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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9 11:00 AM

築地俊彥 -【神曲奏界『藍』.二】潛蹤湛藍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1-19 11:55 PM 編輯


【內容簡介】
「請幫忙尋找私奔的精靈與神曲樂士。」
庫魯納從泰拉尼家族那裡接到的委託相當特別。他馬上召集自己擅自成立的庫魯納小組成員(海蒂、莎莎雅、露琺)進行情報的收集。看到比平常稍微認真起來的庫魯納,露琺不禁感到有些不太對勁。原來曾經與庫魯納有密切關聯的”某個事件”,與這件委託的隱情有關……。
不只是聆聽神曲,還可以將神曲當成色彩來「觀看」的神秘精靈艾絲緹兒也在本集登場,使得事態朝著意外的方向展開……!?
貧窮搭檔,庫魯納與露琺的「湛藍」系列第二彈登場!
原日文書名:神曲奏界ポリフォニカ ふゅーじてぃぶ・ぶるう原所屬文庫:GA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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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9 11:41 PM

  【序 章】

  深夜。凰都畢雷尼斯。

  正吹起溫熱的風。雖然不冷但是濕度很高,令人有種風會纏繞住頸子的感觸。在這個時期,尤其是到了夜晚,幾乎每天都會吹起這樣的風,使得外出人們的內心感覺不舒服。因此,很多人都會早點回家或是避免外出走動,以防引起打架之類的爭執。雖然就統計資料來看,犯罪率並沒有因此出現特別的變化,不過這樣的想法已經深植居民內心了。

  「呼,呼,呼……」

  在畢雷尼斯的一角,一名少女不斷地喘著氣。

  是一名有著黑色頭髮,看起來滿文靜的女孩。長相平凡但臉孔十分端正,要說是美少女也不為過。除了看起來有些纖瘦之外,應該是滿多男性會喜歡的類型吧。然而,她與外界的溫熱空氣無法相容。

  她不斷地喘息調整呼吸,並且當場蹲了下來。

  雖然視線落到地上,卻又不安分地四處張望著。看起來像是在警戒,又像是陷入了混亂。總之,她日前的精神狀態並不穩定。

  她不只上氣不接下氣,還有另一個顯眼的特徵。

  她的背後有著微微發亮的翅膀。

  翅膀共有四枚,是淡紫色的,不像鳥的翅膀那麼厚,甚至比蜉蝣的還要薄,而且還會發光。這證明了她是具有知性又高貴的一種生命體。她是人型的精靈。

  然而精靈最為自豪的翅膀如今忽明忽滅,就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雖說精靈可以自由地將翅膀張開或收起,不過,目前的她看起來相當難受。加上她的心臟激烈地跳動著,更令人有著這樣的感覺。

  她的身旁有一名男性陪同。

  男子的年紀還很輕。除了一樣給人纖瘦的印象之外,看起來相當健康。他從剛才就一直握著精靈的手。

  「榭妮雅……」

  「呼……呼……呼……」

  「榭妮雅……很難受嗎?」

  被喚為榭妮雅的精靈馬上搖了搖頭。

  「不……我……沒事……」

  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不只是心跳、氣色還有顫抖的手腳,那忽明忽滅閃爍著的翅膀更顯示出她的身體狀況很差。

  即使如此她還是馬上回答「沒事」,似乎是希望面前的青年不要太過操心。

  「拉費因……先生……」

  榭妮雅一邊喘氣一邊說著。

  「真的……很抱歉……居然……變成這樣……」

  拉費因緊緊握住她的手。

  「沒關係的,榭妮雅。不要介意。」

  「好的……謝謝您……啊啊……啊!」

  榭妮雅忽然將身體向後仰,她張大嘴巴,口水從嘴角流了下來,手指則是成為鉤狀緊抓著拉費因的手。

  「啊……啊啊……」

  「榭妮雅!」

  拉費因抱住丫榭妮雅。

  雖然沒有推開他,不過痙攣的精靈力道很強,指甲就這麼深陷進去,使得好幾條血痕從拉費因的手上滑現。

  即使如此,他還是靜靜留在原地陪伴。

  終於,榭妮雅的發作症狀停止了。

  「啊……」

  她稍微楞了一下,不過看到自己的手指後,臉色馬上變得蒼白。

  「我又……這樣了……拉費因先生……」

  「沒關係的。」

  拉費因搖了搖頭。。

  「別在意這種事。是我自願的,你絕對不可以在意這種事。知道嗎?」

  「可是……」

  「別再說了。」

  他緩緩離開榭妮雅。

  拉費因讓精靈躺到床上。這裡是畢雷尼斯市內某間廢棄空屋,在產權關係十分複雜的住宅區裡頭,以不起眼的樣子存在著。在這裡只要沒有人大的騷動,就不會引起他人的注口。

  只不過他們並不打算在這裡久留。他們有一個目的。不留在畢雷尼斯,而是要啟程前往遠方某處的目的。

  為此,他們捨棄一切走到了這一步。

  雖然榭妮雅已經穩定下來了,不過看來還無法起身。拉費因就這樣在旁邊守護著她。

  榭妮雅終於以細微的聲音說道。

  「……拉費因先生……如果……您覺得累了……請您不要管我……自己回去吧……」

  「別說傻話。都走到這一步了,沒有什麼累不累的。」

  「可是……」

  「我不累,這是真的。反倒是榭妮雅你……」

  即使手在顫抖,榭妮雅還是舉起了手,以食指輕觸拉費因的唇。

  「請……不要……再說了……要是……您又……這麼說……」

  她緩緩說著。

  「我會……討厭您的……」

  拉費因露出了微笑。

  「我知道……我不會再說了。因為我不希望被榭妮雅討厭呢。」

  「我……也是……我不想被……扯費因先生……討厭……」

  榭妮雅也笑了。她露出像是要讓他放心的笑容,然而,額頭上卻不斷滲出汗珠,呼吸也再度變得急促。

  「……馬上就會好的……」

  精靈一邊喘氣一邊說著。

  「到時候……就能動了……只要可以……見到那些人……就會有辦法的……一定可以……遠走高飛……」

  「你說的沒錯……」

  他以毛巾擦拭著榭妮雅的額頭。

  「我相信喔。將來絕對會很順利的……」

  「是的……」

  拉費因再度以傷痕纍纍的手,緊緊握住榭妮雅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

  開始發作了。

  即使如此,拉費因還是一直緊握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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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凰都畢雷尼斯的早晨來得比較早。由於地埋因素的關係,雖然只差了十幾分鐘,但天亮的時間還是比其他的將都來得早.有人以「初代陛下誕生的這塊土地,也受到上天的寵愛」來形容它,然而,如今只會吸引一些好奇的傢伙來到這裡欣賞比較早的日出,除此之外,天亮得早根本沒什麼用處。

  也有人──大早就勤於工作。凰都政府為了將這裡打造成商業都市,會對提早開始營業的商家提供獎勵,因此,有很多店舖一大早就開張了。這麼一來,作息時間也就跟著提早,在不明原因的人們眼中,這些「認真的居民們」也受到很好的評價。

  不過,也有一些人,即使是太陽東昇或是西沉都不會有所活動。

  「……肚子餓了。」

  希瓦爾.庫魯納從昨天晚上,就一直橫躺在二坪半的公寓房間裡頭。

  他只有嘴巴在動,整個人則像屍體一樣動也不動。要是警察前來進行鑒識,然後在他周圍畫上人形的白線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肚子餓了……頭昏眼花的。而且使不出力氣。」

  連聲音也是一點活力也沒有。

  「喂,露琺,已經沒東西能吃了嗎?」

  「……這個問題,您問第十次了……」

  他的同居人兼幫傭──露琺.瓦圖姆希卡.特洛伊斯,跟他一樣趴在榻塌米上頭說著。

  「冰箱跟米缸都空了……只剩下一把鹽巴而已……」

  「鹽嗎……因為我們家的采光很好呢……」

  「錢包裡頭鬧早災了……」

  「你還真幽默啊……不過你是精靈,應該不會覺得餓吧……」

  「我想說讓肚子餓應該會比較好……這樣吃飯的時候,就會覺得更好吃了……」

  「是沒錯啦……」

  「但現在我後悔了……肚子餓到頭昏眼花了……」

  「幹嘛講這種人類在講的話……」

  雖然精靈會吃食物,不過並不代表「非得要吃東西才行」。只要沒有過度消耗能量,都在可以容許的範圍之內。像露琺這樣學著人類餓肚子受苦,算是滿奇怪的。

  庫魯納就像是在說夢話般輕聲低吟。

  「最後一次吃到正常的東西,是什麼時候啊?」

  「最後吃到麵包是在三天之前……不過已經發霉了……」

  「那個真好吃呢……想到那是最後的一個麵包就更棒了。黴菌只要當成是盤尼西林,就會覺得對健康很有幫助。」

  「抗生素對精靈也有效嗎……」

  「應該有效吧。不過我倒是沒聽說過精靈會生病呢。」

  在便宜公寓的其中一個房間裡,毫無建設性的對話不斷持續著。

  人類庫魯納與精靈露琺。他們生活在畢雷尼斯一個治安與氣氛都不太好的地區。公寓周圍是醉漢與無業遊民的聚集地,從白天就不斷充滿著怪聲、哭聲以及慘叫聲。

  住在這裡的,大多是跟金錢無緣的傢伙,不過他們是這當中極貧的。彷彿就只有這個房間在鬧饑荒,他們已經不知道幾天沒吃過固體食物了。

  庫魯納動作遲緩地伸出手拿起行程記事本(用撿來的月曆背面裁切裝訂而成的東西)。(要轉載請去輕之國度申請)

  「露琺……有什麼工作能做嗎?」

  「……沒有。就算有,大概也沒力氣走到外頭了……」

  「為什麼所謂的工作,都是在事後才付款啊……」

  「我想應該是有些人拿了訂金之後,就不做事了吧……」

  「你是在監視我的所作所為嗎?」

  雖然庫魯納沒有工作,不過當事人自稱是萬事通。實際上,房門上也確實寫著「萬事通辦公室」。

  工作內容從解決國家陰謀到資源回收部有。不過對當事人來說,「萬事通」似乎也包含了「萬事統統不做」的樣子,即使是一整天無所事事,他也主張這是在工作。

  世間(包含露琺)當然不會認同這種行為是一種工作。因此,失業保險不予給付也無法得到生活的補助,完全就是沒有收入的狀態。會餓死也是必然的。

  「啊──早知道會這樣的話,就不應該把錢拿去賭博。」

  庫魯納像是要忘記飢餓般歎了口氣。

  「那時候就應該要收手才對。」

  「所以我不是說過,玩到那時候就該回來了嗎……」

  「我覺得我會贏。當時的好運站在我這邊。」

  「非法賭場根本就是要讓人輸錢而存在的東西……」

  「我再也不會去伊賽的店了。」

  他伸手朝向空中緊握,就像是要取回輸掉的籌碼。

  露琺在榻榻米上頭爬行,將手伸向了鹽袋。

  「……要舔嗎?」

  「……這是什麼飲食生活啊……」

  即使這麼說,他還是以手指沾鹽送進嘴裡。好鹹。

  「……這個樣子,連悲哀或淒慘這種字眼部懶得說了呢。」

  「鹽的顏色好漂亮呢……」

  「有辦法至少弄點青菜來嗎?可以沾鹽來吃。」

  「沒有……我有去外頭想要找些花草,但找不到……這附近連草都長不出來呢……」

  「真是絕望啊。」

  在某些地方,一定有人可以在高級飯店享用豪華的晚餐,然而他們眼前的現實就只有一把鹽。他已經沒有為這種貧富差距生氣的餘裕了。就算要生氣,這也是在某些方面獲得恩寵的人才能做出的行為。

  「……就用非常手段吧。雖然我不想這麼做就是了。」

  「要回去當神曲樂士嗎……」

  「哪有什麼回去不同去的,我對神曲沒有興趣。彈奏的方法我已經忘了。」

  他曾經就讀克拉勒斯音樂學院,接受過成為神曲樂士的教育。然而因為遭到學校退學,因此當事人主張自己「並不是樂士」。實際上他擁有一套三味線型的單人樂團,不過並沒有拿來彈奏過神曲。

  「還有別的。是真正的非常手段喔。」

  庫魯納這番話,使得露琺的肩頭震了一下。

  「……是、是什麼呢……」

  「我養你就是為了這個時候。」

  「……養我?」

  站在露琺的立場,這句話真的會讓她想要好好抱怨一下。

  她最初會來到這裡的原因其實相當奇特。她是所謂精靈至上主義現實派的一員,主旨是「只有精靈被逼著工作太不合理了,我們就反過來使喚人類吧」,為此,上司才派這她擔任先鋒部隊。

  原本她要找的對象,並不是這種自甘墮落毫無幹勁的人,應該是庫魯納的弟弟──希瓦爾.利格魯斯才對。利格魯斯是位年輕而且將來有望的神曲樂士,對於精靈至上上義現實派而言是極佳的獵物。然而因為出了差錯,使得她來到了不成材的哥哥這裡。

  原本露琺想要趕快離開,不過庫魯納並不想讓這個預料之外的訪客回去,反而還想把她當成幫傭隨意使喚,結果他們的立場便因而逆轉直到現在。

  庫魯納緩緩爬了過來。

  「露琺,我有事情要拜託你。這只有你才做得到。」

  「是嗎……」

  「你隨便到附近的路上,找台車子撞上去。」

  「咦……」

  「我會去找司機討點醫藥費,只要三次應該就能撐過這陣子了。」

  「這樣……不就是製造假車禍嗎!」

  露琺按住空腹,擠出聲叫道。雖然這是一種「不需成本的簡易賺錢法」,但她從沒聽過竟有人教精靈做這種事。

  「梅尼斯帝國對於精靈的人權觀念很發達,所以對方一定會付的。撞你的人也會拿到理賠金,所以不用介意。」

  「我會介意!」

  就這麼躺在地上的藍發精靈,抓住矮飯桌的桌腳表示抵抗,就像是在說「我不會離開這裡的,要是敢動我的話,這張矮飯桌就完蛋了」。

  「庫魯納先生,請你認真去賺錢啦……」

  「就算要我賺錢,沒工作做又有什麼辦法?」

  「那是因為您沒有認真工作的關係……請您不要在昆蟲身上塗油漆,然後騙小朋友說是稀有國寶啦……」

  「如果當時家長沒來,事情就會進行得很順利。」

  庫魯納歎息著。

  陽光灑在兩人的臉上。要是這裡始終陰暗的話,大概就會引發佝僂病吧,不過他們還是有曬太陽。但這只不過是因為沒錢買窗簾罷了。

  他發著呆完全不想動。

  「人類啊……」

  庫魯納說道。

  「就不能進行光合作用嗎……」

  「不行的……」

  即使是胡說八道也依舊有問有答,露琺還滿有規炬的。

  「這麼方便的事情,只有植物才做得到……」

  「真好呢。要是可以投胎轉世,我真想當棵草呢。」

  「這是什麼願望啊……」

  「草很棒喔。只要有水就能活下去對吧?要是開花就很漂亮對吧?還有……」

  他把手舉到空中,擺出屈指計算的動作,但過了不久就把手甩回地上。

  「……沒什麼好處了。」

  「不能投胎成為好一點的生物嗎……」

  「好一點嗎?有什麼呢?不然就當個政治家,收取跟山一樣的黑金輕鬆過日子吧。」

  「為什麼會朝這個這種方向想啊……」

  露琺的語氣已經超過無可奈何的程度了。

  「所謂的政治家,就某方面而言好像也很辛苦……」

  「政治家會腐敗是一種常識吧!」

  「我覺得這種認為他們會腐敗的想法,才是很大的問題吧……」

  「……居然講得這麼理直氣壯。」

  令人意外的,露琺其實很喜歡吸收知識。她會在有空的時候前往遠方的圖書館,至今已經看了不少跟時事有關的報導或書籍,為此她對於最新的新聞意外地熟悉。與只會拿起超過一年的舊報紙瀏覽,還歪頭心想「真搞不懂世間動向」的庫魯納相較之下,有著非常大的差異。

  「庫魯納先生……與其把一切賭在來世,還是先想想現在該怎麼辦吧……」

  「你是我老媽嗎?要擺脫目前的困境,目前有很多要素都不足夠啊?」

  總之,最不足的就是食物。

  「不能動實在很難受呢。」

  「好像會被曬乾而死……」

  「想求救也沒有能求救的對象。隔三間屋子有一個叫做亨莉艾塔的娼婦,她的收入還滿好的,不過她搬到托爾巴斯去了。死暴發戶。」

  「您有弟弟……」

  雖然只是不經意地輕聲說著,庫魯納卻拿起手邊的垃圾扔向露琺。

  「嗚喵啊啊啊,跑到嘴裡了……」

  「笨蛋。怎麼可能去找利格魯斯幫忙啊?」

  「可是,他看起來好像很有錢……」

  「我不會跟他借的。」

  他的弟弟利格魯斯是一位優秀的神曲樂士,是著名的神曲樂士派遣事務所「莉瑪&葛雷斯公司,三顧茅廬聘來的人才。那問事務所的待遇很好,所以「看起來很有錢」這樣的評價並沒有錯。

  更重要的是利格魯斯很仰慕哥哥,只要找他幫忙,他一定會答應的。

  然而庫魯納一言就否定了。

  「要是找上弟弟借錢就完了。我一輩子都必須活在他的影子底下。站在哥哥的立場,只有這個我一定要拒絕。」

  「在拒絕之前就會死掉了……」

  露琺連呼吸都不太順暢了。

  「只要不找我弟幫忙,要我做什麼都行。不然就去搶銀行好了。」

  「連這種體力都沒有了……」

  他們就這樣一直躺著。之所以會這麼做是避免消耗體力,不過,用「正逐漸走向死亡」來形容成他們還比較貼切。

  「不然就去搶郵局吧。」

  「不可能……」

  「那就超市。」

  「不可能的……」

  「便利商店。」

  「不可能……」

  「那間屋子。」

  「不可能……」

  毫無意義的對話持續著。其實他們已經好幾天都在做同樣的事情了。加上話題也似乎開始重複,看來,他們大概差不多已經要看見幻覺了吧。

  就在這個時候。

  「咚咚!」有人敲著他們的房門。

  「到底是誰啊?」

  庫魯納躺在地上輕聲說著。就這麼置之不理一陣子俊,房門再度發出了咚咚的聲音。

  「來收錢的嗎?」

  「有什麼費用還沒繳嗎……」

  「多了。水費、電費、瓦斯費,不過他們應該會放棄收錢的念頭,直接宣告『即將要無預誓斷水斷電』。像電話之前就被斷話了。」

  「那房租呢?房東先生好像很生氣……」

  「這個可以放心。房東的兒子好像在嗑了藥後,光著身子跑到車站的正中央跳舞。現在他根本沒空去管房租的事情,所以還可以撐上一陣子。」

  「那會是誰呢……」

  「不知道。」

  敲門聲再度響起。聽到這種很有規則的敲門聲,就知道訪客的個性一板一眼。

  露琺擠出力氣,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我去開……」

  「如果是拉保險或是傳教的就趕走。」

  「那種人不會來的……」

  這整棟公寓都飄著貧窮的味道,絕不會有人想從這裡搾取金錢。

  露琺先將門把向下拉,然後像是要扭動整張門板似地打開門。由於門的構造不是很好,所以開

  門峙需要一點訣竅。

  「有什麼事情嗎……」

  她說完之後就全身僵硬地直立著。

  由於安靜了下來,因此庫魯納把頭轉了過去。

  「喂,露琺,怎麼了?」

  「……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我不是說過謝絕推銷嗎?」

  「有您的客人……」

  「客人?是死神嗎?終於來接我了啊。喂,去準備送終用的水吧。」

  「不……是您的弟弟……」

  「大哥。」

  在門後悠然露出微笑的人,是利格魯斯。

  庫魯納騰出了空間讓弟弟進房。雖然已經餓到不想動了,不過還是基於身為哥哥的面子,擠出了最後一點力氣。

  室內可以說是凌亂不堪。雖然窮卻還有這麼多東西看來好像很怪,不過能賣的東西其實都賣掉了,剩下的部是一些破銅爛鐵。平常露琺都會幫忙打掃,但這陣子因為陷入飢餓狀態,所以無暇去做這些事。

  利格魯斯不以為意地坐在榻楊米上。

  「好久不見了。」

  「也沒有很久吧。在那個什麼夢幻樂譜的事件時,不就見過了?」

  「那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不到一年就稱不上是好久不見吧?」

  「看起來……過得好像不太好呢。」

  利格魯斯就這樣一直凝視若庫魯納,大概是因為他消瘦了不少吧。

  「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情啊。」

  庫魯納如此回答。但正確說來,應該是因為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所以現在已經快要死掉了。

  「簡單來說就是窮翻了。家裡蹲受到的社會壓力太大了,就像是不工作的人一定會不幸一樣。」

  「如果大哥願意的話,我可以向我們的所長推薦大哥……」

  「我不是說過這件事情免了嗎?」

  利格魯斯不知道勸庫魯納重新成為神曲樂士多少次了。但以庫魯納的說法是「居然想僱用被音樂學校退學的學生,這種事務所無法信任」,不過利格魯斯似乎不以為意,仍舊一直都非常熱心地勸說。

  「我對神曲沒有興趣啦。要是讓我演奏的話,聽起來就像是附近的醉漢在放聲高歌一樣。」

  「也有人在等待著大哥的曲子喔。」

  「不會有這種怪人的。」

  庫魯納搖手否認。利格魯斯只是笑了笑,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庫魯納本來想叫露琺泡茶,不過還是打消了念頭。仔細想想,連茶葉都沒有了。沒辦法,他只好繼續聊下去。

  「所以呢,你來幹嘛?先說好,我沒有錢,所以只能出耳朵聽你說話而已喔。」

  「其實是……」

  「啊──還有一點,我也不會接受你的援助。就算是天地倒轉,哥哥也絕對不能靠弟弟來養。」

  利格魯斯經常會說「錢的事情我可以幫忙想辦法」,不過,每次都會被庫魯納拒絕。在露琺的眼中,他的態度也是非常的極端,不過庫魯納還是堅決不肯讓步。

  利格魯斯搖了搖頭。

  「不,只要大哥肯聽就好了。我是來找大哥商量的。」

  「那就無所謂了,不過,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找我商量啊?」

  「有。我們事務所接了一個相當棘手的工作。」

  「你們公司那麼大,難免會接到一些燙手山芋吧?」

  「是沒錯啦……」

  利格魯斯重新坐正。

  「這是昨天的事情,有一位委託人來到我們的事務所,而且還是指定深夜的時間獨自前來的。」

  「是喔,在下班時間嗎?」

  「是的,偶爾也會有這樣的委託。幾乎都是因為委託人不願意被別人看到。有些狀況甚至不是對方來到事務所,而是我們必須主動前往委託人的住處。」

  「如果是我,就會指定在咖啡廳,然後叫委託人買單。」

  「那時,剛好由在加班的我負責接待。他委託的上作內容很特別……」

  「什麼內容?」

  「他希望我們找同一對私奔的男女。」

  庫魯納與露琺都愣住了。這並不「特別」,因為這樣的委託其實並不稀奇。

  神曲樂士派遣事務所,常會接到許多尋人相關的委託。因為他們的管道比警察多,而且也比較確實。規模越大的事務所,就會有越多期待他們的調查能力的顧客慕名而來。

  自稱是萬事通的庫魯納,之前也曾經受理過這種委託。但只是像「家裡養的狗跟其他母狗一起失蹤」這種事件罷了。

  庫魯納隔了一陣子之後說道。

  「這沒什麼困難的吧?」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至今我也完成過好幾次類似的委託。不過,這次的有點不──樣。那個……私奔的是神曲樂士跟精靈。」

  「啊?」

  這次的庫魯納與露琺,則是基於不同的原因而愣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

  「就如我剛才說的。神曲樂士跟精靈手牽手私奔了。」

  「怎麼會有這種事?」

  「似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以一般的狀況來推測……我想應該是因為他們情投意合吧。」

  「如果都是人類,那是理所當然的。」

  庫魯納說道。

  「可是對方是精靈吧?神曲樂土怎麼──等等,應該是異性吧?」

  「是的。神曲樂士是男性,精霞則是女性的人型。」

  「至今有過這樣的前例嗎?」

  「我們事務所沒有接過這樣的委託。」

  聽著利格魯斯的回答,庫魯納轉頭看向露琺。

  「你有聽說過嗎?」

  「不……我第一次聽到……」

  露琺傾首思考著。

  神曲樂士以及精靈之間,單純來說是因為神曲而結合的。人類提供神曲,從精靈身上得到力量。就一般的觀點來說這是契約,因此他們會被稱為「契約樂士」與「契約精靈」。

  從這樣的供需關係踏入更親密關係的例子,至今當然也出現過好幾個,而且學界對於這樣的議題也抱持很大的興趣。不過演變成私奔就相當罕見了。

  以梅尼斯帝國內部的狀況而言,精靈擁有的權利相當受到保障。不只精靈單純地走在路上不會遭到側目,他們甚至還擁有參政權。即使是要面對人類,如果只想要過普通的生活,應該也不會遇到任何不便才對。

  頭上就這麼冒出問號的庫魯納繼續說道。

  「我也沒有聽說過。在音樂學院上課的時候,也沒有講到這種例子呢。」

  「與其說是因為人類與精靈,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原因呢……」

  露琺說道。

  「說不定原因是出在其他人身上……比方說神曲樂士的上司不承認他們的契約,所以他們才會離開表達抗議……」

  「如果是這樣我就能理解了。」

  不過,這是精靈勞動局所管轄的範圍。由於是權利遭到否定,應該要由公家機關出面才對。

  然而利格魯斯否定了這樣的推測。

  「並不是這樣的。似乎沒有類似這樣的糾紛出現。」

  「不然是怎樣?」

  「這件事情的內情……有點複雜,不太好解釋。」

  利格魯斯開始結巴了。庫魯納則是無言以對。

  「你過來不就是要講這件事的嗎?」

  「是沒錯啦……不過,大哥……」

  弟弟重新提出要求。

  「可以請您跟我一起去委託人那裡嗎?」

  「咦?」

  「無論如何,都需要到委託人那邊進行討論才行,如果大哥也能陪我一起去,我就會比較有信心。」

  「這不是你的事務所接的工作嗎?帶個路人甲去也沒關係嗎?」

  「我擁有這種程度的決定權。而且……我想那邊,應該也會招待用餐吧。」

  感動的不是庫魯納,而是露琺。這個弟弟打算讓哥哥參與工作,並且藉此讓他也能有機會吃東西。由於用一般的方式給予援助會被庫魯納拒絕,因此他才會採取這種方法吧。利格魯斯肯定也知道他們現在的困境。

  與哥哥比起來,他實在是個「很成材」的弟弟。

  雖然庫魯納拉下了臉,不過卻沒有明確表示拒絕。

  「哎……只是這樣的話就無所謂。」

  「那請大哥馬上出發吧。」

  利格魯斯站了起來。

  「車子已經在下面等了。」

  「……你準備得真是周到呢。」

  「因為我無論如何都希望大哥幫忙……」

  「知道了啦。」

  庫魯納嘴裡雖然嘟噥著,但還是答應了-

  「喂,露琺,準備一下吧。」

  「……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東西嗎?」

  因為真的沒有錢,也沒辦法拿什麼多餘的東西,只需要雙手空空出門就行了。

  「像是保鮮盒之類的東西啊。空的容器能帶多少就盡量帶,到時有東西吃的話記得多要一點啊,要打包回家。」

  「……這樣的話,應該會造成對方的困擾吧……」

  「反正之後也沒機會碰面了,所以沒關係啦。」

  他完全沒有想到之後工作的事情。

  被這麼催促,露琺連忙開始進行準備。

  「就只有兩個保鮮盒而已……」

  「糟糕。那就把深一點的盤子帶走吧,到時用保鮮膜包起來。」

  「也沒有保鮮膜……」

  「那就用舊報紙吧。」

  只有在這種時候,庫魯納才會進行確實的指示。雖然這一切利格魯斯都看在的眼裡,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

  公寓樓下停著一輛格格不入的豪華驕車。那是一輛很長的禮車。後座的位子是可以相對而坐的,應該也具備了冰箱或電視吧。

  把車子停在這種地方,應該會被拆到連一根螺絲部下剩的程度拿去賣吧,不過因為有司機,所以這輛車完好如初。

  「利格魯斯,這輛車是你租的?」

  「不,是所長讓我用的。」

  「賺得還真不少呢。」

  庫魯納與露琺坐進了後座,讓身體沉人皮製的鬆軟座墊。

  高級禮車平穩地開動了。

  即使坐在行駛的車上,也幾乎沒有引擎運轉的聲音,隔音做得非常好。後座與前座的駕駛座間也以強化塑膠隔開,無論後座講些什麼,前座的人應該都聽不見吧。

  風景逐漸向後方流逝。露琺像是很鄉巴老似地看著外頭。

  「車子的速度,真的很快呢。」

  「你沒有坐過嗎?」

  庫魯納無言以對。

  「因為都是用飛的,所以很少有機會坐。」

  「最近你都沒有在飛呢。」

  「因為庫魯納先生用走的,所以我也用走的。」

  「不用勉強啦。你就選輕鬆的方法就好。如果我是精靈一定二話不說用飛的,這樣會比較像精靈對吧?」

  「……以庫魯納先生來說,應該只是想要偷懶吧?」

  「不准說穿!」

  他捏起露琺的臉頰往兩邊拉。

  「嗚喵喵喵喵!」

  「科技始終來自於惰性,你想要否定人類的進步嗎?」

  「整天睡大頭覺跟進步沒有關係……」

  「那是因為沒錢啊!」

  利格魯斯有些羨慕地看著他們兩人。

  「……大哥跟露琺小姐沒有簽約對吧?」

  「我沒辦法演奏曲子,根本就談不上什麼簽約吧?」

  「芙蕾拉她好羨慕呢。」

  聽到這個名字,露琺的身體稍微顫抖了一下。

  庫魯納並沒有察覺,反倒是露出像是很厭煩的表情。

  「你跟她簽約不就好了,這樣所長也會很高興吧?」

  「我也想這樣啊。」

  「那就沒問題了。你的曲子任何精靈都會喜歡的,這樣,誰都不會吃虧了?」

  「芙蕾拉她不一樣喔……不過,找希望總有一天能和她簽約就是了。」

  「這是件好事。」

  「是的,我認為這是好事。」

  「那就沒問題了。」

  庫魯納接納了這樣的結論。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番對話有些生頭不對馬嘴,不過他刻意沒去追究。

  利格魯斯繼續說著。

  「……芙蕾拉也打算加入這次的工作。她是自願的。」

  「真是個喜歡工作的傢伙。」

  「因為她認為只要累積成果,總有一天,大哥會回心轉意的。」

  「是喔。」

  他刻意把自己當成旁觀者似地回答著。

  車子開上了高速道路,定沒多久後就下了交流道。

  風景整個政變了。略顯污濁的空氣已經無影無蹤,豪華奢侈的氣派住宅,保持相等的問隔林立在旁。每棟住宅都有自己的風格,顯示出這些住宅絕對不是這幾年才蓋好的。

  這裡是巴裡亞地區,雖然遠離畢雷尼斯的中心,卻屬於都市範圍之內,與最近才開發的郊外住宅區有著不同的風格。

  這是當然的,因為這附近是自古以來名門所居住的地區。一、兩百年就在這裡了,更厲害的是有些家系從畢雷尼斯這個名字出現之前就在這裡扎根,這裡簡直就是將「初代皇帝出身都市」的歷史濃縮而成的地方。

