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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7 07:09 PM

有沢真水 -【犬神!.八】川平家最長的一日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1-18 06:11 PM 編輯


【內容簡介】
大妖狐終於打破舞蹈結界的封印,正式復活了!
當大魔導師.赤道齋暗中活躍於吉日市的天空之際,川平薰以琥珀色雙眼凝視自己的宿命,挺身面對這場絕對不可退讓之戰。
這段期間裡,陽子的愛慕之情變得越加濃烈、智羽忙碌地來回奔波、撫子暗自浮現微笑。
在這場壯烈至極的三強對戰當中,這群犬神少女將會作出什麼結論!?
首次浮上檯面的薰之昔日往事!?變成貓耳女僕的啟太命運又將如何……!?
高張力的愛情喜劇小說終於邁入第8集!這次將為讀者獻上長篇大作!
【作者簡介】
有沢まみず
1976年生於東京,在巴基斯坦長大,回國後才於日本國內受教育。金牛座,男性。2001年以《無限大ZERO》榮獲第8屆電擊電玩小說大賞(銀賞)。而後以同作品加筆並更改標題為《INFINITY?ZERO 冬~white snow》於電擊文庫出道。目前,其熱門作品《犬神!》系列已經動畫及漫畫化。
原日文書名:いぬかみっ! (8)平家のいちばん長い一日 原所屬文庫:電擊文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8 05:49 PM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1-18 05:53 PM 編輯

  【序章  絕對難以忘懷的思念】

  如果你瞞著我徑看跑到某個地方——

  即便那裡是這個世界的盡頭,

  亦或地獄深淵,我也必定尋覓你的蹤影。

  因為我只能這麼做。

  如此而已。

  嚴冬的滿月時分。

  夜風永無止境地刮起颯颯風聲,松樹葉梢一邊發出聲響一邊左右晃動,幻化成數倍大的影子映在地面。犬神大長老將手伸向燃起鮮紅火光的篝火取暖,以含糊的沙啞聲音說道:

  「喔~~總算來了、總算來了。」

  只見一名身穿烹飪圍裙的少女在大長老面前現身,以端莊舉止向他行禮。

  「哎呀……用不著這麼畢恭畢敬。」

  「是……我剛才跟葉卦大人擦身而過,該不會是打擾兩位了吧?」

  「喔……該說的事我都已經告訴葉卦了,所以沒關係。還有拜託妳不要這樣,妳用那種態度跟我說話,實在讓我倍感困擾。」

  大長老伸手抓抓臉頰,將視線轉向一旁。

  「呵呵……」

  少女笑著抬起頭來:

  「可是這也不能怪我,畢竟您現在可是名符其實的大長老。」

  哼!

  有著大狗外貌、盤坐在地的大長老,彷彿小孩子般鼓起臉頰,身上隨便穿著灰色和服,腰際繫著條紋腰帶。無論身體與臉上都是一片毛絨絨,黏著眼垢的雙眼看起來模糊不清,嘴角也缺了好幾顆牙。

  「若是真要提起年紀的事,妳可是比我……」

  「請問您我我甚麼事?」

  少女嫣然一笑,搶先制止這個話題。

  大長老也察覺到對「女性」提起年齡話題的自己,簡直笨到不像話,因此微微縮起脖子:

  「呃——總而言之,我只是很想跟妳聊聊。」

  「……事到如今還要找我閒聊嗎?」

  「別這樣說,因為事態多少有了變化。」

  少女皺起眉頭:

  「這句話是甚麼意思?」

  大長老的一番話使她感到格外不安,大長老則是環顧週遭,再次確認現場只剩下他們之後,露出有如淘氣小孩的表情:

  「告訴你,我說不定快要死了。」

  話中語氣顯得輕描淡寫。

  「!」

  少女倒吸一口氣,大長老隨即換了一張困擾的表情:

  「不,與其說是這次為了困住那隻大妖狐,導致我用了過大的靈力,倒不如說是連我都覺得自己已經有點油盡燈枯了。」

  「這算壽終正寢嗎?」

  「我認為是。」

  看到少女難過地搖搖頭,大長老改以勸慰的語氣說道:

  「哎呀,此事就連我也難以改變。」

  少女低頭俯視地面,默默緊握雙手。

  「妳先聽我說,雖然我還不確定,不過自認八成錯不了。哈哈哈,說來奇怪,我原先還以為自己無法知道自己的死期何時來臨,總之我尚未向葉卦以及棟提過此事,所以妳可得幫我保守這個小秘密喔?」

  一臉神秘的大長老伸出粗壯的手指,豎在自己的嘴唇前面。

  少女深深歎口氣,臉上隨即浮現格外沉穩的微笑,以憐惜的眼光抬頭望向大長老。

  「……您不後悔嗎?」

  「後悔?」

  大長老先是睜大雙眼,隨即放聲大笑。

  「當然不後悔!我玩得可開心了!」

  於是少女瞇起眼睛:

  「我想也是,如今的我十分體會您的感受。」

  「喔?」

  這次換大長老興致勃勃地探頭窺視少女的面容:

  「妳這麼愛慕現在的主人嗎?」

  「是的。」

  少女點頭繼續說道:

  「我打從心裡愛慕他。」

  犬神幾乎沒有壽終正寢的一天。

  唯有將自身靈力或是基本存在傳承給下一代,才會導致他們的年齡增加,成為邁向死亡的唯一原因。

  換句話說,就是產下後代。

  「如此一來,我又可以伴隨初代犬神主人的左右了。雖然不知如今身在何方,不過我打算不顧一切找到他,再次跟在他身邊……反正還有確實存在的死後世界等著我。」

  說到這裡,大長老首次露出些許不安的表情。

  「屆時務先代我向初代犬神主人大人致意。」

  少女深深鞠躬,大長老隨即皺眉。

  「我說妳啊……」

  「是?」

  「是不是懷孕了?」

  「這!?」

  面紅耳赤的少女忍不住猛然抬頭,雙手摀住自己的胸部。

  「怎、怎、怎麼會突然問我這種問題?」

  「啊,沒有,只是妳從剛才就一直說著正經話,再加上妳的肚子……」

  「我的肚子……」

  少女嫣然一笑。

  「怎麼了?」

  大長老再次察覺自己的失言,頓時慌了手腳。

  「呃,沒、沒有。總而言之,就是因為這麼回事,所以才想知會妳一聲。畢竟……我說不定明天就會一命歸天。」

  「……」

  「硬是要說,我還是很擔心大妖狐。因為只要我一走,結果就會跟著消失。」

  大長老歎了口氣,雙肩頹然下垂。

  「我雖然將能教的技巧全都傳授給葉卦,但是他的天生資質比較適合攻擊法術。說句老實話,我很擔心他是否能讓對付大妖狐的殺手鑭發揮最大功效。」

  「這……」

  少女挪開視線。

  「我已決定不再參戰。」

  大長老露出溫柔的微笑:

  「嗯~~我不是打算勉強妳,畢竟都是多虧妳一直照顧她,陽子才能打開心門,決定站在我們這邊。」

  「不,那是啟太大人——」

  「嗯。不管如何,我們還有其它能力高強的人可以依靠,例如現在的當家以及葉卦,還有其它犬神。只要加上川平熏與啟太,那麼即便對上大妖狐這名敵人,相信也不致於落居下風。我現在只是說萬一真有狀況……」

  大長老伸出毛絨絨的手,輕拍少女的肩膀:

  「我是說萬一。倘若萬一真出了什麼狀況……到時候就得拜託你在不取性命的狀況之下,出手制止了……撫子。」

  少女撫子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最後緩緩點頭:

  「如果這樣能讓您安心。」

  大長老面露開心的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這下子我也可以安心歸天了。」

  然而……

  身為犬神的撫子,腦中想的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她目不轉睛仰望天際。

  一道流星彷彿劃破漆黑的夜空,從天空墜向地面。圖間奏1「少年與那個東西」

  自從懂事以來,只有那個東西是最親近他的存在。

  那個東西擁有相當詭異的外貌。

  它的頭是一顆透明水晶球,身上披著一件黑色斗篷。它沒有腳,蒼白細長的雙手從斗篷縫隙向外延伸,不太記得它到底有沒有身體。由水晶、黑色斗篷以及蒼白手臂構成的那個東西,是一個有如鬼怪的存在。幼年時期的少年時常心想:它好像晴天娃娃。

  那個東西以飄浮在空中的模樣,在城堡當中自由移動。這是一座位於偏僻湖泊之上,隨著白霧一同移動的魔法古城。

  這裡正是年幼少年與那個東西的住處。

  那個東西也負責少年的教育。

  它教導什麼是清澈正直的心,以及關於少年家人的事。

  少年擁有父親與一名妹妹,此外似乎還有許多擁有血緣關係的親戚。不過由於某些原因,少年才會獨自一人在此生活。

  那個東西總是一再重覆同樣的話:

  『再過不久,你的父親就會過來迎接你。』

  那個東西使出渾身解數,不斷告訴他「家人」是多麼重要,同時又是多麼值得珍愛的存在。因為少年非常喜歡那個東西,所以他總是專心聽它講述。除此之外它又說了許多關愛他人的美好之處,以及幫助困難之人的重要性。

  少年在那個東西的教導之下,得知堂堂正正活在世上,對一個人來說是何等要緊的事。

  那個東西會發出尖銳的軋吱聲響,看起來似乎不是人類。

  少年是在與它相處一陣子之後才察覺這件事,不過少年不太在意。因為對少年來說,無論那個東西是什麼,都依然是他尊敬的父親、博學多聞的教師,以及值得信賴的朋友。

  他一點都不覺得寂寞。

  只是那個東西好像覺得缺乏家人記憶的少年相當可憐,因此時常為了安慰少年,刻意在他面前使出許多絢爛奪目的魔法。

  只是少年對魔法並不怎麼有興趣。雖然除了基本知識之外,那個東西也傳授了幾種簡單的魔法給少年,然而少年的內心深處總是覺得不太對勁,認為應該還有更適合自己的道路。

  那個東西對少年的反應似乎感到有點失望。

  『好吧,那就算了。』

  只見它沮喪地垂下雙肩,對著少年如此說道。

  不過除此之外,少年與那個東西依然保持良好關係。

  少年在這座構造十分複雜的寬敞古城走來走去,或是坐在城內的平台鋼琴前面彈奏樂曲,或是閱讀厚重書籍打發時間。而在這段期間,那個東西忙著專心處理自己的工作。雖然搞不清楚那個東西的工作是什麼,看起來似乎是很了不起的工作。

  這座城堡甚少有客人來訪,不過絕大多數的狀況,訪客都很感謝那個東西。就他不小心聽到的談話內容,它不是拯救臥病不起的病患,就是幫助生活貧困的一家人,所以少年心裡一直抱持這個想法:

  「那個東西的工作就是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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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8 05:50 PM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1-18 05:53 PM 編輯

 【第一章   化身君影,我心悸動】

  請你露出笑容。

  你的喜悅就是我的喜悅。

  你的悲傷就是我的悲傷。

  我正是為此而生的黑暗。

  即將復活的大妖狐。

  以及隱匿自身行蹤的異類大魔導師.赤道齋。

  面對兩名難以應付的強敵,照理說川平本家應該會籠罩在緊迫的氣氛之下才對……

  這一天,陽子真是得意極了。

  因為她最喜歡的川平啟太,此時幾乎等於落入她的掌握之中。長久以來的目標,內心渴望到了無與復加的啟太,竟然對她說今後會好好珍惜自己。對她面言,再也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

  所以她的吹噓也變得格外冗長。

  「所以說啊~~啟太有時候真的很帥~~前一陣子他還擺出一臉認真的神情對我說:『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害人家不曉得該怎麼回應才好~~」

  陽子陶醉地瞇起雙眼講出這些話,「呀~~」隨即又發出害羞的尖叫,將自己的臉埋進棉被裡面,雙腳上上下下動個不停。

  其他少女則是冷淡以對。

  「是喔……」

  妙音「啪哩!」咬了一口煎餅,並且嗤之以鼻。

  藺草臉上浮現敷衍了事的笑容,衣麻裡及沙世加則是靠著牆壁,專心翻閱手上的漫畫。只有智羽獨自擺出四腳著地,探出身子的姿勢,相當佩服地歎口氣。這群少女所在的位置是川平本家分配給妙音、藺草、雙胞胎及智羽作為寢室,一間大小約有十張榻榻米大的和室。

  「羨慕嗎?」

  到了三更半夜才闖進寢室,躺在棉被上的陽子轉頭向妙音拋出這句話。

  「誰、誰羨慕啊!」

  妙音面紅耳赤加以否定。

  「像、像那種……」

  一邊伸手拿起茶盤裡的煎餅,一邊看著手中漫畫的雙胞胎輕輕抬頭。妙音則是氣呼呼地將頭轉向旁邊:

  「像那種穿著打扮怪裡怪氣的人……」

  藺草低頭看著茶杯,啜飲一口茶水。

  妙音急忙開口辯解:

  「沒……沒錯!像那種變態、色狼跟薰大人比起來,簡直就跟生長於荒野當中的薺草沒什麼兩樣!根本沒有可取之處!」

  「嘻嘻嘻……」

  陽子突然從棉被起身,依序指著這群換上睡衣的少女。

  「你們真是一點也不瞭解啟太的真正價值~~聽仔細囉?啟太可是依賴成性的人喔?若是少了我的細心照顧,他就什麼都做不來!但薰有這樣的可趁之機嗎?他願意接受你們的照顧嗎?」

  聽到這番話,少女們個個面露複雜神情。

  完美的犬神主人.川平薰的唯一缺點,就是實在太過完美無缺。正如同陽子所言,犬神幾乎無法在薰的日常生活作息當中,找到任何一絲可以介入干預的餘地。

  「你們知道嗎?啟太早上非得要我叫他起床不可。當我要他張開嘴巴讓我餵他吃飯,他也會乖乖聽話喔。有時候我還會帶他出去散步呢!只要我稍不注意,他就會露出貓耳或是換上奇裝異服……每天光是擔心他就夠我累了。」

  基本上,犬神是一種很喜歡照顧別人的人型妖怪。

  他們侍奉的主人越是需要他們照顧,就會發現他們雖然嘮嘮叨叨抱怨個不停,不過卻顯得格外高興,並且勤快打理一切。所以幾乎大小事都自行處理的薰,在這一點上面確實讓她們感到不太滿意。再加上——

  「啟太身旁只有我一個犬神~~我根本就是獨佔啟太嘛!」

  還有這一點。圖

  即便非常~~偶爾才出現一件能夠為薰做點什麼的工作,但在薰的家裡還有其他九名同伴。因此這類工作幾乎都在自己解決之前宣告完成。

  「真慶幸我是啟太的犬神。」

  陽子輕輕拍手,神情陶醉地仰望天花板。

  妙音臉上表情雖然有點不悅,卻又透露一絲羨慕之意;藺草以手指抵著嘴唇,眼神微微往上飄;雙胞胎則是彼此對望,邊說邊點頭:

  「這個嘛……那個人說不定是個意外的有趣人才~~」

  智羽更是高聲歡呼:

  「對了對了,陽子,啟太大人在哪裡?我突然好想見他!」

  陽子得意地抬頭挺胸:

  「那我這就幫你叫他過來。」

  於是她高舉手指:

  「畢竟是由我這個『啟太無比重視』的陽子開口呼叫~~相信啟太一定會馬上出現,你說對不對?」縮地。

  即將發動的前夕。

  頭頂貓耳、身穿女僕服,帶著一身無比變態裝扮的川平啟太長歎一口氣。此時的他獨自一人盤腿坐在曬衣場。

  天上緊星點點,夜風突然變得有點冷。

  「唉,果然是這樣~~」

  只見河童蹲坐在啟太面前。

  「我真是太失敗了~~」

  說到這裡,啟太再度重重歎氣。

  「咕嘎嘎?」

  河童歪著頭,啟太一臉正經頷首:

  「沒錯沒錯。」

  「咕嘎?」

  「哎呀,你遲早也會因為男女關係而吃盡苦頭,勸你盡早作好心理準備喔?因為她們只要愛上你,就絕對不會再鬆手了~~」

  啟太輕輕一躍跳上欄桿,隨即閉上眼睛,說出向哈姆雷特致敬的誇張台詞,紓發自己心中的煩惱。

  「女人!是我人生最大的目標,也是最大的障礙!」

  以壯闊星空為背景的啟太奮力張開雙手,河童用有蹼的雙手「啪啪啪!」為啟太拍手。啟太一時得意忘形,繼續以沉穩的語調,滔滔不絕說出內容很不妙的話:

  「其實陽子本來就長得很漂亮,最近個性也變得很可愛,就個人而言,即使跟她這個這個、那個那個也不錯啦~~不過我既然身為堂堂男子漢,自然會想摘取各式各樣的花朵,或者該說希望廣泛品嚐一下日式還有西式料理……」

  開始大放闕詞。

  「即便陽子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孩,若是能讓其他像撫子或藺草那種犬神待在身邊服侍自己,感覺似乎也很不賴。此外還有女高中生、女大學生,甚至想跟上班族的大姐姐玩一玩。」

  「喔~~」

  啟太壓根兒沒察覺旁邊傳來一聲冷淡至極的回應。

  他依然閉著雙眼:

  「總而言之,這個世界充滿太多魅力十足的女性,讓我感到相當困擾。」

  「……難道我不是第一名嗎?」

  「你當然是第一名,不過……」

  直到此時,啟太才猛然睜開雙眼,倒吸一口氣。

  當他回過神來,已經不知不覺從屋外的曬農場來到鋪有榻榻米的和室,眼前的人是臉上露出可怕笑容的陽子。

  只見她面帶微笑,雙手抱胸。

  背後的妙音露出輕蔑至極的表情,藺草與智羽則是一臉困惑。

  至於衣麻裡和沙世加更是高興到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陽子,他確實足個十分令人羨慕的主人。」

  陽子心中的怒火完全爆發。

  啪嘰!

  她的拳頭一邊發出「啪嘰啪嘰!」的聲響,一邊緩緩逼近啟太。

  「陽……陽子小姐?您該不會是生氣了?」

  陽子依然面帶微笑:

  「嗯。」

  用力點頭之後猛然躍起,整個人撲向啟太:

  「你竟敢害我丟光面子!你這個大笨蛋——!」

  先是狠咬一口,接著引發烈焰包圍兩人。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啟太發出驚人的慘叫聲,這真是世上少見的淒厲懲罰。只看到啟太四處逃竄揚起漫天灰塵、棉被到處飛舞、紙門應聲破裂。

  整個人趴在啟太背上,以鎖頸固定技(註:Sleeperhold,職業摔角的固定技。用手腕夾住對方的脖子,阻礙頸動脈的血液流動,讓對方昏迷的招式)緊緊鎖住啟太頸動脈的陽子,以及拼了老命拍打榻榻米,不斷求饒的啟太。

  就某方面面言,這算是相當常見的景象。

  「唉~~」

  妙音將雙手搭在腦後,瞇起雙眼:

  「有點羨慕他們的我,簡直跟傻瓜沒兩樣。」

  歎了一口氣之後,轉身對其他人說道:

  「再繼續待在這裡也只會遭到波及,我們要不要乾脆去找薰大人?我記得薰大人正在與當家大人下將棋吧?」

  「贊成~~」

  聽到衣麻裡與沙世加的回答,三個人一邊打開紙門一邊聳肩說聲「真是夠了」,然後有說有笑離開房間。藺草則是戰戰兢兢看著持續爭吵不休的啟太和陽子,像是突然發現什麼開口詢問年幼的智羽:

  「咦?智羽呢?你不去薰大人那邊嗎?」

  智羽正在聚精會神看著啟太及陽子。

  「嗯!」

  只見她微微抬頭看了藺草一眼,隨即攤開雙手:

  「我要待在這裡!我要待在啟太大人身邊!」

  這就是發生在她身上的細微變化。

  就在其他少女陸續離開房間之後,智羽抱著膝蓋坐在一旁觀看啟太與陽子的打鬧。陽子跨坐在啟太身上,拿著枕頭猛打啟太。啟太則是一邊發出悲鳴,一邊用手保護自己的臉。

  「過分!過分!」

  揮動雙手的陽子臉上帶著幾分笑意:

  「你願意發誓今後再也不看其他女人嗎?願意發誓嗎?」

  「我不發誓!我才不發誓!」

  但是啟太非常頑固,不肯改變自己的堅持。

  「你說什麼!」

  陽子繼續使勁用枕頭痛毆啟太,目睹眼前光景的智羽也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情緒。

  牙齒似乎癢了起來。

  「我也要加入!」

  飛撲上去用力咬住啟太的雙手,陽子隨即對她下令:

  「很好~~小不點,你也盡情動手吧!」

  「哇~~!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啟太的叫聲頓時響徹整間屋子。

  剛好在同一時間,三道人影經過這間房間附近的走廊,她們聞聲之後抬起頭來。

  「剛才的叫聲……該不會是啟太大人吧?」

  身穿白衣的護久夜轉頭詢問其他兩人。

  天宗點點頭,芙拉諾則是不太有自信地開口:

  「是嗎?」

  「沒錯。怎麼辦?」

  這個問題雖然簡單,不過天宗和芙拉諾馬上理解她的話中之意。

  「或許算是……好機會吧?」

  天宗側著頭,芙拉諾有點不安地握住雙手。

  「不過……陽子好像也在場。」

  「請她暫時離開就行了。幸好撫子此時剛好外出,薰大人也在當家大人那邊,我覺得不應錯失這個良機。」

  護久夜的態度很堅決,既然她下了決定,天宗與芙拉諾自然沒有任何理由反對。

  她們反而希望盡早將這個沉重的秘密丟給啟太,好讓自己卸下這個重擔。

  「那就走吧。」

  護久夜揮手示意,天宗和芙拉諾隨後跟上。

  自從在地下室看見兩具棺材……那兩根無法解釋、難以理解的冰柱以來,她們的內心未曾有過一絲安寧。她們被不安所包圍、遭到疑心暗鬼的纏繞,無時無刻因為罪惡感與不敢面對未來的恐懼而感到擔心害怕。

  「相信啟太大人一定可以……」

  芙拉諾的低語彷彿是在說服自己,三個人放輕腳步緩緩通過走廊轉角。當她們走到亮著燈光的房間前面,護久夜「咕嚕!」吞了一口唾液,伸手打開紙門。「救、救命啊~~!」啟太連滾帶爬從房裡衝出來,剛好跟站在門前的護久夜撞個正著。雖然是題外話,不過護久夜個子雖小、身材還是很不錯,因此啟太的臉就這麼不偏不倚埋進她的雙峰之間。

  平常沉著冷靜的護久夜順勢跌在地上,一張臉頓時面紅耳赤。

  「咦?耶?我?」

  為了確認自己到底置身何種狀態,啟太伸手摸向取代護墊、發揮保護功用的雙峰。這下子總算察覺大事不妙,急忙從護久夜身上爬起來。

  「嗚哇!」

  而雙頰染上一抹紼紅的護久夜則是一手遮著胸口,神情困惑地抬頭看著啟太。

  「啊、不!這個……」

  「呵呵呵呵呵……」

  然而啟太還來不及出言辯解,可怕的妖魔鬼怪已經搶先欺近身後。

  「唉~~啟太真是的,這麼快就做出調皮搗蛋的行為,看來得花很多工夫才能讓你學乖了。真是讓陽子頭痛~~」

  旁邊還跟了一隻小鬼。

  「啟太大人!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色色的行為呢……智羽非得狠狠咬你一口!」

  「呃……等等……你們未免也……」

  陽子與智羽同時撲向冷汗直流的啟太。

  「救……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護久夜、天宗以及芙拉諾三人,只能啞口無言目睹啟太再次發出驚人慘叫。

  同一時間,藺草、妙音,還有雙胞胎四個人走在漫長的走廊上,赤著腳的她們不斷發出「啪嚏啪嚏」的腳步聲。

  「嗯~~啟太大人也不算太差。」

  聽到衣麻裡這麼說,沙世加隨即笑了起來。

  「不過跟薰大人相比——」

  雖然這對雙胞胎的言行舉止看起來總是旁若無人,但是她們有如兩只可愛的小狗,對薰仰慕有加。她們原本只以開別人玩笑、惡整他人為樂,後來才在薰的教導之下學會培育生物的喜悅。薰親自搬運肥料,滿身泥濘地指導她們如何栽種植物。

  他購買園藝叢書和花草種子,臉上帶著笑容一步一步教她們學會使用鏟子。起初她們對這種事沒什麼興趣,不過在薰的感化之下,外觀每日都會有所變化的植物奧妙之處,也逐漸擄獲她們的心。

  她們兩人曾經帶著草帽、抱著膝蓋、頂著大太陽,一動也不動觀察牽牛花的開花過程,也曾經在秋天拿著木棒趕走偷啄柿子的烏鴉。薰不但稱讚她們種出來的花朵,對她們收成的果實也是讚不絕口。

  「最近薰大人比較忙,如果能夠空出一點時間給我們就好了……」

  藺草走在雙胞胎身後,若有所思地說出這句話。

  薰正是讓原先一無是處的她,重新獲得自信與方向的救星。雖然她的靈力微弱、個性怯懦,是一個不及格的犬神,不過薰注意到她的智慧,充分發揮她的才華。一切都是拜薰所賜,現在的藺草才能有自信地閱讀書籍、學習其他知識。

  「沒關係~~只要我們再加把勁,幫上薰大人的忙就好了!」

  妙音用力鼓起二頭肌。她單純只是認為薰「很帥氣」,因為見識到他堅強又溫柔的一面,所以決定跟在他身邊。

  她只是抱著這種純粹的憧憬與薰在一起。

  「話又說回來,薰大人的臉上總是帶著笑容~~」

  「是啊是啊,他除了上學和工作之外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照理來說應該非常忙碌,但是他絲毫沒有表現出匆忙的樣子。」

  「無時無刻都是我們的模範。」

  「薰大人真是厲害~~」

  其樂融融的少女一邊談論薰的話題,一邊走在走廊上。就在此時,她們聽見了一陣有如裂帛的尖叫聲。

  沙世加與藺草彼此對看一眼。

  「是棟的聲音嗎?」

  衣麻裡側頭詢問,妙音出聲催促三個人:

  「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先去看看再說!」

  所有人換上毫不鬆懈的警戒態度,快速飛奔而出,通過走廊轉角。

  只見棟獨自佇立在走廊轉角,慌慌張張揮舞雙手:

  「啊!喂、你們幾個!不行不行!不能看!」

  仔細一看……

  「咦?」

  「這?」

  少女緊急停下腳步,紛紛露出傻眼的表情注視她們的隊長。平常的棟總是穿著輕盈蕾絲製成的服裝,彷彿一個活生生的古董陶瓷娃娃,如今卻換上一套極為暴露的純白比基尼泳裝,全身泛起紅潮。□□□

  在三更半夜的走廊,徹底展現豐滿的女性肢體。

  嗚嗚……

  伸手遮住自己的胸部,淚眼婆娑地哭訴:

  「有人入侵,我遭到攻擊了!」

  就在稍早之前。

  川平家的當家與薰坐在大廳裡,面對面下將棋。這是上好的黃楊木棋盤,每當兩人起手下棋,大廳就會響起聽起來很舒服的「啪、啪!」聲響。

  「將軍!」

  挺直腰桿坐在墊子上的薰,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

  「嗯嗯嗯嗯嗯……」

  坐在對面的老婆婆則是雙手抱胸,低吟不已。

  「真不愧是薰大人,這是第十六勝了吧?」

  端坐一旁隨伺的犬神。葉卦發出佩服的讚美,老婆婆卻不肯放棄。

  「哼~~我還沒輸!你看,我用我的桂馬吃掉你的銀,這樣我的王將就能逃出生天囉!」

  薰的步接著往前走。□(註:桂馬、銀、王將,以及步都是將棋裡的棋子)

  老婆婆全身僵硬,陷入漫長的思考。

  「奶奶,就請您慢慢想吧。」

  「嗯嗯嗯……」

  老婆婆動也不動盯著棋盤,薰則是一臉事不關己地啜飲一口茶。葉卦輕輕將一盤最中(註:在餅皮裡包入豆沙等餡料的日式點心)挪到他身邊。

  「對了,薰大人小時候也時常這樣與啟太大人較量棋藝。」

  「哈哈……」

  薰笑了起來。

  「經你這麼一說,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是的,那是您剛從歐洲回到日本的時候。」

  「嗯。」

  薰懷念地瞇起雙眼:

  「是啊……當時的我還不清楚日本這個國家的大小事,所以承蒙啟太教我許多入門知識。其中也包括將棋。」

  「只不過在我的印象裡,您的棋藝似乎打從一開始就很高明?」

  「嗯,因為基本原則跟西洋棋一樣。而且啟太的棋藝也很不錯啊?」

  「啟太大人比較擅長出奇招。」

  哈哈哈……

  薰發出輕快的笑聲。身穿米色長褲、襯衫與背心,留著一頭亮麗黑髮與貓一般的琥珀色眼瞳;葉卦則是一襲白色和服,還有一隻眼睛隱藏在頭髮下面。兩位美男子的話中人正是啟太。

  「他最擅長的技倆就是突然『啊!』大叫一聲,故意伸手指向與棋局毫不相干的地方,再趁機用另一隻手移動棋子。本人自稱這一招叫『夢幻左手』。」

  「的確像是啟太大人會做的事。」

  「還有當他看到自己快要落敗之時,就會突然抓住自己的胸口,裝出一副很痛苦的模樣,順勢將整盤棋弄亂。」

  「這是必殺技『裝死絕活』對吧?」

  「沒錯~~咦?這些招式是誰想出來的?」

  葉卦臉上浮現微笑,悄悄對薰使個眼色。薰迅速轉頭一看,只見老婆婆正打算移動棋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行徑敗露的當家發出和藹可親的笑聲,隨即又換回原有的嚴肅表情,繼續苦惱沉吟。她的舉止就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

  薰不禁面露苦笑,葉卦則是瞇起雙眼。

  「不過話說回來,薰大人真的對於任何事都很拿手。不僅是將棋,就連學業與運動也是一樣。我聽說您在最近一次的模擬考,還拿下全校第二的優異名次。」圖

  「哈哈,只是運氣好而已。」

  「事實並非如此吧?您雖然態度謙虛,外表也看不太出來,然而總是暗中努力,絕非只是依靠犬神主人的才能。」

  「我也沒這麼了不起。哈哈哈,被你這麼一誇,我都不好意思了。葉卦,你就別再講了。」

  薰難得擺出啟太常有的雙手放在腦後的姿勢,隨後又難為情地左右扭動身子。葉卦輕輕笑了一下,開口說道:

  「您實在很像您的祖父。他也是一位多才多藝的才子。」

  「真的嗎?我好高興。」

  薰露出滿面笑容——那是真的感到高興的笑容。至於一旁的當家還在發出沉吟,死命盯著棋盤不放。

  薰的臉色突然變得猶豫不決。

  「葉卦,既然難得有機會跟你聊聊,能否容我講一件有點嚴肅的事?」

  「是。」

  葉卦察覺薰的樣子有所轉變,隨即正襟危坐。

  「請問是什麼事?」

  眼前只有當家一人嘴裡碎碎念個不停:「這樣也不對,那樣也不行。」薰先是低下頭,經過一番思考之後才開口:

  「說真的,對於大妖狐以及赤道齋,你有什麼看法?」

  葉卦點點頭,其實他也很希望有機會與薰談一談。

  由於啟太已經先行離開,所以沒能聽見詳細經過,不過啟太確實曾經說過:「如果是薰,就有辦法對抗大妖狐和赤道齋。」

  「這是啟太大人說的。」

  薰聽完葉卦的話,臉上浮現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

  「這樣啊……」

  他把臉轉向一旁,陷入沉思。

  「啟太說過這樣的話?真是頭痛……實際上,事情非得跟啟太說的完全相反才行。」

  「請問……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薰的琥珀色眼瞳露出帶著困擾的笑意。

  「我大概瞭解啟太究竟是抱著何種意圖說出那句話,而且也不打算全盤否定。事實上,我曾經一度面對赤道齋,當時雖然完全無法抗衡,但若事先備妥一切,我自認有機會擊敗他。」

  葉卦訝異地睜大雙眼。

  「只不過……」

  薰以認真的神情補充說明:

  「根據反名先生所說,赤道齋似乎已經取回往日的強大力量,大妖狐更是完全不知道實力如何。葉卦,能夠麻煩你將知道的大妖狐相關情報告訴我嗎?越詳盡越好。」

  葉卦陷入沉默。

  薰與葉卦的視線慢慢對上,就這麼對望一會兒——

  「首先,他的實力之強絕對無庸置疑。」

  葉卦緩緩描述:

  「拿手法術是控影、石化、火焰,以及縮地。」

  「就像陽子一樣嗎?」

  「差得可遠了。」

  葉卦皺起眉頭搖搖手,繼續說下去:

  「陽子就如同字面含意,只不過是小兒科,兩人根本無從比較。當他一躍沖天之時,天地都將為之撼動,呼吸吐納亦可吹走世間萬物,實力誇張至極。」

  葉卦再度陷入沉思!!

  「還有……誇張的言行舉止也很可怕。」

  「此話怎講?」

  「他的力量固然強大到不像話,個性也是不遑多讓。當時大妖狐竟然只是因為我們居住的山頭『采光比較好』,便不惜與我們發生衝突。他只是為了確保當時還是只小妖狐的陽子,能夠得到比較好的『午睡地點』,就傾盡全力對抗我們犬神一族。」

  「呃、這……」

  薰一時說不出話來,葉卦則是歎口氣繼續說明:

  「據說他向來都是那樣。要是知道人類某個地方生產美味的糖果,他就會把那個地方變成自己的領土,強迫居民開發各種糖果供自己大快朵頤:一旦感到心煩意亂,就會動手摧毀掉一座山……總之他的個性就跟任性妄為的小孩子沒什麼兩樣。」

  「真是傷腦筋。」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就是他極端厭惡『死亡』,因此即使跟他起衝突也不會喪命……但是舉凡與他為敵的人,全部被他變成石像,因此他的棘手程度還是絲毫未減。」

  「真虧你們能夠戰勝這麼可怕的敵人~~」

  聽到薰由衷感到佩服,葉卦微笑以對:

  「這代表您的祖先是極為優秀的犬神主人。」

  說到這裡,葉卦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事,雙眼筆直凝視著薰。

  以實際上最強犬神的身份,單獨跟隨當家的葉卦,有時候會忘記一件事——那就是身為犬神主人始祖的川平慧海,曾經使用某種極具特徵的戰鬥方式。

  就某方面而言,即使聲稱此種戰術是犬神主人的真正實力,也絕非言過其實。

  「難道說……啟太大人所說的力量……」

  「嗯。」

  薰瞇起雙眼,肯定葉卦的推測。

  「我想就是那麼一回事。」

  兩個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言。就在這個時候!!

  「哇哈哈哈!薰,看我這一步扭轉乾坤!」

  至今一直陷入沉思狀態的老婆婆一把撩起衣袖,高舉飛車(註:飛車是將棋裡的棋子)。

  但是就在下一秒,走廊傳來一陣尖銳的驚叫,嚇了一跳的當家不小心手滑,將整個盤面弄得亂七八糟。

  「啊~~」

  薰不禁發出叫聲,葉卦也以責難的眼神注視主人。

  「就算無法獲勝,也犯不著……」

  「等等!不是的!你們誤會了!」

  老婆婆急忙開口辯解。

  接著又陸續聽到走廊傳來一陣又一陣彷彿裂帛的悲鳴。

  三人聞聲面面相覷。

  而在此事發生的不久之前,護久夜、天宗以及芙拉諾一同看見啟太、陽子與智羽三人所上演的鬧劇。她們原本有極為重要之事想要告訴啟太,卻遲遲找不到機會阻止他們,只能站著旁觀。

  起初陽子和智羽只是拿著枕頭猛打啟太,現在開始試圖脫掉啟太的襯衫。

  啟太誓死抵抗,陽子及智羽則是邊笑邊解開襯衫鈕扣。

  「不要!快住手~~!不要玩弄我的身體~~!」

  啟太發出相當難聽的聲音,陽子也說出奇怪的話:

  「嘿嘿嘿,嘴上說不要,其實也是喜歡的表現之一~~」

  「之一~~」

  智羽跟著附和,隨後兩人又用舌頭舔啟太的脖子與背部,啟太難過得喘不過氣:

  「哇哈哈哈哈哈!住、住、你們住手!」

  但是陽子和智羽都不肯停手。

  陽子的動作有點妖艷,智羽則是專心舔著啟太的身體。啟太笑倒在地,痛苦地扭動身子。護久夜伸手掩面,深深歎一口氣。

  「真是的,你們到底在搞什麼?」

  不過天宗與芙拉諾反而是以羨慕的眼神凝視三人的打鬧,受不了的芙拉諾終於有所動作——

  「芙拉諾也要玩~~」

  拉著天宗的手衝到啟太身邊。

  「啊……」

  護久夜來不及制止她們,只見臉上充滿笑容的芙拉諾一屁股坐在啟太背上:

  「坐起來真舒服。」

  開始左右搖晃自己的身體。天宗原本只是一面傻笑一面抓頭髮,但是好像想到什麼,突然抓起啟太的雙腳施展四字固定技(註:figurefourleglock,職業摔角的固定技。兩人四腳交叉成看似阿拉伯數字「4」的腿部招式)。

  「好痛!你們這些傢伙!痛死我了!」

  啟太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被四名少女捉弄的啟太,整個人已經不成人樣。這個光景雖然美麗,不過卻又有點愚不可及。

  護久夜再次用力歎氣。

  「喂!笨蛋陽子,你在舔什麼地方啊!智羽!快住手!天宗!這一招真的好痛!哇~~芙拉諾好重!好重啊!」

  感到有趣的芙拉諾,繼續在啟太背上磨蹭豐滿的臀部。

  笑嘻嘻的陽子將啟太的臉抱在懷裡、智羽專心舔著啟太的背部、天宗加強固定技的威力。看到她們這個樣子,不禁觸動護久夜身為犬神的本性,顯得蠢蠢欲動——「我也好想加入她們,跟啟太一起玩!」

  內心開始湧現這個念頭。

  然而護久夜的理性與羞恥心絕不允許她做出類似行為。

  說什麼就是辦不到。

  「啊~~~~真是夠了啊!」

  就在護久夜急著跺腳的同一時間。

  房間外面傳來悲鳴。

  「啥?」

  啟太抬起頭來,陽子、智羽、護久夜、天宗與芙拉諾也以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彼此。走廊上有一群少女正在大叫。

  這是怎麼回事?

  「往那邊跑了!別讓它逃了!」

  這個怒吼聲是妙音發出的。

  「可惡的間諜!」

  「膽敢這樣惡整我們,休想逃跑!」

  接著是雙胞胎的吼叫聲,以及一陣「躂躂躂躂躂躂躂!」的激烈腳步聲。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紙門伴隨鳥叫應聲破裂,一隻頗為眼熟的木雕公雞衝進房裡。

  「哇啊!」

  由於這只木雕雞用力撞上啟太的下巴,害他整個人翻了個斤斗。緊追在後的少女一窩蜂衝進房間裡面。

  「哇!」

  「嗚!」

  從外面衝進房裡的妙音、衣麻裡、沙世加、藺草以及棟同時面紅耳赤。

  「你們幾個……」

  「怎麼打扮成這副德性……」

  原本待在房裡的陽子、智羽、護久夜、天宗與芙拉諾不禁看傻了眼——因為少女們的身上都換上一身古怪至極的服裝。

  妙音穿著運動短褲和體操服,頭上還綁著頭巾。

  衣麻裡和沙世加是短襯褲配上皺巴巴的襯衫,一副就是頭禿了一半、鼻子下面留著一小撮鬍子的沒用大叔裝扮。

  棟穿著火辣的比基尼泳裝,藺草則是一身兔子布偶裝。

  「算了~~我們待會兒再解釋!總之先幫我們逮住那只木雕雞!」

  棟指著在房裡四處飛竄的木雕雞,房內的少女大致瞭解狀況之後,便由護久夜率先出手,天宗也隨後撲向木雕雞。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陷入混亂的木雕雞猛力拍打雙翅。

  一陣白煙——護久夜換上護士服、芙拉諾的身上是全套隔離防護衣,天宗則是一身神職人員的白色打扮。

  少女們身陷白霧當中,彼此糾纏不清,無法辨別眼前狀況。

  「嗯~~你們擋到我了!快閃開!」

  試圖以縮地逮住木雕雞的陽子,見狀也不禁皺起眉頭。她因為無法順利鎖定目標而感到十分頭痛。

  「啊!」

  總算從地上起身的啟太,氣沖沖指著木雕雞:

  「在這裡被我遇到算你倒霉!我絕對不會善罷千休!快點把我變回原來的模樣!」

  穿著好像俄羅斯娃娃的智羽因為被人踩到而放聲哭泣,換上一身沉重服裝的芙拉諾則是整個人倒在地上。

  「怎麼回事!你們真是吵死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這陣白煙也包圍隨後趕來的川平當家,把她的衣服變成一副巨大盔甲。

  站在當家身後的葉卦不禁瞪大雙眼。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木雕雞一邊啼叫,一邊振翅飛到走廊。

  「休想逃跑!」

  「給我站住!」

  當家與啟太這對人類搭擋最快反應過來,展現極為巧妙的聯手攻擊。首先由啟太擔任踏墊將當家送上屋頂,當家再以近乎神技的驚人速度將孫子拉上屋頂,兩個人隨即並肩追趕沿著屋頂逃跑的木雕雞。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木雕雞匆匆轉頭往後一瞥,發出幾近悲鳴的叫聲。

  從某方面來說,也難怪它會如此慘叫。

  身穿輕飄飄花邊女僕服的貓男,還有穿戴沉重盔甲,年近百歲的老婆婆,兩個人露出有如妖魔鬼怪的表情,在後面火速追趕。

  喀鏘喀鏘喀鏘……飄飄飄……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在木雕雞的前方,出現一道阻礙逃亡的身影。背對銀色滿月,斜立在屋頂上的少年.川平薰微瞇雙眼:

  「奉東山真君之名……」

  指揮者彷彿準備演奏第一樂章,緩緩舉起銀色指揮棒。

  「大氣啊,彈奏交響曲吧!」

  「咕~~~卅」

  可是就在薰發動法術之前,木雕雞竟然發出放心的叫聲,筆直朝著薰的胸口飛去。

  嚇了一跳的薰也不知不覺伸手接住木雕雞。

  同時換上一張非常困惑的表情。

  「咕~~~卅」

  看似得意的木雕雞正在大廳裡振翅飛翔,當家、啟太、薰以及名為川平宗吾,輩份相當兩人叔叔的男子坐在它面前。

  後方則有衣麻裡、沙世加、妙音等好奇心旺盛的犬神,正隔著在紙門上挖出來的小洞,偷偷窺視房間內部。

  「他真是送了一隻奇特的玩意過來擔任交涉使者。」

  川平宗吾撫摸留有鬍渣的下巴。

  「喂、你這只木雕雞!等你正事辦完之後,務必要將我變回原來的模樣!」

  啟太再三出聲叮囑,木雕雞聞言立刻「咕咕咕!」並且認真點頭,接著抬頭凝視空中。突然之間,它的雙瞳彷彿相機鏡頭一般縮小,同時「嗶!」一聲發射淺綠色光線。

  「喔……」

  這道光線在榻榻米上構成一個連當家都不禁出聲感歎的清晰影像。

  帶著宛如置身在場的鮮明臨場感,立於眾人眼前之人,正是大魔導師.赤道齋。他鞠躬致意,並且不帶任何感情起伏地開口:

  「各位早安。」

  「主人主人,現在是晚上喔?」

  位於視野一角的木雕人偶伸手拉扯赤道齋身上的斗篷。其實赤道齋對此事根本不在乎,不過他還是點點頭:

  「原來如此,看來地底的生活使得我對時間的感覺產生錯亂。那麼容我重新說聲……」

  看來是利用視訊電視的原理,以實況轉播的形式與赤道齋進行連線。

  「晚安。」

  面無表情的赤道齋以毫無情感的聲音如此說道。當家頓時擺出一張十分狐疑的表情,以手肘頂了一下啟太:□□□

  「這傢伙到底怎麼了?」

  「變態。」

  啟太的回答只有簡短一句話,川平宗吾聞言笑出聲音,薰默默不語凝視赤道齋。

  赤道齋對他們的反應絲毫不以為意,挺起胸膛報上名號:

  「我是赤道齋。」

  他身上的穿著並非之前那套變態至極的服裝,如今的他穿著暗黑色長袍、頭戴銀色頭冠、腰間繫著一條骷髏頭腰帶、臉上畫有看似血淚的化妝。雖然外表十分詭異可怕,不過卻又散發一股令人感覺倒錯之美的奇特氛圍。

  「正如各位所知,我過去曾經敗給大妖狐,直到最近才得以完全復活。當我在地上創建理想國度之後,打算撰寫一本回憶錄,希望各位屆時能夠參考書中記載的詳細經過。」

  「那種事有跟沒有都一樣。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赤道齋以空虛的雙瞳筆直凝視不耐煩揮手的啟太:

  「川平啟太,你依然是個小家子氣的男人。太快的男人會遭到他人唾棄。」

  「少囉嗦!還有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我在說什麼?」

  赤道齋以淡然的語氣回應:

  「當然是男人跟女人……」

  啊~~~~~~~!

  啟太急忙大叫出聲。他與超級大變態的對話仍舊是雞同鴨講。當家面露苦笑:

  「好啦,我們大概瞭解你是什麼樣的人了。不過我不解的是你究竟有何企圖?」

  赤道齋冷酷地瞇起雙眼:

  「第一,我要向過去害我苦嘗恥辱敗果的大妖狐展開復仇。」

  「嗯……」

  當家點點頭,壓低聲量與川平宗吾交頭接耳:

  「在這一點,我想我們或許有一致的厲害關係。」

  川平宗吾閉上雙眼,用力點頭。

  「第二——」

  赤道齋接著說下去:

  「——讓我的研究得到偉大的進步,使魔導術進入完美境界。」

  「我說赤道齋,你的魔導術已經爐火純青了吧?難道你還渴望得到更多力量?」

  「我原本也認為我的魔導術已臻完美。」

  赤道齋將視線移到當家身上,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到了最近,我才知道世上果真是人上有人。或者該說原來世上還有另一個截然不同的魔導體系。」

  薰稍微動了一下,赤道齋斜眼瞄了薰一眼之後,隨即改變話題:

  「總之魔導術的世界十分深奧,我打算在現代繼續采究下去。接下來,第三——」

  耳邊傳來陽子大聲吵著」你們好詐~~人家也要看!」的聲音,不過這群人姑且對她們的喧鬧不理不睬。

  赤道齋繼續說明:

  「——就是在現代創造我心中的理想國度。」

  「理想國度?」

  面對當家的反問,赤道齋露出彷彿眺望遠方願景的眼神,緩緩說道:

  「沒錯,EL DORADO(註:傳說中的黃金國)、賢者樂園,也是自由的解放區。」

  「我覺得你所說的這番話過於抽像,我不太能夠理解……」

  「換個說法,那是一個所有慾望獲得肯定的地方,一個不受任何人管束規範的地方。那是一個所有一切全都自由自在獲得解放之處,同時也是全人類應當積極追求的終極境界。」

  當家一臉困惑地轉頭望向啟太,啟太板起臉孔加以解釋:

  「雖然講了一大堆,簡單來說就是這傢伙所追求的是變態天堂——一個無論是誰都可以光著身子在路上走的世界。」

  當家頓時啞口無言,然後全身冒出冷汗:

  「這……關於這一點,我相信我們肯定沒有妥協的餘地。」

  川平宗吾用力點頭,赤道齋則是面露微笑。

  「我並非打算取得你們的許可。川平家的猴子,你們可別太自以為是,只要我有意,要讓你們從這世上徹底消失也是易如反掌喔?」

  雖然語氣平淡,卻充滿極端自信的邪惡發言。

  這名大魔導師首度讓川平家眾人感受到些許壓力。

  「我愛上這個名為吉日市的地方。」

  赤道齋舉起戴著戒指的手指,高聲宣言:

  「首先,我會在三天內徹底改造這裡。」

  「怎麼能夠讓你稱心如意!」

  啟太破口大罵,當家則壓住他的肩頭反問赤道齋:

  「你只是為了告訴我們這件事,才特地叫這只使魔過來嗎?」

  「不是。」

  赤道齋再度換回一張撲克臉,慢慢搖頭。

  「我要交涉。」

  「交涉?」

  「沒錯,簡單的交涉。我希望能夠就你們的利害關係與我一致的共同點進行交涉。」

  「嗯?你的意思是?」

  「對你們而言,大妖狐是一個燙手山芋。相信你們至今還不能決定在他完全復活之際,究竟應該採取何種應對方式吧?」

  「那可不~~」

  刻意裝傻的當家滿不在乎地回答,可是赤道齋眼睛半闔:

  「無論如何,身為平凡人類的你們幾乎沒有任何方式可以加以對抗。」

  「少自以為是了,蠢蛋!」

  「我不是蠢蛋,我是赤道齋。」

  回答的赤道齋神情一樣認真。

  「我只有一項要求,就是讓大妖狐離開結界。」

  眾人聞言倒抽一口氣,當家慎重其事地詢問:

  「然後呢?」

  「只要你們肯這樣做,那麼我赤道齋——」

  「就代替我們打敗大妖狐嗎?」

  「沒錯。」

  自信滿滿的赤道齋用力點頭。

  「這件事很簡單吧?相信對你們來說也不成問題,我自認已經夠親切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這個要求的問題可是既多又大喔?而且就算你講得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但是過去依然敗在大妖狐手下不是嗎?到底哪來的自信啊?」

  赤道齋面無表情看了出聲反駁的啟太一眼。

  「川平啟太,你的意思是說一旦輸給某人,就再也沒有機會贏過他了嗎?輸家就該因為一次失敗而終生失敗,完全無法逆轉嗎?」

  「不、我沒有這麼說……」

  「我試著從各種角度計算,回顧與大妖狐為敵的歷史,經過確切的研究以及不斷鑽研,終於得到實證——我能勝過大妖狐,而且萬無一失。」

  啟太閉口不語,不高興地將頭轉向一邊。趁著當家與川平宗吾正在說什麼悄悄話的時候,原本保持沉默的薰向前走去,語氣平穩地詢問赤道齋:

  「赤道齋,我們讓步假設你能夠戰勝大妖狐。」

  「川平薰……然後呢?」

  「我們沒有任何你一定會遵守約定的確切證據。純粹就可能性來說,你也可能與大妖狐聯手對抗我們。在交涉之際,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彼此的信賴關係太不明確嗎?」

  赤道齋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川平薰,或許你不曉得,對魔導師來說,契約是一種既神聖又有絕對權威的約定,所以我絕不會主動背叛,你僅管放心。」

  薰無言承受赤道齋的視線,稍微移開自己的眼神。雖然他沒有發現,不過啟太可是目不轉睛盯著薰的側臉。□□□

  「嗯~~我決定接受你的提案!」

  當家突然有點自暴自棄地開口大叫,啟太與薰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您是認真的嗎?」

  「奶奶,此話當真?」

  當家聳聳肩:

  「雖然我真的很想這麼說……赤道齋,我可是非常認真喔!不過遺憾的是封印大妖狐的結界並非如此輕鬆,說解開就解開,說封印就封印。那道結界乃是與犬神大長老共存,所以除了大妖狐從內部突破封印,或是大長老享盡天年,否則結界絕不可能消失。」

  「原來如此。」

  與先前相較起來,赤道齋乾脆地點頭。

  「那就表示交涉失敗。」

  「嗯。」

  「抱歉打擾各位,請各位務必努力度過充滿各種苦難的人生。」

  赤道齋的影像開始搖晃,並且準備用斗篷遮住自己的面容,當家急忙出聲制止他:

  「啊~~等一下等一下!你與我們的交涉失敗,接下來又有何打算?」

  在最後的最後一刻,赤道齋臉上浮現笑容——那是邪惡的笑。

  「當然是讓這個地方染上我的色彩,毫無遺漏、徹徹底底……」

  語畢,赤道齋的身影也完全從這個空間消失。

  川平家眾人則是一臉疑惑地面面相覷。

  「就是因為這樣,麻煩請幫我連絡其他人,要他們提高警覺。」

  在赤道齋撂下單方面的宣言之後,整棟房子頃刻變得喧鬧慌亂。川平宗吾快步離開家門、當家則是利用行動電話通知其他犬神主人,詳細做出應對指示。

  整個吉日市都必須進入警戒狀態。

  然而至今依然聯絡不上特命靈的搜查官.反名史郎這位號稱對付赤道齋的專家。

  另一方面,留在現場的啟太扯開嗓門大聲吵鬧。

  木雕雞雖然將在場少女的服裝一一變回原狀,但是不知為何,唯獨輪到啟太之時,它卻將頭撇向一旁,拒絕將他的衣服變回原樣。

  「喂!你剛才不是答應把我變回原狀嗎!可惡的傢伙,小心我把你做成烤雞!」

  即便啟太抓起木雕雞的身子猛烈晃動,它依然緊閉雙眼,拚命搖頭拒絕。看到啟太焦躁又憤怒的舉動,陽子在一旁哈哈大笑,其他少女也頗感興趣地觀望一人一雞的對峙。

  在這群人當中,薰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也無人察覺他已經悄然離開房間。

  其實他與啟太的眼神有過短暫的交會,啟太看見薰起身離開房間,也打算開口呼喚他,不過木雕雞又「咕~~」試圖掙脫他的雙手,導致他只得專心追趕木雕雞。

  薰的雙唇浮出微笑,緩步走上走廊。

  他踩著貓一般的步伐走在走廊上,原本嘴邊的微笑也變成平常極為少見,看起來有點冰冷無情的笑容。

  「他該不會是發現了吧?」

  薰獨自一人喃喃自語。

  當赤道齋差點說出多餘話語之時,啟太或許剛好看見他下意識伸手拿起銀色指揮棒的動作。

  「果然是個令人分不清個性究竟敏銳還是遲鈍的人……」

  薰輕聲自言自語,隨即走出玄關,穿上鞋子來到屋外。冬季的空氣雖然寒冷如冰,但是薰絲毫不以為意。

  他在寂靜的沙石路上走了一小段距離,繞至倉庫前面打開木門,旋即關上。

  月光自天窗透射而入,端正的面貌染上一層蒼白光芒。他徹底確認四下無人之後——

  「我說赤道齋,你剛才犯不著那樣吧?」

  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煙霧彈丟在地上,一陣白色濃煙立刻竄升,在吸收月光之後形成一道清晰程度不能與方才相提並論的影像。這個影像正是赤道齋身披著長袍、背部微彎,外表彷彿死神的身影。

  「川平薰,找我有事嗎?我記得這應該是為了緊急聯絡才交給你的道具吧?」

  赤道齋在搖晃的黑白煙霧另一端開口,薰露出有如貓科動物的咧嘴笑容:

  「別.開.玩.笑.了。」

  「嗯?」

  赤道齋以不可思議的表情側著頭:

  「看樣子你似乎不太高興?怎麼了?」

  「你問我怎麼了?」

  薰咬牙切齒反問回去,那是平日從未讓犬神少女見過,夾雜強烈怒氣的語調。

  「赤道齋,虧你還敢問我怎麼了。你剛才上演的那場鬧劇是什麼意思?正如同我尊重你的立場,我也希望你尊重我的立場。」

  「看來你我似乎有所誤會。」

  赤道齋的回答不帶一絲感情:

  「你是對我在未得到你的同意之下,逕自與川平家進行接觸感到不滿嗎?川平薰,你是否誤解我們的關係了?對嗎?具備魔術知識的犬神主人、無名無姓的犬神主人……」

  赤道齋笑了,別有含意的說法令薰不禁豎起單邊眉毛。赤道齋以邪惡的語氣說下去:

  「對吧?『絕望之子』。」

  聽到他叫出這個名字,站在月光下的薰立時倒抽一口氣。赤道齋不經意地展現游刃有餘的態度繼續說下去。

  「你要知道,我們絕非是在培養什麼感情,而且我們也不是什麼乖孩子。相信你也與我有著同樣看法,是不是呢,『絕望之子』?只要有機可趁,你便會設法擊敗我吧?」

  「等、等一下。」

  「我並不是說你這樣盤算很不應該,畢竟我們的關係只是互相利用。你將擁有的『邪星』技術讓給我,我則幫你破解身上的詛咒。我們之間的關係僅止於此,所以自幼被當成魔導師撫養長大的你,理應十分清楚我們無需再有更深入的合作……」

  「赤道齋!」

  薰先是放聲大吼,然後調整自己的紊亂呼吸,以略為顫抖的聲音詢問:

  「難不成……」

  「沒錯,雖然不完全,但我已將『邪星』詛咒破解到能夠瞭解你真實身份的程度。」

  薰用力握拳、感慨萬千地閉上雙眼、咬著嘴唇、全身顫抖不已。

  「只要再過一陣子,我就能告訴你一切關於你的事情。如此一來,你也無需傷害你所重視的這群人,真是可喜可賀。」

  臉上表情受到情緒影響的薰,張開眼睛注視赤道齋:

  「赤道齋,請你原諒我剛才的失禮,你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天才。」

  赤道齋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川平薰,我是魔導師。」

  然後會心一笑。

  「魔導師向來不會違反契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薰勉強擠出笑容,赤道齋繼續淡淡說道:

  「川平薰,真是辛苦你了,我認為你的作為確實不簡單。以年幼之身一肩挑起如此重擔,從海外回歸川平家,在不告知任何人、不依靠任何人協助的狀況下,找出魔道具並且找到我。」

  薰只能搖搖頭。

  「要是你不是敵人,真不知該有多好。」

  「你為何如此固執於那個奇怪的目的?就算沒有什麼變態樂園也沒什麼關係吧?假使你願意將活動局限在研究魔導術,那麼我非常樂意出面力保你的安全。」

  「川平薰——」

  赤道齋還是面無表情。

  「正如我剛才所說,你在幼年時期曾經接受『邪星』的教育吧?魔導師本來就是這種人……還有變態樂園亦非我所追求的目標。」

  「……」

  「我不喜歡販賣人情,也不喜歡順從情感行事。契約,一切都是契約。川平薰,我希望你盡情依照你的作風自由行事,倘若因此企圖阻止我的行動,那也不用猶豫不決、無需任何借口,只管全力與我一戰。我也會按照我的本能採取行動,如果必須與你一戰,我也不會手下留情,一舉擊潰你。這就是我所嚮往的終極解放,我的行事都將依循此方針。」

  薰不禁面露苦笑。

  「理想嗎?」

  「嗯。」

  薰點點頭,把手放在胸前行禮。

  「赤道齋,我就照你所言,如你所願。」

  赤道齋露出高興的笑容:

  「這就對了,你完全無需對我抱持任何愧疚之意。」

  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子,換回撲克臉的赤道齋終於開口:

  「川平薰,有件事我非得先告訴你不可。」

  「什麼事?」

  赤道齋瞇起眼睛,語氣平淡地說道:

  「當加諸在你身上,包括那兩根冰柱在內的所有詛咒全都破解之後,我可無法保證你能夠平安無事喔?」

  川平薰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他內心的高亢情緒已靜靜消退,而在那雙一如往常的琥珀色雙瞳當中,浮現頗為冷靜的笑意。

  「這件事我十分清楚。在最壞的狀況下,只要那兩個人能夠平安獲救,我就心滿意足。」

  赤道齋以評估的眼神看著薰:

  「你該不會放棄自己的人生吧?你打算捨棄你擁有的一切嗎?」

  薰面帶微笑,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倒不如說這表示我對你的信賴程度……這句話絕不是指我們共謀的這件事,而是指你所具備的強大力量與卓越的魔導知識。除了你之外,現代再也沒有人能夠與那個東西分庭抗禮。我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選擇由你代替我。」

  赤道齋以不具抑揚頓挫的聲調唸唸有詞:

  「嗯,我覺得這是一種讚美。總之我會盡我的能力所及,不過僅限於契約提及的範圍。」

  看到沉默的薰保持微笑,赤道齋說道:

  「還有,我真的可以任意將解咒作業推進至最終階段嗎?我或許沒資格說這種話,但是如果你跟我或大妖狐大打出手之時,解咒作業發生某種意外變化,你又有何打算?」

  薰只回了一句:

  「赤道齋,我相信自己一定是犬神主人守則當中『破邪顯正』的『顯正』。」

  「嗯?」

  「川平薰是隨時『伸張正義』之人,所以我相信……」

  赤道齋先是閉口不語,接著才輕輕出聲:

  「原來如此……可見你是多麼信賴川平啟太。」

  薰不發一語,臉上掛著毫無邪氣、爽朗清澈的笑容。赤道齋目不轉睛看著他,隨即以不帶抑揚頓挫的語氣開口:

  「詛咒現在正由《大殺界》負責解析,並且逐漸加以破解,因此即使我意外身亡或是從這個世上消失,它也會持續運轉到最後。你用不著擔心,我們都會幫助你……不過只限於契約所提及的範圍。」

  「你果然是個怪人。」

  薰發出感到奇怪的笑聲,赤道齋見狀又側著頭:

  「是嗎?總之再過不久,那個結果便會出爐。不過萬一……川平薰,這件事跟契約毫無關連,我也希望你將這件事視為與密謀毫不相干的要求。假如川平家的成員,或是我那個不肖子孫試圖攻擊《大殺界》,希望你盡可能阻止他們。」

  薰默默點頭同意。

  「最後……」

  赤道齋開口的同時,煙霧也開始逐漸變淡,於是薰催促他:

  「怎麼了,赤道齋?」

  「或許真的只是我多管閒事……」

  「嗯。」

  「回報一下現在最親近你的人。」

  「……」

  「那個默然不語、始終跟隨在你身邊的堅強存在。你好好為那個人設想一下。」

  薰沉默不語。

  映出赤道齋身影的煙霧彷彿溶入月光之中,緩緩改變形狀。等到影像完全消散之時——

  「薰大人?」

  倉庫外面傳來刻意壓低音量的呼叫聲,聞聲的薰抬起頭來。

  「是撫子嗎?」

  「是。」

  一陣輕微顫抖的聲音。

  「請問我是否方便進入?剛剛我在找尋薰大人之時,似乎聽見那位魔導師的聲音……」

  薰沒有回應,只是一聲不響打開倉庫的門,將臉上露出驚訝神情、茫然佇立於門前的撫子緊緊擁入懷中。

  他抱著深深的憐愛之情,吻上她的雙唇。

  「撫子。」

  放開撫子的薰以無限溫柔的眼睛凝視她的面容:

  「非常感謝你至今為止的付出與陪伴。」

  「啊……」

  撫子只發出一聲輕呼,隨後伸出雙手用力抱住薰的背,雙頰泛紅、微閉雙眼。

  這是無聲的催促。

  薰面露微笑——

  立於銀月之下的兩人,再次吻上對方的唇。

  在另一處。

  將根據地設在吉日市地底深處的赤道齋,正露出迷濛的眼神仰望天花板。他才剛結束跟薰之間的通訊。

  「愛人皆為慾望宴席,幸福的過年喬麥面。多了幾個字。」

  嘴裡小聲念著像是俳句的莫名字句,旋即輕輕搖頭。聳立在他面前的巨大魔導機械《大殺界》喀鏘喀鏘拉動控制桿:

  『主人主人~~只要再過一會兒,就可以隨時準備動手融化冰柱了。』

  它一出聲,身上的控制板也跟著啪啦啪啦翻動:

  『只不過事態還是如同最初分析的結果一樣,由於因果關係遭到扭曲,因此一旦融化冰柱,將會引發兩人徹底從世上消失的嚴重連鎖反應。』

  「果然不是單體的非解咒咒壁嗎?」

  赤道齋開口詢問,《大殺界》噴出一陣白色水蒸氣:

  『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在冰柱逐漸融解之際,這兩個人的時間將會引發處在正常時間的西班牙木桶店老闆跳起黏巴達笑點很低的貓在滿月之夜放聲鳴叫深海有某種奇妙生物甦醒美國總統在白宮唱卡拉OK等將近兩百項錯綜複雜的連鎖反應,是一種加上消滅詛咒所形成的咒壁結構,所以很難出手干涉。』

  「就連絕對能夠達成願望的你也無能為力?」

  『是啊。如果只是單一詛咒我或許有辦法搞定,不過條件數量過多,不知究竟該反應哪一個願望才好,導致我很難鎖定正確目標。而且加諸在那位先生身上的「不可報上真實姓名的詛咒」以及「不可透露自己真面目的詛咒」八成也是複雜串連在一起,想必將會變得更難破解。那個叫

  「邪星」的傢伙真是惡劣。』

  《大殺界》顯得相當為難,赤道齋也只能沉默思考。木雕人偶在此時跳到他身邊:

  「主人主人!時間差不多快到了!少再這樣吊我胃口,快點教我關於人類的事!你這個喵大

  魔導師!」

  它利用最近的新功能,將雙手前端變成鑿巖機,為了恐嚇主人而劇烈旋轉。安裝於身體正中央的水晶球出現了一個閃爍不停的「快」字,接著又浮現一個「漏」字。

  赤道齋一臉空虛看著自己的僕人:

  「好吧。為了你的教育著想,我會設法處理這個問題。」

  最近木雕人偶的個性明顯變得很差,不過原因顯然是因為吸收慾望與思念之力的關係。在這個巨蛋型藏身地點裡有很多電視,木雕人偶因為空閒時間太多而整天盯著電視。

  就某方面面言,正因為它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魔道具,所以學習髒話的速度格外迅速。

  「《大殺界》,你就如同往常一樣繼續執行解析作業。」

  他牽起魔導人偶庫珊知佩的手,緩步走向深處的房間。

  雖說兩者都很怪異,不過現在看起來宛如一對感情融洽的親子。

  『謹遵吩咐~~』

  收到命令的《大殺界》輕鬆轉動控制板。過了一會兒,一個人無聲無息在大廳降落。

  此人正是特命靈的搜查官.反名史郎。

  他帶著一副不忍卒睹的骯髒模樣,身上的大衣也沾滿泥濘與污垢,一臉受不了的模樣將跑進嘴裡的沙土通通吐出來。他可是拼了老命爬過許多水管、下水道以及莫名其妙的空洞之後,才得以進入此地,個中辛苦實在非比尋常。

  不過這些付出也獲得回報,因為他終於找到赤道齋的根據地,同時也掌握絕佳機會。

  反名史郎毅然抬頭,凝視聳立於大廳的《大殺界》。

  「……」

  幸好《大殺界》似乎因為忙著運算某種程式,並未察覺到他的出現。反名史郎從懷中掏出一個類似指虎的東西套在手上。

  「天使之刀。」

  手中發出一陣光芒,並且變成一把前端分岔的利刃。反名史郎將這把劍立在眼前。

  『嗚?』

  直到這個時候,《大殺界》總算察覺入侵者的氣息。

  『哎呀呀!你你你、你是誰?』

  由於它是靠著控制板來傳達思考,因此無法化為聲音傳至週遭。於是《大殺界》改用噴出劇烈水蒸氣,以及「喀鏘喀鏘!」轉動齒輪的手段發出求救訊號。

  『主人!主人!大事不妙了!有個奇怪的傢伙闖進來!仔細一看,這個人是你的子孫!』

  反名史郎將壓抑的靈氣一口氣解放出來。既然行蹤暴露,他也懶得再管那麼多。

  只要能夠破壞《大殺界》,便可大幅削弱赤道齋的力量。

  若是靠他新練成的必殺技.交叉十字神聖衝擊,就能輕鬆貫穿《大殺界》的防禦。

  趁著如今赤道齋不在,讓我一劍貫穿你!

  內心浮現這個念頭的反名史郎大喊一聲:

  「看我一劍定勝負!必殺~~神聖衝擊!」

  快步奔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縮短雙方距離——

  「交叉……嗚、嗚哇!」

  手中利刃在即將砍中目標的瞬間停下來,利用硬是彎起手臂的方式改變劍鋒走勢,竭盡全力停下腳步——因為自暴自棄的《大殺界》從底部拿出兩根冰柱,擺在自己前面當成擋箭牌。

  「這、這是什麼東西?」

  他差點一劍貫穿兩根冰柱以及大殺界。

  「這到底是?」

  他的臉色十分蒼白。沉眠在冰柱當中的兩人 究竟是誰?



  就在這個時候。

  「驚訝嗎?」

  背後傳來一陣不帶任何情感的聲音,反名史郎回頭一看,忍不住倒退數步——因為大魔導師赤道齋不知不覺出現在他背後。

  黑色長袍微微飄動,銀色頭冠發出暗沈光芒,臉上帶著迷濛的半闔眼神和邪惡笑容開口:

  「這個是絕望的產物,也是川平薰賭上自身存在加以守護的東西。」

  反名史郎的臉上頓時露出吃驚的神情。

  「也罷,既然你來到此地,那就盡情享受吧,我不肖的子孫。」

  赤道齋猙獰一笑。

  「嘖!」

  反名史郎仍舊高舉手中的劍,面對這場實力相差懸殊的戰鬥。

  同一時間,待在小房間裡的魔導人偶庫珊知佩感到不知所措。

  大廳傳來「轟隆!」、「砰隆!」激烈的戰鬥聲,眼前則有兩座由錄影帶堆成的小山。這兩堆是它的主人.赤道齋在親自檢視所有電視節目之後,分別替它篩選成能對道德教育產生正面與負面影響的錄影帶。

  天花板飄落大量灰塵,四周牆壁也激烈晃動。

  主人似乎正在與入侵者發生激烈衝突,不過庫珊知佩還是決定依照主人的吩咐,專心觀賞錄影帶。

  一邊貼著寫有『好孩子』三個字的紙條,另一邊則是貼著『壞孩子』三個字的紙條。一邊是教育節目與滋潤心靈的連續劇,另一邊則是錄了粗俗節目以及犯罪實錄等影像。可是兩張紙條因為剛才的劇烈震動而掉落在地,如今完全分不清楚哪一堆錄影帶是什麼內容。

  所以它才會感到不知所措。

  「哪一邊才對呢?」

  庫珊知佩歪著頭思考……

  「是這邊嗎?」

  他決定先從靠近自己的錄影帶山開始看起,於是伸手從左邊拿起一卷錄影帶,再以不靈活的動作將錄影帶放進牆角那台附有錄放影機功能的電視裡面。它按下播放鍵,搖搖晃晃坐下。

  然後靜靜抱著膝蓋,開始觀賞錄影帶的節目內容……

  喀噠喀噠。

  喀噠喀噠。

  庫珊知佩發揮前所未有的驚人學習速度。

  在此同時。

  有一道巨大黑影置身無盡黑暗的深淵底部,在有如深度超過一萬公尺,光線完全照射不到的海底深處跳舞。

  眾人都抱著畏懼之意,稱呼這名舞動之人為「大妖狐」。

  他是過去遭到犬神主人與眾多犬神聯手逼至絕境,最後被現今的犬神大長老封印在多重結界的最底端。

  以形狀看似萬花筒的復合結界為最上層,第二層再設下動物結界,其他還有伴隨時代變遷而不斷增加的應急補強結界,但是總歸一句話,這是一個困住大妖狐,不讓他有機會逃到現世,並且透過強制效果迫使大妖狐跳舞的舞蹈結界。

  大妖狐已經跳了三百年以上的時光。

  在這段期間裡,他的心中一直感到無聊,意外的是他並不怎麼痛恨犬神。

  即便與世隔絕,他也不覺得格外孤單或難受。

  一切都是因為自己輸了,所以怪不得別人。

  他抱持有點輕鬆的想法,或者該說他是靠著怪物般的耐性輕鬆看待三百年的時光。現在支配他的,是一股很想跟大家一起玩卻無法參加,跟小孩子沒什麼兩樣的悔恨之意。

  他偷偷發送電波所窺視的現世景象,已經產生極大的變化。原本只能在地上爬的可悲人類,竟然有了相當的進步,現在的他們不僅能夠飛上天空,似乎也有能力潛入海底,還有許多看起來十分美味的食物,以及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娛樂。

  遊戲、電視、汽車。

  每一項都是既神奇又有趣。

  那些都是自己在現世到處玩耍之時,未曾見過的東西。

  太詐了,大家看起來都很快樂。

  我也希望加入你們的行列!

  這就是他現在的心情寫照。

  大妖狐渴望盡快接觸這些新奇事物,他希望可以接觸、玩耍、玩夠了就加以摧毀,隨心所欲地享受這些東西。

  再加上過去令自己吃了最多苦頭(大妖狐不認為犬神對他造成多大的威脅)的赤道齋業已復活,而且好像幹了不少好事。太詐了,我也想再次盡情與他一戰。

  這次要穿梭在高樓大廈之間,抓起汽車與飛機丟他,與他全力一戰。

  作著白日夢的大妖狐,臉上浮現滿意的笑容。

  再加上他的愛女.陽子也令他頗為掛心。

  看樣子她似乎受到生性惡劣的人類蒙騙。

  真是可憐,她還只是小孩子而已。我得立刻把可愛的女兒搶回來,讓她徹底清醒不可。畢竟陽子是自己的女兒,是屬於自己的財產。

  依照自己的喜好對待她,應該不成問題吧?

  大妖狐面露滿意的笑容。

  差不多了。

  沒錯,時機將近。

  緩緩舉頭仰望天際,看見一道久違三百年的光線射入結界最底部。

  差不多了。

  快要突破最老舊的那層結界了……
 
    ※※※※※※※※※※※※※※※※

  間奏2「邪星」

  少年與那個東西共度的甜蜜時光,終於開始出現陰霾。原本以為永續存在的那個東西,活動力開始逐漸退化衰竭。

  那個東西偶爾會施展失敗的魔術。

  那個東西偶爾會忘記一些事情。

  那個東西偶爾會撞上天花板或牆壁。

  『唉,看樣子該來的時間終於來臨……』

  那個東西的話中帶著悲傷感歎,聽起來彷彿即將就此身亡。由於少年非常喜歡那個東西,他實在無法想像那個東西從世上消失的情況。而且要年紀還小的少年理解「死」這個概念,確實太過強人所難。

  於是少年開口問道:

  「你到底怎麼了?沒事吧?」

  那個東西只是目不轉睛看著少年,最後簡短說了一句:

  『或許真的是時間到了……』

  那個東西要求少年跟著自己走,帶領少年走進迄今從未踏入的城堡地下區域。那個東西沿途向少年講述關於自己的事。雖然少年無法完全理解這段敘述,但他得知那個東西似乎已在世上活了超過千年的時光。

  它原本是個人類,不過經歷無數戰亂、重覆進行無數魔法實驗,最後失去原有的身體。

  『大概是因為活太久,再也無法順利攝取所需的營養。』

  那個東西如此說明自己的失常。聽到它這麼一說,少年才想起從未與那個東西一同用餐。

  那個東西總是為少年準備餐點,卻讓少年獨自用餐,自己總是待在一旁看他吃飯。

  「你沒有辦法吃東西嗎?」

  那個東西沒有正面回應少年的問題,只是以難得的饒舌繼續述說。

  由於預見自己的天命將盡,所以從很久以前就為自己準備最後一頓大餐。如果他能順利享用這頓大餐,就可以再多活一段日子。

  激動的少年想要幫助那個東西:

  「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嘻嘻。』

  那個東西笑了,然後頭也不回地無力飄向前方,可是依然放聲大笑。少年首次覺得那個東西有點可怕。他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走進一問從沒看過的昏暗大廳,四周飄著一股沉重的混濁空氣。

  「喂……」

  少年再也忍受不了,開口叫了那個東西一聲,仍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就在少年壓抑內心的不安,正準備再次開口之時。

  『好了……』

  那個東西突然停下來。

  『現在就讓我向你說明一下我的大餐。』

  轉身面向少年,彈了一下手指。

  少年的面前出現一道彷彿置身此處的年輕男子幻影。少年雖然知道這是魔法的力量,還是忍不住發出驚訝的聲音。那是類似於寫實紀錄片的影像,無需那個東西的指示,少年很快就被影像內容所吸引。

  那是一名厭惡他人的獵人。

  男子雖是某座村莊的居民,可是從來不跟村裡居民說話,獨自一個人過日子。他的態度冷淡、固執己見、不信任他人、總是帶著冷漠的眼神。村民也與男子保持距離、害怕他、不敢輕易接近他。

  男子特別討厭小孩子。他認為小孩子是一種愛撒嬌、吵鬧不休、不守規矩的存在。只要一有小孩子接近,他便會故意對空鳴槍嚇跑他們,這已成為男子每天的習慣。久而久之,小孩子只要一看見男子,就會馬上轉身逃跑。

  這名獵人的狩獵技巧雖然高明,不過總是孤單一人。

  有一天,那個東西拜訪這名男子。

  那個東西拚命向男子述說人類愛情的偉大,勸他要對村民友善一點。男子一開始也對這個突然出現的不明物體感到相當驚訝。

  接著他出言反駁,最後甚至拿出獵槍試圖趕走那個東西。

  不同於他先前曾經面對的諸多獵物,子彈對於那個東西居然完全無效。

  獵槍被搶走,整個人也被打飛到床上。無論是用棉被蒙住自己的頭,或是逃到廁所裡躲起來,那個東西都會緊跟在他身邊,以懇切的語氣曉諭男子關於溫柔待人的重要性。

  男子感到很頭痛。

  那個東西就這麼持續了一、兩個月,完全不覺得厭煩。它述說人的溫暖何等重要、何等令人心神愉悅。然而改變男子想法的契機,是在某次外出打獵,注意力受到跟來稱讚愛情偉大的那個東西擾亂,導致他不慎滾落斜坡。身受重傷的男子勉強爬回住處,躺在床上不住呻吟。

  一名湊巧來訪的少女戰戰兢兢查看男子的傷勢,還為他煮了一鍋散發美味蒸氣的熱湯。

  這一切都是為了村民避之唯恐不及的他。

  男子雖然知道少女的來訪是那個東西一手安排,可是再也受不了飢餓的折磨。在經過自尊心與食慾的激烈爭扎之後,男子伸手拿起木湯匙,喝了一口熱湯。這口湯比他以往吃過的任何食物都還要美味。

  男子不禁熱淚盈眶。

  一股暖流緩緩流過全身,他的內心首次體會那個東西所說的道理。

  在那之後,男子有了改變。他開始與村民建立融洽的關係,起初對他抱持戒心的村民,在看到他為村莊付出心力之後,也慢慢接受有所改變的男子。

  男子學會溫柔與慈愛。

  他也開始喜歡原本極端討厭的小孩子,開始懂得守護他們。曾幾何時,男子終於知道什麼是愛,並與當天來到自己身旁,為自己煮湯的少女結婚。

  那個東西感到十分滿足。

  男子相當感激那個東西,那個東西只是謙虛地搖頭:

  『哎呀~~你無需向我道謝。』少年看著那個東西播放的影像,高興地開口詢問:「你的工作果然是幫助別人,沒錯吧?」那個東西覺得十分滑稽,開始放聲大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8 05:59 PM

  【第二章 彷彿唱歌如同歡笑】

  噗咻~~

  喀鏘。

  「謝謝。」

  最小的犬神.智羽搶先「躂躂躂!」跑下車,衣麻裡與沙世加也邊聊天邊隨著智羽下車。

  「嗯~~空氣中果然飄著一股相當重的邪氣。」

  為了遮掩住一身變態服裝,披上一件長大衣的啟太站在車門口,一面開口一面仰望看似普通的暗沉天空。

  「哇啊!」

  背著大背包的妙音一把撞上啟太的背:

  「真是的~~啟太大人,麻煩你快點走!」

  然後用力推著他的背,藉此隱藏自己的難為情。

  接著是棟抓住裙擺,以優雅的步伐走下公車;藺草則是伸手推了一下眼鏡,面露不安神情環視四周。

  「到囉~~!」

  陽子輕輕跳了一下,雙腳併攏著地。

  「陽子隨時都充滿活力。」

  薰面帶微笑跟著下車,撫子緩步跟隨他身後。轉身的薰不經意地伸手攙扶,撫子的雙頰隨即染上一抹紅暈。

  「啊嗚啊嗚……」

  搖搖晃晃的芙拉諾從兩人身旁經過,彷彿將芙拉諾夾在中間的護久夜與天宗則是加快腳步,站在離其他人較遠的地方。

  「好了,所有人都下車了吧?」

  看到巴士離開公車站牌之後,啟太雙手插腰掃視在場眾人,一副擔任校外教學領隊的體育老師架式;薰則是踩著滑動的步伐站到他的身旁,感覺就像擔任班導的國文老師。少女們一起注視眼前的兩人,薰面帶微笑向眾人宣佈:

  「大家聽好,我想接下來可能有點辛苦,但是此乃最緊要的關頭,一切拜託各位了。」

  薰的所有犬神異口同聲回應:

  「遵命,薰大人!請放心將此事交給我們!」

  陽子也望向啟太:

  「我也會好好加油~~。」

  陽子的手挽住啟太的手,啟太也伸手撫摸她的秀髮。

  川平啟太與薰在今天早上接到當家指派的命令。因為當家認為跟現階段勉強還能壓制的大妖狐相比,極有可能成為明顯威脅的赤道齋才是現在的首要之務。

  赤道齋八成潛伏在吉日市的某處。

  提供這項情報的人,正是特命靈的搜查官.反名史郎。

  因此當家指派兩個任務給啟太和薰。

  一是盡快設法與目前下落不明的反名史郎取得聯繫,二是找出赤道齋的根據地,並與反名史郎聯手消滅強敵。

  「絕不能輕易讓那個傢伙建立屬於變態的王道樂土!」

  這是出自當家口中的話。

  相對的,當家也把在吉日市中竭力排除靈障的其他犬神主人,以及與川平家有血緣關係的靈能者通通叫回川平本家。

  自從當家與大長老再次將大妖狐封印在結界內部之後,街上也變得比較平靜一些。雖然只是一時,也可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總而言之,吉日市暫時恢復往常的熱鬧景況。

  十一名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美少女,以及神情自若的美少年與啟太在市中心的公車總站圍成一圈的身影,自然相當引人注目。準備搭乘公車的上班族男性以及高中女生,都是一臉訝異回頭觀看。然而他們毫不在意路人的視線,逕自討論後續行動的安排。

  「那麼接下來我打算按照剛才所說,分成兩組在市區進行搜索。」

  薰瞥了啟太一眼。

  「就分成我與我的犬神,以及啟太跟陽子兩組,這樣可以嗎?」

  「嗯,這樣應該不成問題……其實我也懶得管這麼多,反正只要一查到蛛絲馬跡就馬上集合吧!可惡……我真是恨死那只木雕雞了……」

  啟太一想起此事,就顯得十分生氣。因為改變啟太身上服裝的木雕雞,只有在面對啟太的時候抵死不肯將他的打扮恢復原狀。無論威脅利誘都沒有用,反而被它趁隙逃走。

  「既然如此,唯有直接擊敗赤道齋才能逼他把我變回原狀!」

  忍不住緊握雙拳。

  「啊哈哈,啟太乖~~。」

  陽子滿臉笑容撫摸啟太的頭,不喜歡這樣的啟太連忙躲避她的嘻鬧舉動,其他少女帶著羨慕的眼光望著他們的互動。

  就在這個時候,護久夜突然舉手:

  「薰大人,既然想要盡可能進行更有效率的搜索,我認為適度將所有人拆散,應該是比較好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

  薰望向舉手發言的護久夜,護久夜往前踏出一步,以冷靜沉著的語氣進言:

  「是的,我認為我們應該分成幾個小組,採取地毯式搜索進行掃街偵查,如此一來既能大幅縮短所需時間,萬一碰到意外狀況,也比較能夠採取隱密行動。若是太多人一起行動,反而容易被敵人發現我方行蹤……」

  「原來如此……」

  溫柔接受犬神意見的薰和啟太交換一下眼神,以過意不去的樣子瞇起雙眼搖頭:

  「護久夜,這件事不能依你所說的去做。我知道這是因為你並未當面接觸赤道齋的想法……那傢伙雖然是個變態,可是感覺十分敏銳,而且也是技術高超的魔導師,所以近期之內都不能將戰力分散……我甚至還認為不應該與啟太等人分頭行動。」

  啟太雙手抱胸,默默站在一旁。

  少女感受主人散發的緊張氣氛,再次瞭解這個任務的困難。護久夜輕聲說了一句「是嗎……」便低下頭,芙拉諾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天宗加以阻止。

  不料薰接著露出會心微笑:

  「嗯,不過的確如你所說,或許稍微洗牌一下比較好。」

  「嗯?」

  薰伸手輕拍啟太的肩膀:

  「我覺得在行動電話打不通的時候,總需要有人負責聯絡吧?此外我也認為小組應該盡可能平均分配成員,才能如同護久夜所說,在找尋線索方面發揮效率。我打算將智羽以及幾名犬神分配到你那邊,不曉得意下如何?」

  智羽頓時眼睛一亮,高舉雙手:

  「好好好!我願意!我要到啟太大人那邊!」

  薰滿意地點頭:

  「我知道了。智羽,還有護久夜。」

  「啊、遵命。」

  雖然露出複雜表情的護久夜欲言又止,不過薰毫不在意地繼續指定人選。

  「還有天宗與芙拉諾,能否拜託你們兩位過去?」

  芙拉諾彷彿鬆了一口氣,天宗則是無言點頭。薰發出「嗯~~」的聲音,環視在場眾人。

  「大概這樣就可以了吧?」

  就在此時,微笑的撫子舉手毛遂自薦:

  「薰大人,是否也能讓我前往協助啟太大人呢?」

  薰不發一語看了撫子的臉好一陣子,最後露出滿面笑容:

  「當然可以。」

  護久夜等人面露落入絕望深淵的表情,彼此看著對方。

  打算伺機將一切告訴啟太的計畫產生變數,護久夜、天宗與芙拉諾三人感到十分失望。

  三個人腳步沉重跟在啟太身後,撫子的雙手交錯在身體前方,以緩慢的步伐跟在她們背後。自從木雕雞闖入本邸的前一天以來都是這樣,只要她們試圖與啟太接觸,撫子就會算準時機無聲無息出現,並且帶著溫柔的微笑凝視她們。

  在這道視線面前,護久夜等人變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現在的她也用監視的視線,邊走邊看著護久夜、天宗及芙拉諾等三人的背影,只要芙拉諾等人偶爾回頭,她就會溫柔地側過頭,彷彿是在說:「怎麼了?」

  芙拉諾覺得撫子的笑容比妖魔的瞪視還要可怕,嚇得她全身僵硬,只能不住搖頭。只見她拚死抓住護久夜的衣袖,踩著不靈活的腳步緩緩向前走,天宗則是輕歎一口氣。

  三個人現在的心情,簡直就像被判死刑的犯人。

  另一方面,走在她們前面的啟太與陽子聊得相當起勁。啟太的身上穿著一件緊緊包住全身的大衣,頭上戴著帽子,腳下踏著長筒靴。陽子則是挽住他的手臂,喜不自禁地邁步前行。

  智羽握住啟太的另一隻手,看起來很像一對感情融洽的父女(雖然年紀太過接近)。

  護久夜看著啟太的背影,一股難以言喻的焦躁情緒油然而生。

  她總覺得再不設法將所有內情告訴啟太,至今幸福的一切都將煙消雲散、全盤崩塌。

  啟太似乎察覺什麼,突然轉頭望向護久夜的動作好像是在問:「嗯?有什麼事嗎?」

  就在護久夜的臉為之一亮,正準備開口說出壓抑已久的內心話——

  「啟太大人,我們要先從哪裡開始查起呢?」

  原本落在最後的撫子往前站,對著啟太露出微笑。

  啟太將視線栘到撫子身上,護久夜的臉色頓時為之一沉。撫子不經意地挪動身子,擋住護久夜的視線。

  啟太環視週遭,發現一行人剛好來到商店街的正中央。

  「嗯,這個嘛……」

  啟太確認一下四周狀況——由於今天是週末,有許多攤販在噴水池前面擺攤,附近因為擁擠的人潮顯得相當熱鬧。

  「好,就以這裡為起點,各自進入店內與巷弄調查是否有靈力或變態的氣息。我不會離這個地點太遠,大家也不要離我太遠。」

  「遵命!」

  少女自然而然發出活力十足的回應,可是天宗突然抬頭仰望天際,輕聲嘀咕:

  「下雨了……」

  聽她這麼一說,啟太等人也抬頭望向天空,斗大雨珠開始從暗鉛色的雲中落下。

  那是……

  某種不吉之事的預兆。

  盂蘭盆舞。

  黏巴達、騷莎(註:流行於中南美洲的傳統舞蹈)、探戈、愛爾蘭土風舞與哥薩克舞……被迫在長達數百年的光陰裡,跳遍古今東西的各種舞蹈。不過這個威力強大的舞蹈結界,如今逐漸產生裂縫。更令人驚訝的是結界強制效力大幅減弱,開始看見一絲光明。

  在昏暗結界底部的最深處,大妖狐露出猙獰的笑容。

  他從底部往上竄升,這股巨大靈力有如棲身深海水域的鯨魚,使他的體積看起來比往常大上數百倍。

  「給我等著……」

  在抑制雀躍心情、忍住急躁情緒之後,大妖狐伸出舌頭:

  「陽子!川平家!赤道齋!給我等著!」

  嗚喔喔喔喔喔喔!

  大妖狐一口氣扯斷數千、數萬道枷鎖,從結界最深處朝著頂端直衝而上。

  同一時間。

  身為構築這個舞蹈結界,持續束縛大妖狐的功臣。犬神大長老緩緩進入夢鄉。

  他想起這段悠遠的生命之中,讓他感到最快樂的那段時光。

  自己像只小狗一樣,天真無邪追著主人背影奔跑的往日時光。

  「大長老?」

  雖然身旁的年輕犬神叫了他一聲,不過聽在耳中卻覺得這個聲音模糊不清。

  「啊,慧海大人……讓您久等了。從今以後,我們是否還要再次聯手追求可愛的女孩子?我願隨伺在側。是的,我當然願意隨伺在側。讓我們兩個一起動身吧。」

  一同走遍天涯海角。

  同一時間,川平當家忙著跟同族的犬神主人,以及出手協助除靈的靈能者大開宴席。

  葉卦看到這副景象不禁有點傻眼。

  「您還是一樣沒有什麼緊張感。」

  「哎呀,葉卦,別這麼說。」

  當家喝下一杯啤酒,開心地笑了起來。

  「好歹吉日市周邊的邪氣已經獲得有效控制,咱們也不能一天到晚緊張兮兮嘛?世事就是這樣,偶爾得休息一下,稍微喘口氣才行。」

  葉卦無可奈何地搖頭:

  「不曉得是否我多心,總覺得您老是在休息。」

  「一定是你想太多了。」

  當家抓起一把魷魚絲,葉卦不禁面露苦笑。這種不可思議的裝傻態度,乃是主人所具備的魅力之一。葉卦知道這件事,也知道自己其實很喜歡這樣。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希望主人能夠展現這種泰然自若的態度,其餘小事只管交給自己來煩惱。葉卦正是為了輔佐她而存在。

  腦中突然想起大長老。

  就在昨天,父親將稱為「結界術秘奧義」的技巧傳授給他。雖然一直以來都知道這個技巧,但是太長老總是裝傻表示「已經忘記使用方法」所以自然不會想起這件事。

  太長老願意傳授對付大妖狐的殺手鑭,固然值得感到高興,但是選在這種時間點將秘技教給他,也使他覺得格外不對勁。

  大長老此舉究竟有何用意?

  「話說回來,那件事處理得如何?已經找到那只奇怪的木雕雞了嗎?」

  聽見當家出聲詢問,葉卦這才回過神來。

  「還沒有。」

  他只能搖頭。那只木雕雞自啟太手中逃走後,就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想應該不會跑遠……」

  葉卦一臉疑惑,伸出手指抵住額頭——該考慮的事情太多了。

  「嗯~~不過我想即使不管它,大概也不會造成任何實際危害。」

  就在當家邊說邊咕嚕咕嚕將啤酒倒進杯中的時候,突然抬起頭來,葉卦也在同時察覺異狀。

  「這是……?」

  一股如同海浪的喧嚷與緊張情緒,頓時在大廳裡擴散開來。當家立刻換上一張嚴肅表情,迅速起身大喊:

  「這股力道相當強勁!眾人提高警覺!」

  第一波強震直接襲向川平本邸。

  轟轟轟轟轟……

  用力推擠,彷彿是靠整個身軀加以衝撞,又如同設法想讓身體鑽進沉重鐵門的縫隙,不斷扭動身體。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大妖狐發出一聲長嘯,接著使出渾身解數,靠著鼻尖從黑暗深淵直竄而上。

  這波衝擊襲向犬神居住的山區。樹林激烈晃動、大氣發出悲鳴、地表出現數道裂痕。

  「保持冷靜!眾人務必保持鎮靜!」

  年紀較大的犬神拚命安撫大家。

  所有人都聚集在封印大妖狐的結界前面,頭戴頭巾、用衣帶綁住和服衣袖、腰間掛著棍棒,露出不安與恐懼的表情,定睛凝視一邊綻放出耀眼光芒,一邊劇烈晃動的封印結界。

  「啊哈哈哈哈哈,看~~我~~的~~!」

  拉開距離做為助跑,使出一記猛烈的肩部撞擊,並以利爪使勁劃開表面結構,再用尖牙狠狠咬了結界核心一口。

  大妖狐聚集所有的力量,一齊擊向結界大門。

  「哇!哇啊啊!」

  大地為之震動、天空發出悲號。

  抬頭便可發現大量烏雲盤旋在結界正上方,其中還夾帶數道詭異的雷光。強風有如捉弄犬神一般瘋狂吹襲,非比尋常的靈氣也在空氣中引發一連串驚人爆炸。一名犬神放聲大喊:

  「再等一下!在川平家的人們抵達之前,我們務必設法撐下去!」

  只見數名犬神用手護住臉,採取壓低身子的姿勢緩步推進,試圖靠近化為暴風中心的封印結界。然而他們卻遭到強烈風暴刮起,在地面滾了幾圈。

  「抱歉,我來晚了!」

  混亂不堪的現場響起一陣氣勢凜然的聲音——原來是川平當家帶著身穿白色和服的葉卦,終於趕到封印所在之處。

  她伸手扶起倒地的犬神:

  「各位不用擔心!無論何時何地,川平家都與各位同在!不用擔心!我們必定與你們同在!」

  「我們的主人,請務必小心謹慎!」

  不知是誰如此回應。而在這陣肆虐的靈力風暴之中,只見和服隨風飄蕩的當家,臉上露出可怕的表情觀察四周狀況。

  「實在令人難以理解,為何結界封印效力會突然變弱?」

  旁邊有一名犬神以悲慟的聲音大喊:

  「大長老不好了!」

  揮打、敲擊、擠壓,一點一滴施加壓力。

  「嗚嗚嗚嗚嗚嗚……」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這個時刻終於來臨。

  原本以為直到永遠的沉重壓力、合計多達數十層的嚴密結界、這扇封印可怕災難的巨大鐵門,終於不堪一擊化為無數碎片。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靈氣巨柱直衝天際,一口氣貫穿、瓦解頭上的烏黑雲層。只見現場捲起漫天蒸氣、沙塵、靈氣漩渦,並有一名男子彷彿穿越這些異常現象,緩緩現出身影。

  輕鬆的態度有如鑽過公共澡堂的門簾,伸手拍掉身上的結界殘渣,一邊笑著一邊腳踏跳舞般的步伐,輕輕降落在地。

  「呼~~啊~~」

  用力緊握雙拳!!

  「真是爽!」

  大妖狐化身人類的姿態,出現在眾人面前。

  令人訝異的是他的打扮十分現代。一件感覺起來穿了許久的深藍色牛仔褲,搭配胸口敞開的POLO衫與米黃色的亮面皮靴,脖子戴著一條銀製項煉、下巴留有精心修剪的鬍渣,而且外貌顯得十分年輕。

  不管從哪個角度觀察,他的年紀大概只有二十七、八歲。

  瀟灑的爽朗眼神,與浮現和善笑容的臉龐,似乎打從內心感到高興。

  「嗯~~現世果然是個好地方。」

  舉手放在眉毛上方,抬頭仰望鉛色天空。

  「嗯?」

  總算察覺到現場所有人都啞口無言,或者該說是一臉愕然,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大妖狐看到他們隨即露出笑容:

  「喔喔喔~~真是好久沒看到犬神了。有幾名犬神看起來還滿眼熟的,經過這段漫長歲月,真虧你們能夠保住一條狗命,真是令我太高興了。還有些犬神是初次見面吧?另外雖然說是理所當然,身為人類的犬神主人與祈禱師,這也是我們第一次碰面吧?大家好!」

  他的聲音顯得十分年輕。

  「你們覺得我的穿著打扮如何?帥不帥啊?這身服裝可是參考先前偷看的電視……喂喂喂,拜託你們發表一下意見好不好?」

  一臉懷疑地環視週遭。

  在場眾人依舊不發一語,現場充斥一股鬱悶的沉重氣氛。這跟親眼看見傳說中的可怕存在而感到膽戰心驚,或是恐懼害怕的反應不太一樣。因為全部的犬神都聚集在角落,或是沮喪難過,或是輕聲啜泣,其餘人類則轉眼不忍卒睹。心領神會的大妖狐雙手抱胸,露出笑容點頭說道:

  「我懂了~~你們果然還是很怕我?算了,這也難怪,畢竟名聞天下的大妖狐大人復活了。」

  「嗚嗚嗚……」

  某一名犬神再也忍受不了悲傷情緒,開始放聲嚎啕大哭:

  「大長老大人!太長老大人!您怎麼可以拋下我們不管,就這麼走了!」

  一聽到這個聲音,其餘眾人也有如潰堤洪水,跟著哭了。有人「汪~~~」、「嗚~~~」仰天長嘯,也有人邊哭邊舉拳槌地。還有幾名犬神主人為犬神落下同情淚,或是摟住犬神的肩膀,溫柔地安慰他們。圖

  相較之下,未與犬神訂定契約,不過與川平家有血緣關係的靈能者就顯得平靜許多,然而他們也紛紛退後數步,或是出聲乾咳了幾下。

  看到這一幕的大妖狐,眼睛咕嚕咕嚕打轉:

  「喂、喂喂喂,這是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壓根兒沒料到眾人的反應會是這樣。

  他從犬神之間走過,朝著悲傷氣氛的中心走去。犬神與人類雖然急忙擺出備戰姿勢,不過立於眾人面前的川平當家出手阻止他們。大妖狐神情焦躁地快步往前走,最後在那棵巨大的櫟樹底下止步。

  「不、不會吧?」

  只見一名身形巨大的犬神,背部靠著櫟樹樹幹坐在那裡。緊閉的雙眼彷彿是在打瞌睡,手臂無力地擺於身旁。大妖狐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可是在大長老面前叩頭的葉卦輕輕握著大長老的手,以極為溫柔的聲音開口:

  「父親大人,願您安息。」

  一滴淚水從端整的臉龐滑落。

  川平當家從大妖狐的背後走來,懷著憐恤之情把手搭在葉卦的肩上。葉卦面露哀傷的微笑,任由眼淚奪眶而出,緩緩搖頭:

  「我沒事。您看他的神情多麼安詳,我相信父親大人必定了無遺憾踏上旅程,他一定再度回到初代犬神主人大人的身邊。」

  「騙、騙人的吧?」

  大妖狐以顫抖的語調輕聲說出這句話,瀟灑的俊俏面容浮現驚愕表情,雙肩抖個不停。

  「大妖狐。」

  葉卦氣得露出獠牙:

  「你這個混帳,居然還敢若無其事地來到我面前!」

  當家出手制止他,轉身詢問大妖狐:

  「我這樣請求你或許很奇怪,但在我們設法安置犬神大長老的屍體之前,能否請你暫緩一切的行動呢?」

  「喂!」

  大妖狐根本沒把話聽進去,只是神情激動地伸出雙手,猛然抓住老婆婆的肩膀。

  「你!」

  葉卦這次當真怒火中燒,正準備抽出扇於——

  「吵死了吵死了!我還有許多事要問你!」

  大妖狐只伸出一隻手,立即讓葉卦停下動作,葉卦彷彿中了定身術,完全動彈不得。再定睛

  一看,赫然發現數道黑影纏繞葉卦的白色和服。

  葉卦當真嚇了一跳。

  四面八方傳出更為訝異的騷動。在場眾人從未看過葉卦陷入這種維持高舉手臂的姿勢,全身無法動彈的窘況。

  黑影持續成長,有如籐蔓一樣困住葉卦。

  「唉……」

  當家側目看了葉卦一眼,隨即半闔雙眼看向大妖狐:

  「你到底想問什麼?」

  大妖狐的雙手抓住遠比自己矮小的當家,露出沒出息的泫然欲泣表情問道:

  「告訴我,這個老頭該不會就是將我封印起來的傢伙吧?就是那個犬神嗎?」

  「我不太清楚當時的狀況。」

  「不用騙我,我很清楚!雖然他已經變得老態龍鍾,但肯定是他沒錯!他的臉上還留有往日的模樣!絕對就是他!」

  接著又說出一句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話:

  「這個老頭到底是怎麼死的?」

  「……什麼?」

  她過了一會兒才皺起眉頭,相較之下,大妖狐卻是驚慌失措環視四周。

  「是壽終正寢嗎?是不是時候到了?這傢伙的死因真的是壽終正寢嗎?」

  「呃、嗯,基本上應該算是……」

  「不可以!」

  大妖狐激動地左右搖頭:

  「不可以!我絕不承認這種事!我原本只打算跟這傢伙玩玩罷了!上次雖然敗在他的手下,但是這次我早已下定決心,要將他跟那只凶暴的母狗一起變成石像!我還特地強化自己的實力!我不准!我討厭他這樣擅自死掉!我要這傢伙活下去!」

  面對這段任性至極的發言,當家著實無言以對。

  緊接著大妖狐又像是在求救一樣,越說語氣越激昂:

  「即便他真的是壽終正寢,但是肯定為了封印我而持續消耗相當多的體力與靈力對不對?如此一來,他的壽命必然因此大幅削減吧?就某種層面來說,我才是害他這麼早死的元兇吧?」

  大妖狐一邊嚷著「對不對、對不對啦?」一邊用力搖晃當家的肩膀,葉卦只能悔恨地咬緊牙關,當家則是露出有點目瞪口呆的表情:

  「呃……嗯,就是這麼回事。」

  即使語氣顯得很僵硬,可是大妖狐還是一掃陰霾神情,露出滿面笑容:

  「原來如此!我就知道是這樣!我懂了我懂了!」

  他舉起一隻手,再度說出令人難以置信的話語。

  「那麼,我現在要讓這老頭活過來!」

  現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啞口無言,只有大妖狐以認真的神情瞇起雙眼。

  他走近大長老的屍體旁邊,輕輕用手掌按住他的額頭。

  現場沒人敢對他的行為發出任何責難的聲音。

  因為大家都受到震懾——受到大妖狐壓倒性的靈力所震懾。

  「我要動手了。我的遊戲對象,再次回到現世吧!」

  大妖狐緊閉雙眼,氣勢驚人的靈力在他的身體四周燃起藍白火光,頭髮倒豎直指天際。

  「在此下令!大.妖.狐!」

  大氣與天地發生爆炸,時間產生破裂,就連因果關係也變得亂七八糟。

  「這!」

  當家睜大雙眼,放聲大叫:

  「這傢伙居然膽敢這麼做!眾人馬上退開!快點!立刻退離現場!」

  好不容易擺脫定身術束縛的葉卦一手抱起當家,一臉嚴肅縱身往後跳。只見他在面前設下一道紫色結界,一鼓作氣擴大結界的覆蓋範圍。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論是犬神或人類,在場所有人都連滾帶爬拚命逃跑。他們不是自行動手設置結界,或是躲在葉卦結界的後方。眼前馬上發生好似巨大時空漩渦的奇異現象。

  彷彿是將旋轉的空氣與靈氣聚集在同一點,伴隨著如同風暴的風聲席捲全場。葉卦使盡全力擴大結界,犬神們也拚命抓緊地面。至於人類則是緊緊抓住大樹或是想辦法站穩腳步,盡可能抵擋這個異常現象的襲擊。

  嗚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耳邊傳來一陣異常響亮,足以凌駕任何聲音的仰天長嘯。

  雷光四射,震耳欲聾的轟然巨響支配四方,大妖狐身旁刮起一陣令人無法呼吸的靈氣風暴。

  「因果關係!乖乖臣服在本大爺的手下——!」

  大妖狐的怒吼響徹雲霄: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見他的掌心發出一陣令人難以置信的放射狀刺眼光芒,犬神及人類紛紛以手護住臉,凝神定睛觀看。不可能的現象。

  足以顛覆因果關係的壓倒性意志,以及貫徹自身願望的任性。

  周邊彷彿濃霧散去,視野瞬間變為清晰。人類與犬神個個人仰馬翻,用力歎了一口氣。不過受到驚嚇的人們全身僵硬,無法將視線從那一點移開。

  「呼~~」

  大妖狐累得滿身大汗,雖然看起來有點疲憊,不過又帶著些許自豪。他伸手抹去額頭汗珠,另一隻手輕拍大長老的額頭:

  「喂~~該起床了,老頭。」

  此話一出!!

