地應和著,來回看著這很明顯是由人工所堆砌出來的空間,深深感到佩服。他不經意地抬起頭,發現這個角度可以一清二楚地窺見樓梯的平臺。

  「等一下,主水!你剛說的話我可不能就這樣算了!其他兩個地方在哪里——嗚嗚嗚。」

  「噓,小左!這些待會再說!」

  小左正眯起眼睛想要打探清楚時,敬介連忙捂住她的嘴巴。

  下一秒,立刻就傳來學生會成員們抵達樓梯附近的腳步聲。

  此時四人屏住氣息觀察情況。

  「可惡!跟丟了!」

  「分頭到樓上去找!」

  敬介一夥聽見他們的對話,還有他們踩著頭頂上樓梯離去的腳步聲後,不由得暫時先松了口氣。

  「呼——、總算是甩掉他們了……」

  小左安心地吐了一大口氣。

  「……呼啊——」

  而在小左身旁體力已經達到極限的小燕,也迫不及待地靠在牆上打起瞌睡。

  「那?這之後怎麼辦?」

  「儘早開始行動比較好吧。時間拖得越久,賞金通緝犯的人數就會越少,那我們就更不容易成事了。總之,得先趕到南校舍去才行。」

  敬介和主水才剛歇了一口氣,就立即地開始討論起下一步的行動。不愧是去年也參加過裏祭典的兩人,情緒轉換得非常迅速。

  其實他們兩個人參加這項行動,除了是想要拿到試題資料,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想要體驗刺激感。所以就這層意義而言,這次特別舉辦的裏祭典撲滅活動,就他們兩人的認知來說,只不過是一種讓活動更加精彩可期的障礙。

  雖然小左完全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但是初次參加裏祭典的她,看見他們那副令人火大的沉穩態度後,也不由得感到些許佩服。

  「問題是在中央穿堂吧。要從上面還下面?」

  敬介接著問向主水。

  連結北校舍和南校舍的穿堂,是由一樓面向中庭的中空回廊,和上頭的二樓走廊所構成。

  「嗯,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從上面吧。要經過中庭根本就是件有勇無謀的行為止

  事實上若論及教職員室就在南校舍二樓的話,根本就沒必要特地從一樓入侵。

  「好,決定了的話就快點出發吧……喂,小燕!快醒過來!」

  「嗚,嗯~~可惡的孔明~~我不會忘記赤壁的恥辱的~~呼……」

  「你在做什麼夢啊!為啥會出現曹操?喂,快點起來——」

  就在敬介打算伸手搖醒小燕的時候——

  「赤壁之戰,是西元二○八年,曹操大軍和劉備、孫權聯軍在現今的湖北省所展開的激烈戰役。在三國演義當中,是諸葛亮利用火攻之計使聯軍獲得勝利,但在史實中,指揮赤壁之戰的人卻是吳國軍師周瑜。」

  突然有說話聲從敬介他們的頭上傳來。

  敬介隨即抬起頭,看見似乎是一名少女站在樓梯平臺上,白皙的雙腿近在眼前。很可惜的,在黑暗中無法看見裙子裏的光景,但是那個聲音他很熟悉。就算敬介可以看見裙子裏的光景,但他可沒有光是靠內褲圖案就能判定對方是誰的特殊技能……所以跟這一點關係也沒有。

  接著出聲的人直接踩著樓梯走下來。

  「其實,當時的劉備軍,被曹操給逼退到根據地的荊州,吳國已經陷入了半。」國的狀態,實在很難想像,當時諸葛亮,竟會擁有足以左右聯軍行動的發言權呢。哥,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

  「這嘛……很不巧的是,我並不是三國志迷,只是對三國志有點興趣而已。所以只要有趣的話,我才不管它呢。」

  敬介對主水低聲說著:「趁隙攻擊」並遞給他突擊步槍後,就單獨一個人自樓梯下的偷窺景點鑽出來,望著出現在眼前的妹妹。

  「只不過呢,我不太喜歡劉備。居然還拋妻棄子……那傢夥太沒有美感了。」

  「呵呵,真像是哥會有的評價標準呢。」

  小唄以讚賞的神情看著用自己的價值觀,果斷評價三國英雄的敬介。

  「話說回來,小唄,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為什麼選擇投靠學生會?我實在無法想像你是為了獎金。」

  敬介突然地問出他心中的疑問。

  「嗯。這個嘛,其實是受學生會長所托……或者該說是被威脅吧。」

  「啊?威脅?」

  「喏,我不是經常因為那個街頭格鬥深夜外出嗎?所以當然都一直在街頭跟人打架。結果這件事好像傳進了學生會長耳裏,她就說如果不想因為違反校規而被停學的話,就得幫助她……總之就是這樣。」

  小唄回答的內容和表情完全不搭軋,一臉毫不在乎的樣子。

  「哼,那傢夥盡耍些卑鄙的小手段。還有,那種事就找我商量嘛!你都敢直接找倫子那傢夥談判了……」

  「話雖如此,但實際上是我有不對的地方啊。而且,如果把它想成是一種處罰的話,那就會覺得算了好了。而且,雖然這麼說不太好啦……但說實在的,就算找哥商量,我也不覺得哥能辯贏那個學生會長。」

  「嗚……你、你這傢夥,就不能注意一下遺詞用字嗎!雖然那是事實!」

  敬介不禁感到很受傷,他前一陣子才剛被倫子狠狠刮過一頓,而且當時毫無反駁能力。

  「而且仔細一想,我還可以使用學生會許可的空氣槍攻擊敵人,不管這方法正不正當,聽來都是件不錯的差事啊。更何況最近媽媽盯得很嚴,我沒辦法好好舒展筋骨。投靠學生會既可以紓解壓力,又能順便賺點零用錢,真是一石二鳥。」

  小唄說完,緩緩地舉起衝鋒槍。

  「那麼就是這樣,哥,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就請你快點乖乖地投降吧——」

  「我拒絕!」

  敬介果斷的回答,將至今的和平氣氛給打亂。

  「你、你也用不著那麼用力拒絕吧……」

  就在在小唄感到驚訝的那一刹那——

  砰噠噠噠噠噠噠!