  庫魯納感覺到有點坐立不安。

  「利格魯斯,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啊?」

  「並沒有搞錯。」

  他居然一門就如此斷言。

  車子行駛在寬敞的道路一陣子後就左轉了,從這裡開始的景色就一直都是圍牆與籬笆。

  由於都是腹地相當寬敞的住家,因此從外頭看不見裡頭的建築物。這對於防範宵小與保護隱私也有很大的助力吧。

  司機毫不猶豫地行駛著車子。

  最後終於在一扇很大的門前停了下來。

  門的旁邊居然有守衛。他跟司機交談了幾句話後,鐵製的大門就這麼緩緩打開了。

  道路一直延伸到裡面,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噴泉。

  露琺不斷喊著「好棒、好棒喔」。這裡真的是有錢人的豪宅,與他們平常住的破舊公寓有著天壤之別。

  相對的,庫魯納則是一直保持沉默。

  巨大的宅邸就像是緊貼在噴泉前方似的矗立著。車子在這裡停了下來,司機先行下車之後,打開了後座的車門。

  「我們下車吧。」

  利格魯斯引導著。

  然而庫魯納沒有行動,他露出很不高興的表情。

  「大哥……」

  「──利格魯斯。」

  庫魯納雙手抱胸開了口。

  「原來你瞞著我啊。」

  「對不起。」

  利格魯斯抱持著歉意。露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開始就要說清楚。」

  「要是先說了,您就不會跟我來了吧?」

  「那當然囉。」

  「所以,不這麼做的話,大哥就不會過來了。」

  「……哼。」

  庫魯納就這麼板著臉下車。

  眼前是一道大得很誇張,就像是神殿一樣的門。一位像足執事的老人打開門,說著「請往這裡」帶領他們進到屋內。利格魯斯泰然自若,庫魯納拉下臉來,露琺則是東張西望地跟著一起走進屋內。

  他們被帶到了會客室。

  裡頭有一位像是幹練女強人的高眺女性。

  「庫魯納!」

  女性露出滿面的笑容張開雙手。

  「真高興你來了。原諒我沒有親自過去,而是請利格魯斯去迎接你。」

  「……別這麼說。」

  庫魯納沒有露出特別的表情,只是很平常地回答著。即使如此,這名女性也繼續表達著好意,

  簡直就要朝他抱了過來。

  利格魯斯像是鬆了口氣似地看著這樣的光景,不過露琺則是相當忐忑不安,她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這名女性向他們招了招手。

  「坐吧,不用客氣。」

  「謝謝你……」

  庫魯納答謝之後補充了一句。

  「姊姊。」

  露琺的嘴巴變成了O字形。眼前的女性跟庫魯納是姊弟。

  原來庫魯納有個姊姊。或許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他都已經有弟弟丫,應該還會有其他親戚的存在吧。

  然而這位親戚卻是這間氣派宅邸的主人。平常與貧窮為伍,等於是小市民與小混混加起來除以二的這個庫魯納,老家居然會這麼有錢。

  大概是看到露琺驚訝的樣子吧,利格魯斯如此說著。

  「我並不是在騙你喔。」

  「……是這樣的嗎?」

  「這裡是希瓦爾家系擁有的住處。希瓦爾.蜜絲蓮是我跟大哥的姊姊,也是希瓦爾家目前的主人。」

  露琺再度嚇了一跳.她居然是一家之主。

  利格魯斯對她說了聲「我們坐下吧」。

  利格魯斯與露琺以庫魯納為中心,坐在一張豪華的沙發上。由於庫魯納沒有進行任何說明,因此由利格魯斯為介紹露琺給姊姊。

  「哎呀。」

  蜜絲蓮露出非常驚訝的樣子。

  「庫魯納有精靈?」

  「算是幫傭之類的吧。」

  庫魯納說道。

  「不,沒關係的。你對契約有興趣就讓我很高興了。」

  「沒有跟她簽約就是了。」

  「你遲早會知道精靈有多好。在克拉勒斯音樂學院裡頭,所有人都很稱讚你的才華,我跟父親也對你相當期待……」

  「我說過利格魯斯比我優秀啦。」

  「你也不會輸給他的。」

  蜜絲蓮似乎執意要誇獎庫魯納,不過他並不太領情。

  「遭到退學處分的大哥哪有資格跟以優秀成績畢業的弟弟比呢。」

  「在這個業界,學歷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喔。」

  庫魯納的姊姊對露琺露出微笑。

  「謝謝你陪在庫魯納的身邊,可以的話,跟他訂立契約吧。」

  「呃、好的……」

  露琺抬頭看向庫魯納,不過他一直板著臉。

  她在猶豫了一陣子之後,改問了另一個問題。

  「……庫魯納先生,這些保鮮盒之類的該怎麼辦呢……」

  「隨便找個地方放吧。」

  庫魯納以此為契機轉換話題。

  「話說回來,委託人是姊姊嗎?」

  「啊啊,對喔。」

  蜜絲蓮輕輕合起雙手。

  「委託人並不是我,是泰拉尼先生。」

  「泰拉尼……」

  如此重複說普的不是庫魯納,而是露琺。

  「泰拉尼……泰拉尼家?」

  「沒錯。小姐,沒想到你會知道呢。」

  「因為……很有名。」

  泰拉尼家在畢雷尼斯,也是屬於名門中的名門。「從畢雷尼斯這個名字出現之前就在這裡扎根的家系」指的就是這裡。

  說到梅尼斯帝國的名門,就是以塔塔拉為首的七大樂門,不過泰扯尼家有些不一樣。他們並非是在神曲的領域,而是在政治、經濟方面相當有名。在帝國初期接連都由這個家系的人出任宰相服侍皇帝陛下,至今也有人進入元老院擔任議員。

  令人驚訝的不僅是泰拉尼家與庫魯納的老家之間有交情,他們會提出委託也令人感到驚訝。

  蜜絲蓮繼續說著。

  「那裡日前的大當家,與過世的父親是蘭花之友,所以他才會委託我們的。」

  庫魯納看向利格魯斯問道。

  「你加班見到的就是泰拉尼家的人?」

  「是的。」

  利格魯斯點了點頭。蜜絲蓮接在後頭繼續說著。

  「我想你們應該聽說過了,委託的內容是私奔事件。泰拉尼家的一個精靈跟家裡的某人離家出走。泰拉尼先生基於面子的問題,所以才會私底下來拜託我,由我來介紹弟弟們給他。」

  這裡所說的弟弟們,應該也包括了庫魯納吧。

  當事人庫魯納並沒有刻意指出這點。

  「如果是泰拉尼家的話,他們應該可以自己想辦法調查吧?」

  「失蹤的就是那個平常負責調查的精靈啊。」

  「是嗎……」

  不只是庫魯納,露琺也一樣只能接受這樣的說法了。

  像是泰拉尼這種程度的名門,會擁有自己專屬的契約樂士與契約精靈。因為比起將工作外派給神曲樂士派遣事務所,這樣的做法會比較快速,而且也可以保密。雖然人數應該不會很多,不過詳細情形不得而知,連管理局也幾乎無法掌握。

  既然是這個精靈逃走了,確實是相當困擾的狀況。

  蜜絲蓮起身拿了一個褐色的信封過來,並且將手伸進去摸索。

  「精靈的名字記得叫做……啊啊,這個吧。榭妮雅.司薩.裘比瓦尼。」

  她拿出照片放在桌上;

  庫魯納與露琺窺視著照片。利格魯斯因為已經知道了所以沒看。

  外型是女性,而且的確是人型。她有著一頭黑色的長髮,雖然照片只拍到臉部,不過似乎滿瘦的樣子。

  「是跟這個叫做榭妮雅的私奔?」

  庫魯納詢問姊姊。蜜絲蓮點了點頭。

  「對方也很驚訝呢。」

  「為什麼要逃出家門啊?」

  「這就不清楚了。泰拉尼家說她應該不會有什麼不滿,因為榭妮雅是自願進入那裡服侍的。那裡的當家還相當照顧她,所以也很困惑於她怎麼會失蹤呢。」

  「聽起來就像是中年離婚呢。明明已經一起住了這麼久。」

  「對於泰拉尼家而言,這可不是開玩笑呢。因為那邊的長男才剛離婚不久。」

  「以一般的狀況來推測,失蹤多半都跟感情或是金錢有關……」

  而這次是私奔。所以理由顯而易見。

  庫魯納拿起了照片。

  「……聽說她是跟神曲樂士一起逃走的?」

  「沒錯。」

  「為什麼非逃不可呢,留在家裡應該沒關係吧?」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說不定背後還有什麼隱情吧,不過那邊的主人沒有提過。」

  「那個樂士是怎樣的人?」

  「是兒子。記得好像是三男吧?」

  蜜絲蓮說道。精靈跟少爺離家出走。庫魯納聳了聳肩。

  「就像是連續劇的世界呢。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拉費因。泰拉尼.拉費因。」

  雖然只有一點點,不過蜜絲蓮的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試探著什麼。

  一般來說聽到這個名字,只會覺得很普通。實際上露琺對這個名字也沒有任何感覺。沒有任何特徵,就像是電話簿上頭經常出現,而且不會使人目光停留的名字。

  然而,庫魯納卻出現了非常明顯的反應。

  「姊姊……」

  他的語氣像是把自己當成局外人似的:

  「你是知道,才要把事件交給我?」

  「是的。」

  蜜絲蓮答道。

  「找也是聽到這個名字,馬上就想起了藍皇冠事件,所以才會第一個就找利格魯斯商量。結果利格魯斯就說要讓你也知道這件事情:」

  庫魯納斜眼看著弟弟。

  「不要多管閒事啦。」

  「對不起。」

  這是利格魯斯今天第二次的道歉了。

  「不過大哥,我覺得您差不多也可以考慮一下了。」

  利格魯斯說道。

  「我也聽說過那個事件,也知道大哥是怎麼想的,所以我也曾想過再也不去提及這件事……不過我還是覺得您需要面對它。」

  「我可不想被晚輩說教啊。」

  「對不起。不過,我不認為我的作法有錯。」

  他的語氣充滿了確信。

  「你老是自己斷定呢。」

  「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哥著想。」

  庫魯納微微歎了口氣。

  「……那我是不是應該要道謝啊?」

  他對姊姊這麼說著。

  「這個工作我就接下來吧。」

  「你願意嗎?」

  蜜絲蓮鬆了口氣。

  「那我就安心了。」

  「請不要太過期待啊。」

  「利格魯斯保證過你的能力喔。」

  「他太高估我了……應該沒辦法去泰拉尼家詢問細節吧?」

  這方面的工作總是會出現委託人隱瞞事情內幕的狀況,而相對的,他們會以較高的酬勞作為補償。更何況這次的委託人來自名門,他們會把事件本身當作不曾存在,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或許這個工作難度很高……」

  「我不介意,到時候會把報酬喊高一點就是了。」

  「泰拉尼家會願意出的。而且我也會付。」

  「不用到這種程度啦……」

  庫魯納難得會拒絕收錢,露琺對此也相當感興趣。

  他說了聲「那我走了」然後站了起來。蜜絲蓮像是很惋惜地說著。

  「再坐久一點沒關係啦,我會準備餐點的。」

  雖然非常想吃,不過庫魯納搖了搖頭。

  「窮人沒有這麼多空閒時間。」

  聽到這番話的蜜絲蓮露出惋惜的表情。接著她思考了一陣子之後開口。

  「庫魯納,等到這個事件結束之後……要不要回家?」

  她繼續說道。

  「露琺當然也可以一起來喔。要是你討厭這個家,要我為你重建也無所謂,關於就業方面,我也會讓你在我的公司當幹部,絕對不會讓你覺得拘束的……」

  只有一瞬問,庫魯納的動作停止了。

  然而他馬上就予以否定。

  「這個地方,對我來說實在太大囉。」

  「庫魯納……」

  「走吧露琺,那些別忘記拿了。」

  他對露琺指了指沒用到的保鮮盒跟盤子,然後快步離開了會客室。

  剛才搭乘的車子還停在玄關門前,司機也已經就定位了。剛才他應該在某處喝茶休息才對,不過他做事的態度滿精實的。

  庫魯納坐進了後座。雖然蜜絲蓮像是很惋惜似的站在玄關,不過他並沒有回頭。

  利格魯斯與露琺也上車後,車子就緩緩開動了。

  後座有好一陣子像是個無聲的空間。

  車子沿著剛才過來的方向開上高速道路。

  周圍逐漸變成原來的髒亂街景了。

  「……姊姊,一點都沒變呢。」

  庫魯納看向窗外輕聲說著。

  「不,還是有隨著歲月增長吧。」

  「家裡的工作好像讓她很忙。」

  利格魯斯答道。

  「主要的集團企業就有十八間,全部加起來不知道有多少倍呢。這些都必須由她一個人來經營。平常她應該都待在美那朵的。」

  「她還會有空回家?」

  「因為大哥要來她才請假的。」

  庫魯納嘖了一聲。

  「……還好剛才沒有回絕呢。」

  「我想大哥應該會答應的。」

  利格魯斯按下了與駕駛座聯絡的對講機,然後要司機「暫時在這附近繞圈」。

  「喂,不讓我們下車嗎?」

  「因為我還有事要說,所以請司機在高速道路繞一下。畢竟這裡是最適合保密的地方,何況……」

  利格魯斯拉起座位旁的扶手。

  底下是一個小冰箱,裡頭並排著寶特瓶。

  「這裡也有飲料喔,還有零食。」

  他露出了笑容。

  「因為是在老家,所以您才會不想吃東西對吧?」

  「我可沒有墮落到要自己的弟弟請客啊。」

  「這是所長出的錢。」

  「……真是的,你這個弟弟還真是成材呢。」

  庫魯納終於投降,朝著裝零食的袋子伸出手。

  車子就這樣在高速道路繞圈子。雖然庫魯納還是有問了一下「不用回去事務所沒關係嗎?」不過利格魯靳回答「所長說,今天整天可以自由行動」。

  庫魯納與露琺痛快吃著零食。不只是他們真的很餓了,似乎也已經達到了極限。利格魯靳大概早就預料到了吧,因此準備的份量非常多。

  「咕嚕……露琺,不要吃什麼烏賊啦,會消化不良的。」

  「唔咕唔咕……庫魯納先生才是呢,花生吃太多對身體不好……」

  「我剛才有吃果凍所以沒關係,」

  「就算吐了我也不管……咕嚕……」

  不知道為什麼,利格魯斯笑咪咪地看著這樣的他們。

  「……大哥跟露琺小姐,平常都是給人這樣的感覺嗎?」

  「啊?」

  庫魯納抬起頭來。

  「一般吃飯的時候會稍微和平一點啦,不過目前是緊急狀態。」

  「因為庫魯納先生都不工作,所以很辛苦的。」

  露琺把果汁送進嘴裡說著。庫魯納則是拿起整個寶特瓶猛灌並且回嘴。

  「住口,我有時也會工作。」

  「我認為賭撲克牌不能算是工作。」

  「你很囉唆耶。」

  庫魯納喝完了第一瓶,並且伸手打開了另一瓶的瓶蓋。

  喝著喝著,兩人終於鎮靜下來了。飽食果然擁有讓精神穩定的效果。

  估算時機差不多之後,利格魯斯便打開了話匣子。

  「關於這個工作,大哥您要自己進行嗎?」

  「嗯?對喔。」

  庫魯納把寶特瓶口送到嘴裡。

  「這樣對琪立雅所長那邊也比較好吧。要是被她知道你找我們幫忙,應該會不太妙吧?」

  「所長不介意的,反倒還希望可以跟大哥一起共事呢。」

  「拜託別這樣。」

  庫魯納露出苦笑。

  「像琪立雅小姐那樣的菁英分子,怎麼可能會跟我打交道呢。即使是在克拉勒斯音樂學院的時候,她也是最難親近的畢業生呢。」

  「這是真的喔。如果是大哥的話,所長甚至希望可以邀你加入事務所。」

  「不用刻意說這種話讓我開心。」

  他把寶特瓶放了回去。剛才實在是喝太多了,結果現在滿肚子水。

  「……關於私奔的那兩個人……」

  利格魯斯說道。

  「大哥打算用什麼方法來找?」

  「這是商業機密。」

  庫魯納回答。

  「就算這個工作是你介紹的,我怎麼可以告訴商場上的敵人呢?基本上,專業的秘訣都是不能透漏的。」

  「……真的有這種秘訣嗎?」

  說出這句話的是露琺。

  「庫魯納先生平常總是在公寓裡睡覺,要交的報告幾乎都是亂編的……」

  「你很吵耶。」

  「啊,不過他在報告上頭造假的技術很厲害呢,會令人佩服他居然可以造假造得那麼像。原來那就是商業機密……」

  「不准洩漏啦。」

  庫魯納以手摀住露琺的嘴。即使如此,藍發精靈還是繼續想試著說些什麼。

  「……我們這邊已經做好前置調查了。」

  利格魯斯假裝沒看到他們的舉動。

  「這麼說來的確是呢。明明還沒有正武接案,你們公司還真熱心。」

  「這樣比較能夠展現誠意,之後著手展開行動的時候也比較輕鬆。這是所長的教誨。」

  「很像琪立雅小姐的作風呢。」

  「總而言之,日前預定要跟我的小組成員討論一下,您要和她們見個面嗎?」

  「在這裡?」

  剛這麼說,靠窗的座位就忽然出現像是霧一樣的物體。

  與勃來不太一樣的某種光粒子聚集在一起,並且迅速化為人型。是精靈的實體化。

  出現的是一名金髮、身材高姚,好得令人畏懼的精靈。

  這名精靈是芙蕾拉.齊修.誇奧爾斯,她見到庫魯納便行禮致意。

  「抱歉,在這種地方打擾了,庫魯納先生。」

  「喔、喔……」

  庫魯納嚇了一跳。她在行駛於高速道路上的車子裡頭完成實體化,這必須要擁有相當程度的技巧才做得到。雖然她自己對此毫不在意,不過這是上級精靈才有的能耐。

  雖然芙蕾拉有向庫魯納問好,對於露琺卻是看都不看。即使露琺猶豫著是否應該要主動開口,不過關蕾拉無視於她的存在。

  「來得剛好,我正要向大哥說明事件的經過。」

  「那麼由我來吧。」

  芙蕾拉接過利格魯斯的話題開始說著。

  「那我就從事件的開端開始說明,可以嗎?」

  「嗯。」

  「泰拉尼.拉費因與榭妮雅,司薩.裘比瓦尼,是在一個禮拜之前失蹤的。當時泰拉尼家似乎以為他們只是出門到哪個地方而已。」

  「因為他們是契約樂士跟契約精靈呢。」

  利格魯斯說道。

  「是的。由於完全沒有聯絡,因此對方判斷他們可能是逃走……也就是私奔,因此來到本公司商量這件事情。」

  「泰拉尼家是用什麼證據判斷他們私奔的?」

  「這還不清楚。」

  芙蕾拉說得頗耐人尋味。

  「我也曾經對這一點提出質詢,不過對方堅稱他們應該是私奔。」

  「等一下。」

  庫魯納插嘴說道。

  「就我聽到的範圍,泰拉尼家應該不知道他們私奔的理由喔,可以肯定他們是私奔嗎?」

  「對方是這麼主張的。」

  「那麼,就是有某些相應的理由了。」

  庫魯納抓了抓自己的臉頰。

  「我也有察覺到這一點。不過對方看起來不像會講的樣子……」

  「唔……」

  身處名門會導致自尊心也變高。並不是爆發戶那樣一朝一夕建立起來的,而是與家系的歷史成比例成長的。光是私奔的事件就已經難以啟齒了,他們應該不可能會隨便透漏其他的原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9 11:41 PM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1-19 11:45 PM 編輯

  「拉費因……泰拉尼……」

  庫魯納輕聲說著,並且將雙手抱在胸前。

  「哎,或許如此吧。」

  「庫魯納先生,難道您心裡已經有底了嗎?」

  露琺問道。

  「要說有的話是有啦。」

  「是他們私奔的日的地之類的嗎……」

  「這我不知道啦。該怎麼說呢,像是要找誰打聽消息之類的,這方面我大概有個底。」

  「是怎麼樣的……」

  「秘密。」

  「是這樣的嗎?」

  露琺露出訝異的表情。畢竟庫魯納是個懶惰蟲,所以她已經習慣先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了。

  「庫魯納先生……您該不會又想用這種說法瞞混……」

  「笨蛋傢伙。雖然我說過很多謊,不過這次可沒說謊。」

  「在接受諾利傑先生委託的時,您也曾經這麼說過……您老是在賣弄這種伎倆……」

  「那個人只要那樣就可以了。諾利傑那傢伙有精神病,所以他說的都是幻覺。之後他不是被送進醫院了嗎?」

  「但醫生說過,可能是因為庫魯納先生老是說謊,所以才導致他的精神病惡化的。」

  「不要管這種多餘的事啦。」

  庫魯納捏起露琺的臉頰往兩邊拉。

  「不准在我弟弟面前講這種無聊的事情。這樣一來,我不就像是個超級大騙子了嗎?」

  「唔咪咪咪咪,哪有什麼超級不超級的……沒那麼氣派啦……明明只是個普通的騙子……」(吐槽的真好啊。)

  「你這個精靈講話真不留情呢。」

  庫魯納轉動著這張被他拉長的臉頰。露琺就像是剛出生的雛鳥一樣哭喊著。

  「芙蕾拉,像是他們會去的地方,或是私奔的目的地之類的,你有沒有什麼線索?」

  「泰拉尼家那邊表示不知道,我這邊也還沒調查出個頭緒。」

  「他們還在畢雷尼斯境內嗎?」

  「說不定他們已經前往美那朵附近了。」

  「唔……」

  他就這麼拉拉放放,玩弄著露琺的臉頰。

  「嗚咪──請不要這樣啦──」

  「我在想事情。」

  「做這種事,會想得出什麼好點子嗎啊啊啊啊……」

  「笨蛋,怎麼可能想得到啊。這只是在玩你而已。」

  「好過分啊啊啊啊……」

  露琺就這麼嗚嗚地哭著。

  對於這樣的光景,芙蕾拉以一種無法言喻,像是羨慕又像是不甘心的視線投向他們。

  「庫魯納先生,您已經接下這個事件的調查工作了吧?」

  「嗯?是啊?」

  芙蕾拉猶豫了一會兒後,總算開口如此說著。

  「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請您把我當成助手來使喚嗎?」

  「你不是跟利格魯斯搭檔的嗎?」

  「我認為彼此保持聯絡,會比較能順利解決事情。何況……我很希望能與您一起共事。」

  比起庫魯納,聽到這番話的露琺先「哇啊」地叫了一聲。

  芙蕾拉看起來就很精明能幹,而且擁有很高的自尊心,不像是會自己冒失犯錯的類型。實際上,可能曾經會有別人找她幫忙,但她應該不曾找過別人幫忙吧。

  這樣的她居然在眾日睽睽之下,轉換成這種哀求的語氣。

  庫魯納放開露琺的瞼,搖了搖手對芙蕾拉表示。

  「免談免談。」

  「……我會讓您親眼見識,我有能力勝任成為庫魯納先生的契約精靈。」

  「你留在利格魯斯的身邊才是最好的。」

  「利格魯斯先生也擁有很棒的曲子。可是卻比不上庫魯納先生……」

  「我不會彈什麼神曲啦。」

  「可是……」

  「我不會。」

  這是強烈的拒絕。芙蕾拉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緊咬著嘴唇。

  「呃、大哥……」

  利格魯斯開門道。

  「要是各自行動的話,效率的確是會比較差,所以我希望至少可以保持聯絡。」

  「這我就不介意了。」

  「可是,大哥您那邊的電話打得通嗎?」

  庫魯納與露琺彼此相視.雖然他們有話機跟電話線,不過因為沒繳錢所以被停話了。順帶一

  提,在公寓裡頭,庫魯納撿來的話機總共有三台。

  「……我打算向泰拉尼家收取手續費。我會直接匯到大哥的帳戶裡頭的。」

  「我沒有什麼銀行帳號啦。」

  「那我用掛號寄現金過去。」

  如果直接把現金拿給庫魯納,他肯定不會收,因此利格魯斯才考慮用這種方法。

  「那就謝了。」

  「不過相對的……」

  利格魯斯如此補充。

  「我這邊的事務所,會派人到大哥那邊擔任聯絡員。」

  「什麼?」

  「直接讓我們這邊的成員轉達會比較順利。」

  「真是麻煩。」

  「如果您不要的話也可以,不過手續費可能會晚一點才送到大哥那邊。」

  「……你變得滿會交涉的嘛。」

  「感謝誇獎。」

  利格魯斯露出了笑容。庫魯納歎了口氣,就像是敗給了弟弟一樣。

  「是芙蕾拉?」

  「那當然。」

  身旁的芙蕾拉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你真是為部下著想呢。」

  「不只是芙蕾拉,還會再派另一位過去。」

  「兩個人太多了。」

  「但是那一位堅持一定這麼做……」

  「那一位?」

  聽利格魯斯的語氣,那個人似乎不是他的部下,而是地位比他高的某人。

  「唉,算了。不過如果要住在我的公寓就沒辦法囉,光是露琺就已經塞滿了。」

  其實除了露琺,主要是因為破銅爛鐵肆無忌憚佔據了整個空間,相較之下人類在屋內反而沒什麼地位。

  「不會這麼做的。」

  「那就無所謂了。」

  似乎是利格魯斯已經示不意過了,車子不知何時開下了高速道路,熟悉的風景逐漸在眼前展開。

  利格魯斯又補上了一句。

  「對了,拉費因離家的時候似乎有帶錢,或許他們已經離開畢雷尼斯了。」

  「這麼說來也對呢,畢竟他們要是呆呆地閒晃就會被逮到了。」

  「目前無法確認他們是否已經離開了畢雷尼斯。我們有調查過大眾交通工具方面,不過,要是他們自行開車的話就查不到了。目前很希望能夠早點確認他們的所在地。」

  「像這種時候,稍微靜觀其變也是個方法喔。」

  「咦?」

  「反正他們一定要在某處落腳對吧?水、電、瓦斯,尤其水是──定需要的,他們一定會用。針對這點循線調查就行了。」

  「不過,他們大概不會變更繳費人的姓名、住址吧?」

  「他們應該不會用假名申請。如果是習慣到處躲藏的人就算了,不過他們是私奔吧?一定會用本名的。」

  庫魯納的弟弟感到佩服。

  「是這樣的嗎?」

  「之前有個叫做納賈的大叔,在他兒子拿家裡的錢離家出走的時候,也是來拜託我幫忙。雖然花了一番工夫,但我就是用這個方法逮到他兒子的。可是,在把他帶回去之前他又不見了。」

  看到總是充滿垃圾的市容,以及髒亂的道路,還有那不知道是睡是死的醉漢,以及在垃圾堆裡翻找食物的烏鴉,就知道逐漸接近公寓了。

  看到這副光景,庫魯納卻很奇怪地有種安心的感覺;

  「這才是我的歸宿。我的個性實在跟巴裡亞地區不合。停在適當的地方讓我下車吧。」

  「好的。要從今天開始調查嗎?」

  「明天再開始。吃的之後我想睡了。」

  庫魯納打了個好大的呵欠。

  「對吧,露琺。你想睡了吧?」

  「咦……我的話……」

  「想睡了吧?」

  被如此強烈的語氣暗示,露琺反射性地點了點頭。

  「呃、是的……」

  「就是這樣。今天要休息了。」

  車子剛好停在公寓的門前。司機打開了車門,庫魯納下車的時候說道。

  「芙蕾拉,你等明天再來,至於碰頭的時間……到時再說吧。」

  「我可以打電話到您的住處嗎?」

  「直接打到那邊的公用電話吧,我會想辦法跟你聯絡上的。」

  公寓旁邊設置了公用電話。由於一些無賴會打零錢的主意,因此設計得跟金庫一樣堅固。

  「大哥,那就麻煩您了。」

  利格魯斯下車深深地低下了頭。

  「啊啊。」

  「還有芙蕾拉的事情也是。」

  「知道了啦。」

  「那我告辭了。」

  他再度行禮之後坐進了車內,

  看著高級轎車逐漸離去,露琺深深地歎了口氣。

  「……真是位能幹的弟弟呢……」

  「對吧。」

  「為什麼哥哥就是這麼沒用的人呢……」

  「你很囉唆耶。」

  「每次說在想事情,都只是在想要怎麼輕鬆賺錢,或是做一些壞事賺錢。相較之下,弟弟看起來就很亮眼……」

  「住口。走吧。」

  庫魯納朝著道路的反方向前進。

  「咦?不是要休息……」

  「哪有這種時間啊。得找些線索才行。」

  「但您不是跟利格魯斯先生說要休息……何況,您不是說過等待也是一種方法嗎?」

  「那種胡扯的東西,你怎麼可以相信啊?」

  「那麼納賈先生他……」

  「那是亂編的。我想要比弟弟先找到拉費因跟榭妮雅的下落。」

  「為什麼……」

  「這還用說嗎?」

  庫魯納緊緊抓住露琺的肩膀。

  「就是錢啊。只要先知道他們躲在哪裡,接下來就只能任憑我們宰割了。要是可以讓他們不被泰垃尼家發現並且逃得遠遠的,就可以藉此大撈一筆了。因為他們肯定有帶著錢逃走。」

  「……您要背叛您的弟弟嗎?」

  露琺非常地驚訝。

  「不要講得這麼難聽啦。我只是不想接受弟弟的施捨罷了。」

  「可是這麼一來……」

  「乖乖聽話。就算從泰拉尼家拿到酬勞,反正一定是五五分帳。相較之下,直接從能拿的地方盡量搜刮肯定好得多,連這種理論你都不懂嗎?」

  「我不懂!為什麼要做得這麼過分……」

  「不是過分。要說這是活下去所需要的重要智慧。」

  「明天芙蕾扯小姐就要來了說……」

  「所以今天要把能調查的全部調查一次。好啦,快走吧。」

  「嗚──」

  庫魯納就這麼強行帶走不斷喊著「惡魔,庫魯納先生是個惡魔」的精靈。

  庫魯納來到的地方,是個離自己住處有段距離,像是空地一樣的地方。

  會加上「像是」這兩個字的原因,是因為這裡正確來說並不是空地。面對道路的那──側確實掛著「私人用地請勿進入」的牌子。原本這裡是某問大型建設公司擁有的土地,預定是要建設成住宅大樓,不過這家建設公司因為貪污事件而破產,如今成為銀行的保管地。

  在空地裡頭,廢棄的車輛或是電氣用品堆積如山。基本上這個地區存在著這種閒置空間就是一種錯誤,因為會導致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黑心商人,將許多廢棄物非法丟棄在這裡。廢棄車輛在這裡根本不算什麼,包括公車、卡車,甚至飛機引擎都被扔在這裡。

  庫魯納與露琺站在已經沒有輪胎的大型連結車的影子下方。

  「庫魯納先生……為什麼要來到這種地方……」

  「因為太張揚的話會不大妙呢。」

  他確認著周圍的狀況。

  「總不能隨便站在附近的路邊吧。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不過我常常會被臨檢。之前有一次走不到一百公尺我就被叫住四次喔.後來我火大拔腿就跑,結果有五個警察在後面追我。」

  「這是庫魯納先生平時的行徑招致的結果吧……」

  「你很囉唆耶。別講這個了,你可以把海蒂跟莎莎雅叫來嗎?」

  「咦……」

  露琺眨了眨眼睛。

  「是要向精靈借錢嗎?」

  「不是啦。因為沒什麼時間,所以我要找人手來收集情報。如果,一那兩個傢伙在就會方便很多。」

  「庫魯納先生……不找您的朋友嗎?」

  「你可以試著欠那些比我窮的人一份人情看看,將來肯定一輩子都會被他們纏著的。因為如果我是他們的話也會這麼做。」

  「是嗎……可是,雖然要找她們是找得到……那個……已經沒辦法打電話了……」

  現在的他們連零錢部沒有,而手續費還要過一陣子才會到手。

  「啊啊對喔,沒辦法了呢,你在這裡等一下。」

  庫魯納暫時離開了空地。

  過沒多久他就回來了。手裡抱著一個大包包。

  「庫魯納先生……」

  「幫我一下。」

  在露琺的協助下,他取出了包包裡的東西。

  複雜的操作平台以及機械的光澤,加上一體成形的擴音設備,這是他專用的單人樂團。

  通常所謂的單人樂團都是非常昂貴的東西。因為這玩意很難經由機械化的工程進行量產,而且擁有者也僅限於是神曲樂士。依照品質的好壞,其價格甚至可以匹敵高級房車,但是不知為何庫魯納居然自己擁有一套。