  「真、真不敢相信……」

  「大長老大人!」

  四周傳出人們的騷動,葉卦瞪大雙眼看向照理來說長眠不醒的大長老……

  「啊嗚?」

  緩緩抬起頭來:

  「咦?我、三層肉?咦?」

  正在邊說夢話邊東張西望,嘴角還流下一絲口水。四面八方同時發出歡天喜地的歡呼:

  「這、這怎麼可能!」

  連川平家的當家看了也不禁瞠目結舌,臉上露出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的表情。大妖狐以壓倒性的強大靈力,硬是破壞不可侵犯的自然法則,以豪邁的手腕把大長老從黃泉路上拉回來。果真是極端不合理的荒唐行徑。

  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父親大人!」

  葉卦縱身跳到大長老的面前,其他犬神也一面歡呼一面跑到大長老身邊。

  大長老看起來似乎還是半夢半醒,大妖狐高興地放聲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點小事輕而易舉啦!」

  雙手插腰,一臉爽快的大妖狐笑著對川平當家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我頂多只能針對我害他消耗的部分扭轉自然法則就是了。不過這樣就夠了吧?這樣才能玩得開心啊!」

  話一說完,大妖狐又以剛才的天真態度拍手:

  「喔喔、對了!」

  他完全無懼犬神的壓倒性數量,高聲對圍繞現場的靈能者宣佈:

  「這下子我就可以毫無牽掛地與你們一戰。你們願意陪我玩吧?」

  他的嘴角上揚,現出笑容:

  「好了,玩具們,跟我好好玩一玩吧!」

  一句話憾動人類勢力。

  怪物。

  有生以來首次體會這兩個字的含意。

  在大妖狐技壓全場的不久之前。

  在吉日市這邊,川平薰、棟、藺草、妙音、衣麻裡與沙世加等人,走進一間名為「雷札魯布魯」的咖啡廳喝茶。

  「嗯,我們這組也會稍微避雨。嗯……對,沒什麼事。你那邊呢?嗯……嗯,原來如此,我知道了。稍後再跟你聯絡……嗯。」

  行動電話貼住耳邊的薰突然露出微笑:

  「先這樣,你們也要小心一點。」

  看到薰按下結束通話鍵,坐在薰對面的棟出聲詢問:

  「啟太大人的狀況如何呢?」

  薰點頭說道:

  「跟我們一樣。他們說暫時休息一下,已經走進某間店家。」

  「有什麼進展嗎?」

  「跟我們一樣,毫無收穫。」

  薰聳了聳肩,以流暢的動作將茶杯送到嘴邊。在這段期間,藺草與妙音忙著交換聖代與泡芙,衣麻裡跟沙世加正在高聲辯論彼此的園藝理論。

  棟則是靜靜看著薰。

  「棟,怎麼了?」

  看到薰突如其來的微笑,棟不由自主地面泛桃紅:

  「啊、我只是擔心啟太大人那邊有沒有問題……」

  她說了一句與內心想法沒有關係的話,薰溫柔地繼續追問:

  「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非常對不起,沒有什麼特別意思……」

  有點欲言又止。

  「我只是感到有點不安,不知道啟太大人是否會受到赤道齋的扭曲世界觀影響。因為啟太大人似乎具有容易得到奇特事物的青睞,或是憑依附身的奇特體質,所以……」哈哈哈哈哈——薰發出輕快的笑聲。

  「嗯,說不定喔。」

  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不過薰搖手的樣子似乎是在訂正她的想法。

  「啊、不過你放心,啟太是個該動手時絕不手軟的人。」

  「這點我自認能夠理解,但是……」

  「該怎麼說才好?平常的他不會有什麼反應,他的煩惱很多,人又很怪。說真的,有時候就連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其他少女也不知不覺開始傾聽兩人的對話。

  不曉得是否知悉她們正在聽,薰只是以冷靜沉著的聲音繼續說下去:

  「不過只要有人打從靈魂深處發出呼救,他一定會立刻出現在求救者身旁。」

  妙音與藺草閉上眼睛,臉上浮現近似苦笑的笑容。

  「所以他不會有問題。」

  「真是這樣嗎~~?」

  此話出自感到懷疑的衣麻裡之口。

  「我倒覺得那個人很有可能犯下致命的基本錯誤。」

  這是沙世加的說法。

  薰依然面帶微笑,並沒有加以否定:「嗯~~~」雙手抱胸的妙音開始思考:藺草說了一下自己的意見,大家不知不覺討論起啟太這個話題人物。

  只是棟無法打進這個話題。

  腦中想的都是薰與撫子的事,她一直很在意前幾天撫子那個令人微微發寒的奇怪謊言。

  她想向薰詢問這件事,但是開不了口。

  薰突然看向沒有參與討論的棟:

  「棟——」

  臉上帶著柔和的微笑,輕輕握住棟的手。

  「你的心中有所煩惱吧?告訴我吧。」

  心跳加速的棟感受到一股暖流從內心深處湧出,這正是薰的真正價值。

  不管有何心事,都會被溫柔又聰敏的他察覺。

  有時候棟會有這種想法:對未來感到不安、容易受到情緒影響而感到害怕的犬神,還比較有人性:面對絕大多數的狀況都能夠一笑置之的川平家一族,反而比較不像人。

  正因如此,我們才會一路跟隨他到天涯海角。棟下定決心,要對薰吐露一切。

  她決定向薰問清楚心中的疑惑……正當她下定決心抬起頭來——

  一陣劇烈的左右搖晃襲向他們所在的咖啡廳。

  就在薰與棟正在談論啟太的時候。

  與薰結束定時聯絡的啟太按下結束通話鍵,將行動電話塞進口袋,抬起頭來宣佈:

  「好了~~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之後再到車站大樓附近進行調查。各自記得上廁所。」

  「是~~」

  活力十足、舉起一隻手的智羽真的起身朝WC的符號跑去,護久夜、天宗及芙拉諾也在向啟太點頭致意之後,跟著智羽離開座位,最後是撫子緩步跟在她們身後。

  「你不去廁所嗎?」

  啟太轉身詢問身旁的陽子,陽子搖搖頭:

  「我不用。」

  「既然如此,要不要喝果汁?」

  「嗯、我要我要!人家要暍很甜很甜的果汁~~」

  陽子高興地用自己的額頭磨蹭啟太的手臂。

  啟太等人的所在位置是吉日市車站前面的大型百貨公司地下街,他們在此避雨並且進行探索。四周陳列許多看起來很好吃的熟食、水果、生鮮食物與酒精飲料等商品,到處瀰漫一股刺激胃袋蠕動的美味香氣以及甘甜香味。

  前來購物的客人手中提著購物籃,不是看向展示櫃,就是開口提出自己的要求。

  除此之外還有茶飲、火腿的試吃活動,以及扯開嗓子招攬客人上門的店員。

  啟太帶著陽子走向販賣果汁的吧檯,點了一杯新鮮草莓汁,兩個人分著暍。

  「咕嚕——」

  陽子的吸管發出響亮的聲音。

  「好甜~~」

  那是一張真心感到幸福的表情,啟太目不轉睛盯著笑容滿面的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對了。」

  「嗯?」

  陽子放開嘴裡的吸管,擺出側耳傾聽的姿勢。有點難以啟齒的啟太支吾其詞,煩惱地抓頭:

  「有件事我得先跟你確認一下。」

  「什麼事?」

  「那個……」

  啟太煩惱到最後,還是提出這個問題:

  「你是大妖狐的女兒,對吧?」

  「……嗯。」

  陽子往上看的眼神帶有一絲警戒、一絲不安。

  「然後呢?」

  「接下來我們或許得跟大妖狐全力一戰不可,對吧?到那個時候,你、呃——」

  啟太終於下定決心提出問題:

  「——真的可以跟我們並肩作戰嗎?」

  就某種層面來說,這是一個直指陽子出身而來的問題。

  她抬頭仰望啟太,啟太的雙眼直直看著陽子:

  「不過你可別誤會,我一點也不在乎你的身份是犬神或是妖狐。我只是有點擔心,不知道你這樣做是否真的沒關係。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他好歹也是你爸爸,這樣真的好嗎?」

  「嗯……」

  「若是有所顧忌,你不用——」

  「告訴你喔……」

  陽子面帶微笑,舉頭仰望啟太——那是帶著滿足的溫柔眼神。陽子一臉靦腆地說:

  「我覺得在遇見啟太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意思。」

  「我未曾打從內心歡笑。爸爸確實是爸爸,不過爸爸絕對不可能允許我跟啟太在一起……」

  陽子輕輕往後跳了一步,張開雙手以跳舞的姿勢轉了一圈,又用唱歌的語調說道:

  「現在的我非常喜歡這裡,非常中意這個有許多好吃料理、許多漂亮景點,以及許多有趣事物的城市。」

  前往廁所的護久夜與天宗往這裡走來。

  撫子與智羽一邊聊天,一邊探頭看向章魚燒攤位。

  「我喜歡她們、喜歡薰、喜歡葉卦,我喜歡他們的程度,就連我自己也大吃一驚。」

  啟太默默注視陽子,他在現在的陽子身上,看到首次遇見她的身影。兩者完全一模一樣,可是又有決定性的差異。

  「不管是過去的我也好,還是現在的爸爸也罷,都一定會徹底摧毀名為『快樂』的狀態。他想把所有事物佔為己有,玩夠了之後就會覺得無趣……因為過去的我就是這樣,不但曾經試著破壞汽車,也曾動手拆毀店家。」

  陽子的爪子至今依然十分銳利。

  她能召喚永無止盡的烈焰。如果是力量伴隨大妖狐復活而大幅增強的陽子,說不定可以在彈指之間將附近的一切夷為平地——包括啟太、犬神、美味的食物,以及人們的歡笑。

  讓所有一切毀於一旦。

  「可是……」

  她筆直凝視啟太,臉上浮現微笑:

  「我現在只想守護一切,守護我最喜歡的啟太,以及這座城市的所有事物。」

  啟太不禁被她醞釀的氣氛吞沒,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陽子「很美麗」。他覺得那股百折不撓的堅強態度,身為女性依然執意「守護重要事物」的強烈決心「十分美麗」。

  陽子嫣然一笑,半開玩笑舉起一隻手,富含深意地對他拋媚眼。啟太頓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可是馬上就想起來。

  「哈,原來如此。」

  正如同他們決定以對等的主從關係共度人生,兩個人訂定的契約一樣——

  「好,那就大鬧一番吧!」

  「嗯!」

  兩人興高采烈地舉手擊掌,彼此對看一眼隨即放聲大笑,兩人之間的氣氛也恢復正常。智羽與撫子察覺他們的反應,忍不住一臉懷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放聲大笑一陣子之後,啟太突然以不安的神情開口詢問陽子:

  陽子一副不可思議的「這個人幹嘛問我這種理所當然的問題?」表情,皺趄眉頭告訴他:

  「這是當然的。他一聽到我說要以犬神的身份跟在你身邊,馬上氣得火冒三丈,害得整座山猛烈晃動,差點鬧得不可開交。我相信爸爸一旦復活,一定會馬上跑來賞啟太一頓苦頭。」

  陽子緊握雙拳,以氣勢十足的聲音為自己打氣:

  「所以我非得挺身保護啟太不可!」

  至於啟太則是面無血色。雖然他曾經想像一下後果,然而一下子要他面對事實,他的身體已經忍不住開始發抖。那是一種先前不管面對多麼可怕的怪物都不曾有過的感覺。

  該怎麼說……就好像交往對象的父親是個黑道老大,而且極力反對兩個人交往,還會一邊扯開嗓子大吼「有人敢動我的女兒,我非宰了他不可!」一邊揮舞手槍。

  一種只有男人才能理解的獨特恐懼。

  「這、這樣啊……」

  口中唸唸有詞的啟太用手壓著胃,全身直冒冷汗。

  突然聽見一陣尖銳的驚叫聲,啟太與陽子馬上轉頭望向背後——只見護久夜、天宗、撫子以及智羽目瞪口呆盯著某個地方。

  就是她們方才進去的女生廁所。

  芙拉諾連滾帶爬地從廁所裡面飛奔而出:

  「有……有變態啊!各位!大事不好了!有變態!」

  就在她發出警告之後,一名瀟灑的紳士跟著走出來。來者正是身披紅底黑色斗篷、頭戴大禮帽的變態大頭目.醫生。他悠然邁開步伐,一派輕鬆地承受所有輕蔑與憤怒的眼神,笑容滿面地開口:

  「喔、川平先生,我非常想見你。」

  啟太好不容易才將「你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句話壓下來(他最近終於知道,正因開口加以吐槽,變態才會越來越囂張),只是冷冷撂下一句:

  「我一點也不想見到你。」

  說完之後立即督促少女離開現場。不過醫生絲毫不氣餒,輕拍自己的額頭:

  「哎呀,你真是嚴厲。」

  「你們別跟他四目相對,也別理會他,變態可是會透過空氣傳染的。」

  醫生露出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

  「赤道齋。」

  啟太對這句話有了反應,不由自主停下腳步。醫生用力點頭,告知他們出人意料的情報:

  「是的,當我在散步之時,偶然發現他的根據地。而且事實上,關於這件事,我有些話非得告訴你不可。」

  啟太用力歎口氣,轉過身來:

  「好吧,我就特別撥點時間給你,拜託你長話短說。」

  「好。其實是關於你的堂哥……」

  就在醫生打算繼續說下去的時候,陽子猛然抬頭大叫一聲:

  「爸爸!」

  下一秒,劇烈的地震襲向啟太等人。

  復活的大妖狐,乃是名符其實的災厄。

  他光是放聲大笑衝上天際,就足以搖動整座山,數名犬神主人與犬神也輕易地震飛倒地。大氣為之鳴動,大地顫抖不已。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怎麼啦~~?剛剛這幾個人實在太弱了!你們只有這麼一點實力嗎?該不會無計可施了吧?」

  數名犬神被幾句挑釁氣得滿臉通紅,紛紛發出怒吼衝向大妖狐。

  「咧~~」

  大妖狐用雙手捏住自己的臉頰,用力往兩側拉扯。

  大妖狐這麼一拉,身體如同影子一樣伸長,彷彿橡膠一般扭曲,或是突然像是霧氣飄散,將身體移至別的地方,輕輕鬆鬆躲過蜂擁而至的犬神大軍。他像滑溜的鰻魚一樣避開所有攻擊,這已經是完全不同層次的戰鬥。

  說穿了,只憑犬神單調的攻擊方式,再過幾百年也摸不到大妖狐一根寒毛。

  人類當然不會在一旁袖手旁觀。有人舉刀劈砍、有人拉弓狙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念誦靈力咒文展開攻擊。

  不過面對這些攻擊,大妖狐都以令人驚訝的多樣法術與力量加以破解。他偶爾發出爽朗笑聲,樂在其中地四處移動,有時候還會「喝!」靠著氣勢十足的吆暍聲,將某些不幸的犧牲者吹得人仰馬翻。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雙腳浮在空中的大妖狐雙手插腰,高聲大笑。面露悔恨的人類和犬神雖然將他團團包圍,不過實力相差過於懸殊,讓他們不敢輕易出手。

  「嗯~~」

  至今只是站在一旁靜觀戰況的當家瞇起雙眼。

  「果然是名符其實的怪物……」

  葉卦默默站在當家身旁待命。不曉得為什麼,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閉上眼睛。

  「話說回來~~」

  大妖狐突然以不客氣的態度從空中向當家喊話:

  「喂~~那邊的老太婆。」

  葉卦維持閉上眼睛的姿勢,身體動了一下。當家一邊苦笑一邊輕拍他的肩膀:

  「你在叫我嗎?」

  以冷靜沉著的聲音回問,大妖狐面帶笑容點頭,伸手摸了一把狂野的鬍渣:

  「沒錯,我就是在叫你。我問你,我可愛的女兒以及糾纏著她的臭小子——」

  「你是說啟太嗎?」

  「我管他叫什麼名字!總之那個笨蛋臭小子以及凶暴的犬神女孩跑哪去了?」

  當家對著其他犬神主人揮手,收到當家的信號,幾名犬神主人不著痕跡地以眼神向自己的犬神打暗號,或是與其他靈能者交頭接耳。人類與犬神沉靜緩慢地採取行動,重新包圍大妖狐。

  大妖狐雖然看到他們的動作,但是沒有格外留心警戒。

  「我知道啟太,但是……」

  當家一副不知情的態度說下去:

  「你所謂凶暴的犬神女孩是指誰啊?」

  「咦?你不知道嗎?」

  大妖狐的臉上浮現相當驚訝的表情:

  「哎呀,就是她啊!那個明明留著一頭柔軟蓬鬆的頭髮,實力強到令人完全無法想到她是犬神的凶暴少女啊!」

  「沒聽過。」

  「什麼~~?她可是單靠一己之力就把我逼入絕境的傢伙,你怎麼會不認識?」

  「就算你這麼說……」

  「夠了!我說的就是她!」

  大妖狐不耐煩地彈了一下手指,他的頭上立刻浮現一道彷彿三D繪圖的影像。

  影像裡是一名怒目瞪視在場所有人,伴隨「喝!」的吶喊釋放驚人靈力的栗發少女。只見她自由自在地應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揮動利爪攻擊敵人。

  「撫子?」

  感到相當驚訝的當家輕聲說出那個人的姓名,退至激戰現場後方的大長老,神態自若地朝著大妖狐開口:

  「撫子現在不在這裡。」

  接著有點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

  「況且現在的撫子跟你當時認識的撫子,有了相當大的轉變。」

  「為什麼?」

  年輕犬神雖然以「這樣對您的身體不好啊」為理由,試圖阻止大長老起身,不過大長老伸手推開他們,以平靜的微笑回答:

  「哎呀,總而言之就是她已經厭倦戰鬥了。」

  或許是對這句話內心有底,只見大妖狐面有難色抱胸說道:

  「這樣啊……她真是意外纖細,我當初是否不該對她說出那種話啊?」

  人類聽不懂兩人之間的對談,只是一臉疑惑,不過在場的幾名犬神有點尷尬地別開臉,或是長歎一口氣。

  「好吧,那就算了。」

  然而大妖狐的自省時間並不久,他十分乾脆地切換腦中思緒:

  「那我就暫時把她的事擺在一旁不管,先把我女兒跟那個混帳男人叫來這裡好了。」

  接著點了幾次頭,豎起食指。

  曾經數度見識陽子施展法術的當家睜大雙眼,陽子只要離開目標超過一定距離,法術精準程度就會立刻下降,況且這裡是覆蓋整座山脈的第一結界內部,但是大妖狐卻能輕易施展咒文。

  「縮地!」

  此話一出,壓倒性的強大靈力凝聚在一起,並且響起「轟!」的一聲。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大妖狐竟然成功將此處與吉日市連結起來,當風景產生嚴重扭曲再恢復原狀的瞬間,有一名男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好啊,赤道齋!你僅管羞辱我吧!不過縱使你用盡任何手段羞辱我,我也絕對不會屈服!來吧!看你是要塗鴉還是幹嘛,放馬過來吧!」

  在場眾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因為此人不是啟太也不是陽子,而是雙眼緊閉特命靈的搜查官.反名史郎。

  「來啊!」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只穿著一條海灘短褲,身上到處寫滿塗鴉。臉上畫著雙重圓圈、額頭上寫有一個卍字,胸前則是「小弟語錄」、「發春中」、「西園寺公望(註:日本近代政治家,曾經擔任內閣總理大臣)」、「哪,要不要玩玩我呢?中臣鐮足(註:日本古代政治家,在大化革新擔任重要角色)」等字樣。

  「咦?」

  反名史郎總算察覺週遭的異樣氣氛,先是環視四周之後才發出驚訝的尖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當家不由得以手捂臉,深深歎氣。

  「你、你、就是你!」

  大妖狐以顫抖的聲音逼問他:

  「你就是騙了陽子的臭小子嗎!」

  「什、什麼?」

  反名史郎趕緊遮住結實的腹部,發出尖銳的聲音。他一看到眼前這個人,就知道他是不能以常理判斷的怪物。

  「這、我是被赤道齋抓住,然後……」

  「你這個臭小子!竟、竟然變態到了變態的地步!」

  火冒三丈的大妖狐已經連話都說不好了。

  「我、我絕饒不了……」

  就在他的心中怒火即將爆發之際,當家瞇著眼睛拋出一句話:

  「你認錯人了,這個人不是啟太。」

  「啥?」

  當家冷冷回應:

  「這個人叫反名史郎,是特命靈的搜查官。他跟啟太一點關係也沒有。」

  一道沉默帳幕頓時籠罩整個現場。

  「哈、哈哈哈哈。難怪我覺得不太對勁,想說陽子怎麼不在他身旁。哎呀~~這次真的是我搞錯了,看樣子八成是因為太久沒用法術,準確度才會有所誤差。」

  大妖狐伸手搔頭:

  「我馬上再來一次,我保證這次的縮地一定成功!」

  強大力量再次凝聚,靈力引發彷彿全世界為之動搖的震動。現場倏然吹來一陣強風,等到強風止息,身穿大衣、頭戴帽子的啟太與陽子有如從地底浮現一般,緩緩現出身影。

  驚訝萬分的表情,似乎無法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只有大妖狐獨自發出歡天喜地的叫聲,拋下一切縱身飛向陽子:

  「哇~~陽子」

  「哇!爸、爸爸!」

  「是啊~~我就是你爸爸。陽子長大了,變得非常非常可愛。我可愛的陽子~~」

  先是用臉頰磨蹭一番,接著輕鬆地把她抱起來,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當場轉圈。陽子登時面紅耳赤。

  這種旁若無人的舉動,可以看出他有多麼溺愛陽子。

  「你!喂喂喂!快住手!大家都在看耶!」

  在場眾人目瞪口呆看著陽子揮拳猛槌大妖狐的胸膛,以及大妖狐放聲大笑。

  「沒關係~~不用理他們!陽子,這可是久違已久的親子相見,要去吃飯嗎?還是要一起洗圖澡?還是邊洗澡邊吃飯?反正不管什麼事都好,什麼願望也罷,爸爸都會幫你實現喔」

  「我才不要!救命啊!啟太!啟太!」

  「咦?我?」

  愣頭愣腦站在一旁的啟太,不由自主指著自己的臉。

  「對啊!」

  陽子對不可靠的啟太感到生氣,於是踹了大妖狐的肩膀一腳,利用反作用力在空中轉一圈之後著地。一踏回地面馬上「躂躂躂!」跑到啟太背後躲起來,再從啟太背後探出頭來,淚眼婆娑望著大妖狐。

  這下子啟太可傷腦筋了。

  「唉……」

  大妖狐歎了口氣,以野性十足的動作撩起頭髮:

  「居然從久未見面的父親身旁逃走,這可是我以前無法想像的狀況。」

  啟太咕嚕一聲嚥下口水。跟親眼目睹大妖狐現身一事比起來,似乎有另一件事更令他感到膽戰心驚。

  大妖狐以不同於方纔的冷淡眼神看向啟太:

  「就是你嗎?」

  「什麼?」

  啟太不知不覺出聲反問,大妖狐顯得十分急躁:

  「我在問說你是不是犬神主人.川平啟太!」

  「啊、是,我就是!」

  啟太不由自主挺直背桿,一旁的犬神及人類屏息以待。

  大妖狐的手抵著他的下巴,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啟太。

  「真是……這種寒酸的小鬼……搞不懂……」

  「呃、請問?」

  「給我閉嘴!只有我可以發問!你現在是不是跟陽子住在一起?」

  大妖狐緊盯不放的眼神彷彿是要把啟太一口吞下。要是換成平常的啟太,聽到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無論對方是何方神聖,一定會回上一句「怎麼樣?」不過這一次卻不知道為什麼,無法抑制自己的內心動搖。

  「呃、這、這個……」

  陽子代替他回答:

  「我們一起洗過澡!」

  啟太頓時慌了手腳,大妖狐氣得額頭冒出青筋。

  「你、你怎麼可以隨便瞎掰!」

  「瞎掰?你把我家可愛的陽子當成愛說謊的小孩?」

  「對啊~~我們都是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且我們已經立下很多共度未來的山盟海誓!」

  說完話的陽子竟然伸手撫摸下腹部,雙頰泛出一抹緋紅,露出宛如新婚妻子的嬌羞神情。大妖狐上揚的眼神十分兇惡,而且渾身上下冒出白色的熊熊怒火,看來甚是可怕。

  「山、山、山、山盟海誓?很、很、很多?」

  啟太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白、白癡!我什麼時候說過那種話!」

  「啟太可是非常勇猛的~~」

  陽子的雙手貼在通紅的臉上,不停搖頭。大妖狐大吃一驚:

  「你、你、你、你這個混帳!好大的膽子!」

  「我、我就說是瞎掰的!喂、陽子,雖然我不討厭你這種愛開玩笑的個性,不過拜託你看一下場合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喂、你剛才說的一點也不好笑。」

  「不但玷污我可愛的女兒,還不承認……」

  「天啊~~怎麼都是一些笨蛋!」

  「對啊!你可得承認你的孩子喔?」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受不了的啟太終於發出慘叫。聽到氣到不行的大妖狐放聲大吼,啟太不由自主雙手抱頭,其他人則是邊叫邊四處逃竄。

  有一股怒氣即將爆發的預感。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入意表。

  「算了,既然生米都已煮成熟飯,那也沒辦法了。」

  彷彿漏氣的汽球「咻~~」地吐出滿腹怒氣的大妖狐垂下肩膀,抬起頭來:

  「這是我的長孫,你可得好好扶養他長大喔?」

  眼中含著淚水,有氣無力笑了一聲。

  「咦?」

  大妖狐的反應完全出乎意料,啟太整個人僵在原地。

  眼睛為之一亮的陽子雙手合掌,急急忙忙問道:

  「真、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讓我跟啟太在一起?」

  「沒辦法,要是你們什麼都沒做,我絕對不可能答應,但是既然有了孩子,也只好這樣。」

  不停點頭的大妖狐唸唸有詞,似乎已經死心了。其他人一時之間無法跟上事情的進展,只能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此時的大妖狐又說了一句令人難以置信的話:

  「好吧,既然如此,我乾脆暫時與你們停戰好了。」

  「咦?咦~~~~~~~~?」

  啟太的身子往前傾,忍不住放聲大叫。陽子雖然也不相信事態進展如此迅速,不過即使面對如此狀況,她也能夠隨機應變。

  「啟太,要是讓爸爸發現這是假的,你肯定會被大卸八塊喔?」

  半開玩笑地露出笑容,在啟太耳邊說起悄悄話:

  「我們可得加把勁,快點生小孩喔」

  啟太的雙眼睜得老大,嚇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喔~~長孫啊……真沒想到我也到了這個年紀。」

  大妖狐輕拍啟太的肩膀,心不在焉仰望天際。好不容易回過神的當家輕咳一聲:

  「如此說來,你真的不會為非作歹了嗎?」

  大妖狐皺起眉頭:

  「什麼叫為非作歹?總之,在短時間之內……我想一下,至少在見到孫子之前,我都不會採取

  任何行動。除了對陽子的胎教不好,失去父親的孩子也太可憐了。」

  這才首次露出正經眼神,盯著啟太不放。

  「嗚……」

  啟太雖然冷汗直流,不過還是堂堂正正迎向對方的視線。其他人也跟著觀察這兩個人。也許已經有些人察覺,啟太與大妖狐的感覺其實頗為相似——雖然有著一張娃娃臉,不過活靈活現又充滿野性風格的銳利雙眼,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大妖狐就像啟太再過十年之後的狂野模樣。

  「嗯……長相還不差。」

  大妖狐走近啟太,伸出手指抬起啟太的下巴,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一臉僵硬,任他擺佈的啟太偷瞄當家一眼,只見她向他豎起大拇指,彷彿是在說「加油」。

  啟太竭盡全力裝出平靜的樣子。

  說不定如此一來,一切都可以順利解決。既然已經撒了謊,那就要堅持到最後一刻。加油,啟太!