  主水拿著突擊步槍站在敬介的背後,瞄準小唄開槍攻擊。

  而小唄似乎早就預料到了,輕輕鬆松躍至一旁閃避子彈。

  但就在這時候,敬介猛然沖向小唄所站著的地方。

  小唄慌慌張張地舉起衝鋒槍要瞄準他時,卻已經遲了一步。

  「抱歉,讓我速戰速決吧!」

  敬介說完就竄進小唄跟前,臉上充滿了歉意,打算出手制伏住她。看來他還是不太敢直接揍妹妹一拳,只打算用柔道的寢技讓她無法行動。

  但是——

  「那是不可能的!」

  小唄當場就把衝鋒槍給丟到一旁,火速地掀開自己的裙子。

  「什麼!等——」

  敬介不由得楞在當場,映入他眼簾的,並不是小唄的內褲,而是將她下半身裹得密實的運動褲,以及大腿上槍套裏的手槍。

  「你、你是峰不二子(注24)啊?」

  這次換敬介手忙腳亂,他急忙地要側過身子時,小唄卻早他一步地迅速從大腿上抽出手槍。

  「哼!」

  在敬介有了覺悟的時候——

  「危險!」

  本來應該一直在樓梯下面打著瞌睡的小燕,卻突然一把推開書桌跑向敬介身邊來。

  「小燕?笨蛋!別到這裏來——嗚!」

  小燕猛地撞至敬介身上的同時,小唄也扣下了扳機。

  砰砰砰!

  下一秒,從小唄手槍中射出的子彈,直接命中了小燕。

  「嗚——!」

  24日本著名動畫『魯邦三世』裏的女主角。

  雖然小燕全身中彈,但她似乎是仍然想要保護住敬介一樣地站在原地。

  「什麼!」

  小唄瞬間被她的氣魄所震懾住,然後——

  「敬介的妹妹,覺悟吧!」

  砰噠噠噠噠噠!

  主水突然從小唄背後偷襲。

  「嗚啊!嗚:糟……了。」

  被逮到空檔直接中彈的小唄,當場倒臥不起。

  這時敬介恍然回神地跑向小燕身邊。

  「小燕!小燕!」

  敬介沒想到她竟然會為了保護自己,而做出這樣的事。他連忙地要將小燕扶起來時,她氣若遊絲地說:

  「嗚,嗯……曹操大人~~這裏就交給典韋我吧,請您快逃~~呼——」

  「喂,這次是典韋啊!你這傢夥是附身女巫嗎?」

  小燕現在還是睡得昏迷不醒。

  敬介方才心頭湧上的感動,如今完全煙消雲散,他忍不住用力往小燕的額頭拍了一掌,看來她似乎睡死了,完全沒有蘇醒過來的跡象。

  順帶一提,典韋是三國志裏的猛將,在某個詐降曹操的武將叛變時,他為了保護被敵軍包圍的曹操,全身中了無數支箭,但身。」時依然悍然挺立。

  剛才先抬著昏迷的小唄到樓梯下的主水與小左,這時也走到敬介旁邊。

  「嗯,多虧了小燕,你才沒被當場解決,這也沒什麼不好嘛。」

  「但是看她這個德行,應該很難叫醒吧。怎麼辦?」

  「沒辦法,就把她和小唄一起先放在樓梯下吧。等要回去的時候,再來背她們好了。」

  敬介看著睡得一臉安詳的小燕,不由得歎了口氣。

  倫子聽見雨聲,轉頭望向窗外。

  一看之下,發現傍晚時停下的雨,現在又開始下了起來。這時倫子才想到,天氣預報也有說半夜會再下雨。

  她看向學生會室的時鐘,時針指著晚上十點三十分。

  在數分鐘之前,校園裏到處都聽得到空氣槍的槍聲,但現在幾乎都沒再聽見了。大概是因為學生會的成員們,已經把賞金通緝犯逮捕得差不多了吧。

  在她這麼想的時候,走廊外響起了數人的腳步聲。

  「會長,向您報告。」

  一個前來傳令的學生,來到了倫子面前。

  倫子輕輕點了點頭要他繼續說下去。

  「剛剛逮捕了賞金通緝犯的勝村與所這兩人。剩下的賞金通緝犯,雖然還在持續逮捕中,但這麼一來,帶頭的賞金通緝犯,幾乎已經全部抓到了。而且剩下的賞金通緝犯,也都因為失去了領導者,因而陷入恐慌之中。據說已經有許多人放棄了偷取試題資料,陸續地從學校逃離。」

  「我知道了,這麼看來,似乎已經大勢底定了。」

  倫子瞭解現況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微微地笑著說:

  「辛苦你了。之後也請你們不要鬆懈,繼續維持警戒狀態。那麼,你可以退下了。」

  「旦肚。」

  負責傳令的學生,對倫子敬完禮之後,便走出了學生會辦公室。

  倫子獨自一人留在辦公室裏,再度轉頭望向窗外。

  外頭的雨勢不怎麼大,稀稀疏疏的小雨滴,似乎還不捨得滂沱落下。就像是孩童小心翼翼地觸碰一架新買的鋼琴似的。

  「這麼一來,就只剩下樁同學了呢。」

  倫子隨意地傾聽著雨聲的旋律,如此低喃著。

  她低喃著,卻又在心中否定這句話。

  其實並不是「只剩下」,是一開始就只針對敬介。

  沒錯,策劃這項活動,就只是為了要抓住樁敬介他一個人。

  倫子是為了抓住那個男人,讓他臣服在自己面前。

  倫子光是敬介被學生會成員給抓住,並且被拖來她面前的那副落魄德行,背脊就仿佛感受到一陣顫抖的詭譎快感。她的心裏不斷地湧現出難以言喻的喜悅,連她自己都無法克制。

  倫子還不自由自主地哼起了歌。

  她忽地閉起眼睛,手指還在桌面上敲打著,像是在彈奏琴鍵一樣。

  (……這是我的報復,誰叫你竟然敢反抗我。)

  就在她在自言自語的時候——

  「唉呀呀,真是出外意料地無聊。」

  突然自身後傳來話聲,倫子嚇了一跳,慌忙地停下手的動作。

  她一回過頭,就看見有個鳳梨頭髮型的少女站在那裏。

  「十、十兵衛!」

  倫子驚呼眼前兒時玩伴的名字。雖然她想盡可能地假裝冷靜,但還是無法完全掩蓋過她的慌張,舌頭也不禁開始打結。

  「啊,真是失禮。看來在下嚇到倫子姑娘了。」

  十兵衛邊說著,露出了憋笑般的神情。剛剛倫子的獨奏會,想必被她全部看光了。

  「你、你有什麼事嗎?」

  倫子為了消除心中的尷尬,故意稍稍加重語氣問道。

  「沒什麼,來這裏並不是為了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想先休息一下,順道過來看一下你而已。因為從裏祭典開始到現在,倫子姑娘就對通緝犯們窮追猛打上