  「那麼……」

  他以簡易模式開啟單人樂團,然後拿起三味線形狀的樂器輕輕撥弦。

  「開始囉,露琺。」

  「……開始是指……」

  「我要在這裡彈出聲音讓你受苦,這麼一來,知道朋友面臨危機的莎莎雅就會過來,我們就不用花錢了。就是這麼回事。」

  「怎……怎麼這樣……」

  露琺開始一步步向後退。

  「不可能……會這麼……順利的。因為就算是在這裡演奏,莎莎雅也不可能聽得到……」

  「她會來。因為那個傢伙看起來很講義氣,不可能會對你見死不救。萬一她真的沒來……那就沒辦法了。」

  「不……不可以沒辦法啦……這樣不就變成只有我……」

  「好啦,開始囉。」

  無視於抗議,庫魯納開始演奏音樂(?)內容是「用美工刀的尖端摩擦不銹鋼管」的聲音。

  咕嘰嘰嘰嘰──

  「啊咪呀咪呀咪呀咪呀咪呀!」

  露琺就像是鐵板上的香腸一樣不斷彈跳著。庫魯納平常就是藉由演奏這種「令任何人感到不快的聲音」讓她乖乖聽話行事的。

  「嗚咪咪咪!」

  藍發精靈含著眼淚痛苦地掙扎著。

  「喂,哭喊得大聲一點,不然莎莎雅聽不到的。」

  「啊咪呀咪嗚!」

  露琺在寸草不生的地面上揮動著手腳。很快的……

  從某處傳來了高速狂奔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啊!」

  聲音的來源就這麼以衝刺的姿勢順勢一跳,想要給庫魯納一記飛踢。

  「好厲害,真的來了。」

  庫魯納停止演奏,然後屈身避開攻擊。

  莎莎雅.馬希亞.艾吉鄔斯以雙腳著地後,轉過身來與他正面對峙。

  「你又在用這種方法欺負露琺了嗎?你真是個人渣!」

  「我要怎麼對待我的所有物,應該是我的自由吧?」

  「所有物?你現在這句話有人權問題喔!我要告到帝國精靈局去!」

  「露琺沒有這種權利。」

  在梅尼斯帝國裡,精靈也有受到保障,能擁有基本的權利。不過這必須經由「就業或是簽約」才能獲得。

  也就是說,只要成為人類社會的一分子,就能獲得這些權利作為代償。如果只是無所事事到處閒晃,就只會被當成動物來對待。與出生的瞬間就擁有人權的人類比起來,精靈很明顯處於不利的地位,也經常成為政府受到抨擊的原因。然而,要是將權利無條件賦予給所有精靈也會造成問題(例如,對於勃來就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了),因此一直維持著噯昧不明的現狀。

  庫魯納拿出了「就業或是簽約」當擋箭牌。

  「我沒有跟露琺簽約,換句話說,她沒有任何權利。」

  「她不是在你那邊工作嗎?」

  「家裡蹲不在業務種類的範圍。待在我那裡不能算是就業。」

  「可惡……居然只會在這種時候強調你沒工作……」莎莎雅緊咬著牙齒發出聲音。

  「我絕對會告你的……」

  「要打官司等以後再說,我有事情要拜託你。」

  「……什麼事?」莎莎雅露出訝異的表情。

  「我希望你能幫我上作。」

  「開什麼玩笑,你又打算要我做白工?」

  「要說是免費義工才對。」莎莎雅一開始無言以對,接著氣到怒髮衝冠。

  「就算換個講法還不是一樣!上次也是因為你的關係害得我好慘,所以我拒絕!」

  「聽我說啦。不只是你,我希望也能把海蒂找來。」

  「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啊!」庫魯納並沒有安撫激動的莎莎雅,而是再度操縱著單人樂團。

  「你應該會聽我的請求吧?」雖然莎莎雅變得有些畏縮,還是逞強地回嘴著。

  「像你這種人的請求……」

  「那就開始吧,貓在玻璃板上頭用爪子亂抓的聲音。」

  庫魯納以指尖彈著三味線的琴弦:

  短短的五分鐘後,莎莎雅變得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並且答應了庫魯納的所有要求。她消耗的程度比露琺還嚴重,就像是黏在灼熱柏汕路面上的塑膠袋一樣整個躺平。

  「那你會幫我叫海蒂過來吧?」

  「叫……我叫……我叫……」

  莎莎雅露出像是死魚的眼神般點點頭。

  十分鐘後,海蒂也來了。她果然也被逼著聽了庫魯納的演奏,不過這裡就省略吧。

  「好,這麼一來,庫魯納小組就到齊了。」

  他在集合起來的三個精靈面前慎重宣佈。

  「這哪是什麼小組,根本就跟奴隸船一樣。」

  海蒂揉著耳朵歎息著。「一字起子摩擦白板的聲音」至今還留在耳中。

  「你要使喚別人到什麼程度才甘心啊……」

  「那個傢伙該不會是披著人皮的惡魔吧?」

  這句話是莎莎雅說的。

  「就算是惡魔也應該客氣一點。惡魔想得到靈魂的時候,一定不會吝嗇給點好處對吧?」

  「那個傢伙,看起來就不像是會對別人好……」

  「那邊的,禁止私下交談。」

  庫魯納以手指指著她們。

  「我們從現在開始,必須去找一對私奔的人類與精靈。我們所需要的是團結一致。」

  「根本就只是你單方面下命令吧?」

  海蒂依舊繼續抱怨著。

  「你這個女的很囉唆耶,這樣也算是上級精靈嗎?」

  「這跟上級,中級沒有關係啦!」

  「既然沒關係就給我幹活吧。」

  「我說啊,你就不能像普通人一樣有點感謝的心嗎?」

  「我一直都很感謝啊、我在睡覺之前,都會想著你們的事情然後流下感恩的眼淚,還會合掌感謝你們呢。」

  這絕對只是說說而已,她們同時這麼想著。

  「之後我也會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感謝你們,所以放心吧:」

  「不為人知……」

  莎莎雅真的是無言以對。

  「看到你這種人,我就忍不住想重新審視精靈與人類之間的關係。」

  「可不要背叛啊。」

  「不會啦!無論如何,精靈都會遵守約定的!」

  「我倒是不會遵守就是了。」

  「人類老是這個樣子!所以才會害得我們精靈這麼辛苦!如果你可以多幫精靈想想的話,就不會鬧出那麼多蠢事了!」

  她看起來就像是隨時會噴出火似的。庫魯納抓了抓自己的臉頰。

  「……哎,說得也是呢。不過這是另一回事。」

  他對大家如此宣告。

  「比起討論精靈與人類之間的關係,我還是想要以賺錢為優先。」

  這個傢伙真的有在聽別人講話嗎?精靈們如此心想。

  「單純說來,私奔那兩個人的下落比較重要。我們分頭去找。」

  「你有線索嗎?」

  海蒂問道。

  「就算是漫無目標的找,也只是浪費時問喔。」

  「線索不能說是沒有。到處都會有人熟悉這方面的傳聞。我會用我的管道來進行。」

  「你所謂的管道,應該就是跟你賭博的那些人吧?」

  「也有人是欠我錢的。他們幾乎都是跟我一樣口袋空空的人。」

  「……他們派得上用場嗎?」

  「派得上……有可能啦。」

  庫魯納做出了不太肯定的結論。

  「這部分就交給我吧。海蒂跟莎莎雅就麻煩用精靈才能用的方法來調查。」

  海蒂歪著腦袋。

  「雖然我問這個問題很奇怪,不過是什麼方法?」

  「不是有很多嗎?比方說擅自闖進別人家裡,或是偷看別人的通訊錄之類的。」

  「這不是犯罪嗎?」

  精靈處在人類的社會裡,就必須受到法律的束縛。即使擁有穿牆的能力,要是擅自做出這種事情,也難免會被以非法入侵的名義逮捕,

  「這方面就看你們的工夫了。就算被抓了也別說你們認識我啊。」

  「你怎麼老是這個樣子啊。」

  「看來你終於知道我的作法囉。」

  庫魯納像是自覺很了不起似的大笑著。

  「真的是沒救了……對了,逃走的人類跟精靈叫什麼名字?」

  「啊──我還沒說明呢。」

  他取拿出照片,那是他剛才從老家拿來的。照片傳到海蒂手上。

  「這個叫泰拉尼.拉費因,這個是叫榭妮雅.司薩.裘比瓦尼的精靈。」

  「……榭妮雅?」

  海蒂傾首思考了一陣子之後看向莎莎稚。

  「莎莎雅,她是『荊棘榭妮雅』對吧?」

  「……啊,真的耶。」

  莎莎雅也用力點頭同意。庫魯納收回照片並且說道。

  「什麼嘛,原來你們都認識?」

  「沒有到認識的程度啦。身為精靈至上上義現實派的領導者,我經常會注意有力精靈的長相還有姓名。」

  海蒂如此說明。

  「榭妮雅以前的個性是出了名的粗魯,應該說是無情才對。她是專門應付人類的獵人。」

  「獵人?她在做狩獵的工作?」

  「是啊。正如字面上所說的,她負責狩獵人類。正確來說是被某個國家或是某人僱用才對。比方說,追捕敵國的間諜或是知道某些麻煩情報的人,甚至還要將他們滅口。總之,不是什麼合法的活動就是了,精靈常常被用來進行這方面的工作喔。」

  海蒂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由於擁有大部分人類所沒有的各種能力,因此精靈相當受到當權人士或是有力人士的重視。這點套用在非法活動上時也是一樣,甚至應該說,越違法的任務,就越常交給精靈來執行。

  在戰場上的非正規行動還算好的,其他還包括問諜、傭兵、走私或是暗殺等等,可以說是不勝枚舉。人類因為能力受限而難以完成的工作,也都落到了精靈的身上。

  自從精靈開始必須登錄戶籍以及精靈的權利意識也抬頭後,這種事情已經比以前少了。然而現實中沒有登錄的精靈佔了多數,實際上還在做這種檯面下工作的精靈也依舊存在。

  「精靈也有很多類型,會變成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不過人類老是把這種像是污水處理的工作塞給我們呢。」

  海蒂話中帶刺。大概她也曾經做過這樣的工作吧。

  「如果是我的話,也會讓精靈做些其他的工作就是了。」

  「你去死吧。總之,榭妮雅很擅長這方面的工作,她自己似乎也很喜歡,那個女孩的個性很適合這種粗暴的丁作,她沒辦法過寧靜的生活呢。就算是對精靈同伴,她的語氣或態度也常會帶剌,結果綽號就變成『荊棘榭妮雅』了。」

  「是喔。你見過她嗎?」

  「一次……還是兩次吧?只是稍微有跟她聊一下而已。還有在幾次危險的事件中見過她。原本想要邀她加入所以調查了一下,不過她的個性實在是……」

  你的個性也是半斤八兩,雖然庫魯納如此心想著,不過並沒有說出口。

  「那你知道榭妮稚會在哪裡嗎?」

  「這就難說了。我不知道榭妮雅居然會跟人類簽約呢,她是那種肯留在一個地方的女生嗎?哎……我也想拿這個問題來問虐殺精靈就是了。」

  海蒂看了露琺一眼。藍發精靈像是不敢當似的縮起身體。

  搞不懂她對庫魯納的想法。

  「那不就完全沒有線索了?」

  「其實也不能這麼講啦……」

  「那你就去找吧。以庫魯納小組組員的身份。」

  「……我忽然失去幹勁了,這是為什麼呢?」

  雖然海蒂歎了口氣,但還是張開了翅膀。她將半透明又閃閃發亮的六枚翅膀伸展開來。

  「走吧,莎莎雅。」

  「知道了。」

  「交給你們囉。」

  庫魯納對她們說著:

  「這次的工作得看你們的表現了。」

  「這是在稱讚我們嗎?」

  「算吧……等等,我還有話沒說完。」

  庫魯納攔下了正要起飛的海蒂。

  「什麼事啊?」

  他伸出了右手。

  「借我錢。不然我連電車都坐不了。」

  「……你這個無賴!」

  海蒂把零錢砸在庫魯納的臉上。

  「你去死啦!」

  「死了我就沒辦法還這些錢了呢。」

  庫魯納開心地撿著掉到地上的銅板。臉上的痛楚和面前的錢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有借就好。那你走吧?」

  「混蛋!」

  海蒂大聲怒罵一聲後,就帶著莎莎雅一起飛走了。

  庫魯納與露琺就這樣目送她們,直到消失在視線範圍為止。

  「我們也走吧。」

  「好的……那個……」

  露琺無力地問著。

  「請問要去哪裡呢……」

  「去認識的人那裡啊。既然海蒂她們用精靈的方法調查,我們就從人類的管道來調查。」

  他如此說完之後便快步前進。

  「等一下,海蒂。」

  等到高度足夠之後,莎莎雅對前方的精靈說著。

  「等一下啦。」

  「什麼事?」

  「你要聽那個傢伙的命令?」

  莎莎雅很不高興的說著。她說的那個傢伙當然就是指庫魯納。

  「精靈會遵守約定,這句話不是莎莎雅你說的嗎?」

  「是沒錯啦……」

  「約定必須要遵守,不然連我們都會變得跟庫魯納同一個等級了。」

  雖然這也跟精靈的矜持有關,不過她沒有察覺到,自己就是因此才會被庫魯納隨意使喚的。

  「可是……」

  海蒂補充說道:

  「不過,如果就這樣聽命於他,我的確也很不高興啦。」

  「對吧?」

  「嗯……」

  海蒂來到雲層上方之後,就停下來浮在空中。

  「……也就是說,要給庫魯納那個傢伙一點教訓才行。」

  「這我贊成。不過我想要幫露琺。那孩子好像被那個笨蛋洗腦了。」

  身為露琺的好友,莎莎雅對此感覺很不愉快,而且也覺得很對不起她。

  「也對呢。所以……就讓庫魯納的工作失敗就好了,這麼一來,露琺或許就會感到失望而離開他了,不然我們主動把他們分開也行。」

  「要怎麼做?不是要幫他嗎?何況我也不想違反承諾……」

  「我有辦法。」

  海蒂不知為何允滿自信地如此回答,然後穿過雲層開始下降。

  向海蒂借來(應該說是被她拿來打)的零錢,真的可以說是攸關生命的金錢。庫魯納打算拿這些零錢當成交通費。

  「要去哪裡呢?」

  「找情報販子。」

  庫魯納如此回答後,走到大馬路上搭乘市區電車。

  電車裡頭冷冷清清的。最近因為自用車逐漸普及,使得居民依賴大眾交通工具的程度似乎開始下降。不過像庫魯納這樣的窮人以及老人、小孩,當然還是需要大眾交通工具,所以肯定會繼續經營下去的。

  他們在滿是垃圾的某個市區下車,然後繼續走了一陣子。

  逐漸進入一個頗為髒亂的地區。

  雖然庫魯納早已習慣,不過露琺也知道這個地方。之前他們一樣為了搜集情報而來過這裡。

  「之前見過一個身上有剌青的情報販子,你還記得嗎?」

  「……是海因茲先生對吧……」

  「沒錯,我們要去找那個傢伙。」

  庫魯納跟監視員達古打了聲招呼,確認海因茲還在。因為這附近的人常常在不為人知的狀況之下失蹤或死掉。

  他們進人一棟特別骯髒的大樓,沿著通往地下的樓梯往下走。

  然後打開一樣很骯髒的一扇門,

  室內非常凌亂,連踏腳的地方都沒有。但這裡跟庫魯納公寓裡的破銅爛鐵不一樣,到處都堆放著整理文件用的櫥櫃或收納櫃。

  「海因茲!」

  一個只穿著一件丁恤,雙臂上滿是刺青的高大精靈,就這麼躺在長椅上頭睡覺。

  「海因茲起床,客人來囉。」

  「……混帳東西,我不是說過你不算客人嗎?」

  海因茲猛然爬了起來。

  「給我回去……喔,那時候的小精靈也一起來啦。」

  他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分,不禁讓語氣緩和了下來。

  「你也真辛苦呢,待在這個傢伙的身邊不會有任何好處喔。既然沒有簽約的話,還是趕快換成其他人類吧。」

  庫魯納代替露琺答道。

  「你對別人的幫傭有什麼意見啊?」

  「我不覺得你會有錢僱用別人。反止你是沒錢才來的吧?」

  「那當然啊。」

  「你想死嗎?」

  海因茲瞪了他一眼,並且說出像是海蒂會說的話。

  「在這裡要是沒有錢,任何人都不會肯動一根指頭的。你應該不想拿命來換吧?」

  「現在蘇米不在了,我也只能拜託你。」

  這裡所提到的蘇米,是曾經跟庫魯納一起就讀音樂學院的同窗女性,也算是這附近的掮客。她因為某個事件而與庫魯納等人敵對,並且遭到警方逮捕。

  「不管誰不在了,要錢的東西還是要錢?」

  「這我也有同感,不過這次的事件啊……」

  「要哪方面的情報?」

  「我在找人。」

  「那就用市價來算吧。」

  海因茲情報的精確度很高。要是跟個人資料有關的情報,就需要十萬以上的費用。

  「我身無分文。」

  「那就把肝臟留下來吧。」

  「我在找泰拉尼家的三男。」

  「如果是這種豪門的話……」

  「他叫做泰拉尼,拉費因。」

  這句話使海因茲沉默了下來;他筆直凝視著庫魯納,就像是中了沉默魔法一樣。

  「……這是真的嗎?」

  「是啊,我也嚇了一跳呢。」

  海因茲離開長椅,然後坐在辦公椅上頭。

  「……真沒想到,你居然會帶來這種消息。」

  「關於這點,我也有同感。」

  「你想知道拉費因的什麼事情?」

  「他跟契約精靈私奔了。」

  「因果報應呢。」

  海因茲打開櫃子,取出一個很大的信封。庫魯納看了信封一眼說道。

  「我只知道以前的事。以你的作風,應該已經調查過了吧?」

  「那個事件的相關人士,我查到滿多的線索。拿去。」

  庫魯納接過信封。信封相當厚。

  「……直到最近我都有在追蹤調查,大部分的情報都住裡頭。」

  「謝啦,錢我改天再給你。」

  「不用了。關於這件事情,我可不想跟你收錢。」

  「那就謝了。」

  庫魯納揮了揮信封表達感謝。海因茲將眼神移開說道。

  「如果想知道現在的狀況……就去找霍佐納老伯吧。他可能會知道。」

  庫魯納稍微瞇細了眼睛。

  「喂……你要我去找那個老伯?」

  「沒錯。」

  高大的精靈接著說道。

  「我可不想去。」

  「嘿。」

  庫魯納聳了聳肩。

  「好久沒有看到那個老伯了,他大概已經忘記我了吧?」

  「先不論頭髮,他只有記憶力似乎還滿好的。」

  「反正應該像是被炸過一樣光溜溜了吧。」

  庫魯納轉身背對。他並沒有繼續道謝,當然也沒有付錢。

  「……庫魯納,我好久沒聽到拉費因這個名字了。」

  「我也是。」

  「我現在要去好好喝到醉。」

  「隨便你吧。」

  庫魯納拉著露琺的手走到外頭。由於力道很強,使得她好幾次差點向前撲倒。

  「庫魯納先生……庫魯納先生……」

  他無視於露琺大步走著。

  「庫魯納先生……那個……我會痛。」

  「……抱歉。」

  他放開了手,不過並沒有停下腳步。

  露琺輕輕揉著自己的手腕。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什麼意思?」

  「就是……關於拉費因先生的事情。在您老家聽到事情原由的時候,庫魯納先生也好像……」

  「有啊。」

  庫魯納很乾脆地回答。然而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露琺刻意開了一個玩笑。

  「難道是……您向他借錢之後就一直沒還……」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呢。」

  他仰望著天空。雲層逐漸變得厚重,天色開始陰暗了起來。遠方傳來烏鴉的叫聲,已經差不多要天黑了。

  「回去吧……」

  「啊?」

  「今天就到此為止?回公寓吧。無論如何得先把這個玩意看完才行。」

  他向露琺揮了揮手中的大信封。

  「回去之後,錢也應該送到了。」

  「可是,那位是叫……霍佐納先生是嗎?應該是要去找那個人吧,不是說要比弟弟早點找出他們的下落嗎?」

  「我想把麻煩的事情留到後面。」

  庫魯納這番話裡頭,並沒有特別想要抗拒的情緒。不過反倒使人覺得有什麼隱情。

  「收到錢之後就去買東西吧。好久沒吃肉了,我現在很想吃,我可不想再用豆芽菜度日了。」

  「啊……好的……」

  露琺連忙回應。

  在兩柱精靈的眼前,地面正緩緩朝著他們接近。要是從畢雷尼斯的上空一口氣降落,將會體驗到定點轟炸的感覺。

  「你要去哪裡啊?」

  莎莎雅詢問著前方的海蒂。

  「榭妮雅可能會在的地方。」

  「你知道?你剛才不是說不知道嗎?」

  海蒂頭也不回地說菩。

  「不是很清楚,但我有想到幾個地方。」

  雖然莎莎雅也有試著推測,不過並沒有頭緒。海蒂就這麼逐漸降落。

  原本以為海蒂會降落在市區,不過沒猜中。她就這麼越過外環道路不斷遠離市中心。

  最後,她降落在一棟廢棄的大樓。

  莎莎雅環視四周。

  「這裡是哪裡?」

  海蒂大致做了說明。莎莎雅發出像是很佩服的聲音。

  「哇!海蒂對這方面的事情真熟悉呢。」

  「因為我當時也在場。」

  嬌小的上級精靈似乎很無趣地回答著。

  這棟大樓破舊到隨時都會倒塌。一眼就看得出來已經被棄置好幾十年了,風化的狀況也很嚴重,到這個地步已經近乎是遺跡了。

  海蒂與莎莎雅就像是要踢開化為沙塵的瓦礫般不斷前進著。

  她們走下崩塌的樓梯,鑽過磚牆上的洞,對每一層樓進行確認。

  「人的氣息人的氣息……人跟精靈的氣息……」

  海蒂嘴裡這麼嘟噥著。

  「……沒有呢。」

  「沒有呢。」

  莎莎雅也點了點頭。別說是有人生活過的感覺,連生命的跡象部感覺不到。無論是怎麼樣的廢墟,只要有人在裡頭就會有「這樣的感覺」,然而這裡什麼都沒有。加上這裡也沒有生活所產生的垃圾,因此會讓人認為這裡不曾有人住過。

  「這裡不是你想到有可能的地方嗎?」

  莎莎雅詢問著海蒂。

  「是沒錯啦……唔──他們會來過這裡應該也不奇怪。」

  海蒂開始述說著自己的推測。

  莎莎雅應和著她並且如此詢問。

  「的確,聽你這麼一說,他們會來這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對吧?」

  「他們還在畢雷尼斯嗎?」

  「唔──」

  海蒂雙手抱胸開始沉思。或許是因為娃娃臉的關係,她看起來就像是煩惱著考試成績的國中生。過了一陣子之後她開口說著。

  「會不會只是還沒來這裡呢?」

  「意思是他們正要過來?」

  「沒錯。」

  「那他們果然還在畢雷尼斯囉。要回去嗎?」

  「是要先回去啦……」

  海蒂如此補充。

  「不過我想他們一定會來這裡,所以我想對那個傢伙保密。」

  不用說,「那個傢伙」指的當然就是庫魯納。

  「莎莎雅,不管他怎麼問,你都要當作不知道喔。」

  「是可以啦……不過這樣不算違反約定的吧……」

  莎莎雅這句話的語尾講得有些含糊。

  她之所以會猶豫不決,是因為她曾經向庫魯納放話說「精靈不會違反約定」。雖然裝傻是否等於違反約定實在有些微妙,不過她在這方面有著潔癖。也就是「無論對方是個怎樣的無賴,約定就是約定」。

  「我並沒有要你說謊,只是要保持沉默到時機成熟為止,總有一天我會說的。」

  「什麼時候?」

  「這個嘛……總有一天啦。」

  一百年之後的某一天也算是總有一天,海蒂如此補充著。

  「我會適當地跟那傢伙回報的,你不要講話就好了。」

  「我會的。我不擅長說謊。」

  「沒有要你說謊啦,只是拖延一下而已。」

  海蒂如此強調之後,就說了聲「先回去吧」,並且張開翅膀。

  庫魯納與露琺回到公寓沒有多久,裝著現金的包裹就送來了。雖然他的腦袋裡浮現出各種要付的帳款,不過,還是先把那些全放到一邊,要露琺「幫忙買吃飯的材料回來」。

  露琺特地跑到這附近居民經常利用的超級市場買東西。這問店是一位叫做席莉的胖大嬸經營

  的,也是這附近唯一可以信賴的店。順帶一提,這裡值得信賴的理由,是因為防止強盜搶劫的警備設施相當完善。

  藍發精靈買了大量的青菜回來。

  「買那麼多?」

  「我想說海蒂小姐還有莎莎稚應該也會來……」

  「啊──對喔,不過,只給她們喝水不知道能不能滿足她們呢。」

  「我想應該會請您還錢吧。」

  對庫魯納而言,他短時間之內當然不會還那些零錢。

  露琺把昆布放進大鍋子裡頭裝滿水,進行著煮火鍋的準備工作。除了切青菜之外,也把買來的珍貴肉類切成一口的大小。

  不久之後,傳來敲門的聲音。是海蒂與莎莎雅回來了。

  「門沒鎖,自己進來吧。」

  庫魯納沒去開門,而是在室內如此回應。會這樣特地敲門就能看出那些精靈守規炬的一面。如果要找他的人是來討債的,就會從深夜到清晨進行類似特殊部隊的襲擊了。

  「我們去調查過了。」

  海蒂一進門就如此說著。莎莎雅不知為何表現出坐立不安的樣子。

  「那真是辛苦了。現在正在做飯,吃了再走吧。」

  庫魯納把立住一旁的小飯桌搬了過來。

  擺好碗之後,露琺說了聲「做好了」並且端來了鍋子。由於瓦斯被停掉之後還沒有恢復,因此她是燃燒廢棄木柴來生火的。

  鍋子裡頭不只有青菜、肉,甚至還放了丸子,是簡單又具創意的一道火鍋。由於在飯桌上頭沒辦法保溫,因此,訣竅就是要趁熱享用。

  開始用餐了。這對庫魯納與露琺而言,實在是久違的一餐。

  接下來的好一陣子,幾雙筷子忙碌地動著。

  「……多些人一起吃果然好吃。」

  露琺笑咪咪地說著。雖然眼鏡都起霧了,她似乎毫不在意。

  「精靈居然會覺得吃飯很快樂,你還真奇怪呢。」

  聽到庫魯納這番話,露琺嘟起了嘴。

  「很快樂的。就算是精靈,在實體化的時候也會跟人類一樣吃飯的。」

  「你這種會覺得快樂的感性實在是……」

  「這很正常。」

  「是喔。這說來,你之前也曾經跟這樣的陣容吃過飯呢。」

  庫魯納夾起高麗菜如是說著。他指的是之前夢幻樂譜的事件。

  「記得那個時候也是跟錢有關吧?」

  「你滿腦子都只有錢呢。趕快把我借你的分還來啦。」

  海蒂如此說道。

  「別說得這麼不通人情啦,會老喔。」

  「你以為我幾歲了,我可是上級精靈呢。」

  「說到上級,榭妮雅是哪一種?」

  「記得她應該是中級精靈吧。」

  「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什麼嗎?」

  海蒂稍微沉默了一下。之後她說道。

  「啊……從你開始先講啦。拉費因那邊你有在調查嗎?」

  「已經有進展了。」

  他含著筷子,從房間角落拉出一個信封,並且解開絲線打了開來。

  「這是我從認識的情報販子那邊拿到的資料。不過我還沒看過就是了。」

  「你有認識情報販子?」

  「一個叫海因茲的傢伙。」

  庫魯納開始閱覽著文件。露琺電從旁邊探頭過來。

  「……泰拉尼.拉費因.泰拉尼家的三男。雖然職業是神曲樂士,不過並沒有在任何一間事務所工作,而是幫家裡工作。現在的年齡是……我看看,十九歲嗎?他是在去年通過神曲樂上的審核測驗,畢業於克拉勒斯音樂學院……那不就跟我一樣了?」

  「庫魯納先生是被退學的……所以應該是天差地遠吧?」

  「你很囉唆耶。他回到家裡之後,好像馬上就進行簽約了……連榭妮雅的資料部有,難怪這厚。我說海蒂……」

  「什麼事?」

  海蒂吃著雞肉如此回應。

  「所謂的簽約有辦法這麼快完成嗎?」

  「你也是神曲樂士吧,你不知道?」

  「我不是樂士啦。不要對一個把上課當成午睡時間的人講這種話、所以是怎樣?」

  「這就要看精靈了。有可能會相處很久之後才進行簽約,也有一次就覺得滿意的。人類也有所謂的一見鍾情吧?一樣的道理。」

  「是喔。不知道拉費因的情形是怎麼樣呢。」

  庫魯納單手拿著文件,另一隻手提起了一根蔥。實在說不上有什麼教養。

  「那個……庫魯納先生。」

  露琺戰戰兢兢地問著。

  「嗯?」

  「關於拉費因先生的事情,您好像知道什麼是吧……」

  「我所知道的他,已經是十幾年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而已,並沒有見過他。」

  「是這樣的嗎?」

  「算是吧。關於這方面你就不要深究了……喔?」

  庫魯納的視線落在文件的某個地方。露琺歪著腦袋問道。

  「怎麼了嗎?」

  「剛好在一個月之前,拉費因發生了一個意外。」

  他重新閱讀著相同的地方。

  「是意外吧。住院住了半個月。」

  「出了意外嗎?」

  「好像是幫家裡出任務的時候一時大意的樣子。不對……應該不是大意吧。雖然我認為是巧合,不過他被捲入了一場交通意外。」

  「所以才會私奔?」

  「大概吧。應該有什麼原因才對……唔嗯。」

  庫魯納抬起頭來,並且迅速把香菇送進口中。

  「真好吃呢。」

  「謝謝誇獎……」

  露琺咚地低下頭來。

  「你只有在這方面很有天分呢。」

  「嘿嘿……」

  露琺害羞地笑了。

  「這算不上是什麼誇獎啦。」

  說出這句話的麼莎莎雅。

  「所以海蒂,你們那邊怎麼樣?」

  「這個嘛──還不知道他們的下落。」

  「這是當然的吧。」

  「只不過,我所知道的榭妮稚,應該不會那麼親近人類才對。並不是討厭,而是她只把人類當成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

  「啊──裡頭也有寫到這個部分。」

  庫魯納再度看著海因茲給他的資料。

  「這個榭妮雅好像有參加三國戰爭呢。似乎是傭兵部隊的成員之一。」

  「應該沒錯,不過並不是普通的戰鬥部隊,而是用來犧牲的部隊。」

  「有這種部隊?」

  「有啊。那種叫消耗部隊,負責潛入敵陣,強行完成偵查或是破壞了作之後就歸隊。只要有一個人能夠回來報告,無論死了多少人都算是任務成功。因為單人的戰鬥能力會影響任務的成功率,所以才會把精靈納入編製。不過如果是編入正規部隊,使得精靈的存在浮上檯面的話會很麻煩,所以才把精靈列入傭兵的範圍,有必要的時候就把整支部隊從紀錄上消除。」

  「這還真是驚人呢。」

  「人類老是想出這種鬼主意呢。」

  海蒂像是打從心底厭惡般說著。

  「你要批評人類的話我晚點再聽。不過三國戰爭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這是一場發生在很久之前的大戰。已經可以被編入歷史了。

  「對於精靈來說,就跟去年發生的事情一樣。」

  「所以說那個討厭人類……應該說是排斥人類的精靈,跟拉費因訂立契約了是吧?」

  「戰爭結束之後,榭妮雅與其說是自甘墮落,不如說是過著荒唐的生活呢,記得她就是在那個時期遇見我的。」

  「看這報告上面的寫法,她是迷上了拉費因的神曲而簽約的。」

  「哎呀,這種例子很常見呢。」

  「寫這報告的傢伙也沒有親眼目睹,所以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契機就是了……這個我要!」