  所有人都在心裡幫他加油打氣。

  「嗯?」

  大妖狐突然察覺某個東西。啟太的帽子裡好像有個毛絨絨的東西,從帽子裡蹦了出來。看到大妖狐隨手摘掉啟太的帽子,在場所有人的內心都不由得發出驚叫聲:

  「啊!」

  啟太也是一樣。

  「啊……」

  整個人僵住不動,大妖狐訝異地瞪大雙眼。

  「!」

  只見帽子底下長著一對貨真價實的貓耳朵,大妖狐試著用力拉扯,啟太痛得放聲大叫:

  「好痛、好痛啊!」

  大妖狐又不小心發現另一件事——他身上的大衣實在太不自然了。他像是要拉斷所有鈕扣,扯掉啟太身上的大衣。

  大衣下面出現一套粉紅色的女僕服。

  現場一片死寂。

  在原本準備要收為女婿的貓耳女僕面前,大妖狐不禁垂頭喪氣。

  「呃、這個其實是——」

  啟太趕緊換上笑容,試圖化解危機,最終只是徒勞無功。氣得全身顫抖不已的大妖狐,雙肩激烈上下起伏。

  「——應該說是現代最流行的時尚打扮,岳父大人。」

  聽到啟太說出這句話!!

  大妖狐終於爆發了。

  「你這個大笨蛋!」

  即使置身在瘋狂吹襲的風暴之中,當家依然破口大罵,啟太也扯開嗓門吼回去:

  「我有什麼辦法!況且這件事本來就不可能一直瞞著他!」

  臉上表情因為怒火而扭曲的大妖狐獨自站立,大氣以他為中心開始劇烈旋轉。他對自己的愛女伸出手:□□□

  「不可能……我絕對不可能接受~~陽子!不要再跟那種變態在一起,給我回來!」

  陽子老實不客氣地對他做個鬼臉。

  啟太輕歎口氣,隨後換回一如往常的堅決表情,邁步走到陽子前面。

  雖然方才受到對方「父親」立場的震懾,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因為陽子早就選擇跟隨自己。

  既然如此,他該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喂!大叔!」

  「你、你叫我大叔?」

  啟太對著怒氣沖沖的大妖狐開口:

  「你就別鬧了,乖乖認命吧!聽清楚囉?」

  用力吸一口氣,說得斬釘截鐵:

  「陽子是我的人!是我川乎啟太的人了!從她的尾巴到臉上鬍鬚的每一根毛,都已經是屬於我的東西!」

  「呀~~」陽子發出歡呼聲,緊緊摟住啟太的脖子,滿面笑容不停在他身上磨蹭。

  說出這番話的啟太有點面紅耳赤,不過旋即繼續說下去:

  「所以你就放棄吧!身為父母卻無法放手讓孩子離開自己,這樣實在有點難看喔?」

  臉上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無畏笑容。

  「嗚嗚嗚嗚嗚……」

  大妖狐用力握緊拳頭。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到人類如此羞辱。風暴的威力再度增強,當家等人擺出應戰姿態,

  啟太則是提高警覺、瞇起雙眼。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陽子~~!我不准你離開我的身邊啦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大妖狐以驚人之勢衝過來,不停揮動手腳,表情與動作就和玩具被人搶走的幼稚園小孩沒什麼兩樣。不過他的速度還是奇快無比,在場只有隨時保持警戒的啟太及時抱起陽子,迅速往一旁跳開,大多數的人頂多只感覺到一陣強風從他們身旁呼嘯而過。

  大妖狐不停原地踏步,雙眼放出兇惡光芒,作勢高舉食指:

  「那我就一舉消滅你們!」

  大妖狐首度出現足夠的破綻,他的背部絲毫沒有防備。

  「各位,就是現在!」

  當家大聲號令。

  是!好、沒問題!

  四面八方紛紛傳來低沉有力的回應。

  「喔?」

  總算察覺異狀的大妖狐看向一旁,不過在場所有犬神與人類已經完成事前準備。

  特命靈的搜查官.反名史郎的身影亦在其中。

  這是當家利用大妖狐喋喋不休的這段期間,暗中吩咐眾人所組成的包圍陣型。所有人凝聚靈力,形成一道宛如巨牆的強大力量,團團圍住大妖狐。這種戰法雖然是靈能者最基本的攻擊方式,然而隨著攻擊者數量增加,威力自然變得不同凡響。

  「嗚哇!咕哇!」

  這個法術首度對大妖狐產生效果。這就好像數百人以單純的團結進攻,對抗一名力大無窮的壯漢。即使壯漢能夠輕鬆推開一、二十人,但是一次對上幾百人的力量,必定因此動彈不得。

  不過大妖狐也並非泛泛之輩。

  「嗚喔喔喔喔喔喔!」

  他的四肢不停掙扎,試圖以驚人的力量擋下這道靈氣巨牆。這個舉動簡直就像獨自一人想把滔天巨浪推回海中。

  「不要!我還想做更多有趣的事!」

  喝~~~~!

  他使出渾身解數,做出不可思議的行為。

  「通通給我倒下——!」

  「哇啊啊!」

  「嗚喔喔!」

  一舉把將近兩百名的靈能者與犬神全部震飛出去!

  「呼——!甘拜下風了吧?」

  大妖狐重重喘口氣,以愉快的表情環視四周。但是一切發展全在當家的計算之中。

  「葉卦!」

  分秒不差的葉卦啟動在一旁準備許久的動作。睜開雙眼,聲音顯得格外平靜。

  「破邪結界.最終展開。」

  葉卦做出宛如曼妙舞蹈的動作,翩然舞動手中的扇子,拉起一道尖銳的靈氣:

  「零式。」

  「成功了……」

  大長老閉上雙眼,葉卦使盡全力揮下扇子:

  「舞蹈結界!」

  雖然未經任何練習便直接上場,不過葉卦依然精彩使出這招一脈相傳的獨門絕技。葉卦設下的結界陣形彷彿撒出去的魚網,緊緊捆住大妖狐。一度破解眾人攻勢,在完全失去戒心之際遭到狙擊的大妖狐,絲毫沒有任何逃亡的機會。

  置身於深紅色沖天光柱之中的大妖狐不禁放聲大喊:

  「這、這該不會是!舞蹈結界?你!竟然連你也會了!」

  他的手腳開始不聽使喚跳起舞來。

  「大妖狐。」

  葉卦專心控制這道極端複雜的結界,臉上露出苦笑:

  「三百年後再見了。」

  「不要!我不要!」

  大妖狐一邊交互舞動手腳,一邊扯開嗓門大叫。不過盂蘭盆舞的舞步沒有停止,結界也在越來越快的舞步帶動之下,逐漸縮小半徑。

  這道結界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受封者即使企圖使用法術脫困,發出的靈力都會悉數變成舞蹈舞步。這代表大妖狐將會因為本身的強大力量而加速遭到封印,緩緩沉入戒備森嚴的地底深淵。

  「爸爸……」

  陽子雙手合十,輕聲呼喚大妖狐。

  她的眼中浮現近似哀傷的眼神——無論再怎麼蠻橫霸道、不講道理,大妖狐終究是陽子唯一的父親。親眼目睹他再次遭到封印的光景,陽子自然不可能無動於衷。啟太伸手搭在她的肩上,四面八方湧起一陣喧鬧聲,還有人開始歡呼。

  「辦得到嗎?」

  「我必全力完成。」

  額頭冒出斗大汗珠的葉卦點頭回應當家的詢問,接下來只要設法將這個劇烈震動的結界埋入地底,便可以再次封印大妖狐。葉卦加重力道,徐徐壓下手中的扇子。

  大妖狐的跳舞速度呼應葉卦的動作,快到令人目不暇給的境界。

  就在所有人都確信獲勝之時,突然發生無法預料的意外。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木雕雞突然從眾人的背後衝出來。它打從一開始就躲在附近的樹蔭,持續觀察彼此的戰況。如今看到大妖狐即將再次遭到封印,趕緊現身加以阻止。

  自己的主人希望與大妖狐一決高下,因此木雕雞為了幫助主人完成心願,做出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就是用白色煙霧籠罩周圍的人。

  「咦?」

  葉卦不由得驚叫出聲。

  仔細一看,當家換上狸貓布偶裝,大長老也穿上輕飄飄花邊的連身洋裝。

  就在葉卦思緒混亂,注意力渙散的瞬間——

  「哈!我發現一個大缺口!」

  等到葉卦回過神來,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大妖狐從結界的細小縫隙伸出手來,喊了三個字:

  「大石化!」

  光是如此就引發一陣有如置身沙漠之中的猛烈沙塵暴。悲鳴與怒吼響徹四面八方,視野完全遭到風暴遮蔽。

  好似地獄的慘叫聲持續了好一陣子,令人頭皮發麻的寂靜氣息才緩緩降落。

  慘叫聲完全消失。

  「哈……」

  開心的大妖狐撥開這道沙塵簾幕現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石化完成」

  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片極端荒涼的景象,大型石像散落在各個角落。其中一尊石像看似一隻大

  狗,臉上留著鬍子,身上穿著輕飄飄的裙子——那正是犬神大長老的下場。他的雙眼不見絲毫生氣,身體也染上一層灰色的粗糙觸感。

  有人張口大叫的模樣化為石像。

  也有人維持逃跑的姿勢硬生生固定。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回應大妖狐這陣狂妄的笑聲。

  不,還是有極少數的例外。

  「好痛痛痛痛!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

  這些人是匆忙跳進葉卦結界範圍之內的當家與反名史郎、利用縮地逃出石化範圍的陽子和啟

  太,還有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害怕,馬上逃離現場的木雕雞。

  感到佩服的大妖狐摸摸下巴的鬍渣:

  「不過我懶得再理你們了。陽子~~」

  把啟太扶起來的陽子,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滿面笑容的大妖狐張開雙臂,快速往她這邊衝過來。看見大妖狐採取行動的啟太「嘖!」了一聲,再次挺身擋在陽子前面。然而跟剛才不同,這次啟太再也無法阻止擺脫所有桎梏的大妖狐。

  「真煩~~太囂張了!在我眼裡,你只不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頭!」

  逼近過來的大妖狐彷彿要將啟太壓倒在地,解放自己的力量。

  啟太的身體立刻遭到大妖狐的法術縮小,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啪!」一聲落在地上。大家只看到眼前出現一名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小男孩。雖然他有著胖嘟嘟的可愛外表,不過眼神與褐色頭髮都留有啟太的風貌。

  「啟太!」

  驚聲尖叫的陽子,氣得撲向自己的父親:

  「你對啟太做了什麼!」

  不過大妖狐以更快的動作,搶先施展另一道法術。

  「唉,陽子,你變得分不清楚是非對錯了……」

  他以難過的語氣碎碎念道:

  「不過沒關係~~只要跟爸爸相處一段時日,相信你一定會馬上忘掉這個變態。」

  大妖狐的雙手畫了一個圓,只見他的動作變出一顆金色球體包圍陽子。等到大吃一驚的陽子發現這件事,金色球體已經逐漸縮小半徑。陽子慌慌張張敲打球體,同時不停喊叫,可是聲音卻無法傳到外面。

  等球體小到可以放在掌中,大妖狐才輕輕把它撿起:

  「陽子,今後你就可以陪在爸爸身旁了」

  萬分憐惜地用臉頰磨蹭金色光球,陽子則是在球中大發雷霆。變成小嬰兒的啟太緊緊抓住大妖狐的腳跟,發出可愛的聲音加以抗議:

  「你這個變態大叔!快點放開陽子!」

  大妖狐露出故作不知的表情,以一記側踢輕鬆把嬰兒啟太踢開。他當著滿懷敵意瞪視自己的葉卦、面無表情的當家,以及茫然不知所措的反名史郎等人面前露出瀟灑的笑容:

  「我現在得要盡快討好陽子才行,晚一點再來找你們玩。」

  向他們揮手之後消失不見蹤影。

  「後會有期囉」

  沒有人能夠制止他。

  當家終於長歎一口氣,輕聲說了一句:

  「一敗塗地啊……」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啟太也忍不住對著天空發出怒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8 06:03 PM

  換個場景,置身於吉日市地下藏身處的赤道齋,正在抬頭仰望《大殺界》。

  「看樣子已經完全甦醒了。不過至今我仍然不能理解,為什麼他要以物質轉移法術搶走我的不肖子孫……」

  不過他還是明確說出自己的想法:

  「反正無論如何,我都會按照原訂計畫收拾他。」

  氣勢十足轉動控制桿和齒輪、噴出大量水蒸氣的《大殺界》,做出與充滿氣勢的動作截然相反,感覺起來有點擔心的回答:

  『嗯~~主人就這樣離開,我有點不放心。』

  「怎麼說?有什麼問題嗎?」

  赤道齋以平靜的語氣開口詢問。

  『呃~~這個嘛……我從不久之前開始,就時常感受到一股奇怪的視線。』

  「視線?」

  赤道齋皺起眉頭,《大殺界》則是翻動控制板,露出一張苦笑的表情。

  『啊、對不起。我覺得可能只是我多慮了,請主人不用擔心。在主人最重視的復仇大戰即將來臨之前胡言亂語,真的很抱歉。只不過在親眼見識邪星的惡劣個性之後,總是讓我覺得不太舒服……解咒作業的進度也不如想像中順利,害我產生一股不祥的預感。』

  「嗯~~」

  赤道齋伸手撫摸下巴:

  「身為機械的你也有『預感』嗎……」

  『是啊。不過我認為主人的計畫若能順利實現,必能摧毀這個惡劣傢伙所幹的好事。所以主人可得快點回來。』

  「錯不了嗎?」

  『絕對沒錯,畢竟大妖狐擁有非比尋常的強大靈力。』

  赤道齋用力點頭:

  「原來如此。反正無論如何都要先解決大妖狐。」

  『沒錯。』赤道齋翻動漆黑長袍、頭戴銀色頭冠、腰繫骷髏頭模樣的腰帶、臉上化有狀似血淚的妝。如今的他確實是個大魔導師。

        「庫珊知佩,看家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木雕人偶默默鞠躬致敬。赤道齋瞄了它一眼,隨即轉身朝著大廳的北門走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庫珊知佩不發一語目送赤道齋離開。喀嚏喀嚏喀嚏、喀嚏喀嚏喀嚏。木雕人偶轉身望向《大殺界》,目不轉睛仰望這台巨大機械。以有如洞穴的漆黑雙眼盯著它。在它的內心深處,正以極快的速度消化先前的學習成果……在大妖狐離開犬神故鄉之後,葉卦向當家低頭致歉,意志消沉的模樣實在令人同情。

        「真是非常抱歉……都是因為我太過大意……」

        「哎呀~~無妨無妨。葉卦,這件事絕對不是你的錯。」

        當家反倒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伸手撫摸他的頭髮:「咱們只要合力破解其他人中的石化術即可,你的表現已經非常好了。」

  開口慰勞他一番,葉卦聞言再次深深鞠躬。雖然這是一個溫馨的場面,但是當家現在穿著狸貓布偶裝,因此若是要以滑稽形容這個場景,確實也是有點滑稽。

  至於要說奇裝異服,特命靈的搜查官.反名史郎與犬神主人.川平啟太的模樣也不遑多讓。平常總是用一件大衣將自己裹得密不透風的反名史郎,現在竟然只穿著一條三角型海灘短褲,加上襪子與皮靴所組成的超級變態打扮。更好笑的是這身打扮的他,居然還用背巾將變成小嬰兒的啟太綁在自己背上。

  面露苦笑的當家對著他們說道:

  「只不過以你們現在這副德性,就算你們兩人再怎麼厲害,大概也是無計可施。」

  面對這個問題,只見啟太不停揮動手腳,以含糊不清的聲音回答:

  「不!我一定、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個變態大叔,以及赤道齋這個混帳東西!」

  縱使變成小嬰兒,啟太的個性依然沒變。

  接著用手拍打反名史郎的後腦勺:

  「你說對不對啊,反名先生?」

  「嗯,既然事已至此,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發生最糟糕的事。」

  當家換上認真的表情問道:

  「你認為今後應該採取何種對應方式?我想知道你身為特命靈的搜查官的意見。」圖

  「是的。」

  反名史郎也露出更加正經的表情:

  「首先,可以由我聯絡總部,請求增派援手。」

  「喔!那真是太好了。」

  「只不過由於諸般因素,導致目前包括我在內,只有五位特命靈的搜查官能夠派上用場……說實話,就連我自己也很懷疑這樣是否能夠強化戰力。」

  當家失望地搖搖頭,一身海灘短褲裝扮的反名史郎則是認真地屈指計算:

  「我想目前的首要之務,應該是設法解開這些人所中的石化術。此事除了依靠您本身的力量,個人認為應該請求鄰近的靈能者出面相助。我相信只要能夠湊滿人數,一定可以再次找到將大妖狐封入結界的機會。」

  葉卦用力點頭,當家也認同他所說的話:

  「嗯,你說的沒錯。除此之外也得盡快鎖定大妖狐的行蹤。」

  「啊、對了,奶奶。」

  啟太從反名史郎的背後出聲:

  「關於這件事,我猜想大妖狐八成會跟與我訂定契約的陽子一樣,馬上跑到市區。他看起來跟陽子一樣,非常喜歡稀奇古怪的玩意,我想他很有可能打算跑到市區大玩待玩。」

  眾人一想到大妖狐在街上大肆破壞的光景,臉色就不禁顯得黯淡。

  「再加上赤道齋也藏身於吉日市裡……」

  當家瞇起眼睛,輕歎一口氣。

  「這可是個大麻煩。要是他們兩人認真開打,真不知會給周圍帶來多麼嚴重的破壞。」

  為了轉變現場的凝重氣氛,葉卦拋出一個比較值得高興的消息:

  「不過薰大人也在吉日市吧?目前毫無折損的薰大人與他的犬神應該都在吉日市。」

  當家點頭同意。

  「嗯。看來無論如何,都得先跟薰取得聯繫才行。」

  就在這個時候。

  一聽見薰的名字,反名史郎立刻抬起頭來。非比尋常的反應讓當家、葉卦以及啟太三人同時看向反名史郎。

  「反名先生怎麼了?你的臉看起來好可怕。」

  聽到啟太這麼一問,反名史郎在苦惱許久之後,終於慎重其事地開口:

  「其實正是關於川平薰的事……」

  接著開始描述他在赤道齋的藏身之處,親自所見所聞的一切事物……

    ※※※※※※※※※※※※※※※※

  間奏3「絕望之子」

  「你的工作果然是幫助別人,沒錯吧?」

  面對高興地放聲大叫的少年,那個東西只是報以笑容。它再次彈響手指頭,少年面前的幻影繼續播放這名男子的人生經歷。

  男子過得相當幸福。

  他不但迎娶心愛的妻子,後來又生了一個兒子。先前過著獨居生活的他,根本無法想像自己能夠得到如此心滿意足的境遇。

  深受村民的信賴、每個人都對他展露笑容,這使得男子更加努力投入打獵工作,並且利用空閒時間為整座村莊付出。

  就在某年春天,發生剛從冬眠之中醒來的熊襲擊村民的事件。由於這是一頭相當凶暴而且體型龐大的熊,因此非得除掉它不可。

  身為獵人的男子自願接下這項獵熊任務,他的妻子雖然因為擔心而出言阻止,不過男子無論如何都希望能夠為這個帶來安詳生活的村莊盡一點心力。

  於是男子備齊裝備,動身前往山中。

  他穿過樹叢、跨越山谷,總算發現這只熊出沒的獸道。男子在獸道前面的窪地設置一個用草木加以偽裝的營地,然後待在這裡埋伏。然而熊遲遲沒有現身,男子只靠手邊的乾糧與水,在營地裡待了三天三夜。就在疲勞與睡眠不足交互侵襲之際,那個東西出現在男子面前。

  『喔喔,看樣子你正在為了人們的幸福而努力。很好很好。』

  極度緊繃的男子雖然對那個東西的到訪覺得有點礙事,但也不能因此對它惡言相向。因為那個東西對男子來說,簡直是他的再造恩人,於是腦中一片空白的他,也隨便說了幾句敷衍了事。

  饒舌的那個東西對男子說了很多事,疲憊不堪的男子終於忍不住陷入半夢半醒的昏迷狀態,不過有時候還是會驚醒過來。

  無論他什麼時候驚醒,總會發現那個東西以尖銳的聲音在他耳邊說個不停。

  曾幾何時,現實與夢境的界線在男子心中變得曖昧不清。

  『喔?』

  那個東西發出的聲音讓他嚇了一跳。

  『來了!那不是你要殺的熊嗎?』

  男子的內心不帶一絲疑惑,對準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黑影。

  『來!快點開槍!這是為了大家!為了愛!快!快!』

  扣下扳機,周圍響起「碰!」清脆槍聲,耳邊接著傳來「啪!」的倒地聲。興奮不已的男子快步跑向獵物,對於剛才過於輕盈的倒地聲完全沒有疑問……

  「啊!」

  發生在眼前的事,頓時讓他動彈不得。他看見一名年輕女子倒臥在地,胸口不斷流出鮮血。空洞的雙眼仰望天空,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已經氣絕身亡。

  「這、怎麼會這樣……」

  他不禁跪在地上。這是一副有如惡夢的光景,因為男子所擊中的——

  「怎麼會這樣——!」

  是男子打從心底深愛的妻子。

  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她會獨自一人跑進這種深山?

  男子拚命否定現實。

  『呵呵……』

  那個東西突然笑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打從心裡發出十分有趣的笑聲。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你的寶貝兒子在你為了保護大家離開村莊之後,就被襲擊村莊的熊吃了,所以這個女人才會拚命到處找你喔?』

  形似水晶球的臉上,出現一張漆黑的血盆大口。

  神智錯亂、瘋狂失控的男子繼續放聲吶喊。

  悲鳴聲響徹四面八方。

  『啊、果然好吃!這真是太好吃了!真不枉我花了這麼漫長的時光等待。這就是我所嚮往的美味佳餚!』

  那個東西還在高聲大笑。

  少年全身僵硬,無法動彈。他實在無法相信剛才看見的這段影像。

  他的身體顫抖不止,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很困難。他感覺到男子的強烈絕望之情,彷彿化為灼熱的熔鐵一般,緩緩流入自己體內。他感到心痛不已,而那個東西則在少年面前飄來飄去,並以尖銳刺耳的聲音對他說:

  『真是麻煩,因為我只能將玩弄人類的因果關係,把花費大量時間與精神串連起來的「絕望之情」化為我所需要的養分。』

  「……為什麼?」

  少年仰望那個東西。

  「為什麼?」

  淚水撲簌直流,內心感到悔恨悲哀。那個東西簡單回了一句:

  『因為我想活下去。』

  接著又開始大笑:

  『而且這樣做實在太有趣了!』

  過去深信的一切,如今都在少年面前崩毀消失。

  『從我捨棄人類身體的那一天開始,我就變成只能吞噬人類的「絕望」活下去。魔法師不是總得倚靠某種落差或代價維生嗎?就這一點來說,人類的「絕望」,尤其是從幸福頂端跌落萬丈深淵所產生的「絕望」,就是最適合我的營養來源。』

  那個東西一邊搖晃黑色斗篷一邊放聲大笑:

  『潔白靈魂徹底粉碎的表情最是迷人、盡情污染預見自身未來的心靈最為美妙。再也沒有任何東西比人類遭到由衷相信的事物背叛,或是看作比生命更加珍貴的人從世上永久消失所產生的悲痛感歎來得美味可口。』

  少年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再加上我又是個老饕,若不是毫無玷污的極品「絕望」,根本無法挑起我的食慾……然而近來人心的荒廢,簡直讓我頭痛萬分,迫於無奈的我只好自行從頭開始培養。你要知道教導無可救藥、慾望深重的人類學會愛與正義、保有正直的美麗心腸,是一段多麼辛苦的過程嗎?』

  那個東西豎起手指,少年則是抬起滿是淚水的臉,仰望那個東西:

  「所以你才會扶養我長大嗎?就為了讓我有朝一日成為你的食物?」

  少年的聲音沙啞,淚中帶笑開口詢問,那個東西一面大笑一面回答:

  『沒錯!不愧是我的「絕望之子」,你的領悟力果然很高!沒錯!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將你從家人的身旁帶走,從頭開始教導你一切事物!』

  那個東西晃了一下,水晶球浮現裂痕,黑色斗篷也逐漸褪色。

  『哈、哈哈哈哈哈。沒錯……現在的我變成一種只能靠著……吞噬「絕望」……來提供我所需要營養的存在。』

  那個東西的身體因期待而抖動,露出可怕的模樣瞪視少年:

  『我為了預防不知何時到來的最後時刻,事先準備這一道美味佳餚……目的就是要好好享受透過每天與你在一起,教導你學會慈悲、友愛以及正義心腸的存在,轉眼否定所有一切之際所引發的絕對「絕望」。』

  一切遭到否定,內心受到摧殘。

  『來吧,徹底「絕望」吧!吶喊吧!哭泣吧!』

  看著有如妖魔鬼怪放聲怒吼的那個東西,少年沒有被他的舉動擊垮,反而露出堅強、清澈的眼神,流著淚水說道:

  「我不會哭泣,反而覺得你很可憐。我為你以及淪為食物的犧牲者感到可憐。」

  他一面哭一面笑,可是語氣十分堅定:

  「教導我擁有這種信念的人,不就是你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個東西有如發瘋一般,發出尖銳刺耳的瘋狂笑聲。只見它在原地不停打轉,最後像是失去風力的風箏墜落地面。

  掙扎。

  那個東西雖然試著再次飄浮,不過它的力量已經所剩無幾了。

  『哈哈哈……哈……』

  那個東西以不是人的聲音說道:

  『願你的未來災禍不斷。』

  『願你的未來充滿詛咒。』

  少年被冰冷的純粹邪惡嚇得無法動彈,那個東西繼續以瘋狂的聲音說道: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即使我親手奪走你的記憶,你的內心深處依然流著格外堅強不屈的血。自從發現這件事,我多少可以預見未來會發生這種狀況……雖然不甘心,不過這就是我最後的命運。因此身為偉大魔法師,人稱「邪星」的我,已經用我僅存的最後力量,對你的未來施加諸多詛咒。』

  啪……

  水晶球持續發出碎裂的聲響,開始龜裂崩解。

  『我以前從來沒有提過,不過你處心積慮尋找的兩人就在前方,你大可去見他們,也可以跟他們說話。不過憑你現在的力量,大概也幫不上他們什麼忙。』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個東西再次放聲大笑。

  『最後再給你一個預言,事關你最重要的未來,你可得聽仔細了。總有一天,你會遭到內心重視珍惜的人反目相向,並且拿石頭丟你而「絕望」;總有一天,你會面臨你愛的人無情反叛而「絕望」,總有一天,你會因為這些打擊沮喪失意,最後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無可救藥的「絕望」是無法避免約……』

  那個東西開始毀滅,身上的斗篷化為沙塵、雙手也逐漸消失。

  『啊啊、願永恆的詛咒一路伴隨你的未來……』

  這是活過千年歲月的那個東西,留在世上最後一句話。

  少年!!