  「哦,你還真悠閒啊。你這麼漫不經心的,會被其他賞金獵人搶走功勞哦。」

  「還好,主要的通緝犯似乎大部分都抓到了,所以暫時還不要緊吧。」

  十兵衛說完就將倫子身邊的椅子拉過去,嘿咻地喊了聲並坐上去。

  「總之,從現狀來看的話,事情大致上都進展得很順利。真是太好了止

  「都多虧了有十兵衛啊。要是沒有像你這種高手在的話,一切也不會進展的如此順利。多謝你了{

  「沒什麼啦,我們不是同一個道場的夥伴嗎?別說這種見外的話。」

  被倫子那麼一稱讚,十兵衛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滿臉通紅。

  「不過,我真的很感謝你呢。而且十兵衛還引薦樁同學的妹妹給我呢。」

  「不不,當倫子姑娘詢問在下,知不知道其他有哪些功夫高強的賞金獵人時,在下當時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她。幸好在下手上握有可以說服她的把柄。」

  十兵衛說完,倏地收起剛才那張善人面孔,轉而露出惡人嘴臉,邪惡地笑了起來。

  看來,正是這名少女向倫子洩露街頭格鬥這件事,才能順利把小唄拉進學生會。其實仔細一想就能瞭解,在這所學校裏,知道小唄活躍於街頭格鬥這件事的人,除了樁家的每個人和主水之外,就唯有十兵衛一人了。

  雖然十兵衛外表看起來是像個沒心機的開朗少女,但她似乎也有不為人知的壞心腸的一面。

  「因為問題是在於如何削弱樁同學他們的戰力啊。因為她的加入,既可以提升學生會的戰力,又能夠分裂樁同學那群人,真是一石二鳥之計啊。哦呵呵,現在想必樁同學他們正陷入一番苦戰吧。」

  倫子一想到敬介正身陷苦境之中,就難掩喜悅神色。

  「沒錯,就算是那位身手了得的敬介閣下,也很難突破這重重的警戒網取得試題資料。其實要抓到他,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當然啊,要不然我就傷腦筋了。我特別為他準備了高額賞金呢。」

  聽見十兵衛說的話,倫子一臉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嗯,其實關於這件事,在下也有一點不太明白的地方。所以我想要問問倫子姑娘。」

  於是十兵衛邊沉穩地微笑著邊說道。

  「什麼事?」

  「這麼高額的賞金,到底是從哪里弄來的?」

  倫子的眉頭一瞬間抖動了一下,

  但她馬上又掩蓋似地擠出笑容。

  「從哪里?當然是從學生會預算撥出來的啊。」

  「你又在開玩笑了。」

  十兵衛馬上否定掉倫子的說明。

  「那種謊言是騙不過在下的哦。會為了招生減少支出,甚至到撤掉社團活動的學校,不可能會撥給學生會這麼多的預算吧。」

  「那是,因為……」

  在倫子不由得啞口無言的那一瞬間——

  十兵衛噗嗤笑著,並抓住倫子的手腕。

  等倫子驚覺不妙時,十兵衛早已擒住她的手腕,並且拐彎固定在她的背後,另一手則是拿著手槍抵住她的後腦勺。

  「嗚……你曉得對我做這種事,會有怎樣下場嗎?門外有學生會的警衛——」

  被封住行動的倫子痛苦地扭著身子說道。

  「啊,你用不著擔心。在下在進來這裏之前,就已經把走廊上那些警衛們都解決了。」

  「你、你說什麼……?」

  倫子一臉震驚。因為在比鄰教職員室旁的學生會辦公室附近,她還特地安排了幾個精心挑選、能力優秀的守衛。與守衛們只隔了一扇門的自己,應該不至於完全察覺不出他們已經被撂倒才對。

  然而倫子想到這裏,才回想起這位現在站在自己背後的兒時玩伴,並不是普通的少女這個事實。倫子曾經去她家的道場練過武,十兵衛的格鬥技實力,其實她再清楚也不過了。

  「為、為什麼做這種事……」

  「因為非常礙眼、啊。」

  十兵衛用槍口抵著倫子的後腦勺,以讓人吃驚的爽朗聲音回答。

  「如果再讓學生會的人繼續出手的話,那在下所分到的賞金也會減少。但話說回來,倫子從一開始壓根就沒有打算要支付賞金吧?不管再怎麼說,賞金總額五十萬元,實在也太慷慨了。不管學生會再怎麼認真,在下實在不認為你們真的有辦法能撥出這麼高的預算。其實光是支付二分之一賞金,預算就超過上限了吧?」

  聽到這些話,倫子唰地變了臉色。

  「我想你大概是盤算著,以五十萬日圓這個誘餌,招募賞金獵人,讓他們和賞金通緝犯自相殘殺,自己從中漁翁得利吧?」

  「……嗚!」

  被看穿一切的倫子,面目猙獰地咬著牙。

  「沒關係,你就安心吧。就算沒有了學生會,在下也會將那些通緝犯們全部解決到一個不剩的。倫子姑娘你就在這裏安心入睡,並慢慢地去想要怎麼支付賞金的方法就好了。怎麼,在下也不是惡鬼,你用貸款的我也可以接受哦。呵呵。」

  接著,十兵衛就在倫子的耳邊輕柔地低語:

  「那麼……祝你有個好夢。」

  通過穿堂,敬介一行人終於抵達重點中心的南校舍。

  但是當他們踏入校舍後,所有人馬上就注意到一件異象。

  「怎麼回事?」

  敬介走在通往教職員室的走廊,對於眼前的景象感到訝異不已。

  「所有的守衛們,都昏倒在地……」

  可稱之為最終防衛線的走廊,卻到處都倒著守備的學生們。

  「是被其他的賞金通緝犯打倒的吧?可能是有人比我們還要早抵達教職員室。」

  「不,不對。」

  敬介立即否決小左的猜測。接著他來回地看著地板——

  「這附近完全沒有掉落著空氣槍的彈殼。也就是說這些傢夥們完全沒有抵抗。」

  「呃……怎麼回事?」

  「他們是在鬆懈的狀態下被某人給敲昏的止

  對於到現在還沒有掌握住情況的小左,敬介用淺顯易懂的講法說明給她聽。當事情跟打架有關時,這名少年的思路就會變得異常清晰。

  「咦?那是同伴起內哄嗎?」

  「大概吧。而且這些傢夥們幾乎都是一擊就被打倒。這不是外行人做得到的事。」

  敬介察看了昏倒的學生們的樣子後,冷靜地分析著。

  「在這所學校裏能夠做到這種事的,就只有一人……」

  敬介隨即又閉上嘴巴,臉色微微地沉了下來。

  在他腦海裏,浮現出某人的臉。

  總之,敬介平安地抵達教職員室後,就讓小左和主水在外頭把風,他獨自走向教務主任的桌子。

  「……好。」

  敬介確認完桌上的那台筆記型電腦後,立刻啟動電腦。

  等到電腦螢幕的桌布上出現了教務主任愛女的相片之後,手指就不太熟練地操縱著滑鼠,開始搜尋保管著試題資料的檔案資料夾。他只用著食指咚咚咚地輸入密碼,然後打開資料夾。

  「……好,全部都有呢。」

  敬介大略地確認著資料夾中放有全部學科的試題後,才拿出事前準備好的隨身碟插入USB槽,開始複製。

  當下載檔案中的畫面跳出來時,敬介才終於安心地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就只要等檔案複製結束就好了。