  庫魯納就像是要潛入別人的筷子底下似的,以手指拿起雞肉扔進口中。

  「啊──那是我要吃的說……」

  莎莎雅如此抱怨。

  「呼哈哈,先搶先贏。」

  「你啊,真的是從頭到尾都很沒出息呢。」

  「只是這樣而已,不需要這麼說吧?莎莎雅不知道榭妮雅的事情嗎?」

  「海蒂比較清楚。我的話……沒什麼好說的。」

  莎莎雅沒有看著庫魯納回答,她正在撈鍋子裡的肉。

  「你也是庫魯納小組的成員,還算是精靈至上主義現實派的吧?」

  「兩種都不是!我正常多了!」

  「要是榭妮雅也因為戰爭留下不好的回憶,好像就很容易會成為精靈至上主義者了呢。」

  「都已經跟人類私奔了,怎麼可能會是精靈至上主義呢。」

  海蒂插嘴這麼說著。她只是想表達「這個傢伙居然連這種事情都不懂」這句話。

  「反倒比較接近人類至上主義。」

  「精靈會有人類至卜主義也很奇怪吧?」

  「既然人類有千百種,精靈有干百種也不奇怪吧。就算是精靈至上主義,也有一些是站在非實體化派的。」

  庫魯納歪著腦袋問:

  「那是什麼?」

  「就是拒絕實體化啊。一旦成為人類的外型,連身體機能都會變成用人類來當基準了。剛才露琺不也說過,其實精靈也是可以吃飯的。」

  「可是你們還是精靈啊?」

  「是沒錯啦,簡單舉例的話就是這樣,因為眼睛就只有臉上這兩個,所以視線範圍就會被限制在前方對吧?」

  海蒂放下筷子指著自己的眼睛。

  「這樣不就看不到背後了?」

  「本來就是這樣吧?」

  「這麼一來很不方便的。有精靈認為,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勃來都比自己好得多。不過因為勃來的智能很低,所以不想變成那個樣子。既然這樣還不如不要實體化,藉此得到全方位的視線跟無限的思考模武。」

  「喔──這種說法滿有趣的。」

  庫魯納相當佩服。他很難得有這種反應。

  「那些傢伙平常都在做什麼?」

  「誰知道?因為沒有實體化,所以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現在他們的組織變成怎麼樣了我也不曉得,因為連我們也看不見他們。」

  她拿起筷子夾出打結的海帶。

  庫魯納無言以對。

  「這樣有意義嗎?」

  「這我就不知道囉。」

  庫魯納收回了剛才的佩服心態。精靈也有干百種,而且思考模武跟人類不太一樣。

  莎莎雅以手肘頂了頂海蒂,

  「這麼說來,不是還有一個廢墟派嗎?」

  「啊啊,也有這種的呢。」

  「那是什麼?」

  庫魯納並沒有漏聽。海蒂有些猶豫之後如此說道。

  「正確來說應該是廢噓理論。詳細內容……哎,我就先省略了,不過在戰爭之前,的確有精靈秉持著這種思想呢。」

  「內容是什麼?」

  「……不告訴你。」

  「你這個傢伙,小心我又要演奏了喔?」

  「記得榭妮雅應該也曾經贊成過這種思想。我記得有聽她說過。」

  「這個廢墟思想,至今也跟榭妮雅有關係嗎?」

  「……誰知道呢,我想應該沒關係吧?」

  「是嗎……」

  庫魯納誇大語氣如此說著。其實他原本想要繼續追究下去,不過看到海蒂開始閃爍其詞,他反而刻意不去追問。他不想執意這問害得她就此封口。莎莎雅看起來似乎也知道什麼隱情,不過,以她的狀況可能會忍不住發飆,所以庫魯納一樣沒有追問。

  他撈著已經所剩不多的鍋底。

  「明天也要繼續調查.海蒂跟莎莎雅就繼續沿著惻妮雅的那條線拔線索吧。」

  「那你要做什麼?」

  莎莎雅問道。

  「我跟露琺去調查拉費因那邊。另外,我弟弟的事務所那邊會行人來,也必須適當應付一下才行……」

  外頭忽然發出巨大的聲響,

  公寓旁邊的那台公用電話鈴鈴作響,並且像是在催促似地不斷響著。

  庫魯納與露琺彼此相視。

  「……我去接。」

  露琺走了出去。

  庫魯納從窗邊採出頭觀察狀況。露琺朝著公用電話走去,

  「喂?」

  庫魯納只能勉強聽到這個宇而已。露琺之所以沒有自報姓名,是考量到對方有可能打錯吧。

  開始對話了。她好幾次對著電話低下頭。與其說是精靈,不如說這是人類常有的習慣。

  露琺以手摀住話筒,並且掛回電話。接著,小跑步回到房裡。

  「庫魯納先生,是『莉瑪&葛雷斯公司』打來的。」

  「現金包裹已經被我收下囉,就算要我還也不可能。」

  「那個……那邊的小組成員說,希望可以把碰面的時間提早……」

  「啊?」

  庫魯納露出訝異的表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9 11:50 PM

  【第二章】

  離庫魯納等人的公寓有段距離的地方,有座緊鄰著馬路的公園。

  雖然公寓周邊是醉漢與流浪漢橫行的混沌地區,不過一進入相鄰的這個地區後就忽然變得整潔。不只建築物是新的,區域規劃與繁備也是完美無瑕,原本這裡的髒亂程度並不會輸給附近的地區,不過,在接受鳳都政府主導的再開發計劃之後完全變了個樣,也有很多新的居民搬過來。

  幾乎在同一時期,庫魯納的公寓周邊也有相同的再開發計劃。然而,那裡的土地所有權錯綜複雜,到處都是「出租之後轉租又轉租,真正的地主下落不明」的狀況,所以計劃只得被迫中止,那裡也因而跟幾十年前一樣混亂。要是拿這兩個地區來做比較,就像是隔著一條寬廣的道路,分成了「白色」與「灰色」的兩個地帶。

  庫魯納與露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眺望著走在路上的行人。

  「……好冷呢。」

  庫魯納輕聲說著。

  露琺仰頭環視著天空。

  「是嗎?感覺沒有特別冷……」

  「我是說手頭啦,手頭。冷風正灌進我的錢包。」

  雖然現金包裹已經抵達了,不過大部分的錢部拿去繳交積欠的水電費而消失。即使勉強還留下幾天的飯錢,但要是用光的話,又要恢復成原來的飢餓生活了。

  「為什麼錢會不見呢。錢只有在我手邊的時候消失得很快,難道是加裝了渦輪引擎嗎?」

  「我想應該是被用掉了……」

  「那是因為錢對我說『請把我用掉』啊。而且還是用那種令人融化的甜美聲音,身為一個男人怎麼能不聽呢?」

  「我沒聽到啊……」

  「那個聲音精靈聽不到的。」

  「我想那只是幻聽……」

  「因為這個聲音只要錢一用完就聽不到了,就跟惡質的酒家小姐一樣。」

  庫魯納心不在焉地將視線投向前方。像是在忙的上班族,以及帶著家人散步的人們在面前來來往往。

  「……真羨慕那些傢伙。他們應該不會經歷過只用鹽巴跟水過二天的生活吧。」

  「可以的話,其實我也不想這麼過……」

  大概是回想起這幾天的生活吧?露琺露出了一些倦意。

  「就好像出生以來從來沒有貧窮過一樣。你看看那個小孩,長得就是一副充滿夢想跟希望,整個人都受到家人關愛的樣子。像那麼幸幅的傢伙,就算綁架他也應該要被到無罪吧?」

  「這樣有罪……就算被槍斃也不能有意見的。」

  「啊──我想要錢。就在這附近乞討一下好了。」

  「對方約我們在這裡見面,不可以亂跑的。」

  其實這兩個人是為了與「莉瑪&葛雷斯公司」派過來的人會合,才會出現在這座公園。

  原本對方應該會直接到公寓,不過卻改為指定其他的地點碰面。依照露琺的說法,打電話過來的人「並不是芙蕾拉小姐」,似乎是第一次交談的對象。

  由於是走路過來的,所以錢包的錢沒有減少。即使如此,只要看到「比自己有錢」的人,心中總是會湧出一些非分之想。人類只要變得貧窮,對於善惡的區分就沒有那麼明顯了。

  他抱著唯一的財產──單人樂團,輕聲說著。

  「得靠這次的委託大賺一票才行呢。」

  「我想應該是要看您的心態才對……」

  庫魯納用力抓住這個以嚴厲論點回話的精靈的頭。

  「呀啊呀啊呀啊呀啊呀啊!」

  「你其實根本不尊敬我吧?」

  「沒那回事的……只有一點點而已。」

  庫魯納的手加重力道。露琺開始掙扎。

  「只有一點點嗎?」

  「嗚嗚,一點點不就已經很夠了嗎?」

  「為什麼你的嘴皮子就沒辦法跟臉蛋一樣好啊?」

  雖然庫魯納的立場在露琺之上,不過有時候他也會覺得「這傢伙只是看起來百依百順,其實是認為我被踩在她的腳下吧」。雖然沒有到毒舌的程度,不過她講話常會令庫魯納有種被針扎到的感覺。

  露琺拚命掙扎著想要逃離抓住她的手。

  「如果想要錢的話,就請您好好工作啦!」

  「我有在工作啊,只是想要做輕鬆一點的工作而已。難道就沒有什麼工作能夠發揮我的專長嗎?」

  「那都是沒用的人說的藉口……」

  「少囉唆,你是在電視節目高談闊論的評論家嗎?」

  「既然有單人樂團,成為神曲樂士不就好了……」

  「我不是說過只有這個免談嗎!」

  手指不斷朝著太陽穴用力施壓。

  「咿呀啊呀啊呀啊!」

  「我反對神曲!那種東西跟噪音一樣,跟飆車族又有什麼差別了?只有這一點,我跟你還有海蒂的意見一樣。」

  「可是海蒂小姐有腳踏實地主動進行著相關的計劃,跟只會要嘴皮子的庫魯納先生不一樣……」

  「我不需要這種無謂的評價!」

  「庫魯納先生,您明明可以演奏的說……」

  「我已經忘光了。」

  庫魯納以雙手使盡全身的力量,緊緊抓住藍發精靈的頭。

  這時,一個影子落了下來。

  「請問……」

  兩人的面前站著一名女性。

  她是一名有著和藹表情,給人一種溫柔氣氛的女性。以微風來譬喻她給人的印象是最為恰當的。輕盈的草綠色長裙即使稍微退了流行,不過非常適合她修長的身材。雖然不清楚她的年齡,不過似乎比庫魯納年長一些。

  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頭耀眼的銀髮。她的秀髮溫柔地反射著陽光閃閃發亮。

  她露出了微笑。

  「是庫魯納先生以及露琺小姐嗎?」

  「啊、啊啊……」

  庫魯納放開了像是在進行拷問的手指並且站起身。

  「我們就是。」

  「我是『莉瑪&葛雷斯公司』派遣過來的,我叫做艾絲緹兒.拉爾薩.赫裡奧巴斯。」

  這名女性輕輕低下頭來,如此親和的舉動,使得庫魯納有些意外。

  「啊……您好。」

  「抱歉讓兩位久等了,希望兩位沒有覺得無聊……」

  「這我不介意啦。」

  「那我就放心了。」

  艾絲緹兒沒有改變她和藹的表情,就像是一名聖職者似的。

  庫魯納身旁的露琺露出訝異的表情。

  「請問……艾絲緹兒小姐。」

  「嗯?」

  「您是……精靈嗎?」

  「是的。」

  艾絲緹兒給了肯定的答案。

  由於沒有露出翅膀,光靠外表是分不出來的。不過她的名字裡頭有「柱名」,就是中間的「拉爾薩」這二個字,這是只有精靈才有的特徵之一。

  庫魯納至此才終於察覺。平常他完全沒有去意識到柱名的存在。

  「啊──是精靈啊,」

  「您會介意嗎?」

  「我是沒差啦,只是,精靈的話已經有一個芙蕾拉了。我還以為那個傢伙也會一起過來呢。」

  「我妹妹她馬上就來了。」

  「……妹妹?」

  「是的。」

  雖然艾絲緹兒若無其事地回答,庫魯納與露琺卻露出「這是怎麼回事」的表情。

  精靈沒有所謂血緣關係的概念。講白一點,他們是「會思考的能量集合體」。即使外表或是身體再怎麼與人類相似,終究不是跟人類一樣從母體誕生的。

  艾絲緹兒應該也非常清楚這一點,不過她還是不以為意地這麼說著。

  「芙蕾拉也會過來。我是因為想要早點見到各位,所以才打電話提出無理的要求。」

  「想見找們?」

  「是的。」

  她再度露出和藹的笑容,庫魯納雖然有些混亂,他還是這麼說道。

  「……哎,我是沒差啦。居然毫不客氣僱用這麼多精靈,那問公司還真有錢呢。那邊的資金真的有這麼寬裕嗎?」

  「我並沒有受雇於那間公司。」

  「啊?」

  艾絲緹兒緩緩說明著。

  「我只是從一個月之前,開始在所長那裡受到她的照顧而已。比較像是食客呢。」

  「在琪立雅小姐那裡嗎?」

  琪立雅.莉瑪是『莉瑪&葛雷斯公司」的經營者之一。身為一名能幹的女性所長,她也經常會出現在各種媒體上。

  「如果是琪立雅小姐的契約精靈,那你其實不需要為我操心吧。不是應該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工作嗎?」

  「我也沒有和她訂下契約。」

  「……咦?」

  艾絲緹兒的這句話,不只讓庫魯納感到訝異,連露琺都不禁愕然。

  「我只是食客,什麼事情都沒有做。不過因為這樣實在不成體統,所以我還是會梢微幫一點忙。」

  「喔──跟我一樣沒工作嗎?」

  庫魯納在佩服的同時說出了失禮的台詞。露琺扯了拉他的衣袖。

  「庫魯納先生,您不可以這麼說。因為她跟庫魯納先生不一樣,自己會主動想要工作的。」

  「不就像是家裡蹲那樣嗎?」

  「能用家裡蹲這種詞來形容的人,有庫魯納先生一個人就夠了。」

  「你絕對沒有尊敬過我吧?」

  艾絲緹兒似乎很開心地凝視著他們兩人的拌嘴。對於庫魯納或是露琺的發言,她似乎也沒有特別在意。

  「說得也是呢,其實稱不上是在工作。」

  「那麼至今你都在做些什麼?靠賭博賺錢維生嗎?」

  「我只是在看而已。」

  「看人賭博?」

  「不是,是觀看這個世界。」

  她說出了頗為神秘的一句話,使得兩人再度愕然。

  「觀看這個世界上的色彩,這就是我的任務以及樂趣所在。由於我感覺可以從各位身上看到新的色彩,所以才會拜託莉瑪小姐的。」

  「色彩?」

  「是的。」

  艾絲緹兒的瞼上不改其文靜的微笑。

  雖然庫魯納沒有說出口,不過他懷疑這個精靈是不是「吃錯藥」了。從剛才她就一直在說些奇怪的事情,老是說些「妹妹」、「食客」或是「色彩」這種曖昧的詞句。

  然而眼前的這名精靈,並沒有發出「大宇宙的能量對我下令」那種人身上常常會有的詭異氣氛。反倒是給人一種像是腳踏實地的感覺。

  「……哎,色彩這方面就先別提了。」

  庫魯納抓了抓自己的腦袋。

  「那跟這次的工作有關嗎?」

  「大概吧……我想也會跟庫魯納先生有關。」

  「是喔……」

  總之他決定忘掉這種像是打禪機一樣的對話。庫魯納朝著露琺示意。

  「坐下來吧。」

  「好的……啊,艾絲緹兒小姐……」

  「有什麼事情嗎?」

  露琺似乎有些猶豫。不過她只是遲疑了一下問道。

  「請問,我之前曾經見過您嗎?」

  「……這又如何呢?」

  艾絲緹兒給了她一個曖昧的答案。

  「或許有呢。」

  「我好像聽過您的名字……」

  露琺以手指抵著太陽穴進入沉思。此時庫魯納拉住了她的衣領。

  「不要去煩惱這種事情啦。」

  「感覺……好像快要想起來了卻想不起來……」

  「你的記憶力不好,所以不要做這種多餘的事情啦。」

  「……一下子就好。」

  「就算給你一下子也沒用的。」

  露琺像是貓一樣被抓了起來,即使如此她依舊煩惱著。

  艾絲提兒靜靜說道。

  「要去哪裡討論呢?」

  「不用,反正也沒有錢,我想直接在這裡討論就好……」

  庫魯納歪著腦袋說道。

  「你是走過來的?」

  「是的。怎麼會這麼問呢?」

  「因為你是精靈,直接用飛的或是忽然實體化不就好了?」

  艾絲緹兒輕輕發出了笑聲。

  「我喜歡用走的,因為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人。」

  「你的嗜好是觀察人類嗎?」

  「有點不一樣就是了。」

  「那你可以住在我的公寓附近喔。你會在那裡看到背著地下錢莊三分利債務的窮人,還有自稱是但丁轉世的瘋子。前一陣子還有一個會對野狗進行人生教誨的老頭呢,那個傢伙是認真的喔。」

  「真令我感興趣呢。」

  由於對方很認真地回答,反倒使得庫魯納驚訝起來,連露琺都瞪大了眼睛。

  「可以嗎?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不過那裡並不是你這樣的精靈該來的地方喔。」

  「沒錯……那裡是庫魯納先生這種沒用的人眾集的地方。」

  庫魯納瞪著藍發精靈。

  「你說誰是沒用的人啊,我可是聖人喔。」

  「……如果庫魯納先生是聖人的話,全世界的人都是神了……」

  「你還得靠我這種沒用的人養吧?」

  「嗚嗚……我只是不幸被抓到而已……」

  「喔,原來這就是你的說法啊。」

  庫魯納打開了單人樂團,出現了三味線形狀的樂器與擴音器。露琺的表情馬上繃緊。

  「請……請住手吧!」

  「我不會住手的。」

  「艾絲緹兒小姐也在場喔!」

  「我才不管。」

  艾絲緹兒似乎不知道眼前正要發生什麼事情,就這麼笑咪咪地旁觀著。

  露琺叫出了聲來。

  「艾絲緹兒小姐,請您快逃吧!逃遠一點!」

  「先擔心你自己吧。」

  庫魯納如此說完後,輕輕撥弄琴弦發出聲音。

  「貓在不銹鋼流理台上頭亂抓的聲音。」

  嘰嘰嘰──

  剌耳的聲音響起。庫魯納所演奏的音樂(?)即使是摀住耳朵也會毫不留情地入侵腦部。露琺就這樣在地上翻滾。

  「嗚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再來再來!」

  「嗚嗚──請不要這樣啦!」

  「得讓你搞清楚誰是主人才行。」

  「我已經很清楚了!」

  庫魯納提高了音量,就像是要給予致命的一擊。露琺宛如被放在鐵網上頭燒烤的魷魚一樣,用力將身體向後仰之後,就這麼動也不動了。

  「哎呀,死掉了嗎?」

  「……」

  「喂,要是死掉的話,回我──下吧。」

  「……」

  露琺動也不動。不過由於這已經是司空見慣的狀況,所以庫魯納並沒有特別在意。

  問題在於另一個精靈,也就是艾絲緹兒。她順其自然地也聽到了這次的演奏。雖然只有一點點,不過庫魯納仍有些過意不去。

  「啊──艾絲緹兒小姐,抱歉……」

  他把說到一半的話嚥了回去。

  有著一頭銀色長髮的精靈,依舊和藹地站在那裡。

  「真是有趣的聲音呢。」

  她這麼說著。

  「這是一種帶著剌的色彩。雖然我很感興趣,不過對其他的精靈來說可能很難受吧。」

  「……你居然沒事呢。」

  庫魯納勉強擠出了這句話。

  「你有聽到剛才的聲音吧?」

  令人驚訝的是,艾絲緹兒搖了搖頭。

  「沒有。」

  「咦?」

  「我聽不到演奏的聲音。」

  「什麼?」

  精靈當然也有聽覺,而且甚至比人類還要敏銳,因此對於曲子的好惡程度才會差很多。雖然庫魯納的演奏是否稱得上曲子還是個問題,不過他應該是有彈奏出聲音才對。

  問號在庫魯納的頭上不斷盤旋。

  「你是精靈吧?」

  「是的。」

  「那你怎麼會聽不到剛才的聲音?至今聽過的傢伙全都會受不了的說,你看,露琺到現在都還不能動呢。」

  「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不再去聆聽曲子了。」

  「可是……」

  「相對的,我會去『觀看』曲子。要說明的話有點困難……如果是講話的聲音我就會用聽的並且理解,不過如果是聲音或是音樂,我就會用看的。」

  她的語氣就像是小學老師一樣溫柔。

  「對我來說,聲音並不是振動耳膜的東西,而是填滿視線的東西。我會觀看到各式各樣的色彩。」

  「色彩?」

  「是的。」

  艾絲緹兒再度露出微笑。

  心理學有一個叫「共感覺」的名詞,是一種由顏色來表現聲音的能力。例如把尖銳的聲音稱為「黃色」,然後再對不同的顏色做出區別。當然這種顏色實際上並不能真的看得見,不過有人特別擅長這樣的知覺。

  這個精靈,似乎可以看見這種視覺效果上的色彩。

  「真的嗎?」

  庫魯納半信半疑。

  「這在精靈裡頭也是極為罕見的。我可以清楚分辨聲音的色彩,剛才庫魯納先生的演奏我也看得很清楚。」

  「啊啊,所以你才會說是有刺的顏色嗎?」

  「是的,這是非常少有的經驗。」

  艾絲緹兒繼續說道。

  「就像是不會有完全一樣的人物,這個世界上也沒有顏色完全相同的聲音。庫魯納先生的聲音也是很有個性的。」

  如果只看這番話的表面,就像是勉強要誇獎別人似的,不過很神奇地,並沒有令人不悅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她是打從心底這麼認為吧。

  「演奏得好跟演奏得不好,在顏色上會有什麼不同呢?」

  「那是用耳朵聆聽的感覺吧。」

  艾絲緹兒輕輕否定著。

  「色彩就是色彩,沒有什麼好或不好的。因為有所不同,所以並不是能夠分出優劣的東西。」

  「是嗎?我覺得應該會有舒服或是不舒服之類的感覺吧?」

  「包含這些差異,我都會完全接受的。」

  庫魯納感覺話題似乎被帶開了。

  露琺醒了。她的眼角還泛著淚水,似乎是相當討厭剛才的聲音。

  「喂,露琺,剛才的演奏你看得見嗎?」

  「我看見庫魯納先生是惡魔的使者……」

  「我不是說這個,是說你能不能用眼睛看見聲音啦。」

  「……啊?」

  露琺露出像是無法理解的表情。不過應該是如此吧,庫魯納也這麼心想。

  「我聽說庫魯納先生擁有非常稀奇的顏色,所以才想要見您一面的。」

  「……所以,很稀奇嗎?」

  「是的,非常稀奇。」

  艾絲緹兒如此補充。

  「不過庫魯納先生擁有的聲音,應該不只是目前這種呢。」

  「是啊,說到整人音樂我有將近一百首喔。」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認為您也可以演奏出更為正常的音樂。」

  「……」

  「希望有機會可以欣賞得到。」

  實在是無法捉摸。她是一個宛如已經開悟,又像是天真孩子般的精靈。

  三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像公園這樣的地方為了防止遊民,會把長椅分隔開來避免有人睡在這裡。在庫魯納還沒有工作跟住處的時候,他非常討厭這樣的設計,不過現在只是暫時坐在這裡而已所以不會介意。

  「艾絲緹兒小姐……」

  「直接叫我的名字沒關係的。」

  「艾絲緹兒,你聽過事件內容了吧?」

  「是的。」

  「榭妮雅跟泰拉尼家的三男離家出走,有可能是私奔。我們正在循著泰拉尼.拉費因的這條線,尋找他們的下落。」

  「這我已經知道了。榭妮稚那邊沒有人負責調查嗎?」

  「有在調查喔。我有一個叫海蒂的手下在負責。」

  露琺說出「並不是手下……」這句話,不過庫魯納馬上捏起她的嘴唇要她住口。

  艾絲緹兒露出頗為意外的表情。

  「哎呀,是海蒂.鄔爾.柯迪雷弗斯?」

  「是啊,你認識?」

  「是的……她居然會跟人類打交道,真是難得呢。」

  「那個傢伙也是很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幫我。」

  「或許是庫魯納先生的魅力使然吧。」

  艾絲緹兒說道。

  「只憑著利益與威脅無法服人的。人品才有辦法。」

  雖然以為這是在開玩笑,不過她的表情非常地認真。

  「……請不要對海蒂這麼說。」

  「嗯?」

  「不然她可是會發火,或是狂笑的。」

  為了回到原木的話題,庫魯納開始說明至今的經過,咋天吃晚餐時的事情也再度說了一遍。

  他抓了抓自己的腦袋。

  「所以呢,今天也要追蹤調查……」

  「目前有線索嗎?」

  「我打算去找霍佐納老伯。」

  是海因茲提到過的人物。

  「不過艾絲緹兒那裡……『莉瑪&葛雷斯公司』應該也有在調查吧?像是利格魯斯那裡。沒有交換情報的話會很麻煩的。」

  「芙蕾拉馬上就會到了。」

  艾絲緹兒才剛說完,東方天空就有某種物體飛了過來。

  是精靈。逐漸接近這裡之後,就停在公園的上空輕輕著地.

  她收起了翅膀。是芙蕾拉。

  「她來了。」

  艾絲緹兒說道。

  「我來晚了,真的很抱歉。」

  芙蕾拉低下了頭。

  「沒關係的,畢竟是我太早來了。庫魯納先生,您應該認識吧,她是我妹妹芙蕾拉。」

  「……艾絲緹兒,怎麼說是妹妹呢……」

  芙蕾拉很難得露出困惑的表情。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精靈沒有血緣關係的概念,她卻被當成了妹妹看待。

  「有什麼關係呢,讓我稱你是妹妹吧。」

  銀髮精靈看起來似乎很高興。

  「那個……艾絲緹兒小姐。」

  露琺惶恐地開了口。

  「有什麼事嗎?」

  「為什麼芙蕾拉小姐是您的妹妹呢?」

  「沒有什麼理由……不過,像這樣把芙蕾拉稱作妹妹,不知為何就覺得很適合。應該說是會覺得幸福或是安心吧。」

  「就像是人類一樣呢……」

  「說得也是。我正在學習人類的事情。要是沒有這麼做的話,就會無聊到變得麻痺喔。」

  「……無聊?」

  「因為已經活很久了。不過,能有個親人真好呢,可以讓內心得到舒適跟餘裕。」

  「是嗎……」

  艾絲緹兒溫柔地說著。

  一般來說精靈都比人類長壽,不過從她的語氣來看,她似乎已經活很久了,因為她居然會用到麻痺這兩個字。

  露琺又開始動腦思考了。

  「唔……這句話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先別管這個了。」

  庫魯納握拳在露琺的頭頂轉動著。

  「嗚呀啊呀啊呀啊……」

  「芙蕾拉,我弟弟那邊怎麼樣了?」

  「現在還沒有線索。庫魯納先生呢?」

  「我也沒有。」

  他隨口這麼回答。露琺差一點就要說了些什麼。

  「今後您有什麼打算呢?」

  「這個嘛,其實我是很想隨便編一份報告出來,然後就去賭博或是從白天就開始買醉啦……」

  「以庫魯納先生的作法,再來應該就是午睡了……」

  露琺輕聲說著。

  「就算有沒有錢,也都不會想要工作……」

  「吵死了,我這種聰明人不適合做粗活啦。」

  「您曾經有用頭腦想事情嗎?這種謊言至今常常……」

  「我說過你很吵耶。」

  原本庫魯納要摀住她的嘴,然而在這之前,芙蕾拉已經狠狠瞪著她了。

  「對庫魯納先生講話的時候,不准這麼失禮。」

  「於芙蕾拉是超級美女,甚至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露琺不禁「咿」地叫了一聲。

  「光是可以陪伴著庫魯納先生,就是一種無比的光榮了,不過你似乎還是一樣過著怠惰的生活呢。」

  「……光榮……」

  您太看得起庫魯納先生了,露琺很想要這麼說。

  「如果你沒這個心就趕快跟我換吧。如果是我的話,我將會陪伴著庫魯納先生直到天涯海角,無論是貧窮還是怎麼樣都無所謂。」

  芙蕾拉的視線就像是剌一樣。露琺就這麼繼續縮著身子。

  「你們到此為止吧。」

  庫魯納咳了幾聲。

  「露琺是我的僕人,我不准別人擅自處理她。」

  「僕人……地位怎麼又變低了……」

  露琺在庫魯納的身後歎息。

  「僕人也有僕人的好處。像是可以把她弄哭,拿她來欺負,或是讓她害怕到昏倒之類的。目前只有露琺做得到。」

  「我並不想這樣……」

  芙蕾拉瞇細了眼睛.