  從那一刻起獨自一人肩負所有「絕望」的少年,只能悵然若失站在原地。

  少年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從這個打擊當中恢復。

  由此可見原本生性活潑、意志堅強的他,究竟受到多麼強烈的衝擊。少年花了半天以上的時間,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竭盡所能面對內心深處來來去去的複雜情緒。

  當他針對狀況找出方法並且加以消化之後,一臉平靜地下定決心。

  他決定挺身與「絕望」一戰。

  ※※※※※※※※※※※※※※※※
    ※※※※※※※※※※※※※※※※

  【第三章  比喻來說就好像——】

  即使是面對不斷變遷的季節,

  或是奪走一切的歲月,

  仍然能夠不斷忍耐、擁抱時光、琢磨自我的翡翠。

  類似這樣的東西。

  百貨公司總算恢復平靜。由於整棟建築物突然遭到地震侵襲,使得排列在展示架上面的瓶瓶罐罐與箱子紛紛掉落,客人也受了一點輕傷,因此發生一陣小混亂。不過這陣威力強大的上下搖晃旋即停止,店員正忙著將商品重新歸位,內部廣播也向客人宣佈已無安全之虞。

  「最近地震真多,好討厭。」

  「我只希望不要發生什麼重大災害。」

  兩名提著購物籃的家庭主婦用手抵著臉頰,神情凝重地說些什麼。然而從她們身旁飛馳而過的護久夜、天宗及芙拉諾感受到一股更嚴重的危險氣息,於是爬上樓梯、穿越自動門衝到街上。

  雨已經不知不覺停了,百貨公司周圍飄著一股有如霧氣的潮濕冷空氣。雖然只有短暫一瞬間,她們確實看見了。

  一名彷彿漆黑天邊的流星,一面綻放藍白色火光一面掠過天際的男子身影。

  那是笑著飛過天際的身影。

  「大、大妖狐?」

  護久夜臉色蒼白說出幾個字。雖然男子的身影被高樓大廈的陰影擋住,從她們的視野中消失,不過她們還是模糊看見他的手上拿著一個球狀物體。過了一會兒,遠方某處才傳出一陣堅硬物體碰撞的聲響。

  這個聲音正好自男子消失的方位傳出,也就是吉日市的西南方。

  芙拉諾似乎因貧血症狀發作,整個人頹然倒下,天宗急忙轉身扶住她。跟在三個人後面的智羽氣喘吁吁地問道:

  「你們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在找尋啟太大人的途中,突然拔腿跑出百貨公司?嗚!」

  她總算察覺到異狀。

  「嗚哇!哇哇哇!這是什麼感覺?這種不吉利到極點的感覺究竟是怎麼了?」

  智羽露出幾近混亂的模樣,額頭冒出冷汗的護久夜低頭看著驚慌失措的智羽:

  「八成是——」

  就在她準備說些什麼之前,天宗簡潔道出最糟糕的狀況。

  「大妖狐復活了。」

  「而且就在這附近。」

  護久夜倏然轉頭望去、智羽睜大雙眼、芙拉諾終於控制不住自己,雙腳不停跺地:

  「啊~~我受夠了!討厭!討厭!討厭!這一切的一切真是討厭!」

  「冷靜一點!」

  護久夜怒聲斥責她,不過芙拉諾沒有因此而停止,她只是任由眼淚奪眶而出,繼續跺腳跺個不停。護久夜深吸一口氣,緊緊抱住芙拉諾的肩膀,以堅毅的語氣對她說:

  「冷靜一點,就算我們在這裡大吵大鬧,也無法解決任何問題。停止這種無益的舉動,不要做出此等非理性的行動,要謹言慎行!」

  芙拉諾好像再也忍受不住,一邊搖頭一邊出聲抗議:

  「可是、可是人家很擔心薰大人!也完全不曉得在那裡的人到底是誰!然而最關鍵的啟太大人又突然消失不見!」

  話畢便「哇~~」大聲哭泣,將臉埋進護久夜的胸口。

  「那該怎麼辦才好?我們究竟該怎麼做?在這個時候就連大妖狐都跑出來攪局,人家再也受不了了!」

  芙拉諾的精神層面雖然早已達到臨界點,不過獨自被排擠在外的智羽也已經忍無可忍。

  她以尖銳的聲音開口:

  「喂!你們三個人鬧夠了沒有!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啟太大人與大妖狐的事我還能夠理解,但你們說很擔心薰大人,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怎麼了?」

  護久夜與天宗不禁面面相覷。已經復活的大妖狐就在附近,身處於這種緊急狀況的一行人,究竟應該處理哪件事呢?

  能夠幫助她們作出判斷的線索,少到令她們想大叫。

  無論遠近都傳來雜靈狂舞肆虐的氣息,如今吉日市的緊急氣氛急速攀升,就連走在街上的行人似乎也感覺到了。

  他們不是停下腳步,神情不安地抬頭仰望天空,就是害怕地四處逃竄。這群人潮漫無秩序衝進高樓大廈,或是逕自橫越馬路。到處都是緊急煞車的聲音,交通頓時陷入壅塞,汽車喇叭奏起不祥的四重奏。叭叭叭~~!

  叭叭叭~~!

  西南方再次響起連續爆炸聲。

  自動門左右分開。

  「啟太大人不在外面嗎?」

  撫子緩緩走出百貨公司,立刻不太高興地皺起眉頭:

  「大妖狐?」

  先是閉上雙眼。

  「我就知道,剛剛那陣地震果然是那麼一回事。」

  接著再次睜開眼睛,面無表情望向護久夜。護久夜雖然因為緊張而汗流浹背,仍然鼓足勇氣瞪回去。

  兩者賭上自身的存在陷入對峙。

  「你認為發生什麼事?啟太大人又跑到哪裡去了?」

  「我不知道……最瞭解事實真相的人,不就是你嗎?我說的對不對,撫子?」

  護久夜面對撫子語氣平靜的詢問,只是尖銳地反問回去。

  兩人再次看著對方,智羽被這股非比尋常的氣氛嚇得不知所措,只能不停來回望著她們。

  「你們是怎麼了?撫子!護久夜!我不喜歡你們這樣!在這種時候,請你們不要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智羽一臉快被不安情緒壓垮的表情,擠到兩入之問懇求她們住手。眾人耳聞週遭傳來的怒吼、悲鳴與爆炸聲,不為所動的護久夜與撫子依然保持沉默。最後撫子終於開口:

  「我啊……」

  面帶堅強卻又脆弱的笑容,開口回答護久夜。

  「什麼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撫子只是不斷重覆這句話。

  「話又說回來,你所看到那兩名被封在冰柱裡的人又是誰……」

  由於變成嬰兒,只好請反名史郎把自己綁在背上的啟太,發出不輸給強烈風壓的聲音。反名史郎則是一邊發抖一邊扯開嗓門:

  「不知道!但是我猜只要你或川平當家親自看過,八成就知道這兩個人的身份!他們肯定是川平家的成員!」

  撇開在川乎本家留有嬰兒裝的啟太不談,反名史郎身上穿著海灘短褲以及一條鮮艷毛巾,看起來就像某個原始部族的打扮。兩人騎著反名史郎的摩托車,疾速奔馳在暗夜林道上。他們將遭到石化的靈能者與犬神交給當家想辦法,一路往吉日市狂飆。

  現在的狀況已經是分秒必爭。

  希望能在大妖狐與赤道齋聚集的這座城市發生危機之前,早一步抵達現場。

  反名史郎拚命回想:

  「赤道齋說過一句話,他說現在的川平薰不是『川平薰』。」

  「所以我才問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清楚!只聽到隻字片語的我也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的含意!」

  反名史郎使勁搖頭。

  對他本身來說,也很難接受先前一直合作愉快的川平薰,竟然與宿敵.赤道齋暗中往來。

  行動電話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完全打不通。應該不是薰關掉電源,而是強大的邪氣引發電波干擾。這種現象就好像巨大的火山爆發,附近的天空全都蒙上一層厚厚的粉塵。

  而在這種狀況下,原本棲息於川平本家附近的雜靈也開始活動。

  「嗚喔喔喔喔~~!!」

  「把你們的命交出來~~」

  樹林間隙溢出的黑霧緩緩飄來,等到融解之後便開始膨脹,試圖阻擋兩人繼續前進。

  「嘖!因為大妖狐復活就得意忘形了!」

  確認啟太從圍兜裡拿出青蛙橡皮擦,反名史郎隨即催滿摩托車油門,猛然加速往前疾駛。

  「好!它們就交給你了!我要一口氣衝過這裡!」

  「喔~~我不禁有了不祥的預感!」

  邪靈群起竄升,發出駭人叫聲蜂擁而至。

  「奉白山名君之名!青蛙啊,破碎吧!」

  啟太的聲音響徹暗夜林道。

  同一時間,川平當家與葉卦待在犬神居住的山裡不斷摸索,希望找出能讓遭到石化的川平家其他犬神主人與犬神,以及前來協助對付大妖狐的靈能者恢復原狀的方法。

  「……嗯~~不管是用熱水淋還是用布擦拭,都無法使他們變回原狀。」

  無法完全判斷是否認真說出這句話的老婆婆,擺出側頭沉思的姿勢。

  葉卦向自己的父親低頭鞠躬:

  「父親大人,真是非常抱歉,竟然讓您變成這副模樣……我一定馬上將您恢復原狀。」

  大長老石像帶著頗為平穩的表情,靜靜注視遠方。當家與葉卦已經用上他們所知的所有解咒方式,然而他們都不是精通此道之人。

  「嗯,真是頭痛。我也不是不認識特別擅長解咒的人,但是那個人剛好跑去東歐……」

  「果然還是要擊敗大妖狐吧?」

  「嗯~~恐怕大妖狐已經提高警覺,應該不會輕易上當了。再加上你的舞蹈結界似乎是一門相當不好掌握時機的絕技……」

  兩人同時閉口不語。

  「問題是……」

  過了一會兒,葉卦抬起視線望向當家。

  「果然只有薰大人是唯一的希望嗎?」

  當家默默點頭,好像正在思考什麼。

  「只要薰大人能夠阻止大妖狐的行動,那麼正如反名大人所言,我們一定有機會再次以舞蹈結界抓住大妖狐。」

  她聽見葉卦說的話,用力點頭同意:

  「薰可是川平家之人!這一點、唯有這一點絕對無庸置疑!」

  葉卦默默抬起頭,當家的說詞像是在說服自己:

  「不管我再怎麼老,也不可能認錯自己的孫子。他的身上肯定流著川平家的血!成熟穩重的薰是我的寶貝孫子!」

  接著心滿意足哼了一聲,笑容滿面看著葉卦:

  「沒錯,雖然我之前有點迷惘,不過我決定了!我已經下定決心!不管薰跟那個變態大魔導師之間有何關連,但是我決定啟程追趕啟太跟反名史郎,跟他們一起與薰會合。在問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後,一同合力捉拿大妖狐!」

  沒問題吧?

  面對這個問題,葉卦畢恭畢敬地行禮:

  「我將跟隨您到天涯海角。」

  就在此時,兩人聽見另一個聲音。

  「嗯,你們放心,我並不想讓大妖狐留下任何痕跡,這群石化的人就由我來解除。」

  當家與葉卦都因為過度驚訝而一時來不及反應,緊接著兩人幾乎同時轉頭往背後望去,並且一同縱身跳開。

  「赤道齋!」

  「怎麼可能!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站在兩人眼前的人,正是身披漆黑長袍的大魔導師。赤道齋——頭戴銀色頭冠、臉上化有狀似血淚的妝。

  只見他帶著迷濛的半闔眼神:

  「因為這一帶已被大妖狐的靈氣搞得亂七八糟,所以你們未能察覺我隱藏氣息接近,也不是沒有道理。」

  「赤道齋。」

  當家板起臉孔:

  「我雖然不曉得你來此的目的!」

  「你想問我川平薰的事嗎?」

  赤道齋搶先一步反問,當家也毫不猶豫點頭。赤道齋的臉上露出笑容:

  「你不用擔心,他的事我也會一併解決。」

  「不,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所以你們只管安心成為我的糧食。」

  赤道齋的身影向前滑動,當家與葉卦頓時睜大雙眼。

  過了數分鐘——

  川平家最強的主僕從地表徹底消失。赤道齋放聲大笑。抬頭仰望天際,甚至笑到嗆著自己。

  「嗚哇!咳、咳……咳……」

  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

  「呵呵呵……」

  正當他用手背擦拭嘴唇之時,剛才逃離現場的木雕雞不知從何處冒出來,隨著振翅聲精準落在赤道齋肩上。赤道齋以矇矓的雙眼看著這只打開翅膀咕咕叫的木雕雞。

  「喔、原來是蘇格拉底……你也辛苦了。」

  「咕咕咕?」

  「嗯,沒錯。如此一來,一切計畫都很順利,這下子我定能夠擊敗大妖狐。」

  現場吹起陣陣冷風,赤道齋的長袍裙擺「啪嚏啪嚏」隨風起舞。

  「我很厲害!真的太厲害了!」

  壓抑不住的笑聲再次從赤道齋的口中流洩而出。他捂著肚子、彎起身子,甚至笑到整個人顫抖痙攣。這陣笑聲一直持續到他轉身與木雕雞一同離開杳無人煙的探山……

  這一天,吉日市的居民一同迎接完全超越常理範疇的訪客。

  他踩著不加思索的步伐,突然從空中落在馬路上。他站在汽車高速行駛的馬路中央,把手放眉毛上面,悠然環視四面八方。心生恐懼的駕駛人雖然急忙踩下煞車,不過為時已晚。

  一陣轟隆巨響,男子陷在汽車當中。

  不是被車撞倒,也不是被車撞飛。

  而是男子的身體完全陷入車頭裡,整個車頭扭曲變形。在斑馬線兩旁等綠燈的行人紛紛發出悲鳴,週遭頓時為之騷然,後面的車輛也為了避免追撞而急忙轉動方向盤。

  煞車聲、駕駛人咒罵聲與怒吼聲不絕於耳。

  「喔~~被汽車撞到還滿痛的。」

  男子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嘿咻。」

  只見他一腳踹開汽車,硬是把車輛殘骸從自己身上踢開。「啪嘰!」一聲,車體板金四分五裂掉在地上。男子的左手不知在什麼時候抓住一名滿臉蒼白,不停喘氣的駕駛人衣領。

  要撞上了!

  才剛浮現這個念頭就被那個人抓住,這名駕駛人根本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

  「喂,以後可要遵守行車安全喔?」

  大妖狐露出和藹的笑容盯著駕駛人。

  「咿!」

  駕駛人忍不住用力撥開大妖狐的手,連滾帶爬逃離現場。感覺起來就好像要盡快與這個無法理解的怪物拉開距離。

  大妖狐不滿地嘟起嘴巴:

  「什麼嘛!虧我還好心用縮地救你一命。」

  你說對不對啊,陽子?

  大妖狐轉頭看向握在右手的金色球體。只見縮小成了迷你尺寸的陽子,正氣得不停吼叫,而且還在用力敲打球體內壁。

  大妖狐雖然有點尷尬,不過馬上改用討好的語氣:

  「啊~~好啦好啦,我這就去拿一些有趣的玩具給你。」

  他轉身看向不知不覺聚集在旁邊的圍觀群眾:

  「我問你們,我想要好吃的點心跟有趣的遊戲,還有飛機跟直升機之類的玩意。你們知道這些東西要去什麼地方才有嗎?」

  圍觀群眾開始議論紛紛。

  他們雖然稍微散開,可是並沒有從大妖狐面前逃開的意思。被高速行駛的汽車撞上卻依然活

  蹦亂跳的大妖狐,乍看之下確實異於常人,但是他擁有足以令人忘記他的異常,為他博得更多好感的外貌,同時也令大家認為他不會帶來什麼急迫危險。

  得知眾人不打算回應的大妖狐,只好伸手抓抓自己的頭髮。

  「嗯—你們都不知道嗎?你們不是這個城市的居民嗎?」

  大妖狐的臉上浮現一張毫無防備的開朗笑容:

  「話說回來,這真是一個很棒的城市。既有很多高樓大廈,值得我大玩特玩一番,而且我也聞到一股很棒的氣味,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你們如果願意成為我的僕人,我倒是十分樂意讓你們跟我一起玩喔?」

  這句話惹得幾位圍觀群眾笑了起來,他們以為大妖狐只是在開玩笑。大妖狐似乎也感到相當有趣,跟著「哈哈哈」放聲大笑。就在此時,有人穿過人群走來——

  「對不起,借過一下!」

  「怎麼回事?你是什麼人?你被車撞了?」

  兩名制服警察走到大妖狐身旁。

  大妖狐一臉訝異:

  「你們是誰?怎麼打扮成這副怪模樣?」

  「少跟我開玩笑」

  「看起來好像沒有受傷,該不會是頭部受到撞擊吧?」

  警察也是一臉疑惑,就在這個時候,大妖狐「啊!」放聲大叫,輕拍一下手:□□

  「我懂了,你們是官差吧?像是檢非違使(註:日本平安時代負責維護京都治安的官員職稱)那一類的官差吧?」

  「什麼?」

  兩名警察面面相覷,大妖狐則像頑皮小鬼一樣對他們吐舌頭。

  「我最討厭你們這種官差了,你們一天到晚只會妨害我的自由。」

  「什麼?」

  警察下意識退後一步,擺出應戰姿態。可是就在此刻,大妖狐豎起手指:

  「所以你們給我變成石頭吧!」

  一陣沙塵夾帶轟隆聲響,徹底籠罩兩名警官。沙塵當中傳出悲鳴,大妖狐則是在外面放聲大笑。等到悲鳴聲停止、沙塵散開,只看見兩名遭到石化的警察僵立在原地。他們雖然伸手準備掏出出手槍,但是這陣沙塵完全不給他們使用手槍的機會,直接將他們變成兩尊灰色石像。

  「哈哈哈—大功告成」

  得意洋洋的大妖狐高聲宣佈。

  原本只是在一旁看熱鬧的觀眾立刻四散逃命,而且所有人都忍不住張口尖叫。

  他們總算察覺眼前這名男子,是一個缺乏常識到了難以置信的超級大怪物。

  「啊、喂喂喂!」

  大妖狐雖然試圖挽留群眾,不過在短短數十秒之內,周圍所有人便已經消失殆盡。

  「哼,真是不懂得交際應酬。虧我還打算陪你們好好玩一玩。」

  大妖狐做出耍彆扭踢地的動作,不過他本來就跟反省、後悔這種念頭扯不上關係,因此感到可惜的時間也很短暫。

  「算了,反正玩伴再找就有了。」

  他握著裝有陽子的金色球體,縱身跳到丟棄路邊的汽車上面,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先來玩汽車!我一直很想駕駛汽車這種玩意—」

  「啪!」彈響另一隻手的手指,只見一輛紅色跑車飄離地表。

  「Go——!」

  大妖狐的手指比向前方,汽車立刻飛了起來。不過一會兒,棄置在馬路上的汽車一台一台飄向天空,開始追逐大妖狐駕駛的跑車。最後只見無數台浮空汽車交織出一副瘋狂的未來想像圖,漫無秩序地在馬路上空來回飛竄。

  有些車子或是因為失控猛然撞上地面,或是連同行道樹一同衝進高樓大廈,四處都有猛烈的火勢與爆炸聲。

  由衷感到開心的大妖狐放聲大笑:

  「哇哈!能夠離開結界真是一件好事!這個世界簡直棒透了!」

  陽子在金色球體裡使勁大喊。

  雖然外界無法聽到聲音,不過她喊的內容是:

  「啟太!快點!快點過來!」

  這個時候。

  她心中掛念的啟太……

  在前往吉日市的途中,讓反名史郎幫他換尿布。

  「好了,把腳抬高。」

  「嗚嗚嗚、真是天大的恥辱……」

  啟太雖然哭個不停,還是只能依言舉起他的短腿。心智年齡姑且不管,他的身體已經徹底變成一名小嬰兒。

  看來在他趕抵吉日市之前,大概還會遇到其他大小事的阻撓。

    ※※※※※※※※※※※※※※※※

  間奏4 「川平薰」

  少年細細品嚐這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接著重新振作精神。他緩步前行,終於在大廳最深處遇見他應該遇見的東西。

  正如那個東西臨終前所說的話,只見兩具冰棺靜靜擺在牆邊。

  裡面是一名少女以及一名男子。

  男子有著一副膚色偏黑的結實身材,少女的年紀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長相十分端正。

  少年直覺反應這兩個人是自己的家人。他發現冰棺附近擺著一張書桌,抽屜裡放有兩張應該是那個東西親手寫的羊皮紙。加諸在少年身上的詛咒,全都以工整字體寫在兩張羊皮紙上。

  「不可報上真實姓名的詛咒。」

  「不可透露城裡發生的一切事情的詛咒。」

  「不可讓人看見冰棺的詛咒。」

  「不可說出關於冰棺之事的詛咒。」

  還有其他數不清的詛咒。

  如果違反其中任何一條詛咒……

  羊皮紙上寫著:

  「你將永遠失去這兩個人,你的未來必定充滿災禍……」

  讀完紙上字句的少年放聲慟哭。雖然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哭,但是他知道絕不是因為感歎自己的命運。

  他用手背擦去淚水,伸出他的手掌輕輕撫摸兩具冰棺。

  「我一定會設法解救你們。」

  從那一天起,少年過著孤軍奮戰的日子。

  他在這座魔法城堡裡四處走動,找出隱藏於城裡的道具,進行研究並且思考用途。他付出了嘔心瀝血的努力,才得以讓這座隨著霧氣一同飄在湖面的城堡聽命移動,並且確保自給自足的糧食。在那個東西還活著的時候,他完全沒有發現先前所居住的區域,只不過是這座城堡最表面,同時也是最明亮的一小部分。

  城堡深處有許多自動襲擊入侵者的魔法拷問器具,以及反覆進行人體實驗之後演化出來的兇惡怪物四處徘徊。

  少年日復一日磨練自己的心靈與身體,只為了不輸給棲息在城堡當中的黑暗,也為了不被這股可怕駭人的惡意吞噬。

  除此之外,少年對其他事情仍是一無所知,而且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雖然他可以看出沉眠於冰棺之中的兩人是自己最親愛的家人,不過他們究竟來自何方,到底是哪一個國家的人,少年依然一概不知。

  不過他的手邊倒也不是全無線索。因為在那張書桌的抽屜裡,還收有以異國文字寫成的護照與日記等文書資料。

  少年透過查詢城堡藏書,得知這些資料是來自日本的東西,於是開始獨力學習日文。這是一項相當困難的事,不過天生具備語言長才的他在經過一番努力之後,終於能夠完整閱讀文章,而事前的猜測也得到證實。

  沉眠於冰棺當中的男子,正是他的親生父親。

  根據護照上面的資料記載,父親的名字是川平元也。旁邊的女孩子名叫川平薰,似乎是他的雙胞胎妹妹。

  日記當中詳細記載自己的身世。

  自己的父親雖然出身日本某個名門世家,不過他好像離家成為一名專跑靈異新聞的記者。他的母親乃是出身北歐的女性,可是因為彼此的生活態度與行事作風差距過大,才會拋下他們逕自離開。父親在採訪的過程當中,查到關於「邪星」進食的情報。義憤填膺的他在追查那個東西行蹤之際,反而一家人部落入對方手中。

  「犬神主人」

  這個單字時常在日記裡出現,看樣子父親過去就是所謂的「犬神主人」。

  但是「犬神主人」究竟是什麼?