  接下來好一陣子,敬介就只是楞楞地注視著瑩幕。

  「喂,敬介。我啊,想要一台重型機車呢。」

  在門口待命的主水忽然向敬介搭話。

  「啊啊?你突然在說什麼啊。檔案就快複製完了,待會再說吧。」

  突然有人挑起話題,敬介微微地嚇了一跳,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畫面回答著。

  「山葉的MAJESTY。我想要在暑假前買起來,現在正在努力存錢呢。」

  「我知道了,你先安靜一下吧。要是被賞金獵人那幫傢夥給發現了怎麼辦?現在不談這個也沒關係吧。」

  走廊上的學生會成員們,的確是被某人打昏了沒錯,但不代表這附近一定沒有賞金獵人。明明眼前的情況還無法放下心來,主水這傢夥卻悠哉地跟他談論摩托車的事,敬介對於他的神經大條不由得感到煩躁。

  「不,我想現在先說一下比較好吧。」

  主水完全不在乎敬介的心情,繼續地往下說。

  「然後啊,就只需要再存最後十萬日圓的頭期款。沒錯,正好只缺十萬呢{

  聽到這裏,敬介才突然察覺到主水的話有些不太對勁。

  「……你在說什麼?」

  於是他緩緩地抬起頭,視線越過電腦望向門口那邊。

  映入敬介眼簾的,居然是主水正站在門前,將小左的手倒扣在她身後的景象。

  「我要得到試題資料,也要得到獎金……就是這麼一回事,敬介。」

  主水舉起步槍抵住小左的太陽穴說。

  「小、小敬……」

  小左用的顫抖聲音呼喊敬介。

  「原來如此、啊。」

  「如果要恨的話,就去恨那個用十萬日圓當賞金的學生會吧。我其實真的很不想做這種事……唉啊、心裏真是一陣絞痛啊。」

  主水像是被良心苛責的背叛者,動作誇張地猛力搖頭。

  「哼!」

  敬介不可置否地皺起眉頭,不屑地哼了一聲。

  「那麼,資料的複製也差不多快結束了吧?」

  「E[{。」

  敬介瞥了一眼電腦的畫面確認後,點了點頭。

  「那麼,就先勞煩你把隨身碟丟到我這邊來吧。哦,我先說好,拜託你溫柔一點,輕輕地丟啊。裏頭的資料要是毀損了,可就麻煩了。」

  「……你,以為我會乖乖地聽你的命令嗎?」

  敬介的質問聲中充滿怒氣。

  「喂喂,可別想要輕舉妄動啊。你重要的青梅竹馬要是出事了,你也無所謂嗎?」

  「你試試看啊。如果你已經作好開槍瞬間被我一拳揍扁的覺悟的話止

  敬介壓著指關節啪啪作響,遊刃有餘似地說道。

  「哼,虛張聲勢。」

  聽見敬介說的話,主水仍毫無退怯之意地輕聲笑著。

  「硬是逞強可不行哦,敬介。你是辦不到的。」

  「啊啊?你別說些讓人想發笑的話了,混帳!揍扁你這傢夥根本不用花到一秒鐘。」

  「沒錯,要打倒我的確是非常簡單。但是即使是你,在這種距離之下,攻擊速度也不可能比子彈快……況且,雖然你嘴上撂下狠話,但你不會對小左見死不救的。不,應該說是根本辦不到。小時候我很經常被迫當你的手下,你的性格我十分清楚。你和劉備不一樣,你不會捨棄自己同伴的。而且是絕對不會。」

  「嗚……」

  主水說出口的話,簡直是把敬介的個性摸得一清二楚,讓他根本無法開口反駁。

  「喂,快一點啊{

  主水加重了抵在小左太陽穴上的空氣槍的力道,催促著敬介。

  「……可惡!」

  就在敬介死了心要將隨身碟給丟出去的時候——

  啪!

  在門口的另一邊,有人抓住了主水的手。

  「咦?」

  主水回過頭去,露出錯愕的表情。

  接下來那個人將主水的手腕給用力返轉,再將他給拋了出去。

  咚磅!

  「嗚噗?」

  主水的身體飛在半空中,然後再撞向地面。

  出現在門口的那道身影,是十兵衛。

  「謝、謝謝。十兵……」

  小左一邊感到困惑,一邊道謝。當她走近十兵衛身邊時,敬介的腦海裏閃過了某個不祥的預感。

  「等一下、小左!快離開十兵衛——」

  就在敬介慌張地要阻止小左的時候,十兵衛已經舉槍對準小左,乾脆地扣下了扳機。

  磅磅磅!

  「咳!」

  隨著冰冷的槍聲響起,小左的口中發出哽咽的氣音,她的身體宛若芭蕾舞者的身段一般在原地旋轉。

  然後小左的嘴巴還停留在「衛」的唇形上,身子緩緩癱軟倒地。

  敬介親眼目睹到這副畫面後,身體就像子彈一樣地竄起。他一腳跨過教務主任的桌子,朝著十兵衛飛奔過去。

  「十兵衛—————!」

  敬介直直地猛撲過去,用壘球投手的投球姿勢對十兵衛揮出上勾拳。

  但是十兵衛輕鬆避開敬介過於憤怒又用力過猛的拳頭,反過來出掌反擊他的頭部。

  喀碰!

  走廊上響起了一聲輕脆的聲響,敬介眼冒金星,無法站穩身子。

  這時十兵衛又——

  「喝啊!」

  她大喝一聲,像跳社交舞一樣緊貼上敬介的身體,然後從外側伸腿拐了他一下。在他失去平衡的同時,伸出剛重擊過他的手掌覆在他臉上,將他的後腦勺垂直地砸向打了蠟的磨石地板。

  「唔、嗚——!」

  在要撞上的那一瞬間,敬介迅速地像在做仰臥起坐般伸出雙手抱住後腦勺,準備迎接衝擊。

  咚砰!