  「……我不覺得這是庫魯納先生的真心話。」

  「我是認真的。」

  「如果是我的話,一定可以幫上更多的忙……」

  「有露琺就夠了。」

  庫魯納打算止住這個話題。以他的立場,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與芙蕾拉簽約。

  「重點在於那兩個私奔的傢伙,要先查出原因才行。芙蕾拉,泰拉尼家的口風很緊吧?」

  「是的,沒必要的話他們絕對不會多說。」

  「既然是私奔,理由當然就只有一個了,不過他們是人類與精靈呢。」

  「或許就因為他們是人類與精靈喔。」說出這句話的,是至今默默聆聽對話的艾絲緹兒。

  「只要出現超越契約的某種關係,就有可能會發生吧?」

  「唔……」

  「芙蕾拉,我問你。你有說過如果是跟庫魯納先生的話,你願意伴隨他前往天涯海角對吧?」

  「當然……」芙蕾拉答道。

  「榭妮雅或許也是有著相同的想法呢?」

  「可是他們是契約樂士跟契約精靈吧?並不是人類男女啊?」

  「這就是所謂的堅持己見。」她的語氣就像是在教誨些什麼似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不是無法理解啦。」庫魯納雙手抱胸思考著。

  「可是拉費因都已經遭遇過那種事情了,還會變成這樣的個性嗎?」

  「那種事情是什麼事情?」露琺露出詫異的神情。

  庫魯納只稍微看了她一眼,並沒有直接回答。

  「芙蕾拉,雖然你才剛到就得要麻煩你,不過,可以請你調查一下泰拉尼家那邊嗎?」

  「啊?要調查嗎?」

  「我不認為拉費因跟榭妮雅會突然就離家出走,他們應該曾經做過一些準備,所以無論是任何瑣碎的事情都好,希望你可以幫忙查出來。」

  「我知道了。」

  「他們的口風應該很緊,不過請你盡量吧。」

  「好的。」

  芙蕾拉張開了翅膀。

  「還有,調查的結果不只要告訴我,記得也要跟利格魯斯說一聲。」

  她點點頭後,就再度飛到了高空。

  庫魯納不經意往旁邊一看,露琺露出了笑咪咪的表情。雖然稱不上有什麼不對勁的,不過平常她總是哭喪著臉,所以現在的這種表情相當稀奇。

  「庫魯納先生人真好呢。」

  「啊?」

  「居然還強調也要讓弟弟知道……」

  「因為要是沒這麼做,我弟弟那個傢伙就會起疑。」

  為了避免被艾絲緹兒聽見,庫魯納小聲地說著。

  「那傢伙的直覺很敏銳。每次只有在我想要蹺課的時候,他就會跟我一起上學。之後問他原因,他居然說『因為大哥好像想去別的地方』,害得我當時的計劃老是失敗。所以要是不讓他安心的話,我們就沒辦法偷跑了。」

  「……是這樣的嗎?」

  露琺看起來一副灰心的樣子。眼睛裡頭寫著「根本就不應該佩服的……」。

  庫魯納對此毫不在意。

  「我們開始行動吧。」

  他如此說完之後就開始前進。

  芙蕾拉讓六枚翅膀發出光芒,在空中緩緩飛行。

  之所以用這麼顯眼的狀態飛行,並不因為她自戀的關係,而是要避免候鳥撞上。飛行中的精靈與鳥兒相撞,也就是所謂的「鳥擊」事件,其實還滿常發生的。(汗~~精靈也會遭到鳥擊。)

  她並不是飛在雲層的上方,而是下方。

  「哎呀,這不是芙蕾拉嗎?」

  隨即有兩柱精靈從正面接近。是海蒂與莎莎雅。

  「你在做什麼?」

  海蒂一靠近就如此詢問。莎莎雅則是點頭打招呼。

  「在工作。」

  芙蕾拉簡翠地回答。

  「工作?又是莫名其妙的潛入調查?」

  海蒂如此反問。這裡的「潛入調查」指的是在夢幻樂譜的事件裡,她曾經深入犯罪組織核心的事情。

  那時候的海蒂當然也被騙了。所以才會用這種試探性的口吻問她。

  「不,是普通的調查。」

  「是喔。原來就算是一流的調查公司,也會做這種乏味的工作呢。」

  「這次有跟庫魯納先生一組共事。」

  「啊?」

  海蒂與莎莎雅同時驚叫出聲。

  「為什麼要跟那種無賴!」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雖然這是她們兩人基於率直的感想而發出的關心,不過芙蕾拉只是狠狠瞪了她們一眼。

  「是我主動要求在庫魯納先生的身邊工作的。」

  海蒂與莎莎雅再度露出「呃」的表情,

  「你還好吧?」

  「找專治人類的醫生也好,還是去看一下吧……」(同感啊。)

  「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她們表達著自己越來越不敢相信的心情。

  雖然芙蕾拉想要繼續反駁,不過因為還有事情要做所以打消了主意。現在不能跟她們聊太久。

  「海蒂你們在做什麼?」

  「我們也被庫魯納找來幫忙了,說什麼要尋找私奔精靈跟人類的下落。」

  海蒂如此回答。

  「……不就跟我一樣了?」

  「我們可不是很樂意幫忙那個笨蛋的。」

  「……先不管你們對庫魯納先生的感想,你們是從哪條線調查的?」

  「榭妮雅那邊。」

  「我是拉費因那邊;」

  之後雙方開始交換情報。她們彼此都沒有提供什麼有用的情報,不過在芙蕾拉的眼中,海蒂與莎莎雅的言行看起來似乎是知道些什麼。

  雖然想要深入詢問,不過她決定現在先不這麼做。快沒時間了。

  「我要去泰拉尼家。如果你們那邊有什麼線索的話,記得要告訴庫魯納先生。」

  「該做的事情我們會做的。最重要的庫魯納在哪裡?」

  「在這裡的正下方。」

  芙蕾拉指著下方回答海蒂的問題。

  「只有庫魯納跟露琺?利格魯斯呢?」

  「利格魯斯先生不在。艾絲緹兒也在那裡。」

  「……是喔。謝謝,等等我們會去露個瞼。」

  「我先告辭了。」

  芙蕾扯只說完這句話後,便提高速度飛走了。

  雖然已經與芙蕾拉道別,但海蒂與莎莎雅卻還漂浮在原地。

  「你不走嗎?」

  莎莎雅如此示意。

  「剛才,芙蕾拉不是有提到艾絲緹兒嗎?」

  「有提到啊。好像又有一個精靈去庫魯納那邊了,那個傢伙跟精靈真有緣呢,會是什麼樣的精靈呢?」

  海蒂雙手抱胸摸索著記憶。

  「艾絲緹兒,艾絲緹兒……會是那個艾絲緹兒嗎……」

  「柱名叫?」

  「艾絲緹兒.拉爾薩……」

  莎莎稚忽然大聲喊著。

  「難道是艾絲緹兒.拉爾薩.赫裡奧巴斯?她不是『銀色的歷史家』嗎?為什麼會跑到這種地方?」

  「沒錯,應該就是那個艾絲緹兒了。」

  「我不久前才聽你提過的。說什麼有稀奇的精靈之類的。」

  「我自己也很驚訝啊。」

  海蒂說道。莎莎雅就這麼把嘴巴張得大大的,看來她相當的驚訝。

  之後她歪著腦袋問。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呢,是想跟庫魯納簽約嗎?」

  「這倒是不會。艾絲緹兒應該對簽約沒有興趣。」

  「那是為了什麼?」

  「……因為好奇吧?」

  雖然海蒂如此回答,不過看起來沒什麼自信。莎莎雅因而提出了質疑。

  「只是因為好奇就跑來找庫魯納?聽芙蕾拉剛才那麼講,應該是從『莉瑪&葛雷斯公司』派遣過來的吧?」

  「即使是派遣,她也肯定是自願過來的。因為她就是這種人。」

  「也對……」

  莎莎雅也一樣雙手抱胸,像足自言自語般說著。

  「……會是因為她欣賞庫魯納嗎?」

  「有可能。」

  海蒂同意這樣的意見。莎莎雅則是拉下了表情。

  「那種家裡蹲到底有哪裡好啊?」

  「去問她本人啦。以那個精靈的觀點來看,無論是任何對象都會讓她感興趣的,他就像是動物園裡的珍禽異獸吧?」

  「討厭神曲的神曲樂士,的確很稀奇呢。」

  「對我們來說就像足惡夢一樣。」

  庫魯納所演奏的音樂(?)是相當恐怖的刺耳聲。就不同的意義來說,那是只要聽過一次就無法忘記的曲子。

  莎莎雅俯瞰著正下方。

  「總之得去找榭妮雅才行。要比庫魯納他們先找到對吧?」

  「唔……等一下。我們先去艾絲緹兒那裡。」

  海蒂這麼說著。

  「咦?這麼做有什麼用啊?」

  「那個人之所以會來,一定知道榭妮雅跟拉費因的某些事情吧。」

  「可是艾絲緹兒不是常把『我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這句話掛在嘴邊嗎?」

  「因為有機會可以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所以她才會過來的。她就是這種人。」

  海蒂似乎很有把握。莎莎雅則是露出「聽不太懂」的表情。

  「是嗎?」

  「你也知道三國戰爭那件事吧,而且我應該也有告訴過你。總之,先下去吧,庫魯納還有露琺他們,一定正因艾絲緹兒而感到驚訝。」

  之後三人離開了公園。

  帶頭的是庫魯納。他們照例搭上市區電車,並且朝著西南方移動。

  畢雷尼斯由「再開發地區」與「歷史悠久的傳統地區」與「置之不理的地區」所組成,而庫魯納的目的地則是「置之不理的地區」。何況他原本就對其他比較整潔的地區不熟。

  眾人在街景變得亂七八糟的地區下車,然後繼續用走的。

  「……感覺跟我們住的地方很像呢。」

  露琺環視著各處如此說著。

  「氣氛很像……」

  「還好啦。這裡也是從以前就這樣囉,只不過,居民的素質跟我們公寓附近有點不一樣。」

  「哪種不一樣……」

  「這裡有很多把聰明用錯地方的人。像是腦袋很好學歷很高,卻在人生遭受到挫折的傢伙,或是嘗到賺錢的甜頭而幹起經濟犯罪,被逮捕之後變得身無分文的傢伙,差不多就是這類的人。如果只看他們的腦袋,他們其實都很聰明喔。」

  「現在要去的地方,也是這樣的嗎……」

  「沒錯。」

  庫魯納穿梭在髒亂的建築物之間向前進。雖然有小巷子可以走,不過非常狹窄。建築物與建築物之間架起了繩索曬夾服,窗戶之所以開著沒關,大概是因為跟鄰居借東西會比較方便吧。

  偶爾聽得到音樂聲。艾絲緹兒抬起了頭來。

  「……有聽到嗎?」

  「啊啊。」

  庫魯納簡短回應。這附近有音樂似乎沒什麼好稀奇的。

  「那是……神曲吧。不對……雖然很像,卻是不同的曲子……」

  「沒錯。可能是落魄的神曲樂士在練習、消遣,或者是在彈奏死前的最後一首……或者是根本沒當上樂士的傢伙在演奏,那種傢伙也滿多的。」

  「庫魯納先生為什麼沒有住這裡呢?」

  說出這句話的是露琺。

  「因為這裡部是比我有才華的傢伙。還有……我想想,應該是我想要離神曲遠一點。」

  「這就有點遺憾了呢。」

  艾絲緹兒說道。

  「沒什麼好遺憾的啦。』

  「是這樣的嗎。音樂……雖然對我而言是色彩,不過像您這樣有能力表現卻不表現,我覺得相當可惜。難得您擁有與其他人不同的色彩呢。」

  「不過照艾絲緹兒的說法,與其說人類擁有的顏色有很多種,不卯說是每個人的顏色部不一樣吧?」

  「是的。即使如此,還是會分成讓我感興趣的人,以及不讓我感到興趣的人。」

  弦外之音就是「我對你非常有興趣」。

  「像我這種人的曲子,應該說是顏色才對,就算看到也沒什麼用吧?」

  「我想我可以在您的身上找到可能性。」

  「什麼?」

  「對不起,應該說是你們才對。庫魯納與露琺,透過你們兩位的色彩,我感覺好像可以看見至今沒看過的事物。」

  又是這種神秘的發言。

  「榭妮雅與拉費因的色彩,一定也能讓我看見某種可能性吧。」

  「……艾絲緹兒是為了這個叫做可能性的玩意,才會幫忙尋找他們的嗎?」

  「其實我一直都在找他們,會這麼做是因為好奇心驅使吧。」

  她看著庫魯納。

  「對你們當然也是如此。」

  由於越來越聽不懂,因此也只能閉口不談了。

  他們穿越了小巷,路面變得寬敞許多。左邊有一個廣場,成為了孩子們遊玩的地方。

  「哎呀……」

  艾絲緹兒將視線投向廣場。

  那裡站著一名陌生的中年男性。他身穿褪色的燈心絨外套,手上拿著一把小提琴。腳邊的琴盒就這麼打開沒有蓋上,裡頭有些別人扔的零錢。他不是神曲樂士而是俗稱的「街頭藝人」。

  山於艾絲緹兒停下腳步,因此庫魯納開口詢問。

  「你認識?」

  「不,我不認識那位先生。」

  雖然這說,她卻主動接近過去。

  「庫魯納,要不要去聽聽看?」

  「咦?」

  「我們去聽聽看吧。」

  看到庫魯納等人停下腳步,這名男性開始拉起小提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9 11:51 PM

  G調的音色在周圍響起。

  很有份量的旋律。然而並不是沉重,反倒是會引起鄉愁的音樂。沒有刻意挑弄起聽眾不安或興奮的情緒,只是靜靜地、和緩地讓音符流動著。

  演奏的技巧並不高明,別說是神曲樂士,跟普通的演奏家比起來也算遜色吧。即使如此這名男性並沒有怯懦,而是非常自然地演奏著。

  庫魯納等人任憑自己倘徉在音樂之中。露琺閉上了眼睛,艾絲緹兒則是目不轉睛地凝視。

  感覺似乎聽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實際上應該沒有太久吧。

  在庫魯納回過神來的時候,音樂已經結束了,艾絲緹兒則是在拍手。

  「很棒的演奏。」

  她定到男性的面前。

  「這是您充滿回憶的曲子吧。」

  「是的……您聽出來丫嗎?」

  男性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從年輕的時候就一直演奏這首曲子。由於充滿了回憶,常常會忍不住就想要演奏。雖然承蒙各位見笑,還是像這樣在街角獻醜了。」

  「我知道,我可以理解的。」

  艾絲緹兒露出微笑。

  「感謝您讓我聽到一首好曲子。雖然不多,這是我的謝禮。」

  她在小提琴盒裡頭放了幾枚硬幣。

  「您多禮了。」

  男性對她行禮致意。

  艾絲緹兒回到了庫魯納他們的身邊。庫魯納相當佩眼。

  「你給得真不少呢。」

  「因為有那樣的價值。」

  「是嗎?我覺得稱不上拿手……」

  「庫魯納先生,您有從剛才的音樂裡看見什麼嗎?」

  忽然被這麼一問,使得他有些困惑。

  「……嗯,比一般的水準差一點吧?」

  「我看到了一個家庭。」

  艾絲緹兒緩緩說道。

  「一個稱不上富裕的家庭。面對小巷子的一問小公寓裡住著一對年輕的夫婦,他們的孩子才出生不久。那裡就像是世界上最幸輻的地方,到處都閃耀著光芒。他希望把至今的遭遇全部推翻,然後從頭好好來過……我看到了這樣的景色。這是那位先生年輕時的樣子,原來他有一位妻子呢。」

  「……真的有這樣的圖?」

  「是的,很清楚。」

  艾絲緹兒踏步向前。庫魯納與露琺連忙跟在後頭。

  「雖然聲音是色彩,不過音樂是一幅圖畫。那位先生的演奏雖然不算高明,但是音樂裡頭充滿許多的情感,所以我也可以看得見。」

  「是喔……」

  「並沒有演奏好壞的問題,而是樂曲裡頭有著什麼樣的情感,能夠表達出什麼事物……而且樂曲一定會有所回應的。無論是神曲還是任何樂曲都一樣。拉費因的演奏裡頭一定也有一幅畫,而且榭妮雅肯定一直看著那幅畫。」

  「喔……」

  「所以,庫魯納先生擁有這樣的情感卻不願意演奏樂曲,不覺得這是一種不幸的事情嗎?」

  他沉默了。他知道艾絲緹兒想說什麼,所以他才無法回答。

  「希望有機會可以欣賞您的曲子呢。」

  對於庫魯納而言,這應該是不能實現的願望。至少目前足如此。

  由於艾絲緹兒已經先往前走了,所以庫魯納連忙趕到前頭帶領。無論如何,接下來得由他來帶路才知道要怎麼走。

  忽然問,頭頂上出現了一個影子。

  「怎麼了?」

  庫魯納輕聲說著,同時他感覺到一股殺氣,因而連忙低下頭來。

  某種物體就像是擦身而過般降下,並且在面前著地。

  是海蒂與莎莎雅。

  庫魯納抬起頭來開始嘮叨。

  「喂,很危險耶!下來的時候給我小心點啦,剛才差點就撞到我的腦袋,我的頭髮差點就全被拉掉變成禿頭了!」

  「真可惜。」

  莎莎雅像是非常惋惜般說著。

  「那樣會很適合你喔。」

  「你是要毀掉世紀大帥哥嗎?」

  ──要不要對著鏡子把剛才那句話重新說一遍?應該不會只有鏡子破掉這麼簡單喔。」

  「你這精靈講話真毒呢。有什麼榭妮雅的消息嗎?」

  「啊──關於這個……」

  旁邊的海蒂咳了一聲。

  「好久不見了,艾絲緹兒。」

  「海蒂,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呢。」

  艾絲緹兒露出滿面的笑容。

  「這位,難道是莎莎雅?」

  「是的。」

  「哇。我還記得你剛出生的樣子喔。那個時候精靈島還在,大家都為你祝福呢。雖然你常常會解除實體化,你個性很頑皮,但又充滿正義感……」

  「那個……」

  在艾絲緹兒如此高興地述說時,海蒂插嘴如此說著。

  「抱歉了艾絲緹兒,要聊往事的話稍後再聊吧。」

  「啊,對不起,我看到懷念的精靈就會變成這樣,真的不太好呢。」

  「可以借點時間嗎?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請說吧。」

  海蒂那番話隱藏著「換個地方講」的含意,不過艾絲緹兒就這麼笑咪咪地動也不動。

  「呃……」

  「要說什麼呢?」

  「那個,呃,不是在這裡講啦……」

  「這可不行。」

  「唔──可是……」

  海蒂有些扭扭捏捏的。此時庫魯納從旁邊插嘴說道。

  「喂,海蒂,你應該去查過榭妮雅的消息了吧?」

  「是啊。」

  「如果有什麼已經查明的事情,你就順便告訴我吧。」

  「沒……沒查到什麼啦。」

  「是喔……」

  庫魯納上下打量著她;

  「真的?」

  「真的啦!相信我一下啦。」

  「無論是人類、精靈還是貓狗,我都不會信的。」

  事實上,他連鳥跟魚還有昆蟲部不相信:曾經有蝴蝶闖進公寓,結果被他稱為小偷而趕了出去。

  「算了,不要站在這種地方,我們繼續走吧。」

  庫魯納一往前走,艾絲緹兒與露琺就跟了上去。海蒂與莎莎雅則像是莫可奈何似地同行。

  眾人穿越廣場,朝著市街更深的地方走去。

  走到這附近,就更讓人摸不著頭緒了,建築物變得更為老舊,破損程度也變得嚴重,還殘留著好幾間怎麼看都只像是廢墟的東內。

  不只是大樓,廢棄的商店或民宅也很多。轉過一個彎,眾人看到一棟在這個地帶算是很大的建築物。

  那棟建築物就這麼孤單矗立在廣大用地的中間。

  「庫魯納先生……這是學校嗎?」

  露琺如此詢問。

  「你居然看得出來呢。」

  「因為有這種感覺……不過,您應該不是要入學吧?」

  「哪會啊。這問學校已經作廢了,現在變成沒錢又無家可歸的傢伙們的聚集地。」

  「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我們要找的人在這裡。」

  他越過傾斜的鐵柵欄。

  本來這棟建築物確實有著學校的樣子,有一個很大的正門玄關,甚至還有警衛室,大概是因為這附近治安太差了吧。走廊跟牆壁部有點骯髒,暗示著這裡廢棄至今已經經過相當長的日子了。

  他們爬樓梯走上二樓。深處的一間教室透著光線。

  庫魯納轉過身,以手示意眾人「把身子放低」。露琺露出訝異的表情。

  「……為什麼呢?」

  「先照著做吧。」

  庫魯納沒有多加說明.接近教室之後,他慎重地拉開門,隨即……

  「喝!」

  一根粉筆從堆積如山的書本後方飛來。

  這是學校授課所使用的粉筆,已經有所預料的庫魯納輕鬆躲了開來,然而露琺的額頭就這麼著實挨了這一記。

  接著又飛來第二與第三根粉筆。正確的攻擊就像是狙擊手似的。

  「啊喵瞞喵,好痛喔……」

  「喂──老爺爺,是我啦。」

  庫魯納就這麼彎腰喊著。

  「麻煩停止攻擊吧,我有事情要講。」

  粉筆飛彈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個沙啞的聲音。

  「……庫魯納嗎?」

  「沒錯。」

  「去死吧!」

  比剛才數量更多的粉筆飛了過來,使得庫魯納連忙後退,拿教室的門當作盾牌抵禦。

  「你不是已經從我這裡拿走好幾份重要的資料了!現在你又來做什麼?」

  「資料的事情請你忘掉吧,我已經賣掉了。」

  「去給我拿回來!」

  「但我是賣給蘇米耶……」

  「你這個混帳!」

  到底有幾根呢,總之粉筆飛彈沒有用完的跡象。雖然有門板可以防禦攻擊,但是卻無法進入教室。

  「那個……請讓我們進去吧……」

  露琺以微弱的聲音如此說著。

  「我們真的只是來講事情的,講完之後就會走了……」

  攻擊再度停了下來。

  「……庫魯納,那位小姐是什麼人?」

  「是我的僕人兼幫傭。」

  「我可以去報警嗎?」

  「她是精靈喔。」

  「……是喔。」

  裡頭的氣氛變了,並且傳出沙沙的聲響。

  「進來吧。」

  由於似乎不再攻擊了,因此庫魯納等人站了起來。

  重新觀察後,才發現室內幾乎被書本所佔據。無論是牆邊或地上都堆滿了書。沒辦法收進書

  架的書本,就這麼在地上堆疊成高塔,而且每一本看起來都好像很難懂,主要是以學術書籍為中心。

  中間一張簡陋的桌子前面坐著一名老人。

  他的頭頂光溜溜得令人佩服,只剩下兩側還有一些頭髮。臉上並沒有老人特有的溫厚表情,凹陷的眼睛釋放菩奇妙的光芒。

  老人將手上的精裝書放到身後,然後上下打量著庫魯納。

  「還真多呢。沒想到你居然會帶精靈過來,改變原則了?」

  「不是那樣的啦。」

  庫魯納為他介紹了露琺、海蒂、莎莎雅以及艾絲緹兒。

  老人以視線打量眾人,不過眉頭稍微皺了起來。

  「艾絲緹兒?咦,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

  「哎呀……真是光榮呢。」

  艾絲緹兒只是露出微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庫魯納咳了幾聲。

  「這兩個該怎麼說呢,總之,就是在做有趣事情的精靈小姐。為了在世上宣揚精靈有多好,她們好像每天都致力於進行宣傳活動。」

  「什麼叫做有趣的事情啊?」

  海蒂有些不高興。

  「請不要看不起精靈至上主義,因為總有一天,你們人類將會全~~部聽我們使喚的。」

  這是她一如往常的主張。然而這名老人卻意外地有所反應。

  「喔,精靈至上主義啊。我聽過海蒂這個名宇呢,你是現實派的對吧?」

  「咦?」

  如此驚訝的是當事人海蒂。

  「為什麼會知道我的事情?」

  「只要有在進行精靈至上主義這種奇怪的活動,消息就會傳到我的耳裡的。別看我這個樣子,對於精靈的事情我可是研究了不少喔。」

  老人呵呵地笑出聲來。庫魯納接著補充說道。

  「啊──這位老伯叫做霍佐納.墨資亞,原本是大學教授。以前我很尊敬他,不過他做了一些蠢事之後就被大學趕出來了。現在則是在這種地方累積著不平跟不滿。」

  「不准說得這麼沒禮貌,就算在這裡也不會妨礙我的研究。」

  「別這麼說,反正你的研究不管拿到哪裡,都不會有人理會的。」

  庫魯納開玩笑地說著.此時露琺惶恐地問了一個問題。

  「他就是海因茲先生所說的人嗎?」

  「就是這麼回事。」

  「是在做精靈的研究嗎?」

  「沒錯。」

  「哪種研究……」

  在墨資亞正要回答的時候,庫魯納代替他如此說著。

  「這位老爺爺是人類至上主義的人,所以才會被大學趕出去的。」

  「咦咦!」

  除了艾絲緹兒之外的精靈部嚇了一大跳。

  人類至上主義這六個字,對於精靈而言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相對於海蒂他們的精靈至上主義有些地方可以一笑冒之,但人類至上主義可「不是在開玩笑」。

  「人類位於比精靈高等的立場」──簡單來說這就是他們的主張,也就是瞧不起精靈。帝國內都將此視為危險的思想,政府對此也是嚴加監控,不過由於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想法,因此可說是頗為根深蒂固。

  問題在於認真將其當作一回事的人們儼然存在,而且不只是普通市民,甚至還深入神曲樂士之間。好幾個團體以反精靈為號召,進行著公開與非公開的活動。

  雖然這不只存在於帝國裡頭,不過人民對於舉辦集會、政治活動,或是信仰自由的權利意識高漲,並且獲得社會的認同之後,就會變得允許這種組織的存在。由於是自由而且包容多樣性的社會,因此,抱持著激進主張的團體也會變得容易存在。

  莎莎雅理所當然變得激昂起來。

  「等一下,庫魯納,你居然把我們帶來這種地方,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看她的氣勢簡直要直撲上來吃了他,但庫魯納只是溫和地說道。

  「不過,有些事情就只有這位老爺爺知道喔。」

  「那你就自己一個人來啊,為什麼把我們也帶來了!」

  莎莎雅大聲喊著。

  「因為我不想被粉筆集中攻擊。」

  「笨蛋!」

  莎莎雅說了一個簡潔易懂的詞。

  「這種地方可不是開玩笑的,我要回去了!」

  她轉身朝著與進來時相反的方向離去,然後罵著。

  「我再也不會來這裡了!」

  「性子真急呢。稍微聽一下我們要講什麼再走啦。」

  「敬謝不敏。混帳!」

  她就這麼跑走了。

  雖然庫魯納不由得苦笑,不過馬上露出訝異的表情。因為雖然莎莎雅走了,海蒂卻還留在原地。

  「你不走嗎?」

  「你不是要我聽完再走嗎?」

  她比想像中的還要冷靜。

  「精靈至上主義跟人類至上主義打個照面也不壞。何況這位老人……沒有令我排斥的感覺。」

  正如海蒂所說的,秉持著某種特定思想的人物,都會放出一種獨特的氣氛。那是一種只要越過對方界線就會遭到攻擊,使得自己被強迫必須服從的感覺,有些人會將其稱為臭氣。

  不過很稀奇的是,墨資亞雖然有著奇妙的眼神,卻完全沒有給人類似的感覺。

  「嗯。」

  墨資亞摸了摸自己的頭。

  「滿會說的呢。」

  「這可不代表我認同你喔。」

  「說的也是。總之,坐吧。」

  墨資亞邀請四人坐下。雖說如此,但這裡只有老舊的長椅,而且上頭還堆滿許多的書,沒辦法,眾人只好幫忙把書搬下來。

  在坐下的同時,墨資亞就開始說話了。

  「好啦,所以你是要來問什麼事情呢……雖然我很想這麼說啦……」

  老人咧嘴一笑。

  「不過,我其實大概知道了。」

  「真厲害呢,難道你開始在算命了?」

  庫魯納隨口打趣說道。

  「不,剛才你弟弟已經來過了。」

  「唔哇!」

  庫魯納就這勢滑到地上。不愧是「莉瑪&葛雷斯公司」的菁英,連這裡都已經確實調查過了。

  「好像是有精靈跟人類私奔是吧?」

  「沒錯。」

  「找人這種麻煩的工作,沒想到你居然會接呢。」

  「平常的話我根本不想管,隨便他們要去哪裡都無所謂……不過泰拉尼.拉費因這個名字我有印象。」

  不知為何庫魯納板起了臉來。

  「那個傢伙,跟藍皇冠號有關係吧?」

  這個沒聽過的專有名詞,使得露琺與海蒂彼此相視。聽起來似乎是某種交通工具。

  墨資亞把原本就很細的眼睛瞇得更細了。

  「嗯……你果然知道嗎,」

  「當然了。」

  「難怪你會願意去找他們。」

  「不要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一樣啦。老伯,你肯定也有義務要告訴我吧?」

  庫魯納如此說道。不知為何,他的語氣像是帶著冰一樣寒冷。

  「……說得也是呢,抱歉。」

  「告訴我吧。」

  「拉費因的確是和藍皇冠有關係的人。他哥哥泰拉尼.伊贊是我的學生,上課的時候都很認真聽課。」

  「那個叫伊讚的是長男嗎?」

  「不,我記得他說過他是老二。長男跟三男拉費因好像沒有上船。」

  「原來如此,所以他們才會倖存嗎。」

  海蒂與露琺在這個時候,終於知道藍皇冠是一艘船的名字了。

  墨資亞想要找香煙的時候,把一疊書山打翻了。雖然露琺想要幫忙整理,不過他說「就這樣沒關係的」。

  「從那個事件之後,拉費因就像是對死去的伊贊有所反彈,後來進入了音樂學校求學。他很熱心向學,最後成為了一名出類拔萃的神曲樂士。」

  「好像是呢。」

  「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海蒂說道。

  「常聽到有人因為有所反彈的關係離開學校,可是他卻開始上學?因為反彈所以認真起來了?」

  並不是墨資亞回答她,而是艾絲緹兒靜靜地回答著。

  「也就是說……他原本並不想要成為神曲樂士吧。因為這個事件的影響,他才選擇走上成為樂士的道路,請問這樣對嗎?」

  「嗯,正確答案。你很聰明呢。」

  「因為只要活得夠久,就會懂得很多事情了。」

  「對喔,精靈很長壽呢。」

  墨資亞原本想要點煙,不過卻停止了動作,改成拿起老舊的茶壺倒茶。

  「經過藍皇冠號的事件之後,拉費因就像是對死去的哥哥有所反彈一樣,開始專注於學習成為一名樂士。後來他以優秀的成績畢業,也通過公社的考試,順利獲得了神曲樂土的身份。」

  「他沒有去任何一間事務所工作嗎?」

  庫魯納問道。

  「並沒有。他馬上就回到家裡,跟他家的精靈訂立契約,精靈的名字叫榭妮雅。只要你去問海因茲,就可以問到更詳細的部分了。」

  「那個傢伙的報告書只把這件事情一筆帶過而已。繼續說下去吧。」

  「拉費因負起了解決泰拉尼家相關事件的工作。對於泰拉尼的大當家來說,可以把麻煩的事情交給親人而不是由第三者來解決,所以應該是一件好事吧。而且他跟榭妮雅搭檔好像還挺不錯的樣子……不過,是不是真是這樣,我就不清楚了。」

  要是受雇於神曲樂士派遣事務所,處理的事件就具有公開性,有時也會上新聞或是上報。公社會發行公報,而且民間也有相關的雜誌,所以曝光的機會將會增加。然而,要是像拉費因這樣專門為名家服務,事件曝光的機會就會驟減,只要是在檯面下解決的,消息就幾乎不會外洩。

  庫魯納稍微舉起手發問。

  「這方面我大概知道。不過啊,為什麼拉費因會跟精靈私奔呢?我想要知道原因。」

  「雖然我也不知道詳情……不過大致猜測得到。」

  「怎樣?」

  「在這之前,我想問一件事。那個叫做榭妮雅的精靈……就是『荊棘榭妮雅』嗎?」

  庫魯納轉身看向海蒂。她點了點頭。

  「沒錯。是『荊棘榭妮雅』。」

  「喔……沒啦,剛才我湊巧在看三國戰爭相關的書,這個名字有在裡頭出現過一次。」

  不只是墨資亞,艾絲緹兒也露出可以理解的樣子。

  「啊啊……是那個榭妮雅嗎?」

  「什麼啊,你現在才察覺嗎?」

  庫魯納有些意外地說著。由於她是個(看起來)很長壽的精靈,庫魯納還以為她早就已經知道了。

  「我完全忘了……不過好奇怪呢,榭妮雅居然會願意簽約……」

  「會奇怪嗎?」

  「這跟我所知道的榭妮雅有點……」

  「海蒂也曾經這麼說過呢。」

  黑髮精靈稍微聳了聳肩。庫魯納輕聲說了句「算了」。

  「老爺爺抱歉了,麻煩繼續說吧。」

  「之後拉費因就跟榭妮雅搭檔了,不過他在一個月前發生了意外。」

  「是開車撞到人了嗎?」

  「剛好相反,是他被車子撞了.我是聽說的,所以不大清楚,不過好像是酒後駕車肇事。雖然之後還住院,幸好沒有生命危險。」

  「那就沒問題了。」

  「這才是問題所在。因為車禍的後遺症,導致拉費因的手指無法靈活動作。雖然不會妨礙到日常生活,不過變得沒辦法演奏樂器了。」

  庫魯納向前採出上半身;

  「樂器是指……單人樂團嗎?」

  「沒錯。單人樂團的演奏需要有技法為伍,拉費因的單人樂團好像是絃樂器,指尖的感覺可以說是他的生命,要是沒有辦法使用的話,根本就別提要與精靈簽約了。」

  「啊──我懂了。」

  庫魯納像是心領神會的樣子。

  「因為再也沒有辦法演奏樂器,所以才會以不需要沒用的神曲樂士為藉口,被泰拉尼家趕出去吧。因此,他們兩人才離家出走。」

  然而墨資亞否定了這個推論。

  「我可沒有說到這個程度喔,你太輕率了。雖然泰拉尼家對此確實很失望,不過並沒有把他們趕出去。這也是當然的,因為他是親人啊。」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私奔?」

  此時老學者放低了聲音。

  「這裡就是重點啊。聽好了,以下是我依照傳聞進行的推測,我也跟你弟弟講過了。再也無法演奏單人樂團的拉費因,打算放棄當一個神曲樂士。這並不是無法令人理解的事情。而在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他也打算要斷絕彼此的關係。」

  「連父子關係都要斷絕嗎?」

  「並不是這個意思。所以我才說你這種會蹺課的傢伙實在……是要解除契約啦。拉費因打算終止他跟榭妮雅之問的契約。」

  「啊……不過,這是當然吧,因為他沒辦法演奏神曲了。」

  「但榭妮雅卻拒絕解除契約。」

  「……啊?」

  庫魯納不禁愕然。

  「這不是很奇怪嗎,她已經沒辦法從拉費因那裡得到神曲了吧?我記得這麼一來,精靈就會暴……暴……」

  「會暴走……」

  露琺如此補充。

  建立契約關係之後,樂士有義務要將自己的神曲賦子給精靈作為樂士得到力量的代價。這是極為理所當然的事情。

  問題在於有時候會因為不方便,或者是基於某些原因,使得樂士無法提供神曲給精靈。如果只是短暫的還無所謂,要是長期以來──直持續這樣的狀態,精靈就會感受到人類所說的「飢餓感」。這種飢餓感加重的話將會逐漸導致發作,到最後失去理性肆無忌憚地作亂,這就是所謂的「暴走」。

  進入暴走狀態的精靈,甚至無法維持住自己的存在。因為飢餓感以及出現缺陷的理性,會使精靈一直維持著不受任何束縛的狀態。而持續暴走的精靈在最俊將會消耗掉所有的體力,急速踏上死亡之路。

  這件事情自從神曲樂士與精靈的契約型態定型之後就是個很大的問題。人類的壽命與精靈比起來相當短暫,如果不是因為意外或是生病,而足壽終正寢的狀況將會如何呢?