  「呃啊啊,可惡!痛死我啦———!」

  敬介勉強地擋下了十兵衛的大外割招式,疼痛地大叫出聲,隨即又抬腳制住十兵衛的手腕。

  「唉呀!」

  十兵衛連忙地縮回手腕,飛身往後抽退好幾步。

  「唔~~真可惜。剛才沒能一招解決閣下,真是讓在下難過是也。」

  十兵衛暫時先和敬介拉開一段距離,萬分惋惜地撇了撇嘴角。

  相對的,敬介也沒有餘力立刻乘勝追擊。而且剛剛的那一擊,反而讓敬介稍微恢復冷靜,他心想,應該要先利用這個空檔,重新調整備戰狀態再說。

  他在遭到撞擊之後,之所以立刻使出關節技,其實也只是虛張聲勢,目的是為了牽制十兵衛的追擊而已。在肉體感到痛苦的時候,更要強打猛攻,這是打架的訣竅之一。

  「說什麼蠢話,難過的是我吧。我可是差點就被你秒殺了耶。」

  敬介一邊忿恨地說,一邊假裝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子。

  「那可是在下必殺的一擊……閣下依然那麼頑強啊。」

  十兵衛見狀之後,不由得詫異地睜大雙眼。但實際上,敬介連起身都很困難,只是這事實絕對不能讓她發現。

  「剛才的交手,讓我回想起了以前道場的事。」

  敬介為了爭取時間,開始東拉西扯。

  「你那時是被禁止使用搏擊技的吧。我都忘了若師父教過的那招當身技了呢。」

  當身技。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並不是以打、踢去攻擊對方的重要部分然後將其撂倒,而是阻擋住對方的攻擊後再撂倒他的招式。

  這個招式是在距今十六年前,1991年敬介他們出生的那年年末,由一名天才格鬥家所創造出來的。

  那名天才名為基斯˙哈瓦德,是支配美國南方城鎮的最強男子。

  可謂說基斯˙哈瓦德代名詞的代表招式,就是「當身技」。

  超乎常人般的動態視力、反射神經和身體能力,再加上具有能預測對手出招

  時機的天生第六感。也就是說,這是只有兼具著攻擊和預知能力的人類,才有辦法學習領悟到的終極必殺技。

  基斯正是具備了那些超乎凡人的能力的,獨一無二的男人。

  他的確也不是人類。

  這個名為基斯˙哈瓦德的男人,是在某一款格鬥遊戲中登場的虛擬人物。(注25)

  但是現實中有個人物,被這個格鬥遊戲中的角色感動,打算將「當身技」化作為現實中的格鬥技。

  那笨蛋的名字就叫做相笠豐五郎。是十兵衛的親哥哥,也是相笠流合氣柔術的現任掌門人。

  包括合氣道和柔術在內,許多的格鬥技巧幾乎都可說是源自於當身技。實際上當身技從是為了打倒對方,變成是一項瓦解對方攻勢的技巧,也就是牽制動作。雖然搏擊技種類很多,但總而言之,格鬥技本身若沒有搏擊技的話,那也稱不上格鬥技了。

  如果說當身技對於搏擊技可謂無敵的話,說它對上所有的格鬥技仍是無敵也絕對不為過。

  當時才十三歲的豐五郎,為了將格鬥遊戲的奧義移到現實世界來,廢寢忘食地一頭栽入格鬥技研究當中。

  25首次登場於SNK的大型格鬥電玩「餓狼傳說」。

  「理論上是可能的。」

  這句話是支持他研究的信心來源。

  真要說原因的話,那是因為他認為這招式已經實際在格鬥遊戲裏被實現了。

  因此豐五郎毫不遲疑,堅信自己一定能夠學會當身技,專心致志地不斷修練。雖然實在讓人不確定他到底有沒有搞懂所謂「理論」這個字的定義。

  不過,看來笨蛋的執著似乎也不是能夠輕易小看的。

  八年後,豐五郎真的體悟了那個奧義。

  然後與十兵衛好些年沒接近的他,開始教導她當身技的技巧,而且她學得比學乘法還要快。

  因此面對這個可謂是當身技好手的十兵衛,敬介不禁忘我地向她挑戰起來。

  而結果就像剛才那樣。

  「我和你一組練習的時候,常常被你摔出去呢。」

  「嗯——不不,在下後來只有因為寢技而被敬介閣下弄哭的記憶……因為閣下就算中了一擊,也不會老實地認輸,真讓在下頭痛是也。」

  「笨蛋!打架當然就是要打到對方倒地不起為止啊!」

  「閣下一直都是這樣子。雖然在下現在才明白地對敬介閣下說,但其實當時在下實在不是很想和閣下同組。」

  十兵衛回想起當時的事情,不禁苦笑著說道。

  「那還真是抱歉。那麼,接下來……」

  敬介毫無誠意地道歉之後,重新對著十兵衛擺起架式。多虧聊起往事讓他很順利地拖延不少時間,他的體力已經完全恢復了。

  「聽好啦,十兵衛。我接下來都不會使用搏擊技。我會使用寢技撂倒你,你就徹底覺悟吧!」

  他向十兵衛撂下狠話。

  相笠流合氣柔術,如同流派名稱裏的柔術字義,教義中不僅有搏擊技和拋投技,也包含關節技。但是由於十兵衛是在哥哥親自教導下成長,因此她非常精通拋投技,但是卻不太擅長搏擊技與寢技。

  相反地,敬介則是在搏擊技和寢技方面天賦異秉。他們兩個人使用各自擅長的招數,在道場的練習中打的如火如荼,甚至到敬介被逐出師門的地步。而在離開道場那個時期前後,敬介開始瘋狂地沉迷於綜合格鬥技,後來他也自行修練有成,現在若論擒拿術的話,他和十兵衛之間的差距就有如天壤之別。

  因此敬介的語氣中有著相當的自負。

  然而十兵衛臉上完全看不出膽怯神色。

  「閣下開心就好……只是,那也要閣下有辦法讓在下動彈不得是也。」

  她一說完,就雙手舉起手槍。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招!」

  敬介說完工要先往身後飛退時,才驚覺到一件事。

  小左和主水就倒在他的正後方。先不管那個背叛者主水,但是如果他避開身子的話,子彈就會打到小左身上。

  但是在他發現到這個事實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砰噠噠噠噠噠!

  「嗚!」

  十兵衛的雙槍噴出火花,而敬介毫無選擇的餘地,只能接下所有子彈。

  「好痛啊——!混帳!十兵衛你太卑鄙了!」

  「哦呵呵,卑鄙才是王道啊!敬介閣下,懂得善用地形的人,才稱得上真正的格鬥家。」

  「你還……真敢說啊———!」

  受她這席話給刺激的敬介,一邊全身承受著空氣槍的子彈,一邊轉身扛起主水的身體。

  「接招吧!必殺人體飛彈!喝啊啊————!」

  然後他毫不遲疑地將主水的身體往十兵衛扔了過去。

  「什麼?」

  十兵衛對於他這般如此精彩地活用人體,感到愕然的同時也感到敬佩,然後便側身閃過人體飛彈。

  碰隆咚!

  可憐的主水,頭下腳上地撞上地面。不過呢,這也可算是他罪有應得。

  總之,敬介因為這個奇策而脫離困境,隨即打算趁隙逼近十兵衛。

  「哼。」

  另一方面,十兵衛依然不慌不忙,一見到形勢對她不利,就乾脆地轉過身去,筆直地向前狂奔起來。

  「啊!你這傢夥!給我站住!」

  「格鬥家最擅長的,乃等待有利時機再次來臨是也~~」

  「別再滿嘴胡說八道了!老是耍著我玩,你這個可惡的傢夥!」

  於是敬介和十兵衛兩人,便在夜晚的校園裏玩起捉迷藏。

  事到如今,敬介可說是完全被十兵衛給牽著鼻子走了。

  原因在於,敬介早已拿到試題資料,也達成了最原始的目的,根本沒有必要再追十兵衛。

  雖然有那麼多人壯烈犧牲令人惋惜,但是即使感到悲傷也於事無補。這時候應該要果斷地停下一切動作,別再去管十兵衛,然後盡速離開校園作為結束,剩下的就是在家裏努力背試題解答。

  然而,對於敬介來說,當小左在自己眼前被BB彈打成蜂窩,他的思考就已經完全暴走了。

  然而其實,十兵衛的策略,正是要讓敬介的此行目的,從原本的取得試題資料,變成憑弔同伴的戰鬥。

  這是因為,以現在的情況而言,若光是從體能來看的話,無論是力量、速度、堅軔度、持久度,在各個方面上,敬介身體構造都淩駕在十兵衛之上。過去在道場裏,敬介本來就是十兵衛的對戰搭檔,所以若只是純粹靠武力比試的話,她沒把握能和他對峙超過五分鐘。

  但是由於這是一場不講究規則的比試,因此十兵衛對付敬介仍保有勝算。

  體能方面的絕對差別,只能靠活用自身技術與其他條件來彌補不足。

  格鬥技是強者為王。

  但事實上,對戰時是愚昧者落敗。

  十兵衛非常瞭解這件事情。

  因此這場對戰的主要關鍵,就是要利用各種手段惹毛敬介,削弱他的判斷力,促使戰況形成對自己有利的形勢。十兵衛外表是開朗樂觀少女,心理素質卻像是身經百戰、城府深沉的兵法家。

  敬介完全不曉得十兵衛心中的盤算,只顧著追在她的背後。

  跑在前頭的十兵衛,迅速地在走廊的轉角拐彎。

  「別想逃!」

  敬介想都沒想地就跟著拐彎,腳下就被某種物體絆住。

  「嗚哦!」

  接著,他臉部直接撞向地板。

  敬介低頭一看,發現腳下鋪了一張排球專用的球網。

  「唉呀,閣下跌得還真是淒慘。」

  十兵衛站在前方數公尺處,看著他的模樣哈哈大笑。

  「嗚——!居然設下這種卑鄙的陷阱!」

  「閣下說什麼話啊,在下還沒有全部用完呢。」

  十兵衛轉身向後瞥了一眼說。

  在十兵衛的身後,是棒球隊的打擊練習機。而在打擊練習機的放球口,放了一個明顯手工制的劣質厚紙板漏斗。而在四周的地板上,還放著五、六個裝滿棒球的桶子。

  「嗯哼。為了這一天,聽說學生會還特地改造這台機器,讓它能夠具備連射功能是也。好像是因為學生會成員裏,有人要去參加高中機器人大賽吧上

  接著十兵衛就拿起桶子,將棒球一股腦地邊倒進漏斗裏,開心無比地說明起來。

  「喂喂喂喂!等一下、難道你打算——」

  「然後按一下。」

  十兵衛一按下開關後,機器的兩大齒輪,嘟嚕嚕嚕的發出機器運轉聲,以顯然超過機器本身性能的速度開運轉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接下來,時速高達一百三十公里的直球,以驚人的速度,朝著敬介連續發射。

  「呃啊啊啊啊啊啊——!」

  被球網給纏住腳的敬介毫無反抗之力,只能用肉身接下每一顆疾射過來的棒球。唯一值得慶倖的是,那些球都是軟式棒球。

  「據說一分鐘能發射八十顆球是也,到到全部球都投完之前,閣下要忍耐上四、五分鐘。那麼,就請閣下用意志力撐過去吧。」

  十兵衛對著敬介輕輕地敬了個禮,說完之後,她就悠哉地走向位於走廊盡頭的樓梯。

  此時的打擊練習機,依然發出洗衣機損壞似的噪音,接續不斷地發射棒球。

  「可惡——!給、給我站住——!」

  敬介以烏龜般的姿勢,蜷縮身體忍受打擊練習機的強烈攻勢,對著十兵衛那爬上樓梯的背影咆哮著。

  那個樓梯所通往的地方,是屋頂。

  「十兵衛———」

  接著約莫過了五分鐘後。

  換算成秒的話,其實是二百八十三秒。

  敬介承受了六桶,一共三百六十七顆軟式棒球攻擊。儘管因為遭到球的撞擊,全身青一塊紫一塊,他依然死撐著開啟了通往屋頂的厚重門扉。

  外頭依然不停地下著雨,落在水泥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嗯,在下等很久了呢,敬介閣下。」

  十兵衛佇立在屋頂中央,見到敬介身影之後悠然低語。

  看來十兵衛在敬介淪為打擊練習機的標靶時,就已經換好了衣服。她現在身上穿著塑膠手套、塑膠長靴,還有及膝的雨衣。雖然那身打扮,看起來實在不像時下的女高中生,但是不論精神年齡的話,倒是非常適合這個外表天真爛漫的少女。

  相較之下,敬介看見十兵衛平靜的神情後,便一拳往屋頂的鐵門上狠狠砸了下去。

  「……我殺了你!」

  敬介低吼一聲,不在乎會淋濕身子,直直地朝十兵衛猛衝過去。他踏出腳步的速度非常之快,看來他心中的累積不少了挫敗感,否則不會轉換成這麼高的動力。

  就在他以掠空飛行的猛禽之姿,準備出手揪住十兵衛的時候——

  「嘿呀!等一下!」

  十兵衛伸出了戴著塑膠手套雙手,似乎要敬介停下攻勢。

  「啊啊?你想求饒嗎?事到如今已經來不及了!混帳!」

  雖然敬介嘴上這麼說,但還是聽話地停下了腳步,站在距離十兵衛數公尺遠的地方上。另一方面,這也是因為他有所警戒,如果情緒失控,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逼近她,或許又會落入卑鄙的陷阱。