  要預防這樣的結果,可以採取解除契約並且進行重新調律的方法。已經習慣契約樂士所演奏曲子的精靈,可以經由重新調律的方武,讓自己的身體逐漸恢復成簽約之前的狀態。藉由這個方武就可以讓自己不會暴走,並且成為可以訂立其他契約的狀態。

  庫魯納從露琺那裡接受了以上的說明。

  「喔──原來暴走是這麼回事啊。」

  「為什麼您會不知道呢……」

  「因為課就是要拿來蹺的啊。」

  他如此回答著無言以對的露琺並且接著說道。

  「老爺爺,關於這部分我懂了,不過榭妮雅為什麼要拒絕解除契約?」

  「嗯……要是參考至今的例子……」

  墨資亞開始翻找著書櫃,取出其中最厚的一本書並且快速翻閱。

  「曾經也有過無法放棄契約的例子,不過就算是這種狀況,好像也會被週遭的人說服,然後成功解除契約的樣子……」

  老學者戴上老花眼睛。接著他翻頁的速度變慢了。

  「……之所以會暴走,也幾乎都是神曲樂士因為無法預期的意外而喪生的狀況呢。現在的帝國精靈局跟警察,也已經建立起精靈無預警暴走的應變措施了……」

  骨瘦如柴的手指忽然停住。

  「也有這樣的案例。因為關係已經過於密切,契約樂士跟精靈都拒絕解除契約。」

  「過於密切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以人類的狀況來說……就是愛了。」

  聽到這個宇,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因為這實在是過於唐突又直接的形容方式。

  「寫在這本書上的這對搭檔,要說他們彼此相愛也不為過。」

  「從老先生一中聽到愛這個字,不覺得身體會有些不對勁嗎?」

  「你少囉唆。紀錄上頭也有寫到『愛情』這兩個字。」

  「請問……」

  露琺忽然提出了問題。

  「榭妮雅小姐跟拉費因先生他們兩位,也是……彼此相愛嗎?」

  墨資亞沒有回答。庫魯納也是不發一語。大致上可以想像得到了。

  「……應該是如此吧。」

  「這種狀況很稀奇嗎?」

  這是庫魯納問的。

  「這樣的例子很少見。神曲樂士與精靈之間的契約,包含有類似戀愛的成分。這樣的愛情型態是否存在,我們這些學究也常會把這個問題拿出來討論。」

  「在學會裡頭,主流是贊成派的還是反對派?」

  「一半一半吧,因為用廣義跟狹義的解釋會差很多。比方說要是把灌注在寵物身上的愛情也納入範疇,答案也可以是『肯定』,如果只限制在人類之間的愛情,答案就會是『否定』。」

  「老爺爺是哪一派的?」

  「我兩邊都不是。如果是站在人類至上主義者的觀點應該是『否定』,不過我沒有想過那麼多。」

  老學者略為平靜地說著。「庫魯納會是哪一派呢?」「我也沒想過這種問題啊。不過所謂的契約,以我的立場來看,就像是援助交際一樣的玩意吧?」

  海蒂拉下表情,露琺也閉上了眼睛。

  「提供音樂藉以得到力量,這跟商業買賣有什麼兩樣?商業買賣會牽扯到愛情嗎?」

  「……哎,因為你之前的經歷,會這麼想也是難免的……」墨資亞繼續說道。

  「雖然只是契約關係,不過會出現真正的愛情也不無可能。原本契約就必須要心靈相通才能順利成立,不是像援助交際那樣表面上的往來喔。」

  「是啊,不要說得這麼失禮啦。」海蒂這麼說道。她的語氣似乎有些生氣。

  「雖然精靈的確要得到音樂,但只會跟自己中意的人類簽約,才不是什麼援助交際呢。」

  「喂,這種說法不像是精靈至上主義者會說的喔。」

  「何況只要訂立契約就絕對不會毀約,精靈就是這樣的存在。」海蒂如此斷言。而且語氣相當堅定。

  雖然露琺沒有表達意見,不過還是只說了句「我有同感」。艾絲緹兒則是依舊笑咪咪的。「……從精靈的立場來看大概會這樣吧。」即使如此庫魯那還是說道。

  「不過從人類的角度來看,終究還是很像援助交際。只要簽約就能搞定的系統已經建立起來了,而且精靈還不會毀約,對人類這麼有利的玩意也滿少見的,簡直就是讓人類的慾望跟期望共存的作法。」

  「我說你啊,不能用好一點的方式來形容嗎?」

  「如果不靠神曲就能過活,這樣就是最好的狀況吧?」

  「是沒錯啦,不過要是沒有神曲,精靈連看都不會看人類一眼。」

  「所以才說是援助交際啊。我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愛情存在,不過如果真的存在,感情所佔的份量應該就會大於神曲吧?」「……我想,拉費因跟榭妮雅應該也是這麼認為的。」忽然傳來一個平穩的聲音。是艾絲緹兒。「拉費因變得沒辦法引奏樂曲,不過榭妮雅她……大概不想解除契約重新調律吧。因為她相信彼此的愛情就算沒有神曲也會永恆。」

  「所以才會私奔?」

  「不……跟私奔或許有點不一樣吧。」

  「這是怎麼回事?」

  「在泰拉尼家,拉費因或是榭妮雅應該沒有被刻薄以對吧。但我想他們不得不離家出走是有原因的。大概是……因為暴走。」

  所有人都露出了出人意表的樣子。

  「榭妮雅的暴走嗎?」

  庫魯納說道。

  「是的。沒能得到神曲的精霞將會暴走,榭妮雅應該也不例外。一般來說會輪到警察出馬才對,不過要是拉費因沒有將她送到當局……要是對她抱持著愛情的話,這樣的可能性就很高了。他大概是想要尋找其他的方法吧。」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庫魯納以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陽穴,並且低下頭來思考著。

  「也就是說……他們並不是私奔,而是出外尋找避免暴走的方法嗎?」

  艾絲緹兒露出了微笑。

  「或許吧。」

  「不過,會行這種方法嗎?」

  「由更為優秀的神曲樂士來演奏安撫,就是其中的一個方法.不過……榭妮雅或許會不願意吧。」

  「為什麼?」

  「我大概想像得到……但因為無法確認,所以現在暫且不提。反倒是榭妮雅,或許她正在思考其他的方法。」

  「啊……」

  發出聲音的是海蒂。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在她的身上。

  「怎麼啦?」

  庫魯納看了她一眼。海蒂很難得有些狼狽。

  「……抱、抱歉,沒什麼。我稍微想到了一些事情。」

  「幹嘛忽然這樣啦,害我嚇了一跳呢。」

  「對不起啦……我是在想那孩子,就是莎莎雅的事情,畢竟她離開這裡已經滿久了……那個,我可以去找她嗎?」

  海蒂惶恐地問道。

  「我不介意啊。」

  「那我先走了,抱歉囉。」

  她不斷低頭道歉,然後衝出這個曾經是教室的房間。

  「真是個怪精靈……」

  庫魯納如此嘟噥著。

  「我大概知道了。他們是為了阻止榭妮雅暴走才會離家出走的。雖然只是推論,不過,這樣的可能性確實很高呢。」

  「我是這麼認為的。」

  艾絲緹兒如此回應。

  「但要在哪裡阻止暴走啊……老伯,你知道拉費因人在哪裡嗎?」

  「這就強人所難了,我不會連他的去處都知道的。」

  「沒有因為什麼契機而跟他聯絡過嗎?泰拉尼家的次男是老爺爺的學生對吧?」

  「以對方的立場,應該不會想要見到我吧。畢竟有藍皇冠號那個事件,」

  老學者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類似無奈的神色。

  「沒辦法。」

  「如果大概半年一次的話,要我過來看老爺爺也無妨喔。」

  「不過我不太想見到你。」

  「……有沒有什麼拉費因可能會去的地方?」

  「嗯……」

  墨資亞讓椅子旋轉,在背後的書架上頭尋找著東西。雖然隨意堆放的雜誌或書籍紛紛掉落,但他並不在意。

  他拿出的是一張地圖。

  「問題在於那個小伙子要跟精靈去哪裡……」

  他的手指在標示著地形與道路的地圖上游定。

  「如果要去美那朵,那就是這個烏魯瓦地區了吧。這裡的距離最近,而且交通工具的站點相當密集。」

  「帝都嗎,不太妙呢……要是進入那裡就束手無策了。」

  美那朵的人口比畢雷尼斯多上許多,雖然尋人的方式本身並不會改變,不過要花的工夫肯定會增加好幾倍。

  「嗯,既然這樣,要是能找到他們人在烏魯瓦地區的哪裡……」

  「應該不會往那裡吧。」

  艾絲緹兒忽然開口說道。

  「如果是依照榭妮雅的意思,他們應該去了其他的地方。」

  她的語氣充滿了確信。

  「如果是『荊棘榭妮雅』的話,就會是這裡。」

  她所指的位置,是地圖角落的柯米拉地區。

  「柯米拉地區是通往托爾巴斯幹線道路的連結點耶,他們是要逃到托爾巴斯嗎?」

  「正確來說並不是。他們應該是有事要去通往托爾巴斯的某個地方。海蒂大概也知道的。」

  「……所以她剛剛才會離開嗎。」

  「是的。」

  「那個傢伙!」

  庫魯納激動了起來。

  「明明是庫魯納小組的組員,卻瞞著我這個隊長實在不可原諒。下次見到她的時候,我要讓她聽聽刀子刮瓷器表面的聲音!」

  「或許海蒂也想到了什麼線索呢。」

  「既然艾絲緹兒知道的話,也應該要早點告訴我吧。還有其他的情報嗎?」

  「如果是我想到的事情,那就還有一些。」

  「那就邊趕路邊聽你說吧,我想要比海蒂或是我弟弟,早點進行處理。老伯,抱歉打擾啦。」

  「不用客氣。」

  「我不會付錢喔。」

  「我沒想過要跟你拿錢啦……對了。」

  老學者取下了眼鏡。

  「艾絲緹兒小姐,我回想起關於你的事情囉。真沒想到你會大駕光臨來到這種地方呢,該不會……」

  他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艾絲緹兒以食指抵著自己的嘴唇示意。

  庫魯納並沒有察覺,就這麼對兩名精靈說聲「回去吧」。

  墨資亞對著庫魯納的背影說道。

  「不過啊,庫魯納。你找到拉費因之後有什麼打算?」

  「那還用說,賺錢啊。」

  「要不要跟拉費因談一談呢。就某種意義來說……他的生活方式跟你是完全相對的。」

  「……開什麼玩笑,滿腦子忙著談戀愛的傢伙,我不可能跟他談得來的。」

  庫魯納隨意揮了揮手,作為代替道別的問候。

  走出墨資亞住處的時候,太陽已經差不多要西下了。

  「肚子餓了……」

  露琺輕聲說道。

  「忍一下吧。海蒂那傢伙快要比我們搶先了,我們這邊也得加快腳步才行,我打算在路上買點香蕉,所以邊吃邊走吧。」

  「香蕉嗎……」

  感覺就像是郊遊一樣。不過的確很好吃就是了。

  「別抱怨了,我也會買橘子給你的。所以出發到柯米拉地區吧。」

  「那個……」

  此時開口的是艾絲緹兒;

  「榭妮雅有暴走的危險,請務必要十分小心。」

  「說得也是呢……這麼說來,艾絲緹兒跟榭妮稚很熟嗎?」

  「多少有一點。」

  「對喔,我說過要邊走邊問的.現在正好,麻煩把你知道的盡可能告訴我吧。」

  「好的……雖然說是代價也有些奇怪,不過可以請您答應一件事情嗎?」

  她說出了耐人尋味的一句話。

  「什麼事情?」

  「關於藍皇冠號……」

  艾絲緹兒清楚地說著。

  「孤陋寡聞的我不知道這個事件,可以請您告訴我嗎?」

  庫魯納噘起嘴來,很明顯露出不高興的表情。心中像是冒出了一股煙霧似的。

  「庫魯納先生,您為什麼會知道拉費因的事情,並且想要深入接觸這次的事件呢?」

  「因為報酬很好。」

  「只是因為這樣嗎?」

  「當然。」

  聽他的語氣,就像是在質疑著為何要問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在這句話的深處,卻夾雜著一絲其他的情感。艾絲緹兒不改其微笑的表情。

  庫魯納輕輕歎了口氣。

  「……算了,就告訴你吧,不過並不是由我來講。情報販子海因茲比較清楚,請去找他打聽吧。」

  「我知道了,感謝您。」

  「不用謝了。所以呢,剛才在老伯那裡你也說過,榭妮雅是那種不會簽約的精靈嗎?」

  「是的。」

  艾絲緹兒答道。以全體精靈的數量來說,比起與人類簽約的類型,不簽約的精靈數量壓倒性佔多數。雖然也是因為神曲樂士的人數很少,不過這與「沒這個興趣」的精靈佔了多數有關。

  這種現象不只是上級或中級,無論是任何階級的精靈,會簽約的都屬於少數派。

  「不過那個叫做榭妮雅的精靈,聽說她也曾經待過部隊耶,就算簽約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不過,她應該是廢墟派的。」

  「那是什麼?」

  「精靈至上土義廢墟派。」

  艾絲緹兒說完之後露出微笑。

  「會這麼命名的,就只有海蒂了。」

  庫魯納有些無言以對。

  「這個我之前也有聽過,不過取這種名字也太不像樣了吧,難道就沒有更好的名稱嗎?」

  「海蒂對此並沒有很計較。更何況,廢墟理論本身是真實存在的。」

  「那個傢伙跟榭妮雅的交情這麼親密嗎?看起來不像啊?」

  「要說親密好像有些不對呢,不過她們應該是認識的。」

  「那個小不點啊,無論什麼事情都會扯到精靈至上主義,她的精神構造是怎麼回事?名字並不是隨便取就行的吧?」

  「廢墟派這個名稱未必就是錯誤的?」

  她溫柔地否定了庫魯納的這番話。

  「那樣的思考方式,的確可以說是精靈至上主義的一種呢。」

  「那個廢墟派的事情,我也已經聽海蒂提過了。榭妮稚是被這個組織灌輸思想了嗎?」

  「是否算是被灌輸思想,就要看各人解釋的方武了。不過她應該是其中的一分子。」

  「那是什麼樣的組織啊?」

  艾絲緹兒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庫魯納先生,您希望自己能夠長壽嗎?」

  「啊?」

  「就是長命百歲。」

  他開始猜測著艾絲緹兒想要表達些什麼。

  「……總之,我並不想要馬上死掉吧,我打算活到一百二十歲。我想要在將來每次搭電車的時候,都還可以揮著枴杖追趕年輕的小鬼。」

  「有目的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她並沒有刻意提到用枴杖的行為是否妥當。

  「精靈比人類還要長壽,這您知道吧?」

  「是啊。」

  「別說是幾百年,長壽的精靈是以幾千年、幾萬年為單位活著的。而在這些歲月之中,他們會親眼看見各武各樣的事物。」

  庫魯納抓了抓腦袋。

  「無法想像呢。」

  「不用勉強,何況也沒有必要想像這個吧?」

  雖然有點話中帶剌,不過並不會引人不悅。接著庫魯納問道,

  「榭妮雅也很長壽嗎?」

  「是的。即使是中級精靈,跟人類比起來也很長壽。她有參與過三國戰爭,所以活了一千年有了。」

  「這跟私奔有什麼關係?」

  「所謂的廢墟派,就是被局限在廢墟理論之內的精靈。」

  像是在出謎題的這番話,使得庫魯納皺起了眉頭。

  「又來了。從剛才你講話就一直不著邊際,麻煩講重點吧。」

  「對不起,因為我想要盡量講詳細一點。」

  「雖然我希望能聽多少就聽多少,不過我還得趕路,所以麻煩只講重點吧。」

  庫魯納快步走菩。艾絲緹兒也以相同的速度前進。露琺則是有些落後.

  「所謂的廢墟理論,正如其名跟廢墟有關。就是建築物失去主人而年久失修的狀態。」

  「日子久了遲早會損毀的。不過再快也要幾十年,久一點的話就要幾百年以後了吧?」

  「是的。讓這樣的廢墟維持在更美麗的狀態,這就是廢墟理論。」

  庫魯納歪著腦袋。

  「是指保護史跡的事情嗎?」

  「並非如此。建築物在遙遠的將來,必須要以美麗的狀態成為廢墟才行,因此建築當初就要將這個因素納入考量,這就是廢墟理論,廢墟派則是將這個理論套用在人類的身上。也就是說,人類遲早都會滅亡,但是必須要以美麗的方式滅亡,為此精靈才會提供協助。」

  雖然艾絲緹兒說得相當溫和,庫魯納對於她所說的內容卻感到相當驚訝。

  「等一下,人類滅亡會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吧,幾千年幾萬年之後。」

  「這些傢伙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太不實際了。」

  「對於部分的精靈來說是很實際的。因為正如我剛才所說的,精靈比人類長壽很多。」

  「……」

  庫魯納沉默了。到目前為止艾絲緹兒所說的事情,如今終於要串連起來了。

  「雖然有著個體的差異,不過精靈大多很長壽,而且只要活得越久,就越容易面臨到某種現實而進入死胡同。」

  「這是怎樣,跟人類有關嗎?」

  「關係可大了。無論如何,就算科技再怎麼發達,人類都無法活得比精靈還久,這就像是物種會面臨到的極限吧。因此人類實在無法比得上精靈──對不起,我這番話並不是在貶低人類。」

  「我不介意啦。」

  「精靈為了神曲而與人類簽約。然而人類絕對會比精靈早死。這麼一來將會如何呢?」

  「如何……不就是解除契約嗎?」

  庫魯納說道。如今又重複剛才的話題了。

  「只要解除契約,應該就可以再去尋找其他神曲了。」

  「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的。表面上定如此,然而,要是直接面臨必須與演奏神曲的樂士別離的場面,有時候還是無法保持平常心的。即使再怎麼盡心盡力,再怎麼保持共同行動的關係,人類還是會先死,而精靈將會失去音樂。這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避的宿命。這使得精靈的內心洋溢著空虛感。越是上級的精靈越會有這樣的傾向,因為他們比較長壽。」

  「不過只要找到新的神曲就行了吧,這樣對健康也比較好。」

  「大家也都是這麼認為的.迎接契約樂士之死以及解除契約的精靈,首先會尋找相同的神曲以填補內心的空白,不過時候到了就會變得空虛。因為只要演奏者不同,就不會有兩首完全相同的曲子──對我來說則是繪畫就是了。這樣一來,您認為結果會變成怎麼樣呢?」

  庫魯納稍微默默思考了一陣子。

  「我想……應該就會放棄吧。」

  「是的,會放棄。『契約並非永恆,再怎麼樣人類都會死』。在察覺到這個理所當然的事實時,就會從空虛蛻變成達觀。這時候,如果可以保持樂觀的態度,繼續尋求嶄新邂逅的精靈就會很幸福。然而只要越長壽,就會覺得契約只代表著反覆的離別,再怎麼樣都是相同的。」

  精靈與契約樂士的分離,是經常成為研究對象的深切問題。

  之前也有提到,要是超越單純的契約關係,就會湧現出特別的情感。因此無論人類發生什麼事情,精靈都會拒絕解除契約與重新調律。這到後來當然會成為問題,而且大部是以精靈暴走的形式收場。

  報告指出,即使好好接受重新調律並且沒有暴走,有些個案的心中還是會留下某些芥蒂。精靈與契約樂士之間的關係越為良好,這種現象就越容易發生,而且據稱沒有任何有效的對策。

  「一部分達觀程度比較高的精靈,會變得再也不與人類交流,就這樣守護著世界的運作。」

  「……艾絲緹兒也是這樣對吧。」

  「也是呢,不過我希望白己能再擁有一些好奇心就是了。」

  擁有銀色頭髮的精靈一直保持著溫柔慈祥的態度。這應該是她的真心話吧。

  「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不過反正只是要守護這個世界的話,有些精靈會希望這個世界是美麗的,希望人類的世界是美麗的,並且希望世界就這美麗地毀滅。這就是廢墟派。」

  「……」

  「在廢墟派裡頭,也有精靈會協助人類美麗地毀滅。人類必須要美麗地毀滅才行,為此我就繼續介入俗世吧──這麼說會讓您不舒服吧?」

  雖然艾絲緹兒只是隨口開玩笑,不過這已經不是不舒服的程度了。

  出手協助毀滅的精靈。並不是因為在毀滅之後能完成什麼目的,也不是因為人性本惡所以要消滅。而只是單純地認為應該要美麗地毀滅而已,這就是至高以及最終的目的。

  「榭妮雅被這樣的思想……以人類的說法就是被灌輸了這樣的觀念。她會自願加入軍隊也是這個原因,因為戰爭是破壞行為的極致。她希望盡可能讓這個世界朝著化為廢墟的目標接近。」

  「這個精靈的確跟契約搭不上邊呢。」

  「不過她後來進入泰拉尼家,並且與拉費因締結契約。」

  「為什麼?」

  「很簡單,因為她遇見了好音樂。」

  艾絲緹兒不以為意地說著。

  「……你有看到?」

  「我並沒有看到。不過既然精靈願意締結契約,就不會有其他的理由了。」

  這樣的論點完全正確。因為精靈是遇見神曲才會簽約,

  「……其實也並非一定要是拉費因吧?」

  「大概是非得要拉費因的演奏才行吧。不然她就不會拒絕解除契約了。」

  庫魯納歎了口氣。感覺腳步變得沉重了起來。對於無法看出神曲價值的他來說,這超過了他理解的範疇。

  「甚至讓至今都是廢墟派,還志願加入戰爭的精靈改變了價值觀嗎?」

  「應該是因為他的音樂實在太好了,使得榭妮雅為了簽約不惜放棄至今所作的一切呢。神曲就是這麼美妙的東西。」

  「真搞不懂……」

  「你應該會懂的。因為庫魯納先生的色彩……音樂也肯定很美妙的。不是有精靈已經為您著迷了嗎?」

  庫魯納沉默不語。芙蕾拉就是如此。因為在克拉勒斯音樂學院時代所聽到的那段旋律,使得芙蕾拉很想與庫魯納締結契約。

  然而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締結契約。他不想在神曲身上找到價值。

  「我覺得這樣人可惜了。」

  「是嗎?」

  「是的。庫魯納先生與拉費因先生應該有相似的地方吧,不同之處則是在於面對精靈的方式。」

  他沉默了一陣子之後說道。

  「我並不想改變我現在的作法。」

  「……這樣的話……」

  「到此為止吧,不然會害我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們趕快走吧。話說那個柯米拉地區,跟三國戰爭有關係嗎?」

  「是的。不過或許再往前走一點會比較好,這樣就可以捷足先登喔。」

  「就這麼做吧。要到哪裡?」

  艾絲緹兒指出一個被棄置的戰爭遺跡,那裡是如今已經成為廢墟的地方。

  「這是在托爾巴斯那邊。那裡有這種地方嗎?」

  「應該是不為人所知吧。因為好像有個特別的設施。榭妮稚應該曾經跟部隊一起攻打過那裡。」

  「知道了。我們快走吧。」

  庫魯納如此催促著,但是艾絲緹兒卻反而停下了腳步。

  「非常抱歉,請讓我個別行動吧。」

  「我是無所謂啦……但,你要去哪裡呢?」

  「我要去找剛才您所說的那位海因茲先生。」

  「之後再去吧?」

  「大概是因為好奇心吧,我會先把喜歡的食物吃掉。」

  「真拿你沒辦法呢。」

  庫魯納雙手一攤。

  「露琺,就我們兩個去吧。這位姊姊想要先把草莓蛋糕的草莓吃掉。」

  「艾絲緹兒小姐……要說再見了嗎?」

  露琺看起來似乎相當惋惜。

  艾絲緹兒的眼神變得溫柔。

  「聽完事情之後我就會趕上的。要是一直偷懶的話,先別說莉瑪,我一定會被葛雷斯罵的。」

  差點忘了,她現在是「莉瑪&葛雷斯公司」的食客。

  父絲緹兒張開了翅膀。他們兩個第一次看到她的翅膀,那對翅膀是銀色的,很大而且非常優雅。

  「那麼請小心一點。暴走精靈的力量是超乎想像的。」

  「我們會想辦法的。」

  「露琺。」

  「呃、有。」

  露琺連忙立正不動。

  「請你好好保護庫魯納先生喔。」

  員工保護主人是埋所當然的吧?雖然庫魯納想要這麼說,不過在這個時候,艾絲緹兒的銀色頭髮已經飛舞到高空中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9 11:53 PM

  【第三章】

  莎莎雅邊生氣著邊往前進。她只要怒氣湧上來,就會變得無法看清大局,只能專注在一件事情上。像現在她就甚至沒有想到可以用飛的,就這麼一直徒步走著。

  「真是的,氣死我了!」

  說是自言自語也太大聲了;

  「庫魯納居然會跟人類至上主義的人有交情!我真是看走眼了!不過……我好像也沒有看好過那個人……我再也不會原諒他了!」

  她所憤怒的對象不是墨資亞,而是庫魯納。要發洩怒氣還是找身邊的人比較簡單。她認為,在這種狀況下,她的朋友露琺實在是很可憐。

  「因為是人類至上主義,所以才會像那樣逼著露琺做生做馬吧。下次見面,我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她也是精靈,一般來說,要是打起來的話絕對比庫魯納還要強。然而他擁有那個令人不快的麻煩音樂,要正面挑戰實在是有些困難。

  「那個傢伙沒有什麼弱點嗎。比方說不敢吃青椒,還是很怕別人提到他的雙親之類的……」

  她很想抓到庫魯納的把柄。這麼說來,他的雙親到底在做什麼呢?撫養他長大的好像是養父母的樣子,那麼親生父母又怎麼了?

  住她思考著這種事情的時候,上空忽然有一個光點在閃爍。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張開翅膀連忙起飛,並且朝著那個發光物體飛了過去。

  「芙蕾拉,芙蕾拉!」

  正在飛行的一樣是精靈。因為她對那雙翅膀有印象,所以從遠方就可以辨識。

  芙蕾拉也察覺到了,因此降低了速度。

  「原來……是莎莎雅嗎?」

  「太好了,追上你了。」

  莎莎雅鬆了口氣.

  「庫魯納先生怎麼了,我有些事情正打算要找他報告一下。」

  「我就知道是這樣……那個,我覺得先不要見他比較好。」

  芙蕾拉弧度優美的雙眉稍微變了形狀。

  「為什麼?」

  「哎……總之有原因啦,會害你的心情變差的,不過並不是因為庫魯納,而是因為他在的那個地方。」

  廢棄學校周邊的治安不佳也是原因之一,不過主因還是在於墨資亞。畢竟他是人類至上主義者,對於非常自豪自己身為精靈的芙蕾拉而言,這件事情應該會令她不太太高興,雙方見面也不會造成什麼正面的結果。莎莎雅不希望造成多餘的事端,也覺得自己沒有權利害得她感到不愉快。莎莎雅會這麼想相當不錯,但就某方面而言叫做爛好人個性,有時候也會被庫魯納所利用。

  不過完全不知道這種事情的芙蕾拉,仍舊想要繼續趕路。莎莎雅連忙攔住了她。

  「等一下啦。」

  「幹嘛?我要去回報庫魯納先生交代我的任務,有事快說吧。」

  「什麼任務?」

  「在私奔事件發生之前,拉費因跟榭妮雅好像有僱用神曲樂士。」

  「他自己不就是神曲樂士了?」

  「好像是找來幫忙打點私奔管道的。他們似乎是要去某個很遠的地方呢。」

  「他們委託的是誰啊?如果是在畢雷尼斯找的人,『利瑪&葛雷斯公司』應該會有所耳聞吧?」

  「我也有問過事務所,不過好像沒有任何地方接過這樣的委託。經過深入調查之後,才知道他們是跟托爾巴斯那邊聯繫的。」

  「那麼是托爾巴斯的神曲樂士?」

  「之後的部分就不清楚了。總之我要去報告至今知道的事情。」

  因為她又想要繼續趕路,莎莎雅趕快攔住她。

  「總之啦……呃──我不是說過別去比較好嗎?」

  「請不要阻攔我。」

  「我不是在阻攔,是為了芙蕾拉好啦。」

  「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兩人之間的對話,變得有點快吵起來了。以芙蕾拉的立場,應該會覺得莎莎雅是在隨便找藉口吧。

  這次,正下方又發出光芒,某個精靈接近了過來。

  「你們在做什麼啊?」

  是海蒂。她看起來也很匆忙。

  芙蕾拉不耐煩地說道。

  「莎莎雅不放我走,她說現在不要去找庫魯納先生,真是麻煩。」

  「咦?」

  「她說會害我的心情變差。可以見到庫魯納先生,我怎麼可能會覺得不高興呢,放我走吧。」

  「喔……」

  海蒂似乎心裡有底了,她不經意飄過去擋住芙蕾拉的前進方向。

  「別這樣啦。芙蕾拉向庫魯納回報之後,也會把事情轉達給利格魯斯吧?」

  「嗯,那當然。」

  「那麼,我來幫你去通知庫魯納吧。芙蕾拉就先回去事務所通知利格魯斯。」

  「可是……」

  「這樣子效率會比較好。不但不會浪費時間,也不會讓你的心情變差。這個提議不錯吧?」

  「……」

  芙蕾拉似乎頗為不滿。會不滿是當然的,因為她也想見庫魯納:

  不過她畢竟是以工作為重,海蒂這個提議的優點,她似乎也已經理解了。

  「……那我先回去事務所了。」

  「就這樣吧。」

  「利格魯斯先生應該也正在進行搜索,所以我就這麼留在他身邊幫忙。海蒂,麻煩你確實轉達給庫魯納先生知道。」

  她把剛才對莎莎雅說的事情重複了一次。

  海蒂用力點了點頭。

  「交給我吧。」

  「麻煩了。」

  芙蕾拉讓翅膀一翻,就朝著東方飛去了。

  莎莎雅看著她的背影說道。

  「剛才好危險……要是害闇夜寶石生氣的話,一定會吃不完兜著走的。」

  「別管這個,我知道榭妮雅的下落了。」

  「……真的?」

  海蒂充滿確信地說著。

  「嗯,『荊棘榭妮雅』可能會在的地方。」

  「是上次去的那裡?」

  「她還沒有到那裡。在要去那裡之前,她先去了另一個地方。我們一起去吧。」

  雖然海蒂這麼說,莎莎雅卻有些猶豫。

  「怎麼了?」

  「其實啊,就是關於庫魯納的事情。我滿在意那個傢伙的。」

  「想辦法讓自己的腦袋維持正常吧:你這樣不就跟芙蕾拉一樣了?」

  「不是啦,我是想要找出那個笨蛋的弱點啦。那個傢伙居然會跟人類至上王義者有交情,害得我滿肚子火,如果他有把柄的話找真想抓出來呢。」

  「你好像變可怕了呢。」

  「少囉唆啦。要是有其他方法可以調查庫魯納的底細,我就……」

  「但如果可以先找到榭妮雅跟拉費因,就可以給庫魯納一個難堪喔。」

  「唔……」

  「既然這樣,莎莎雅要不要跟我一起來呢?」

  「哇啊!」

  即使是在空中,她們也嚇到下半身差點使不上力氣。

  不知何時,艾絲緹兒來到了她們的身邊。

  「我要去見一個知道庫魯納先生往事的人。莎莎雅,要一起去嗎?」

  莎莎雅按著依舊跳得很快的胸口。

  「……可以嗎?」

  「當然.我並沒有什麼守口如瓶的原則。」

  「我還以為你站在庫魯納那邊呢。」

  艾絲緹兒輕聲笑著。

  「我並不是任何人的敵人或是自己人。我只會基於好奇心而行動。榭妮雅的事情即使交給海蒂

  單獨處理也沒問題吧?」

  黑髮精靈微微點了點頭。

  「莎莎雅,你的決定呢?」

  「……哎,既然這樣的話……」

  莎莎雅同意一起走了。

  「那我們走吧。海蒂,先告辭了。」

  艾絲緹兒才剛說完,就微微收起翅膀迅速降落。莎莎雅連忙跟在她的身後。

  「等一下,是要去哪裡啊?」

  「從這裡直走的一個地方。我要見一位跟庫魯納先生很熟的情報販子。」

  艾絲緹兒與莎莎雅降落的地方,是一個市容凌亂的地區。雖然庫魯納與露琺來過了好幾次,她們卻是第一次來。

  「就是那裡了。」

  艾絲緹兒伸手指著。

  「我們走吧。」

  「……這裡好像滿危險的?」

  「不用在意啦。」

  我倒是很在意呢,莎莎雅如此心想。這個活了比自己還要長久許多的精靈實在是難以捉摸。難道膽子也會隨著壽命增加而變大嗎?

  兩名精靈走進了一棟老舊的大樓。這棟磚造的建築物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崩塌,給人的印象就像是把「安全」典當了一樣。實際上,每次地震都會變形的大樓也在此存在著,不過,她們所在的地點,比起這附近算是比較好的。

  她們朝著地下室走去,避開散落在各處的垃圾前進。地上甚至還有老鼠跟蟑螂的屍體。

  (差勁透頂……)

  莎莎雅不禁歎息。這裡實在無法以精靈的美感來評斷,就算是人類也會覺得這裡很髒吧。這種地方真的會有人嗎?

  她們站在一扇有些骯髒的門前。在開門之前還是先敲了敲門。

  裡頭是一間跟外頭差不多凌亂的事務所。並排的櫥櫃或收納慣就這麼開著,文件也是散落在各處。

  一名高大的男性躺在深處的長椅上熟睡,他的上半身有刺青,一看就知道跟正直、踏實這種字眼搭不上邊。感覺好像還有酒臭味。

  艾絲緹兒並沒有因此退縮。

  「叫醒他吧?」

  「……先維持現狀比較好吧?」

  莎莎雅拉出一張鋼管椅坐了下來。

  她們並沒有等待太久的時間。

  「……是誰?」

  從長倚那邊傳來了聲音。

  「你就是海因茲?」

  莎莎雅以問題回答問題。

  「沒錯。你是誰?要是就這麼不回答也無所謂啦,不過五秒鐘之後就會有彈幕對你說午安喔。」

  仔細一看,長椅底下隨意擺著一把散彈鎗。

  「莎莎雅。莎莎雅.馬希亞.艾吉鄔斯。這邊這位是艾絲緹兒。」

  「喔──你就是莎莎雅啊。那邊的姊姊長得還真標緻呢。」

  聽他的語氣,他似乎不認識艾絲緹兒。不過莎莎雅覺得這也是沒辦法的,像她自己要不是之前海蒂幫忙介紹的話,她也不認識艾絲緹兒。

  莎莎雅繼續說道,

  「我們是庫魯納介紹過來的。」

  「……那個無賴啊。」

  海因茲說完這個跟莎莎雅完全一樣的感想之後就起身了,不過他沒有拿起散彈鎗。

  「你們運氣很好呢。雖然我不喜歡聽到那傢伙的名字,但是現在我暍醉了,平常的話,早就把你們轟出去了。」

  他在腳邊摸索了一陣子,取出一瓶已經打開的波本威士忌。

  然後含著瓶口舉頭喝著。

  艾絲緹兒說道。

  「精靈也會喝醉呢。不過愛喝酒的精靈應該不多的。」

  「……喔,你知道我是精靈啊。是聽誰說的?庫魯納嗎?」

  「是不是精靈一看就知道了。」

  「哼。那你應該也知道我是情報販子吧,有什麼要事就趕快說吧。」

  「想要稍微請教一下拉費因先生的事情。」

  「全部的資料我部給庫魯納了。」

  「還有其他的。」

  艾絲緹兒在海因茲面前擺了一疊鈔票.他以眼神很快掃過了一遍。

  「最近的精靈出手真闊氣呢。」

  「這也包含了其他情報的費用。」

  「要問什麼?」

  「請告訴我們關於庫魯納先生的事情。」

  「……什麼?」

  「聽說只要是你的話,就會告訴我們庫魯納先生的事情。」

  「混帳!」

  海因茲狠狠丟下了這句話。

  「我沒什麼可以說的,請回吧。」

  「請告訴我們吧。」

  「直接去問庫魯納。」

  「這就有點……」

  莎莎雅也幫忙搭腔。

  「我不要。因為那個傢伙老是在彈一些怪音樂,耳朵會受不了的。」

  「那個傢伙討厭神曲,忍著點吧。」

  「所以才希望你把他變成這樣的原因告訴我們啊。有弱點的話順便講一下。」

  莎莎雅筆直凝視著海因茲。

  「不過啊,老實說我根本不想管庫魯納的事情,可是露琺還在那個傢伙身邊。我要她回來她也不回來,庫魯納義不打算跟她簽約,這樣下去露琺太可憐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是認真的。莎莎雅是露琺的好朋友,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的。真的要簽約的話,她希望露琺可以找一個更好的神曲樂士。就算把精靈至上主義放在一旁,她也是如此衷心期望的。

  海因茲再度將酒瓶舉高喝著。

  「所以庫魯納才會討厭神曲。」

  「為什麼?」

  「因為就是這麼回事。」

  他朝著喝光的瓶子嘖了一聲,然後任憑瓶子滾到地上。

  「我並不是想要逼他去喜歡。」

  「……你也是精靈吧?」

  莎莎雅的這句話裡刻意質疑著神曲的重要性,以及他這個精靈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海因茲以污濁的眼神看向她。

  「是啊,不過,我並沒有到處宣揚我是精靈就是了。」

  「藍皇冠號。」

  艾絲緹兒忽然脫口而出。

  「只要問你這件事,你就會順便告訴我們很多事情吧?」

  高大的精靈一瞬間拉下表情。

  「……你居然知道這種無聊事呢。」

  「跟庫魯納先生有關吧?」

  「是啊。想知道嗎?」

  「當然。」

  海因茲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他打開冰箱取出礦泉水的瓶子,然後打開瓶蓋喝水。

  「想要暍什麼的話,你們自己拿吧。」

  「我們會的。」

  海因茲就這麼直接坐在桌上。

  「話先說在前面,海因茲這個名字是我的假名。」

  「我想也是呢。」

  「目前我不打算說出我的本名。不要誤會喔,並不是有誰要追捕我,我只是想拋棄那個名字罷了。」

  比起艾絲緹兒,莎莎雅的表情看起來對這件事情更感興趣。

  「真是稀奇呢。」

  「距離現在……也對,已經是超過十年的事情了,我想大概有十二年了吧。當時的畢雷尼斯綜合大學,有個叫做『霍佐納理論』的玩意。」

  莎莎雅露骨地露出厭惡的樣子,

  「我猜那應該是人類至上主義的理論吧。激進的分裂思想。」

  「你見過霍佐納那個老伯了吧。正是如此,不過跟所謂的激進有些不一樣。」

  「為什麼?精靈跟人類分道揚鑣,這不就是激進嗎?」

  「看起來是啦。你應該見過霍佐納那個老頭吧,他有讓你覺得不舒服嗎?」

  莎莎雅開始回想。那位老學者的態度雖然有點荒唐,卻絕對不會瞧不起別人。

  「……不會。」

  「霍佐納並不討厭精靈,反倒還相當尊敬.甚至應還感謝精靈至今做過的事情。」

  「那他為什麼會是人類至上主義者啊?」

  「因為他認為人類的歷史,被精靈插手幫忙得太多了。」

  突如其然的這番話,使得莎莎雅瞬間有些混亂。

  「……那是怎樣?」

  「那個老頭很有學問。或許所謂的學者都是那麼回事吧,不過他一直勤於研究人類的歷史,並且得出了某個思想作為總結。那就是『人類太過於倚賴精靈』。」

  「什麼意思啊?」

  「人類倚賴精靈,凡事都會請他們幫忙。目前的科技發展只能停留在這種程度,就是因為精靈太好心了。如果人類沒有依賴精靈,而是只靠自己來發展文明的話,現在大概已經可以登陸其他的星球了吧。」

  「怎麼這樣……」

  「只靠白己的力量使文明延續下去。剛開始應該會原地踏步,不過累積的知識會帶動急速的發展,藉以獲得更為先進的技術。這就是霍佐納的主張。」

  莎莎雅沉默不語。艾絲緹兒則是早就沒說話了,就這興致勃勃地聽著。

  海因茲所說的這番話,以及背後所包含的霍佐納思想,莎莎雅也非常清楚。然而要以精靈的立場表達感想,還是會令她有所顧忌。

  「霍佐納理論在學界造成一股混亂。這是當然的,因為他主張沒有精靈會比較好。」

  「那當然囉,這根本就是種族主義了?」

  「這你就錯了。我剛才不也說過嗎,霍佐納很尊敬精靈,那個老頭曾經說過『人類被精靈擁在懷裡,再怎麼感謝也無能回報。然而,就像孩子總有一天會離開母親,我們也應該要離開精靈才對。要愛戴精靈,但是不要依賴精靈。』這種話。」

  海因茲的這番話,就像是一根剌扎進莎莎雅的內心。

  「鄰居就該用鄰居的方武來對待。這是霍佐納說過的話。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覺得

  『這個傢伙已經老年癡呆了』。不過把各種事情綜觀起來,這句話有著預料之外的份量呢。」

  他歎了一口氣,然後馬上繼續說著。

  「真的要說的話,這種理論應該被當成過於激進的人類至上主義,成為被取締的對象才對。然而霍佐納理論的精髓在於不倚賴精靈,而是以非常平凡的方式彼此來往。這個思想本身是很穩健的,人類不倚賴精靈,精靈不被人類所引誘,他認為這才應該是兩者之間終極的關係,而且對於人類或是精靈也都比較好。」

  「在大學,他都在教這種事?」

  「他在學會發表這個理論的時候,好像造成很大的騷動,不過只獲得了一部分穩定的支持者。但如今已經全部當成沒有發生過了。」

  「為什麼?」

  「就是因為藍皇冠號事件。」

  海因茲如此斷言,

  他的眼神廷認真的。他沒有伸手拿其他的酒,那股白甘墮落的印象也消失了。

  「霍佐納理論只不過是個理論而已。這是當然的,因為那只是歷史的考察。然而信徒們卻嘗試著去實踐。」

  「……他們要怎麼實踐?」

  「創造文明。他們計劃遷徒到一個沒有精靈的島嶼。」

  「……」

  「這個世界很大。精靈的密度很小,甚至沒有精靈的地方也確實存在,這些人想要在那種地方

  建立一個社區。雖然霍佐納自己就很反對,不過信徒們真的調度了一艘船準備遷徙。這艘船就是藍皇冠號。」

  海因茲的視線在瞬間動了一下。

  凌亂的桌上有一張褪色的剪報。上頭似乎畫著一張線畫,旁邊則是某個組織的徽章。

  「乘客加上船員共有──百二十名,所有人都想要實際驗證霍佐納理論。」

  莎莎雅一半驚訝,一半則是無言以對。

  「只有一百二十個人想要做什麼?何況要是只有一、二十年根本就不知道能有什麼發展吧?」

  「他們打算在遷徙之後,在當地生活一百年、一千年吧。當時的霍佐納理論就是這麼具有魅力,使他們不惜如此實行。他們在藍皇冠號裝載大量的物資,並且在某天早上出航。不過運氣不好,當天有一個大型的低氣壓迅速接近中。」

  這個時候,莎莎雅才想到剪報上頭的是氣象圖。

  「海上狂風暴雨,藍皇冠號在波濤翻弄下,船身各處都進了水,並且傾斜搖晃到再也無法恢復正常航行。要不是船舶管理局的值日官以防萬一特別詢問,這艘船就會在不為人知的狀況下沉沒了。」

  「那麼,有被發現吧?」

  「是啊。不過暴風雨實在太大了,幾乎沒有辦法派出救難船。勉強能夠出動的就只有沿岸警備隊的精靈班……就是我當時所在的單位。」

  海因茲露出諷刺的笑。莎莎雅不禁認為這個精靈似乎是第一次對著她笑。

  「當時正在待命的我馬上就出動了。當天的精靈只有我一個。因為天候不佳沒辦法帶契約樂士一起去,所以只有我支身前往。因為聽到船上都是人類至上主義者,其實我也有點抗拒的想法,不過,我還是希望盡可能救出更多的人。」

  「……」

  「在我正下方的藍皇冠號已經即將沉沒了。乘客們拚命不讓船沉下去。我為了救他們而降落在甲板上,這時,你認為他們說了什麼?」

  莎莎雅沒有回答。內心深處的某個預感,使她猶豫若是否應該回答。

  「不需要幫忙。他們是這麼說的。」

  「這是怎樣……」

  在莎莎雅要繼續咒罵下去之前,就被海因茲阻止了。

  「等──下喔,他們並不是因為我是精靈而討厭找才這麼說的。」

  「……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會靠自己的力量得救,麻煩請勿插手,那些人是這麼說的。我一開始也很驚訝,驚訝於他們居然這麼討厭精靈。但是事實並非我所想的那樣,他們並沒有把我當成凶神惡煞,反而努力表達他們的好意,甚至還對我道謝。『謝謝您過來拯救我們,可是我們希望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想辦法,總之請您拭目以待吧』這樣。」

  「那時候不是暴風雨嗎?」

  「是啊。」

  「船快要沉沒了對吧?」

  「是啊。」

  「即使如此,也不需要精靈的幫忙?」

  「沒錯。」

  「笨蛋!」

  莎莎雅不由得如此喊著。

  「你就這麼坐視不管嗎?」

  「我是打算救他們啊。畢竟那艘船怎麼看都快要沉沒了,但是我被他們的氣勢蓋過了,總之,我沒有辦法接近……不對,他們並沒有拒絕。我看見的是『請讓我們靠自己的力量得救』這樣的意志。那並不是惡意,而是一種光輝。只有執著的時候才會發出的光輝。」

  「那你出手救他們不就好了?不管他們怎麼說,人類只要得救一定會有所感謝的。」

  「沒錯,你的說法是對的。畢竟如果只有嘴裡說說,他們就像是個新興宗教一樣呢。為此失去生命的話,實在是再愚蠢也不過了。可是我卻無法動憚。在那個瞬間,我的身體僵硬得什麼忙都幫不上。」

  海因茲就像是要擠出聲音般說著。惋惜與放棄的感情在語句中交錯。

  「結果藍皇冠號沉沒了。到最後乘客們還叫我趕快避難。乘客與船員全部死亡,被大浪打中的我也全身濕透。」

  「我回到本部之後毫不隱瞞報告了一切,造成上頭很大的騷動。因為,不只是有超過一百人喪生,他們還拒絕精靈的拯救。這件事情甚全傳到學界,使得霍佐納理論被視為危險思想而被抹殺。霍佐納老伯接受處置離開了大學,雖然上頭並沒有要我辭職……反正啊,我已經不想繼續待在沿岸警備隊了。」

  他歎了長長的一口氣。高壯的身軀似乎變得小了一號。

  「之後的我就與酒為伍了。」

  沉默支配了室內。

  在這個狹小陰暗的中間裡,降落了沉重的帳幕。就像是想要說話的瞬問就會整個爬到身上,那是一股令人沉重到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甚王無法扭身掙脫的難受空氣。

  「……我是可以理解啦。」

  莎莎稚好不容易開口說著。

  「是可以理解啦,可是這是怎樣啊?為什麼要死人呢,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不知不覺,她從椅子上探出了上半身。

  「活著應該比死去來得好吧?無論是誰都是這樣的吧。像我們雖然長壽,但是不會想要消失,所以才會努力活在當下。可是,為什麼那些人類,會把精神看得比身體重要呢?倚賴精靈的力量有什麼關係,根本就不用客氣吧,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啊。只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事情,真的有這麼高的價值嗎?人類是怎麼同事啊?」

  「不知道。我也曾經重新自問過了。自問人類究競是什麼樣的生物,我們精靈做了什麼,又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知道那個事件的傢伙們,我想應該都跟我思考過類似的事情吧。」

  海因茲的這番話裡頭充滿無力感。

  洶湧的海面、傾斜的船隻、努力想要得救的人們。他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然而卻無法幫助他們,就只能靜靜地看著,無法對這些拚命抵抗的人們提供協助。

  莎莎雅重新坐回鐵管椅子上。

  「根本就不會有答案……」

  「一點都沒錯。所以霍佐納理論跟藍皇冠號事件一起被湮滅了。並不是因為危險之類的理由,而是想要刻意不去正視某種無從得知的事物。」

  這應該是正確的行動吧。

  人類拒絕精靈而死亡。雖然乍看之下令人皺眉,然而背後卻隱藏著更為深刻,更加需要探索的事情。其中包含著可以撼動人類與精靈關係的某種要素。

  至今的價值觀將會瓦解。人類或是精靈都不會願意見到這種事情。將其「當作沒發生過」是一種本能,即使並非當事人的莎莎雅也能理解這件事。

  「這個事件就到此為止了?」

  「是啊,因為誰都不願意回想起這什事,所有的相關人士部守口如瓶。這不是強制的喔,而是自發性的。然而在這個世界上,卻存在著被他們遺留下來的親人。」

  「那是……」

  「是庫魯納。」

  這次莎莎雅真的嚇到了。被埋葬的藍皇冠號事件,沒想到庫魯納居然是相關人上之一。

  「庫魯納的父母似乎也搭上了藍皇冠號。我知道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呢。」

  「……那麼,那傢伙是人類至上主義,也是霍佐納理論的信徒?」

  「應該不是。雖然他曾經就讀什麼克拉勒斯音樂學院學習神曲,但反倒像是想跟死去的雙親走不同的路。」

  「應該還有吧……」

  艾絲緹兒緩緩地,像是要訴說著什麼般說著。

  「其他被遺留下來的親人。」

  「是啊……就是拉費因。泰拉尼.拉費因也是死者的親人之一。泰扯尼的次男是霍佐納理論的信徒,似乎是個優秀的學生。拉費因也一樣進人了克拉勒斯音樂學院就讀,大概是因為他對霍佐納理論有所反彈,反倒想要成為神曲樂士,增加人類與精靈之間的聯繫吧。」

  「可是我聽庫魯納的弟弟說,庫魯納只讀到一半就放棄了。拉費因則是有順利畢業。」

  「大概是庫魯納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吧。所以他才會想要拋棄神曲。原因並不在霍佐納老伯身上,雖然他現在也變得討厭神曲了。」

  「您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不知道。沒有騙你,是真的,我不知道。」

  海因茲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回到長椅那邊躺下。

  「連我都不知道露琺為什麼會被庫魯納吸引。不過,要治好他討厭神曲的毛病,可沒有那麼簡單喔。」

  艾絲緹兒與莎莎雅都沒有說話。

  最後只有銀髮精靈再次開了門。

  「庫魯納先生與拉費因先生……你覺得他們見面之後會怎麼樣呢?」

  「什麼?」

  「他們都遭遇過相同的事件,其中一個人捨棄了神曲,另一個人則是得到了神曲。這兩個人之間會有什麼共通的因素嗎?」

  「……我不知道。」

  「拉費因先生愛著神曲,愛著精靈,甚至為此而私奔。可是庫魯納先生卻一直拒絕著神曲。這是很大的差異呢。從這兩個人的身上,你覺得可以看見什麼呢?」

  「……我從來沒有想過。」

  「我很想看看呢。」

  「嗜好真差呢。」

  「我想看看他們兩個人的色彩,以及接下來會出現的可能性。」

  海因茲以逐漸失去力道的眼神看向她。

  「……這樣會是什麼好事嗎?」

  「是的。」

  「會是可以將藍皇冠號事件拋到腦後的事情嗎?」

  「……是的。」

  「……我可不相信啊。」

  艾絲緹兒輕輕說廣聲「我想也是」。

  「話說到這裡為止。我想我說的情報價值已經比收的錢還多了。」

  「……很夠了。」

  莎莎雅如此回答。這番話的確是非常超值。

  艾絲緹兒從椅子上起身準備離開房問。莎莎雅也站了起來。她希望盡快走到外頭呼吸不一樣的空氣。

  在準備開門的時候,長椅那邊傳來了聲音。

  「……莎莎雅,你有看過人類的意志嗎?」

  「……什麼意志?」

  「拒絕我協助的人們全都沒有放棄。他們真的是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難關。不是藉由精靈的力量,而是人類的力量。他們當時傾盡全力奮鬥。雖然有人說這是基於宗教因素,不過,那種行為跟盲從的信仰不一樣,是一種即使用爬的也要前往高處,是一種人類才做得出來的行為。你就試著去看一次吧,你將會知道我們的力量只是表面上的,精靈在人類的面前根本就是無力的存在。」

  海因茲目前的表情無人能知。然而在這番話的字裡行間,透露出他離開沿岸警備隊,成為一個普通的情報販子飲灑度日的理由。

  「那場暴風雨打敗了人類:然而總有一天,人類只靠本身力量超越任何閒難的日子將會來臨……你會這麼認為嗎?」

  莎莎雅就這麼背對著他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那位大姊會看到什麼樣的可能性呢?」

  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海因茲就再也沒說什麼了。

  海蒂在上空盤旋一陣子之後,著陸在與目的地有一點距離的地方。

  她稍微眺望著對面的建築物。

  居住在這裡的是從以前就定居在這裡的人。有些人甚至從三國戰爭之前就住在這裡了,會讓人覺得這裡真不愧是最古老的都市畢雷尼斯,到處部存在著這樣的地區。

  然而只有這裡不同。戰爭時期的建築物幾乎都沒有留下來,而是在激烈的戰爭裡遭到破壞,倖存的大部分也是在戰後就被拆掉重建,還留到現在的跟遺跡沒什麼兩樣。

  海蒂所眺望的並不是遺跡,是隨處可見的古老建築物。原本這裡應該是跟她完全無關的地方。

  然而海蒂知道,這裡是戰爭當時所建造的建築物。當年被軍方僱用的「她」,曾經攻打過這個地方。

  她不動聲色地接近過去,沿著已經老朽的樓梯往上爬。

  並且打開一扇看起來滿新的門。

  這是個不太大的房間,窗戶也很小,幾乎沒有傢俱,只有放在牆邊的一張床。

  有人躺在那張床上,旁邊還有一位看來溫柔的青年陪伴著。

  青年像是要跳起來似地站了起來。

  海蒂先發制人地說著。

  「你就是拉費因吧?」

  「……你是誰?」

  「海蒂。」

  她報出名字之後,未經允許就進入房裡,並朝床邊走去。

  「等、等一下!」

  「榭妮雅。」

  海蒂如此呼喚著。

  「荊棘榭妮雅,為什麼你會在這種地方。你這樣還算是當年害我的所屬部隊遭到毀滅性打擊的那個榭妮雅嗎?」

  「……海蒂.鄔爾……」

  躺在床上的榭妮雅,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死神來訪了……」

  「並不是。」

  海蒂低頭看著床。

  實在是難以正視。因為無法獲得神曲,眼窩已經變得凹陷。開口的時候經常會伸出舌頭,看得出她相當飢餓。

  「在戰爭裡的對峙,已經是往事了吧?」

  「真沒想到……你會知道這裡呢……」

  「因為這是你所屬消耗部隊的出擊地點。我認為你會來這裡的可能性很高。」

  「……記得你不是被精靈至上主義什麼的拉攏了嗎?」

  「因為很多原因啦。」

  海蒂將視線投向拉費因。

  「泰拉尼家在找你喔,還僱人來找。」

  「他們要你把我們帶回去嗎?」

  「並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不過以那個傢伙的說法,我好像也是他的組員就是了。」

  她的視線回到了榭妮雅那裡。

  「沒辦法動?」

  「不只沒辦法動……也不能動……」

  榭妮雅輕聲說著。

  「比起隨便外出……這裡比較……安全……何況,我的身體……這個樣子……」

  「一不小心就會被找到的。而且我已經找到了。」

  「也對……咳咳!」

  拉費因連忙來到她的身邊輕撫她的胸門。

  「謝謝您……拉費因先生……」

  「振作一點,榭妮雅……」

  「好的……」

  海蒂一直看著他們的這個樣子。

  「荊棘榭妮雅居然會用敬語?」

  「……很奇怪對吧……可是……就是這麼回事的……能夠服侍……跟我簽約的拉費因先生……」

  然後她努力笑著說道。

  「契約……很好喔……」

  「……有這麼好嗎?」

  在痛苦的喘氣中,榭妮雅勉強擠出笑容。

  「是的……拉費因先生的神曲……真的太棒了……能夠遇見他……真的好幸福……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令我心醉神迷……」

  「你變了呢。」

  「我變了。光是那一首曲子,就讓我拋棄了廢墟理論……想要聽拉費因先生的神曲……想要永遠感受著拉費因先生的神曲……被拿來當作戰爭的棋子,一直自暴自棄的我……居然可以成為契約精靈……好幸……福……」

  「已經隨時會暴走了吧,不重新調律嗎?」

  榭妮雅緩緩搖了搖頭。

  「因為這是……背叛的行為……我發誓效忠拉費因先生以及拉費因先生的神曲……沒辦法

  的……不過……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拉費因先生有說過要解除契約,可是我不願意……我想要獨自離開泰拉尼家……可是,拉費因先生也不答應……所以……我們就……」

  她的呼吸非常急促,然而有時候會極端的淺,看得出症狀有很嚴重了。

  「這裡並不是你們的目的地吧。」

  「嗯……」

  「是那裡吧。之前戰爭的時候,你的消耗部隊攻打的那個目標。現在那裡已經荒廢了。」

  「我知道……可是……只有那裡有可能了……」

  海蒂繃緊了表情。

  「……我知道了,那就走吧。我陪你們去。」

  之俊她轉身看向拉費因。

  「你還能走吧?」

  「當然了。但你為什麼要幫我們?你不是來抓我們的嗎?」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那是另一個人接的委託。」

  海蒂回想起很多事情,在差點嘖出聲音之前說道。

  「我想要讓那個傢伙大吃一驚。」

  已經是傍晚了。天空逐漸變成了橙色。雖然氣象預報說明天是晴天,不過也有特別提醒過,這附近只要天黑就會很冷。

  庫魯納與露琺,在廢棄大樓的正下方抱著膝蓋。

  「唔──感覺已經變冷了呢,這是怎麼回事?」

  「我認為這是……沒辦法的。」

  「我可不想這麼認為啊。」

  「因為這附近,什麼東西都沒有啊……」

  正如露琺所說的。這附近是戰爭的遺跡。

  當年這裡也有滿多的設施,他們身俊的大樓就是遺址之一。然而有生命存在於這裡,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這裡只剩下逐漸在荒野中老朽毀壞的建築物而已。

  「艾絲緹兒那個傢伙,說什麼拉費因他們會來這裡,該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我想她應該沒有埋由騙我們啦……」

  「要是我們被騙了要怎麼辦啊?剛才運氣好所以搭到便車,可是這種地方連計程車都不會經過的,我們沒有方法可以回去。」

  「我……可以用飛的……」

  「喂,你該不會想要自己回公寓吧?」

  「如果要帶著別人一起飛,會很重的……」

  「喂,你這樣也算是僕人嗎!」

  他把手指伸進露琺的嘴裡,並且朝兩旁一拉。

  「唔咪咪咪咪咪……I

  「坦種處罰方武也差不多玩膩了呢。演奏聲音果然才是最好的。」

  基本上他外出行動的時候都是兩手空空,現在他的口袋裡也只有零錢而已,不過,只有單人樂團還是非常寶貝地帶來了。

  「請不要這樣啦──」

  「等我玩夠了就會停……喔!」

  他拔出了手指。露琺連忙揉著自己的臉頰。

  「有人來了呢。」

  庫魯納從廢棄大樓的暗處悄悄探頭看著。

  海蒂緩緩著地了。

  她左手抱著榭妮雅,右手抱著拉費因。雖然海蒂個子嬌小手腕也很細,不過還是把他們帶來了這裡。

  「真厲害呢……海蒂……」

  「也沒有多厲害啦,因為我的手已經麻痺了。」

  海蒂把兩人放了下來。拉費因攙扶著榭妮雅的身體。

  「如果只靠你們兩個,不知道要花幾年才能來到這裡吧。真希望你們可以感謝一下。」

  「我當然……很……感謝……」

  「……還是算了。感覺像是我要跟病人收錢一樣。」

  順帶一提,如果帶你們來的是庫魯納,大概就會真的收錢了。她在心中如此補充著。

  榭妮雅說話的聲音好像又變得微弱了。

  「……真的是……非常抱歉……拉費因先生……請到……地下室……」

  拉費因走嚮往下的階梯。海蒂也跟了過去。

  階梯很陡,一個不小心似乎就會踩空,

  「打開……那裡……」

  拉費因打開了門。

  這是一個擺放藥瓶的房間。大概是儲藏室吧,有好幾個已經十分老舊的櫃子。

  「這裡是……軍方研究所……進行著精靈的研究……操縱精靈的藥、讓精靈沉睡好幾年的藥……還有,抑制暴走的藥……」

  榭妮雅全身都因為汗水而濕透。

  「因為是……不合法的……秘密設施……我們的襲擊……雖然……成功了……可是又被搶回去……在不斷搶攻這裡的時候,戰爭就結束了……」

  「那時候很無奈呢。」

  海蒂喃喃地說著。

  「是啊……就像是一場鬧劇……不過……拉費因先生……藥呢……」

  「咦……」

  「藥……還有嗎?」

  拉費因朝著櫃子走去,然而那裡什麼都沒有。雖然有一些像是文件的殘骸,不過沒有瓶罐之類的東西。

  「榭妮雅……」

  「沒有……嗎……」

  榭妮雅以虛弱的聲音爆出笑聲。

  「哈……哈哈哈哈……果……然……」

  海蒂輕聲說道。

  「榭妮雅……你早就知道了吧。這裡……」

  「是啊……不會有藥的……雖然好像有在研究,但是不可能做得出來的……我只是想要求個慰藉而已……真像個笨蛋……唔!」

  榭妮雅緊抓著自己的胸口。

  「呃……啊……」

  「榭妮雅,振作一點,榭妮雅!」

  拉費因搖晃著她的身體。

  「不……不可以……拉費因先生……快到外面……海蒂也是……」

  「振作一點啊!」

  這個時候,門隨著沉重的聲響打開了。

  踢開老舊鐵門的是庫魯納。他跟露琺一起衝進了地下室。

  「找到囉!不准動!乖乖束手就擒……不對,成為我的獎金吧!……喔?」

  沒有人在聽庫魯納說話,連露琺都無視於他:

  全員都在凝視著榭妮雅的變化。

  「怎麼了?」

  她的身體在顫抖,個明顯但是非常劇烈。微弱的呼吸越來越激烈,變成大口大口地喘氣。

  背上長出了四枚翅膀,持續反覆地閃爍著.看起來像是即將消失的時候,又會忽然耀眼發亮,然後再度變得模糊。

  「啊……啊……啊!」

  榭妮雅的口中發出了聲音。音質是沙啞的,跟至今完全不同。她的頭髮變得凌亂,從身體內側逐漸湧出熱氣。

  她的眼睛發出紅色的光芒。就像是將惡意與殺意濃縮之後而發出的,看起來光芒宛如在顫抖。她的雙眼完全就是正在徘徊尋找獵物的野獸。

  榭妮雅進入了暴走狀態。

  庫魯納變得畏縮。他大概沒有看過這種狀態的精靈吧.