  這麼說來,她身上那件雨衣看來不也是非常可疑嗎?那裏頭一定有埋伏什麼東西。於是敬介決定先暫時保持距離,再仔細觀察十兵衛要出什麼怪招。

  「不不,並非如此。」

  不知十兵衛是否看穿了敬介的想法,她又一副若無其事地搖了搖頭,然後問:

  「只是有件事有點忘了,在下想問間閣下是也。請問閣下,所謂的五虎將,是指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還有一個是誰?」

  敬介一時之間無法理解十兵衛的問題,滿臉莫名奇妙。

  「呃,五虎將是指……三國的?」

  「嗯,三國志。」

  十兵衛像鸚鵡一樣重說一次之後點了點頭。

  「……啊啊——?幹嘛問這種問題啊?」

  因為問題來得太過突然,敬介不由得傻眼地大聲嚷嚷。他完全無法理解十兵衛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種問題。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立即回答:

  「是黃忠啊!字漢升,這點小事要記好啦!」

  「啊,是這樣啊。嗯,那請閣下順便告訴在下,何謂司馬八達。」

  「伯達、仲達、叔達、季達、顯達、惠達、雅達和幼達啊!……你這是搞什麼鬼?是拐著彎在耍我嗎?」

  「不不,在下只是突然很想知道嘛。這種芝麻小事,讓閣下浪費了不少時間,實在抱歉是也。」

  「真是的、你這臭女人!你只是想拖延時間,盤算怎麼逃走對吧?」

  「這倒不是。在下一點完全沒有逃跑的打算是也……只不過,閣下說在下在拖延時間這件事是正確的。」

  十兵衛看著敬介在回答問題後,被雨淋濕全身的模樣,十分滿意地竊笑起來。然後說:

  「很抱歉,因為在下必須讓閣下淋濕到一定程度是也。」

  語畢,她就伸手進雨衣的口袋裏,從中拿出某樣東西。

  「……什、麼?」

  敬介一見到十兵衛手上拿著著物體,表情瞬間僵住。

  「呵呵,這才是在下的最終兵器,雖然不知道會不會進行得很順利是也……嘿嘿!」

  十兵衛就地蹲下身子,將手上的物體——也就是電擊棒往地面一扔。

  瞬間——

  啪茲啪茲啪茲啪茲!

  電擊棒開始釋放電流,電流甚至蔓延到屋頂上噴射出火花。

  「是電擊棒———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地面上亂竄的電流,開始在渾身濕透的敬介身上流竄,當場就像一根仙女棒的光屑一樣,不斷蹦蹦跳跳。

  「哈哈哈哈!在下還在想這一招或許能夠成功,事前還特地確認天氣預報是也!不論是排球專用掛網,或者是打擊練習機,全都是為了這一刻到來的佈局是也!那些都是為了讓敬介閣下起戒心,而後不敢再靠近在下設下的陷阱!這才是聰明人的勝利!」

  另一邊的十兵衛不斷地放聲大笑。全副武裝穿著塑膠手套塑膠雨衣的她,完全不受電流影響。

  這才是從明治時代以來,一直延續正統護身術道場的少女——相笠十兵衛的最後王牌。這也是其他格鬥家意想不到的超級必殺技。

  接下來十兵衛讓電擊棒的電流足足跑了二十秒後,終於關掉開關。

  這時敬介才從電流的束縛中獲得解放,頹然跪倒在地。

  雖然他的身體看來已經虛軟地快要倒向地面,但他還是沒有失去意識,將手撐在地面上,絕不做最後的屈服。

  雖然電流已經停止了,但靜電氣仍然殘留在他的體內,發出啪茲啪茲的發電聲。

  「嗚……啊!混帳,十兵……盡、耍、著人……玩。如果是志村健的話,就會變爆炸頭耶、可……惡!」

  敬介拚命地保持著清醒,氣若遊絲地罵人。

  「唉呀,閣下還有意識啊?」十兵衛看見他這副模樣,不禁面露疲憊地歎起氣來。「那麼,在下就用這一掌了結是也!」

  她說完,高高地舉起手,全身的力量都集結在這一掌上。

  正當她揮下的瞬間——

  啪!

  到剛才都還一副虛軟蟲子樣的敬介,突然敏捷地抓住她的手。

  「咦?」

  十兵衛不禁瞪大雙眼。

  敬介目光炯炯地抬起了頭。

  「……十兵衛,你大意了。雖然你用了那麼多賤招,但只要一主動攻擊,一切就結束了。」

  他跪倒在地的姿勢,剛好讓他能竄進十兵衛的跟前,他壓低身子讓十兵衛倒在他背上後再一把摔了出去。

  磅當——!

  「嗚噗!」

  雖然十兵衛想要迅速採取防禦姿態,但是敬介在把她摔出去之後,立刻就壓制到她的身上,讓她倒臥地面上動彈不得,只能無助地發出呻吟。

  「當、當身技……」

  被敬介壓在身體下面,完全無法動彈的十兵衛,一臉不敢置信地嘟噥著。

  「雖然我不可能像你一樣,不管怎樣的攻勢都能化解,但只要能預測到你攻擊的那個時點,我也能夠辦得到吧。更何況你是使出渾身解數,出掌要給我致命的一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不能老是被你摔飛出去吧。」

  「原、來如此……在下完全、被閣下給、矇騙了是也……」

  他們兩人就維持身體重疊的狀態,氣喘吁吁地交談。

  「不過,雖然是最後的必殺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會成功。」

  最後敬介這麼說完,對著十兵衛哈哈傻笑。

  他那惡作劇小孩般的笑容,十兵衛感到很熟悉。

  在漸漸蒙矓的意識中,她回想以前也曾見過那個笑容。

  那是在道場時,敬介第一次贏了自己的笑容。

  「在下完全敗給閣下是也……」

  十兵衛對著『前』同門弟子,如此低聲地呢喃著。

  於是,裏祭典結束過了一夜之後,禮拜日來臨。

  敬介在天色未明時,拖著疲累不堪的身軀回到家裏,然後就直接走回自己房間,像一坨爛泥巴一樣開始狂睡,睡到中午過後才醒來。

  醒來之後,敬介走到一樓,坐在飯廳裏,拿出樂太郎借來的筆記型電腦,放在桌子上。雖然昨晚的死鬥讓他身體滿目瘡痍,但是他的心情卻是煦日當空。

  「啦~~啦啦~~啦~~」

  他吹著不成曲調的口哨,心情極好地打開筆記型電腦。

  另一方面,在飯廳旁邊的客廳裏——

  「啊~~怎麼辦?要是被爸爸他們知道我遭到停學處分的話,一定會抱頭痛哭的。早知道在裏祭典開始之前,就應該要拚命地阻止小敬……」

  「……嗚嗚嗚嗚。明明戀子我只是昏倒在走廊上,一直昏到早上而已啊——」

  「唉……停學處分嗎?又要讓媽媽給管得死死的了,看來我最近只能自己練練拳腳了。」

  「唉呀呀,老公這樣自己一個人太狡猾了~~!你也和我們一起上輔導課啦~~」

  「嗯——對我來說,被罰禁足然後就能在家裏滾來滾去的話也不錯啦——」

  這群寄居少女,由於在裏祭典中途時敗下陣來,可喜可賀地遭受停學處分,因此她們這時全都擺著一張臭臉,恨恨地注視著獨自逃過一劫的敬介。

  「哈哈哈,隨便你們怎麼說!這東西可是我冒著必死的決心才搶到的成果。真抱歉,我就要一個人悠哉地通過期末考啦。不過啊,只是上輔導課又不代表整個暑假就都泡湯了,你們也別太難過啦。」

  敬介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任性地應付著少女們那帶有恨意的視線,將隨身硬插進電腦裏。

  「接下來~~確認試題資料。嗯?確……咦?……嗯?」

  當敬介正要打開資料夾時,卻全身僵硬起來。

  「……?怎麼了,小敬?」

  小左感到奇怪地問道。

  「……沒有。」

  「什麼?」

  「沒有……試題資料。」

  敬介的表情像是看見了世界末日般,並轉頭面向小左她們,顫抖著嘴唇低喃著。

  「咦?」

  小左她們詫異地跑過去看著電腦螢幕,發現畫面上只顯示出空的資料夾。

  「……這這這,這怎麼搞的啊啊啊啊啊——!」

  敬介砰的一聲從椅子一躍而起,然後發出了怪鳥般的叫聲——

  「啊啊,原來如此。」

  小唄握拳拍了一下掌心。

  「裏面的資料大概毀損了吧。」

  「啊啊?為什麼?」

  「為什麼……你昨天不是把隨身碟放進口袋之後,馬上就遭到空氣槍掃射,接下來又遭受軟式棒球的攻擊,後來還被雨淋濕,最後甚至還被電擊棒的電流狂電,這樣幾乎是經歷了一整套的地獄酷刑了吧?哥,這麼一來的話,仔細想想,隨身碟沒毀損才很奇怪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經由小唄的提點,敬介才驚覺這個事實,不由得楞在當場。

  瞧見他那副模樣,寄居少女們都露出壞心眼的微笑。

  「唉呀,既然這樣子的話那也沒辦法了嘛,小敬就別太沮喪了。」

  「……是啊,敬介大人。而且利用作弊手段在考試裏獲取高分,這種事本來就是不應該做的。」

  「真是的。這叫自作自受、因果報應。我也經由這次的事件親身體悟了呢。你也把這當成一個教訓,和我們一起上輔導課,加油吧,哥。」

  「唉呀呀,因為老公想自己一個人躲過輔導課,才會這麼得不償失囉。」

  「不過啊,又不是整個暑假就這樣泡湯了,敬介,你就別太難過了。」

  寄居少女們一齊輕拍敬介的肩膀,滿臉「好心好意」地安慰他。

  「……我之前一切的辛苦,到底算什麼啊啊啊啊—!」

  敬介幾欲崩潰地高聲呐喊。

  「小、小左,不對,大左老師明神殿下!請,請您教我功課!請您教教我吧!」

  「咦——該怎麼辦呢?就算教你,我也不能替你參加考試啊!」

  「你這混帳!就知道你不會那麼輕易答應我!我可是難得地主動說要讀書耶!幫我一下會死啊?可惡啊啊啊啊——!」

  在樁家的飯廳裏,迴響著敬介惱羞成怒的嘶吼。

  接下來的隔天,敬介完全有準備,就直接去考期末考。結果,八寇裏頭就有六科不及格,可喜可賀地非得去上學校的暑假輔導課不可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ckkd861130 發表於 2009-5-9 01:03 PM

  --後記

  這是第二次和讀者們打招呼了。大家好,我是越後屋鐵舟。

  這本「同居五重奏」小說第一集,大家覺得如何呢?

  我想有看過上一部作品「花守」的人,大概會很驚訝這本小說的風格迥異吧,關於這一點呢,希望大家能把它想成一個是越後屋F,一個是越後屋A。這本書是由負責寫瘋狂喜劇的F主筆的。

  還有,如果因為對封面和大綱產生興趣而拿起本書的人,大概也會因為它的實際內容與原本所期待的有所出入而大感失望吧,而關於這一點,希望大家能理解,這是我個人因素的緣故。

  由於難得有這個機會,我就在後記向各位鄭重聲明,本小說是「非戀愛喜劇作品」。雖然乍看之下會覺得它是戀愛喜劇,但它其實是披著戀愛喜劇羊皮的作品。因此,也希望各位讀者在購買類似書籍時,也要十分謹慎小心,千萬別再買錯了。

  這部作品是我在出道前,就已經構思好但是堆在一旁的故事,大概跟了我有兩年左右吧。中途因為煩惱著角色設定和故事劇情,甚至提不起勁來寫,好幾次都遇到瓶頸,有時甚至覺得「可能不行了」〔心裏感到惶恐不安,但是最後還是完成了,並且像現在這樣呈現在讀者們的面前。話雖如此,整體故事內容的結構也才只寫了三分之一左右,可以確定我之後的第二、三集也會非常辛苦……

  總之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我這麼費盡千辛萬苦寫出來的內容是很棒的。

  這本書我是懷著「看書時能感到很開心」的念頭所寫成的。我在上一本作品的後記中詢問過大家讀後感想如何,但是我現在又覺得就算問了這種問題又能怎樣呢,恐怕大家在看完這本書後,心裏也不會留下任何東西吧。

  但是,至少讓讀者在看這本書的那段期間,可以感到開心就好了。所以我懷抱著這樣的心情寫書。若是能讓看這本書的所有人,看書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比平常還要充實一點的話,這對我而言就是至高無上的喜悅了。

  總之今後我會以「不快樂就不是輕小說」的心情,繼續寫「同居五重奏」這本小說,大家如果有閒情逸致的話,就請翻翻這本小說吧。

  終於寫到尾聲了。在此,我要對於為了出版這本書,付出了許多時間和精力的各方人士,獻上我充滿感激之情的斷頭臺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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