  露琺也跟他一樣慌張,

  「怎麼辦,庫魯納先生!」

  榭妮雅充滿瘋狂的眼神貫穿了庫魯納,使他的背脊不禁發寒。

  「……逃吧!」

  他拔腿就跑。要爬上一樓的時候他又回到房內,然後拉著拉費因再度狂奔。

  「快到外面!在這種地下室擋不了的!」

  「要擋……庫魯納先生,您有帶武器嗎?」

  「我有這個!」

  他說的是單人樂團。

  庫魯納與拉費因,還有露琺跟海蒂都衝上階梯,簡直像是連滾帶爬衝出了廢棄大樓,真的差點跌倒的庫魯納操作著單人樂團。樂器隨著沒有上油的摩擦聲響展開。

  他抓著三味線的前端,將樂器反過來拿。

  這個單人樂團可以當作鈍器來使用。應該說被拿來當成鈍器的次數比較多。三味線的琴身貼有鐵板,簡直堅硬到了不必要的程度。

  「好啦,儘管來吧!」

  一片寂靜。階梯那裡沒有動靜。

  「怎麼了?」

  在他傾首思考的下一瞬間。

  廢棄大樓的牆壁隨著轟聲被破壞。

  視界被粉碎的建材與塵埃充斥,變得不大清楚。然而在另一頭,明顯浮現出一對閃耀的雙眸。

  「呀啊!」

  庫魯納發出了尖叫聲。

  「庫魯納先生,您不是要奮戰嗎?」

  「辦不到辦不到!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暴走嗎?」

  拉費因搖了搖頭。

  「沒有……唯一的方法只有演奏,可是我的手指動不了……」

  「看吧,我們先溜吧!」

  不過榭妮雅比任何人都先採取行動了。

  她以不像是暴走,或者正是因為暴走才會有的,肉眼根本看不見的速度穿越飛塵繞到後面,然後舉手一揮。

  強人的風壓使得庫魯納與拉費因就這麼被捲到空中之後落下。

  「庫魯納先生!」

  露琺大聲喊著,但卻沒有回應。

  看胸口還有微微起伏,應該是還有呼吸,只是昏過去了而已。拉費因也同樣失去了意識。

  榭妮雅還在揮動著手。

  她似乎正在胡亂發動攻擊。總之她是想要先攻擊拿著武器的庫魯納吧,之後就是正如所見看誰倒楣,無論是枯樹或是石壁部接連遭到破壞。

  「露琺……沒辦法了,反擊吧。」

  海蒂如此說道。

  「……可以嗎?」

  「她是暴走狀態的精靈,既然沒有演奏者,就沒有其他的方法了。」

  海蒂的手開始發光,出現了精靈雷。

  「哼!」

  精靈雷成為光球衝向前方。

  榭妮雅察覺到了。然而她並沒有要躲開的意思,只是舉起手向前伸直。

  光球被彈開了,雷光閃耀。

  然而榭妮雅的身體毫髮無傷。海蒂緊咬著嘴唇說道。

  「露琺,拿下眼鏡」

  「咦……」

  「要是不解放你的力量,我們打不贏的。」

  「……好的……」

  露琺緩緩取下了眼鏡。

  咻。感覺周圍的空氣部朝著自己集中,藍發像是蘊含了生氣般上揚。高昂感包裹著手腳以及全身,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殺意開始湧上、露琺的真面目,虐殺精靈正準備發揮自己的力量。

  她吸了口氣,雙手都出現了精靈雷。然而並不是白色的光芒,而是深藍色的。

  「喝啊啊啊啊!」

  露琺放出了精靈雷。精靈雷先是稍微上浮,隨即高速向前奔馳。

  榭妮雅飛了上去.她察覺到要是被正面擊中絕不是開玩笑的。

  「竟敢跑!」

  露琺也跳到了空中,來到比榭妮雅還高,可以從上方壓制的位置。

  「喝啊!」

  她繼續發射出精靈雷。藍色雷光的集團打向暴走的精靈。

  嘎啊啊啊……

  榭妮雅發出了吼聲,並且讓光芒籠罩自己的身體。

  「!」露琺的驚訝並沒有化為叫聲。榭妮雅製造的精靈雷居然成為防護罩的形狀,擋住了藍光的攻擊。雖然防護罩還是消滅了,但榭妮雅卻平安無事。

  (居然會這樣……)

  露琺著地後馬上翻身閃躲攻擊。此時榭妮雅的精靈雷打了下來。

  不只是露琺,海蒂也正在與榭妮雅戰鬥。雖說是處於暴走狀態,不過榭妮雅判斷狀況的能力真的很不錯。

  (難道說……她還殘留普些許的理性?)

  或許可以從那裡找到解決之道。只要可以抑制她的暴走,榭妮雅應該不會就這麼完全失去理性吧。可是要怎麼阻止她?

  攻勢越來越激烈了。如果只看威力的話是露琺佔上風,然而榭妮雅的攻擊根本就不計後果,因此非常具有破壞力。但是再這麼下去的話,她遲早會因為消耗殆盡而消滅吧:

  (要想辦法……!)

  由於榭泥雅是胡亂進行攻擊,要毫不抵抗接近過去是下可能的,然而這邊的攻擊大都已經被她看穿了。

  (該怎麼做……!)

  榭妮雅忽然轉移了攻擊目標。她打算要給那個昏倒在地的人致命一擊。

  她的手中出現了光球。

  「庫魯納先生!」榭妮雅的手揮了下去。

  下一瞬間。

  一道比任何精靈都還要大,還要強力的精靈雷打了下來。

  「呀啊!」露琺、榭妮雅以及海蒂都被震飛了。

  藍發精靈落在瓦礫堆上,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還好吧?」

  一個熟悉的聲音使露琺醒了過來。

  她緩緩坐起身子。在她身邊的是艾絲緹兒。

  「我……」

  「請放心吧。」

  銀髮精靈溫柔地,像是不要刺激到她似地放低聲音。

  「大家都平安無事。」

  「庫魯納先生他……」

  「雖然還沒醒來,不過他沒事的。」

  仔細一看,他就躺在自己的旁邊。

  在稍微有一點距離的地方,莎莎雅正在照顧著海蒂。她似乎也沒有受傷。

  不知何時眼鏡已經戴在瞼上了。露琺轉頭左右張望著。

  「……榭妮雅小姐跟拉費因先生呢……」

  「在那裡。」

  榭妮雅橫躺在草地上,拉費因則是寸步不離陪伴著她。

  「因為她暴走了,不得巳只好讓她暫時昏迷,所以她還活著。」

  「不得已讓她昏迷……那道精靈雷是艾絲緹兒小姐的?」

  艾絲緹兒沒有回答,只是朝著拉費因走去。

  青年向她點頭致意。

  「……謝謝您的幫忙。」

  「事情還沒有結束。」

  艾絲緹兒說道。

  「她只是暫時昏迷而已。雖然阻止了她的暴走,不過無法給她神曲的狀況並沒有改變,只是把面對問題的時問延後罷了。」

  「這我知道。」

  拉費因很有力地回答著。

  「我們其實並不期待真的會有阻止暴走的藥。我想應該是不會有的……之所以會刻意來這種杳無人煙的地方,也是為了在榭妮雅暴走的時候不會造成危害。」

  「那麼……你要怎麼做呢?」

  「維持現狀。」

  他如此斷言。

  「榭妮雅醒來之後應該又會暴走吧,我不想要把這樣的她委託給警察處理。既然這附近一直部是荒野……」

  「要在這裡生活嗎?身為人類的你做得到嗎?」

  「……只要有個屋頂避雨就行了。我會永遠待在榭妮雅的身邊,簽約的時候我就這麼說過了。至今她總是回應了我的期待,這次輪到我了。」

  「……這是非常辛苦的事情喔。或許……你也會死的。」

  「這也沒辦法。因為我沒辦法阻止進入暴走狀態的她……」

  艾絲緹兒輕輕歎了口氣。

  「還有另一個方法。」

  「咦?」

  「以非常優秀的神曲來安撫她。不過在最後,榭妮雅自己應該還是需要重新調律就是了……」

  「可是我已經無法演奏神曲了……」

  拉費因的身體已經再也無法演奏神曲了。何況他現在並沒有帶單人樂團。

  艾絲緹兒說道;

  「我有一個人選。」

  「唔喔!」

  庫魯納醒了。幾乎就像是機關彈簧一樣跳了起來。

  「糟了,暴走的精靈……哎呀?」

  他終於理解到自己剛才是倒在地上的。露琺就在他的身邊。

  「喂,露琺,現在是什麼情形,榭妮雅呢?」

  「沒事了。不過她現在……不在這裡就是了。」

  「為什麼?」

  「艾絲緹兒小姐把他們帶走了。這是拉費因先生希望的。他說要是榭妮雅小姐再度暴走就麻煩了。」

  「會回來嗎?」

  「我想不會回來的……」

  「啊……」

  庫魯納就這麼無力跪倒在地上。這代表拉費因他們不只是不會回到這裡,也不會回到原來的家。這麼一來,他就拿不到酬勞,這陣子肯定又要過貧困的生活了。

  露琺朝著失望至極的他輕輕伸出手。

  「利格魯斯先生好像馬上就會過來了。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回去公寓……」

  「……不是這個!」

  他緊抓著露琺的肩膀。

  「拿不到錢吧,沒有酬勞!如果是這種結果,就拿不到結案的酬勞吧!」

  「是的……」

  「又做了白工……唔啊啊,為什麼這個世界對我如此冷漠呢……」

  「這是沒辦法的……」

  「怎麼可以沒辦法啊!」

  在他正想要捏住露琺的耳朵用力拉的時候,銀髮精靈降落在他的面前。

  「艾絲緹兒,你回來了?」

  「是的。其實……我有事相求。」

  庫魯納露骨地擺出抗拒的表情。

  「什麼嘛,我才剛確定自己做了白工而已,我什麼事情都不想做了,我想睡了。」

  「或許可以拿到酬勞喔。」

  他的耳朵很快就對這平穩的聲音有所反應。

  「要我做什麼?」

  「請跟我來。」

  艾絲緹兒對著庫魯納與露琺招手。

  庫魯納被艾絲緹兒與露琺抱著在天空飛行,沒有前進多少距離就下降了.

  住那裡的是橫躺的榭妮雅,以及跪坐在旁邊的拉費因。

  拉費因輕輕點頭致意。庫魯納不由得有些畏懼。

  「喂,她不是還會暴走嗎?」

  「應該會呢。」

  艾絲緹兒答道。

  「那就不要待在這種地方,趕快避難……」

  「有方法可以阻止暴走。」

  她說明「只要提供更優秀的神曲就好」。

  「只要神曲是以抑制暴走狀態的精靈就沒問題了。在爭取到時間的這段期間,就讓榭妮雅進行重新調律的動作。」

  「記得她不是不願意嗎?」

  「會請拉費因先生說服她的。」

  看起來似乎有些消瘦的拉費因連忙站了起來。

  「我來……說服嗎?」

  「是的。或許榭妮雅沒辦法接受吧,不過請您不要放棄,無論幾次都要繼續說服她,就當作是要賭上您的一切。如果榭妮雅真心愛您的話……她應該就會接受吧。因為即使沒有神曲,人類與精靈的關係還是會成立的。」

  「……我知道了。」

  拉費因很用力地點了點頭,有些佩眼的庫魯納說道。

  「不過啊──那個什麼優秀的神曲要找誰來演奏啊?」

  艾絲緹兒非常理所當然地說著。

  「由我眼前的人來演奏。」

  「眼前……等等,說我嗎?」

  庫魯納大吃一驚。

  「我、我沒辦法演奏神曲啊?」

  「肯定可以演奏的。就我看來,您還記得演奏的方法。偶爾我會看見您流露出這樣的色彩。」

  「我忘光了!」

  「你會回想起來的。」

  雖然她只是隨口這麼說,這對於庫魯納而言卻是天大的事情。雖然他的確帶著單人樂團,不過這是用來當作鈍器或是演奏噪音用的。

  他後悔自己帶著單人樂團過來了。

  「不可能的啦……」

  「那就沒辦法得到酬勞了呢。」(這是威脅吧。)

  「喂……」

  「只要在這裡阻止榭妮雅暴走,並且幫忙她重新調律的話,泰拉尼家就會非常滿意,我也會透過事務所幫您說話的。」

  「可是……」

  「再不快一點的話,榭妮雅就要醒了,您要對付暴走狀態的精靈嗎?」

  橫躺精霞的眼睛正逐漸張開。翅膀開始若隱若現,身體微微地顫抖著。

  「糟糕。喂,露琺,快逃吧!」

  「庫魯納先生……我也覺得演奏會比較好……」

  戴眼鏡的精靈有些懦弱地說著。

  「你也是嗎!」

  「只有庫魯納先生可以阻止她了……」

  「叫其他人去做啦。」

  「求求您,庫魯納先生一定做得到的。我想要對海蒂她們自豪,其實庫魯納先生是很了不起的人……」

  「你啊,我只是個沒有工作的……」

  說到這裡,庫魯納看見了露琺的眼睛。

  那是宛如要依賴他的眼神,而且眼睛深處還浮現著另一種色彩。與利格魯斯有時候會露出的眼神一樣。(看樣子露琺已經知道怎麼對付他了。)

  那是信賴的眼神。

  「……知道了啦,」

  庫魯納看向別處嘖了一聲。

  「只有這一次。我就回憶以前學過的東西彈給你們聽吧。不過我沒有自信,而且我是真的忘記了。可不要恨我啊、」

  「沒問題的。」

  艾絲緹兒笑咪咪地說道。

  「您受到了神曲的寵愛。您的色彩就是如此。」

  「……哼。」

  庫魯納打開了單人樂團。

  他撥著琴弦。就像是要恢復以前的感覺,重複做了兩三次相同的動作。

  「那就開始囉。」

  拉費因點了點頭。

  一種很明顯與噪音不同的音色,開始在四周響起。

  艾絲緹兒並沒有把庫魯納的神曲全部看完。光是接觸過一次,她就知道這是非常棒的神曲。雖然很想看到最後,但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她現出翅膀後升空,抵達某個高度之後,就開始環視四周。

  她在化為廢墟的大樓樓頂找到了目標,然後笑咪咪地降落。

  艾絲緹兒緩緩著地,以輕盈得幾乎聽不到腳步聲走著。

  面前是一位高眺的女性.雖然臉蛋還留著些許稚嫩的模樣,眼神卻兼具堅定的意志與堅強的個性,就這麼筆直看著這邊。她的身體挺得筆直,證明她是精靈的翅膀展露在外。而她的頭髮則是火焰燃燒般的鮮紅色。

  「那道精靈雷果然是你的呢。」

  艾絲緹兒微笑說道。

  「沒錯。」這名精靈並沒有改變表情。「只是順便而已,沒什麼意義。」

  「不,你幫了很大的忙喔。克緹卡兒蒂.阿巴.拉格蘭潔絲。」

  「這份感謝的心意我就收下吧。」

  克緹卡兒蒂如此回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9 11:54 PM

  【第四章】

  兩柱精霞在廢墟中對峙。即使旁觀也知道她們之間並不友好,不過氣氛並不會險惡.雖然認同彼此,卻不會刻意說出口,她們之間大概就足這樣的關係。

  艾絲緹兒的瞼上依舊掛著微笑。

  「他們所委託的幫手,原來就是你呢。」

  「沒錯。委託人的親戚好像曾經是我們事務所的顧客,大概是因此牽上線的吧。好像有提供出差的車馬費。」

  「你的契約樂士呢?」

  「在另一邊。」

  傾斜的水塔後方,有一名開啟著單人樂團的青年。他似乎很擔心地看著克緹卡兒蒂。

  克緹卡兒蒂以手勢示意要他「先到樓下」。

  青年聽話行事了。

  「……記得,他叫做塔塔拉.佛隆是嗎?」

  「嗯。他演奏的曲子很好。借用你的說法,就是『畫得一手好圖』。」

  「他是克緹卡兒蒂所著迷的樂士,我能理解他擁有很棒的色彩。」

  「你應該會說你想看他的色彩吧?」

  「我當然有興趣。但是我並不想觸犯你的禁忌。你不打算讓別的精靈看他吧?」

  「那當然。」

  克緹卡兒蒂很乾脆地表示肯定。

  「因為那是我的。」

  艾絲緹兒面帶微笑聆聽著。她並沒有說「這是獨佔」或是「真羨慕你」之類的話,只散發出像是慈母一樣籠罩一切的氣氛。

  「艾絲緹兒。」

  克緹卡兒蒂說道。

  「你最近在哪裡?不久之前你應該還在希甸那邊吧?」

  「我目前正與那邊的幾位共同行動。」

  艾絲緹兒將視線投向下方。在爆炸之中化為瓦礫的那個地方,庫魯納依舊持續演奏著。

  克緹卡兒蒂變得像是很佩服的樣子。

  「……不錯的神曲呢。」

  「你聽得出來嗎?」

  「是啊。雖然覺得有點特別就是了……那幾個是誰?」

  「是一群很有趣的人喔。其中還有露琺。」

  「露琺.瓦圖姆希卡.特洛伊斯?虐殺精靈嗎,真是稀奇呢。我還以為她跑去哪裡當傭兵了。」

  「我也覺得她應該不適合目前這個和平的世界。但是她出人意料地相當適應喔。雖然沒有簽約,她卻待在神曲樂士的身邊……不過當事人主張自己並不是樂士就是了。」

  「……他就是否定神曲的神曲樂士嗎?」

  克緹卡兒蒂也看向大樓下方。

  「你知道?」

  「聽說的。在第三神曲公社有稍微討論過。那個人的……某個親人吧,似乎有對畢雷尼斯的神曲公社提出申請,希望能進行樂士資格認定的手續。」

  「是他的弟弟吧。一般來說,如果當事人不願意的話,很少會有人還幫忙提出申請的。」

  「怪人的消息總是傳得快。不過雖說如此,他演奏的曲子很不錯。」

  「是我麻煩他稍微幫個忙演奏的。」(那是威脅吧!)

  克緹卡兒蒂將視線挪回來,凝視著艾絲緹兒。

  「所以呢,你目前閒到有空跟怪人共同行動?」

  「不。只要有可能會出現新的色彩,無論是哪裡我都願意去的。」

  「你是說那些傢伙有這種可能?」

  「是的。」

  克緹卡兒蒂似乎有些無言以對。

  「我想應該還有其他更好的神曲樂士吧?」

  「人類與精靈之間的關係,也會誕生出新的色彩。不只是庫魯納,包括拉費因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人,都讓我看見了新的色彩……在今後的未來也是如此。」

  「艾絲緹兒.拉爾薩,赫裡奧巴斯、銀色的歷史家、最近似始祖精靈的始祖精靈。你要尋求音樂到什麼時候?」

  「永遠。只要這個世界存在著人類,音樂就會永不止息。我將會不斷追求所有的音色與色彩,想要看透森羅萬象的各個角落……我的慾望只有一個,那就是親眼見證所有的色彩,」

  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從艾絲緹兒的表情深處燃起慾望之火。在像是聖母一樣的氣氛中隱約可見,宛如人類的感情。

  克緹卡兒蒂對此並沒有特別感動。

  「辛苦了。你打算要花幾年?」

  「誰知道呢。大概直到人類滅絕為止吧。不,即使沒有了人類,還是會有窸窣的樹葉聲以及潺潺的流水聲。我也想繼續觀看這些色彩呢。」

  「還真是漫長呢。雖然這麼說,但你並不是想要追尋神曲吧?」

  「我也喜歡神曲喔。」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只是想要聆聽聲音,並不是想要神曲。以你的角度來看,即使是神曲也只是無窮色彩的一種吧。名為艾絲緹兒的精靈會因為見到美麗的圖畫而喜悅,但是應該沒有想過要獨佔對吧。」

  「我也曾經有想要獨佔神曲的時候。」

  「我想那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你早就超越了對神曲的慾望,如今擁有的只剩下好奇心而已。真是的,如果被其他精靈聽到的話,不是會羨慕你就是會嘲笑你喔。」

  「就某方面來說,這也是一件好事。」

  剛才的慾望已經逐漸在艾絲緹兒的瞼上消失。如今她對於克緹卡兒蒂這種略為挑釁的語氣也沒有反應,就像是高階的聖職者一樣。

  「一件好事嗎?神曲應該會引發我們精靈的慾望才對。」

  「是的。」

  「對神曲沒有欲求的精靈,就真正的意義來說並不是精靈。」

  「神曲是由人類所創造的。我將聲音視為色彩,一樣對神曲有所欲求。」

  「所以你會想要欣賞所有的色彩。你的目的就僅此而已。」

  「是的。」

  「不與人類交流,但也沒有完全斷絕關係。總是站在守護他們的立場。我沒說錯吧?」

  艾絲緹兒靜靜答道。

  「就是如此。」

  「雖然不是自命清高,但也不是沒有尊嚴。雖然有力量,卻不會拿來使用。並非未經世事,不會低聲下氣,也不覺得乏味.與所有事物保持距離,有時卻會悄悄接觸。你肯定有被稱作是最像是始祖精靈的始祖精靈。」

  銀髮精靈緩緩搖了搖頭。這樣的舉動並不會令人不悅。

  「我並沒有那麼偉大的。」

  「即使是稱號或是名譽,對你來說都是不必要的。到這種程度就很像是在挖苦別人了,讓我感覺自己變得低你一等。」

  艾絲緹兒問道。

  「……克緹卡兒蒂,你討厭神曲嗎?」

  雖然這個問題很突然,克緹卡兒蒂還是馬上回答。

  「不,很喜歡。」

  「想過把佛隆的神曲讓給其他精靈嗎?」

  「沒想過。我說過了吧,那全都是我的。我不准任何人出手,如果有這種傢伙存在,我就會讓他消失。」

  她毫不猶豫如此斷言。這番話沒有虛假,克緹卡兒蒂把想要接近佛隆神曲的精靈趕走,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你完全想要獨佔呢。」

  「不妥嗎?」

  克緹卡兒蒂有些不高興;相對的,艾絲緹兒則是輕聲笑著。

  「力量超越大多數的精靈,慾望超越大多數的人類。克緹卡兒蒂.阿巴.拉格蘭潔絲,如果以我的說法,你才應該是精靈中的精靈。」

  「這是稱讚?」

  「當然。我覺得我很羨慕你。」

  艾絲緹兒的這番話也沒有虛假。

  這兩個人實在是極端的存在。克緹卡兒蒂擁有超越人類的獨佔欲並且毫不隱瞞,艾絲緹兒則是將他人所有的欲求視為「眾多現象的一種」。這是一次奇特的對談,雖然她們之間並不會令人覺得合得來,但是她們都認同著彼此的存在。

  「克緹卡兒蒂。」

  「嗯?」

  「你覺得為什麼我們八柱始祖精靈會誕生呢?」

  「……誰知道呢。」

  克緹卡兒蒂回了一個曖昧的答案。不知道她是知道卻沒有回答,還是她真的不知道。

  艾絲緹兒繼續說道。

  「這個問題可以有各式各樣的推論。為了引導人類、為了與人類共同生存,為了守護人類……雖然有很多種說法,總之,我覺得就是與人類有關。」

  「目前的確就是透過神曲而有所關聯,所以這個想法本身是正確的吧。」

  「那麼,要是沒有人類的話,我們又將會怎麼樣呢?」

  克緹卡兒蒂沉默了。並不是因為超過她的理解範圍,而是這個問題過於抽像,無法得出肯定的答案。

  艾絲緹兒繼續說道。

  「我們誕生在這個世界的理由。與人類有所關聯的理由。這大概會關係到整個世界的根基吧。可是,跟我們的本質不同的人類,是否會想要去接觸世界的深淵呢?」

  「想看清楚被隱藏起來的東西,這是很普遍的欲求。」

  「這麼說是沒錯。不過世界的深淵,真的是這麼具有價值的東西嗎?人類在看過深淵之後又會有什麼想法呢?」

  這番話簡直就是一個難解的謎題.克緹卡兒蒂皺起了眉頭。

  「……」

  「深淵的後方將會有什麼東西呢,我們又應該要怎麼做呢?」

  「……你真狡猾。」

  克緹卡兒蒂忽然這麼說道。

  「這個問題居然不去問人類,而是問我?你的意思是說,這應該是精靈自己要抱持的疑問嗎?」

  「應該是說,我們也必須要抱持著這個疑問。」

  「人類要知道世界的真相,那是人類的問題。精靈並不應該去干涉。」

  「好的。那麼,你覺得知道了世界真相的人類,接下來將會朝著什麼目標前進呢?」

  「……」

  「以我的想法,得知真相並不是終點,而是中繼點。人類在那之後將會前往何處呢?得到的將會是絕望還是希望呢?會容忍下來還是發洩出來呢?還是將一切都視為混沌?另外──」

  艾絲緹兒停頓了一下。

  在銀髮精靈繼續說下去之前,克緹卡兒蒂就開了門。她料想得到艾絲緹兒接著要說什麼

  「我們精靈又將何去何從呢?」

  「──是的。」

  克緹卡兒蒂的表情並沒有改變。

  「你經常會說出不得了的事情呢;你的意思是說,精靈所有的命運都掌握在人類的手中嗎?」

  「是的。抵達深淵的人類,無論是否願意都必須要面對精靈。精靈究竟是必要或者是不必要的存在,應該會受到人類的意思所左右吧,或許在某一天,我們就會忽然被這個世界排斥了。」

  「這可就麻煩了。」

  「說得也是,這樣我就無法觀看色彩了。」

  「精靈就只能落得這種下場嗎?」

  「雖然這只是我的想像,不過精靈就是注定如此的。人類可以開創出屬於自己的命運,或者是擁有足以改變命運的力量。然而精靈並沒有,即使精靈可以單手破壞巨大的建築物,屠殺成千上萬的敵人,也只不過是在一個小小的世界裡頭耀武揚威,實際上卻是相當無力:然而,人類總有一天,甚王連星球都可以征服。」

  克緹卡兒蒂稍微皺起眉頭。

  「有根據嗎?」

  「在聽到藍皇冠號事件的時候,我就這麼認為了。」

  她繼續說道。

  「幾千年,或者是幾萬年幾億年之後,萬一人類完全滅亡,或者是不需要精靈庇護的時候,被留下來的精靈應該要怎麼做?」

  「……誰知道呢。或許連神都不知道吧。你有辦法想像嗎?」

  「我完全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這並非我們所決定的事情。」

  「精靈的未來將會視人類而定嗎?」

  「恐怕是如此。」

  艾絲緹兒的語氣非常溫和,然而話中卻藏著只有精靈可以承受的份量。

  每個單體部擁有遠遠超過人類的力量,長遠的命運卻只能托付給人類的這份現實。

  風吹起來了。乾燥的空氣像足穿梭在廢墟之間似地通過。

  克緹卡兒蒂開口說道。

  「一切都將會消逝。即使如此,你依舊會繼續存在吧。聽著森林或水流的聲音度日。」(要轉載請去輕之國度申請)

  「我會如此。但是我經常會心想,精靈與人類的世界有著密切的關係,精靈們記住了神曲的滋味,因此失去神曲將會帶來苦痛。你知道芙蕾拉.齊修.誇奧爾斯吧?」

  「閻夜的寶石對吧?」

  「如果是為了庫魯納的神曲,她似乎不惜舔他的鞋子。她就是如此渴望著一首曲子。」

  艾絲緹兒再度將視線投向大樓下方。

  「這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嗎?」

  克緹卡兒蒂不太高興地以雙手抱胸。

  「那是她自己要求的,我們並沒有立場插嘴。幸福應該不是他人強迫給予的吧?」

  「說得也是呢。」

  「神曲已經存在了。那麼,我們應該去探索在其中應有的立場。冷笑會帶來停滯與黑暗,光明是存在於現實之中的,不可以過於尋求未來而忘了要腳踏實地。」

  「……是指你跟佛隆嗎?」

  「佛隆他還不夠成熟。不過,他並不是被神曲所運用,而是想要運用神曲。神曲是結合人類與精靈的東西,唯一能夠使擁有智慧卻完全不同的兩種生命相互聯繫的存在。如果其中蘊含著可能性,那麼跟隨著他也不是件壞事。」

  「……真不愧是克緹卡兒蒂。」

  艾絲緹兒如此說道。這是沒有虛假的感歎句。

  「與一名人類深入來往,藉此來尋求可能性嗎?這實在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歷史家經常只會敘述已經完結的事情,就像是猜拳慢出罷了。」

  「我就把這番話當成是自誡吧。」

  「你也已經看見了什麼吧?」

  「……是的。庫魯納先生以及拉費因先生。雖然他們兩人完全相反,不過各自都堅持著白己的路走下去。目前他們都是處於不依靠神曲的狀態,他們在這種狀況之下依舊努力活下去的樣子,使我在這裡見到了嶄新的色彩。」

  「那個像是家裡蹲一樣的傢伙也有可能性?」

  「是的。庫魯納先生在沒有神曲的狀況下與虐殺精靈來往,這也是人類與精靈的可能性吧。雖然我只是在旁邊守護而已,不過,或許他們還會誕生出更新的色彩。」

  「不透過神曲來建立彼此的關係,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了。」

  「這是一種可能性。沒有神曲應該是無法讓凡事變得圓滿吧,不過藉由庫魯納先生與露琺之間的關係,我感覺可以看見新的可能性。等到人類抵達世界深淵的時候,等到人類認真重新審視我們的時候,這將會成為一股助力。」

  「……也就是說,這也會對精靈有益嗎?」

  「是的。不過,有益無益這樣的說法,其實也是源自於俗世的想法就是了。」

  我也無法達到脫俗的境界。艾絲緹兒如此說著。

  克緹卡兒蒂將翅膀伸展開來。鮮艷的六枚翅膀在大樓樓頂閃耀著。

  「還是一樣這麼美麗。」

  「不用奉承了。」

  她輕輕拍動翅膀,使得紅色的光芒散落開來。

  「我要走了。感覺好像是做了白工一樣。」

  「我很高興能有機會和你對談:」

  「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好高興的。不過偶爾跟你聊一聊也不錯。」

  「再見了,克緹卡兒蒂.阿巴.拉格蘭潔絲。」

  「先走了,艾絲緹兒。」

  克緹卡兒蒂的身體輕盈地浮起之後緩緩在天空滑翔下降,前往哈美輪與佛隆等待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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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 記

  我是築地,為各位獻上神曲奏界藍的第二集。

  藍系列是以家裡蹲(應該說是懶惰蟲)為主角的家裡蹲小說,不過老是在追蹤「家裡蹲的一天」也不太對(雖然很有趣),所以就試著稍微深入了神曲奏界的世界,並且提及了庫魯納的過去。

  為什麼庫魯納會討厭神曲而成為家裡蹲,在這一集可以略知一二。不過,當然不只這樣,露琺還是繼續被欺負、海蒂與莎莎雅繼續被隨意使喚,而且還有新的精靈登場。這位新的精靈在之後的劇情裡頭也會繼續活躍,除此之外,接下來我預計將重點放在至今很少提及的,庫魯納與芙蕾拉之間的關係。

  換侗話題。在我撰寫這類與世界觀的根基有關的劇情時,我就會回想起以前的工作。我曾經在一家如今已經解散的遊戲公司,幫忙設計與推動一個「眾多玩家在同一個世界玩遊戲」的企劃。

  這個企劃很像是現今網路遊戲的前身,整體架構相當龐大,有許多與世界根基或是謎題相關的橋段散佈在遊戲的各處。玩家們自行紀錄自己的行動(是用手寫的),由經營者進行判定。當時我所判定表現最好的玩家,是目前成為SF作家的長谷敏司先生,不過這是題外話就是了。

  然後呢,由於這個遊戲的規模很大,小組成員也有很多人。這麼一來最麻煩的就是劇情的統一,每個月都要開一次小組會議進行調整。即使如此還是不夠,還要個別以電話或是面對面溝通,甚至做到「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的程度,每個月從東京搭夜車到大阪出差,這是只有年輕時候才做得到的事情,如今實在是不大可能了。

  現在由於手機跟電子郵件普及化,已經可以不用做到這種程度了.科技的進步真是驚人呢。那麼,下次見。

  二00七年

  五月二十七日

  築地俊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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