  少年搞不清楚,可是即使無法理解,他依然特別在意這個字眼。自己的體內會不會也流著「犬神主人」的血?

  一想到這裡,他的內心湧現一股不可思議的暖流。

  並非被邪星當成「養分」撫養長大的「絕望之子」,這是他的另一個身份。對於失去記憶、不斷掙扎求生的少年而言,那是生命中唯一的引導。

  他認為那是他總有一天該回去的地方,他也希望有機會能回到那裡。

  在學習各式各樣的知識、理解能力逐漸強化的過程,少年發現這座支持自己日常生活的巨大城堡,正在逐漸失去浮力,並且緩緩沉入湖中。由於他事先就已經預測到會發生這種事,因此並未感到太過驚訝。

  此時的少年已經有能力離開城堡,前往湖畔的村莊閒逛。後來他才得知這座湖是位於意大利與瑞士國境的高山湖。

  似乎有些人曾經親眼目擊這座難得伴隨霧氣一同出現的城堡,當少年聽見別人稱這座為「惡魔之城」時,臉上不禁露出苦笑。少年更在半山腰的滑雪場裡,首度遇見日本人。

  他壓抑興奮的心情,試著開口與他們交談。

  雖然有點不靈光,但是少年的日語卻還是順利幫助他與這對正在度蜜月的新婚夫婦溝通。在阿爾卑斯山脈的深處,聽見一名未成年少年突然以母語跟他們打招呼,著實令他們大吃一驚。不過少年具備沉穩,容易親近的人格特徵,再加上他們也很渴望能夠盡情說日語,因此反而積極地主動開口與少年聊起許多事。

  起初他們並不認為少年與他們一樣是日本人。畢竟少年雖然有一頭黑髮,但是他有一雙琥珀的眼睛,而且言行舉止更是沒有日本人的樣子。少年從他們口中得知許多關於日本的事。

  最後少年下定決心,開口詢問他們:

  「請問兩位是否知道姓『川平』的犬神主人一族之事嗎?」

  令人意外的是那位丈夫居然知道。

  「喔,他們是驅使名叫犬神的妖怪,類似祈禱師的靈能者。我母親那邊有個嬸嬸曾經受過他們的關照。雖然我不太相信這類怪力亂神的事,不過嬸嬸卻說:『我可是承蒙他們呢救了我一命』非常非常感謝他們。」

  男子相當驚訝的對少年說:

  「不過你怎麼會知道犬神主人這種奇怪的事呢?」

  少年自然而然脫口說出一句話,一股令他泫然欲淚的激昂情緒緊緊包住他。

  「因為我也是川平家的人,我相信我也是犬神主人……」

  新婚夫婦聞言不禁面面相覷。

  自從有過那次交談的經驗之後,少年開始認真思考前往日本一事。畢竟這座城堡已逐漸失去居住的功能,而且他也學會在這裡所能習得的一切知識。總而言之,事實正如那個東西死前留下的預言,如今的他沒有能力溶解兩具冰棺。如果硬是動手解除冰封狀態,很有可能導致冰棺當中的兩人就此消滅。

  還有另一件事令他頗為在意。

  就是置身冰棺當中的雙胞胎妹妹,跟自己的外觀年齡逐漸有了差距。自己分明一步一步逐漸成長,不過妹妹的外貌看不出有任何變化。

  再這樣下去,妹妹遲早會完全凍結。

  少年心想,總而言之先去日本看看。

  在日本或許能夠找到解除詛咒的線索或方法。

  下定決心之後,試著與調查護照紀錄所得知的川平本家取得聯繫。這通從外國某個山村撥打出去的國際電話接通之後,從話筒傳來的第一句話:

  「喂,這裡是川平家。」

  是一名老婆婆的沙啞嗓音。

  少年深吸一口氣,一邊因為緊張而顫抖不已,一邊報上自己的名字:

  「您好,我叫川平薰。」

  從這一天起,他便過著借用妹妹名字的生活。

  這名老婆婆(事後才知道是自己的祖母)起初雖然感到驚訝,不過聽完少年巧妙捏造的成長經歷之後,相當乾脆地做出結論:

  「真是難為你了,我這就匯旅費過去,快點回日本吧。」

  少年反而為此大吃一驚。

  「對了,你爸爸呢?」

  老婆婆聽到他回答父親下落不明,也沒有多說什麼:

  「喔—算了,反正他八成好好活在某個地方,我不覺得他已經死了。倒是我雖然知道自己有孫子,不過一直不曉得是孫子還是孫女。今天很高興能夠聽見你的聲音,你就快點回來日本吧。」

  接著以有點期待的語氣告訴他:

  「快點回來讓我看看你的樣子。」

  這句話給了少年的內心莫大安慰,少年將平靜的謝意隱藏話中:

  「是的,非常感謝您。」

  鄭重其事地向老婆婆道謝之後,結束這次通話。接下來他開始忙碌地準備搬家,等到他完成各項後續處理,離開城堡之時,已經過了整整一個禮拜。他來到湖畔回頭觀望,只見這座巨大城堡如同是在等待少年離開,也在此時沒入湖泊深處。

  少年以冷漠的眼神注視這一幕。

  「永別了。」

  簡短說出三個字,隨即頭也不回離開這裡。

  少年從「邪星」身上學到幾個魔法,他利用其中一個魔法將兩具冰棺縮小成能夠放進口袋的尺寸,慎重其事收藏起來。

  一旦被其他人看見,父親與妹妹就會立即消滅。

  雖然在機場接受行李檢查等程序之時,總是感到提心吊膽,幸好少年的年紀還小,因此幾乎都是未經檢查便獲得海關放行。

  有生以來第一次搭乘飛機,度過興奮得睡不著的一晚之後,少年正式踏上日本的土地。日本跟少年先前居住的地方相比,濕度高了一點,灰塵似乎也多了一些。

  當他深呼吸一口氣之後,一股溫柔又懷念的感覺充滿整個胸口。

  我是個日本人……一想到這裡,他就感到欣喜若狂。

  在從成田機場前往川平本家的路上,無論搭乘什麼交通工具,少年的眼睛一直看著窗外。不管再怎麼看,日本的景色都令少年百看不厭。

  站在川平本家的玄關前面,少年深受這棟建築物的奇妙氛圍所吸引。他在敲門之前,忍不住用力吸飽茂密森林所散發的濃郁馨香,視線也在看起來十分舒服的屋瓦,以及少見的紅色鳥居之間游移。

  一名身穿白色和服的青年自背後叫住他:

  「讓您久等了,您就是川平薰大人嗎?」

  這是他第一次接觸犬神,一眼就看出這名青年並非人類。

  他的外貌真是俊美——少年內心浮現這個念頭。

  少年有點猶豫地點頭,這名青年隨即面帶微笑,向他鞠躬行禮:

  「經過這趟漫長的旅程,真是辛苦了。請進,當家正在屋中等您。」

  於是少年在犬神·葉卦的帶領下,穿過川平家大門。

  犬神主人·川平薰。

  從這一天開始,少年正式踏上成為犬神主人的漫長路途。

  川平當家端正坐在微暗的內廳上座,等待少年的來訪。少年走到她面前,恭恭敬敬行禮:

  「初次見面,我是川平薰。」

  當家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

  「喔……長時間居住在國外,舉止還滿有禮貌的。真希望啟太能夠好好向你看齊學習。」

  少年雖然心想「啟太是誰?」不過還是決定先將事先想好的成長過程告訴當家。雖然藉由父親的日記知道父親幾乎未曾與本家聯絡,但是實際講述起來還是令他緊張得冷汗直流。

  當家聽完只回了一句:

  「嗯,我大概知道了。」

  乾脆結束這個話題,站起身來。這讓事先針對可能的問題,竭盡所能準備回答的少年不禁傻眼。雖然他已經稍微有所察覺,不過看來祖母的個性(日後才知道這是川平家的家風)似乎不太拘泥這種小節。

  她伸手打開通往隔壁房間的紙門,露出會心的笑容:

  「我先把找得到的人通通找來,你就好好跟他們相處吧。」

  仔細一看,只見隔壁房間擺滿一望無際的豐盛料理,還有許多看似川平家親戚的人們坐在料理前面,等待少年現身。

  「喔!你就是薰嗎?」

  「嘿—看起來好像洋娃娃!雖然看得出元也的輪廓,不過也有外國人的血統喔。果真與啟太不同,是個很有氣質的孩子—」

  「吵死啦!」

  大家異口同聲歡迎他的到來。

  他們都很高興看到自己,熱烈的歡迎使得獨自一個人繃緊神經過活的少年,眼眶不禁為之一熱。他為了掩飾自己的激動情緒,急忙向眾人鞠躬行禮:

  「我是川平薰。由於長時間旅居海外,自認有許多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各位不吝賜教、提拔,今後還請多多關照。」

  成熟穩重的應對使川平家眾人頓時議論紛紛,全場隨即歡聲雷動。

  那一天,少年受到多達三十名川平家親戚接連不斷的詢問攻勢、倍受眾人疼愛,甚至還硬被灌酒,導致隔天宿醉不起。

  少年留在本家與祖母一同生活。雖然上學來回得花費不少時間,不過他還是決定住在本家。

  對於過去處於孤立無援,強迫自己拚命成長的少年而言,能夠跟自己同年齡的孩子在和平安穩的環境讀書、運動,是一件再快樂也不過的事。而當他在學校取得好成績,身為犬神的葉卦竟然比祖母還要高興,這點也讓他覺得十分有趣。

  少年在成為川平家的一員之後,最在意的事情就是犬神。

  看著葉卦服侍祖母的身影,內心產生「自己是否也能擁有犬神?」的想法。不過這件事看起來似乎早巳決定。

  而且品行端正、能力出類拔萃的少年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被川平家全體成員視為下任當家的人選。

  少年對此事感到不知所措。

  知道自己不配成為繼任人選的少年不禁感到無地自容。

  雖然日後因為深入瞭解名為川平啟太的少年,這個想法才得以排解,不過在那之前,少年深受這個念頭所苦。

  所以少年迫不及待想要踏上為期一年,川平家所有成員都要接受的修行之旅。他前往一座住著許多神仙,名為「東山」的山中,專心學習體術與操縱大氣的法術。少年的優異領悟力及靈力甚至讓鳥類外貌的師父說出:

  「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教你。雖然提早半年,不過你可以定了。」

  雖然利用修行之旅的機會,暗中找尋破解「邪星」詛咒的方法,結果仍然一無所獲。少年就在遲遲無法決定的狀態下,迎接與犬神訂定契約之日。少年是在不久之前才開始調查日本境內的魔道具,因此他不打算離開日本與川平家,也尚未作好擁有犬神的心理準備。

  於是少年打算承襲先前沒能與任何犬神訂定契約的啟太所開啟的先例。

  也就是在山上採取與訂定契約完全無關的舉動。

  他帶著縮小的平台鋼琴爬到山頂,一直彈琴直到時間結束。

  令人驚訝的是,競有多達十名的犬神因而決定跟隨少年——而且都是年輕女孩。

  少年的疑惑終於到達最高點。

  照理來說,這種情況應該會造成他的困擾。

  不但以往小心謹慎隱藏起來的冰棺被人發現的可能性大增,而且也很難一個人獨自行動。

  可是少年最後還是打從心底喜歡這些犬神。喜歡她們可愛的言行舉止、服從的態度,以及留心觀察少年舉手投足的專注。

  負責整合眾人意見的棟,雖然喜歡故作冷靜,不過兩個人獨處就可以發現可愛的另一面;撫子總是細心照料自己,相處起來最為自在;看見智羽拚命想要做得更好的舉動,時常令他不由自主面露微笑;他也很喜歡聽芙拉諾毫無預警脫口而出的預言。

  難以捉摸的天宗第一次幫自己畫肖像畫時,他的內心的確感激不已。

  時常跟妙音一起運動,也曾經與她一起在旭日東昇的海邊跑了好長一段路,這件事說什麼也不會忘記。

  他從生性害羞的藺草身上發現無限的可能性;與護久夜一同談論政治之時,真的覺得他們已經成為一家人;喜歡惡作劇的雙胞胎高興種植花草植物的景象,也讓他的心中充滿溫暖。

  所以少年絞盡腦汁,希望能夠為她們做些什麼。懷抱重大秘密的少年真心對待她們,想要同報自己得到的幸福。

  於是少年的身邊多了許多由衷重視的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8 06:04 PM

  【第四章  破碎的世界】

  神啊…

  如果您真的存在,我願意奉獻我的生命與心靈。

  只求您將這個讓那個人吃盡苦頭煩惱不已的世界,徹底粉碎、消滅

  「……什麼都不知道?」

  人類的氣息已在不知不覺完全消失,在這條只剩下不祥之風瘋狂吹拂的街上,護久夜露出懷疑的表情,可是又馬上「哼!」了一聲:

  「太可笑了。撫子,你真的以為我會相信你這番話嗎?」

  與護久夜對峙的撫子露出一如往常的溫柔笑容。她輕輕向護久夜跨步,在這片荒涼的景色當中,只有遠方傳來的轟隆巨響與刺眼閃光,帶著不可否認的現實,持續震撼她們的心靈。

  「護久夜,我不會勉強你們相信。不過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聽說。」

  「怎麼可能!你不是最接近薰大人的犬神嗎?」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薰大人究竟是誰?他、他是川平家的人嗎?」

  「我對這件事沒有興趣。」

  護久夜頓時怒火攻心。

  「撫子,你給我節制一點!你打算耍我們到什麼時候!」

  「護久夜,我在很久以前就看過你發現的東西。既然他什麼都不說,我也決定要相信他。我這樣做有什麼不對嗎?這不是很自然的結論嗎?如果從我的角度來看,我認為因為那麼一點小事便不知所措,不設法理解薰大人的心思、辜負他的溫柔對待、恩將仇報跑到啟太大人身邊的你們,才是真正可笑。」

  護久夜靜靜看著兩人言語交鋒的芙拉諾與天宗,立時露出心頭為之一震的表情。不過護久夜馬上否定撫子的說詞:

  「哈!相信到底?說什麼笑話!休想用這種話敷衍了事!撫子,你只是害怕面對現實罷了!」

  「不是。」

  撫子的聲音微微顫抖,護久夜依然不放過她:

  「你只是害怕面對薰大人罷了!」

  「不是!」

  撫子的聲音變得相當尖銳,氣得一邊發抖一邊大叫:

  「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抱著多麼深的感情,一路跟隨在薰大人身旁!」

  「我懶得知道!」

  護久夜也激動地用力揮手:

  「你只不過是犬神之一!別以為自己受到薰大人的重用就囂張起來!」

  「護久夜!」

  兩名少女逐漸拉近彼此的距離,就在這個時候——

  「破邪定光·發露Xl『紅』!」

  一道強烈的衝擊波襲向兩人的中間,柏油路應聲粉碎飛散,路面碎片灑散一地,凹陷的大洞冒出陣陣煙霧。嚇了一跳的撫子與護久夜不再對峙,同時轉頭看向發動攻擊的少女。

  「護久夜,還有撫子……」

  智羽以沙啞的聲音開口,只見她的肩膀顫抖不已,眼淚早已奪眶而出。

  「你們兩人如果要動手,那就先打倒我再說!」

  她在兩人面前張開雙臂,全力表達自己的主張,撫子與護久夜都被這番話嚇到。

  智羽哽咽地說道:

  「為什麼你們不能好好相處!為什麼無法互相理解!」

  透明淚珠一滴一滴滑落臉頰。

  「我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我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可是我們無時無刻都在一起,我們是彼此最重要的同伴,不是嗎!?」

  這句話有如鞭子震撼少女的心靈。不管什麼時候、發生什麼事情……正因為現在面對這麼嚴重的狀況,我們才更應該團結一致……難道不是嗎?」

  現場鴉雀無聲,撫子、護久夜、天宗與芙拉諾都無言以對。

  所有人不是低著頭,或是深深歎氣,就是眼角泛出淚光。

  智羽用手背揉著雙眼,忍不住哭了出來。

  「對不起……」

  撫子率先發聲,走到智羽身旁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一切都是我不對。智羽,真的很對不起。」

  她閉起雙眼,滿心愛憐地以臉頰磨蹭智羽的頭。智羽則是不停發出吸鼻涕的聲音。

  「呃、這個……」

  護久夜終於回過神來,輕咳一聲之後露出有點難為情的眼神,開口對撫子說道:

  「我才應該向你道歉。虧我剛才還要芙拉諾冷靜下來,可是自己卻不知不覺感情用事……」

  撫子依然緊閉雙眼,默默搖頭。

  護久夜遲疑了好一陣子,總算下定決心告訴撫子。

  「撫子。」

  撫子抬起頭來,護久夜換上認真的表情:

  「聽起來或許很像馬後炮,不過我們之所以想找啟太大人商量,並非是打算背叛薰大人。由於有迫使我們非得這麼做不可的原因,我們也判斷這麼做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所以才會勉為其難採取行動。」

  「……怎麼一回事?」

  「也就是說……」

  護久夜似乎有點難以啟齒,開始努力尋找適合的說辭。芙拉諾代替她舉起雙手:

  「撫子聽我說,其實是芙拉諾稍微看見薰大人的未來!」

  「咦?」

  「薰大人的未來一片漆黑!那是令人害怕的黑暗,雖然完全無法理解代表什麼意義,但我覺得那是非常不吉利的預兆!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護久夜點頭說下去:

  「所以我們才會決定找薰大人之外的人商量這件事。單就這一點來說,啟太大人應該是最好的人選吧?」

  說到這裡,她總算發現撫子的樣子不太正常。原先緊緊擁抱智羽的她,如今反而像是依偎在她身上,全身顫抖不已。一臉蒼白,失去光芒的眼神看起來與死人沒什麼兩樣。

  智羽驚訝地抬起頭來……

  「撫子,你怎麼了?」

  護久夜換回原本的嚴肅表情:

  「撫子,你果然知道——」

  不過護久夜沒能問到最後。

  「啊、原來你們都在這裡!」

  道路對面傳來一陣熱鬧的歡呼聲。

  護久夜等人訝異地抬頭看去,原來出聲的人正是衣麻裡和沙世加這對雙胞胎。只見她們回頭用力揮手:

  「薰大人!大家果然都在這裡!快點快點!」

  她們一邊聊著與現場氣氛極不搭調的話題,一邊「躂躂躂!」快步跑到她們身旁。

  「喔—你們怎麼了?在這裡做什麼?」

  「你們看到大妖狐了嗎?他終於出現了—接下來就要開戰羅!」

  一直跟在可靠主人身旁的她們,似乎不怎麼害怕大妖狐。妙音與藺草接著抵達,最後連薰與棟也到了。

  「嗨,各位。」

  「咦?啟太和陽子呢?」

  沒有人回答他。護久夜狼狽地將視線從薰的身上栘開,芙拉諾淚眼婆娑,天宗則是沉默仰望天際。智羽雖然想說些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也只能默默搖頭,愴然垂首。

  臉色蒼白的撫子只能在旁邊不停發抖。

  「你們幾個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妙音睜大雙眼詢問,可是薰突然笑了,彷彿發覺所有的一切:

  「嗯,我知道了,看樣子關鍵時刻終於到了。我就從頭開始說個清楚。」

  他以平靜的聲音向大家宣佈,少女聞言一起轉頭看著他。

  在隨心所欲玩過汽車之後,大妖狐闖進商店街兩旁的店面,順利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擺放美味蛋糕的展示櫃、從遊樂場整台拔起的大型電玩,通通被他用「縮地」送到別的地方。他走到販賣章魚燒的店家前面跟店員點了一份,現場享用剛做好的章魚燒。

  真是太好吃了。

  由於他非常中意,因此要求店員將所有章魚燒全部包起來。等到店員伸手向他要錢,嫌麻煩(其實可以把樹葉變成錢交給店員)的他又將店員變成石像。路上雖然遇見數名官差,不過他繼續用老方法對付他們。

  下一個造訪目標是電器行。

  大妖狐的所作所為早巳傳開,光是看見他走進店裡,店員與客人就一邊發出悲鳴,一邊如鳥獸散,不過大妖狐絲毫不以為意。這個地方真的很有趣,不但電視畫面會映出各式各樣的影像,音響也播放著輕快熱鬧的音樂。

  光是隨便亂按冰箱與吸塵器的按鈕,就讓他覺得很高興。

  「喔!居然能用雷電之力來冷卻和烤東西,看來人類也有兩把刷子!」

  無論看到什麼都很喜歡,因此他決定將電器行裡的所有東西全部用「縮地」帶走。當他把東西栘走,滿心歡喜地走出店門之際,才發現好幾輛閃著紅色警示燈的警車停在路邊,堵住大妖狐的去路。

  「不准動!」

  緊張到不停發抖的警察紛紛舉槍對著他。

  「哈哈哈;辛苦啦!」

  大妖狐伸手彈了一下指頭。

  一個動作就讓這些警察化為石像,絲毫沒有造成任何威脅。大妖狐彷彿在廣闊無邊的草原散步,漫步走在商店街,隨心所欲拿走想要的東西,再也沒有人出面阻止他。

  天真無邪的風暴順從自己的慾望,到處肆虐破壞。

  在取得想要的東西之後,大妖狐頓了一腳,藉勢跳到某棟高樓大廈的屋頂。

  這裡是他剛來到這個城市就看上的建築物。

  奇妙的是,這裡也是啟太與陽子訂定契約的地方,也是她有事沒事就會跑來的中意地點。大妖狐打算先把這裡當成落腳處,所有搶來的東西也都被他用縮地送到這裡。

  「喔;這比以前的瞭望台還要高。」

  大妖狐把手靠在眉毛上,定睛眺望遠方。

  只見警車的紅色警示燈填滿整條馬路,警用無線電不停來回飛竄。警方對於來路不明的入侵者束手無策,絕大多數的市民選擇躲在家裡,觀望事態的發展。

  不過大妖狐與此等塵世喧囂毫無瓜葛。

  「嗯。」

  他摸摸下巴,似乎很喜歡這裡的景觀,不過頭上覆蓋一層深色烏雲,導致視野看起來不是很好。於是他開心地點頭,用力朝著天空舉起手:

  「好!雲朵,給我放晴!」

  一道有如雷射的白色光束從掌心直射而出,擊中厚實的雲層。

  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只見雲層從光線擊中的地方開始散去,天空也逐漸放晴。

  滿天繁星與金色月亮放出沒有人看過的明亮光芒,在頭頂閃閃發光。

  「哈哈!這下子視野好多了!」

  在照亮附近的眩目光芒籠罩之下,大妖狐愉快地放聲大笑。

  週遭照著閃耀絢爛的光芒。

  銳利又細緻的光之粒子,在行道樹與建築物的陰影一閃一閃舞動。黑暗因為光線舞動變得更加深邃、對比強烈的黯淡也變得更加明顯,眼前的一切景象就像萬花筒一樣破碎。有如寶石的耀眼天光與天鵝絨的漆黑夜色,營造一股絕妙的對比。□□□.

  薰緩緩開口:

  「護久夜,能否麻煩你把看到的、知道的一切,說給在場所有人聽呢?」

  「—」

  護久夜不禁倒吸一口氣。

  薰散發一股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溫柔。因為光與暗的調和,使他看起來十分虛幻飄渺,甚至給人一種只要輕輕一碰,就可能融入漆黑夜色的感覺。

  「其實我早就認為在你們搜查我的寢室之時,便是開口說明一切的最佳時機……你們看見那個了吧?」□□□

  護久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撫子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來到薰的身旁,好似影子一般隨侍在側。如今大家站立的位置,剛好形成薰與撫子站在一起,面對其他少女。

  「請、請等一下!薰大人,您到底在說什麼?」

  身為隊長的棟所提出的問題,正好道出其他人的內心想法。

  對棟、藺草、妙音、衣麻裡以及沙世加來說,薰是在與其他人會合之後,突然講起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而對幾乎知道一切內容的護久夜、天宗與芙拉諾來說,薰這個突如其來的命令,著實超出她們的預測範圍。

  眼見護久夜只能僵在原地不動,薰露出有點難過的笑容:

  「說的也是……突然吩咐你這麼做,一定讓你感到相當困擾吧?真是對不起。」

  道歉之後轉身朝著附近的電線桿開口:

  「戴著禮帽的先生,我記得你曾在赤道齋的藏身之處偷窺吧?能否請你過來說明一下呢?」

  聽見這番話,一臉驚訝的醫生緩緩從電線桿後面走出來。

  「原來你……已經察覺我的存在了?」

  「嗯。」

  薰以平穩的微笑回應。

  「赤道齋似乎沒有發現你的氣息……不過我對這方面的感受比較敏銳。我並非感受你的氣息,而是用眼睛尋找不對勁的地方。」

  醫生只能滿臉疑惑站在一旁。

  薰則是一臉淘氣說道:

  「不用擔心,我只是想麻煩你當著她們的面,將你所看見、所聽的事通通說出來就可以了。很簡單吧?」

  「即使你這麼說……」

  「薰大人!這!這是怎麼回事?您說在赤道齋的藏身之處偷窺!怎麼可能……薰大人,請您親口將所有事情告訴我們好嗎!」

  棟堅持不肯退讓,護久夜也是一臉難過。不過天宗代替護久夜,無聲無息走到薰面前。她露出令人捉摸不定的眼神,沒有任何感情起伏地表達自己的意志:

  「由我來。」

  聽到她開口,薰也只是報以微笑。

  「天宗,謝謝你。」

  接著天宗便以沉穩的聲音、淡然的語氣述說三個人發現奇妙冰棺的詳細經過——與衣麻裡和沙世加比賽、在地下道盡頭發現的奇妙小房間、躺在小房間裡,遭到冰封的兩個人。

  還有急急忙忙逃離現場,以及途中遇見撫子的事。

  三人只是交互看著薰以及壓抑一切表情,站在薰身旁的撫子。

  「薰大人!躺在冰棺當中的人究竟是誰?為什麼您會將那種東西放在那種地方?」

  天宗的話才說完,棟立即開口追問;妙音全身顫抖不止,她的心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緊緊揪住,露出一副泫然欲淚的表情;藺草用力握住她的手,緊閉眼鏡後方的雙眼。不過她的耳朵為了不錯過整件事的發展,拚命側耳傾聽。

  「我無法回答。」

  這是一陣簡潔又冷淡的聲音。

  「——」

  聽見這個答案的棟,因為過度打擊而腳步踉艙倒退數步。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聽見薰說出這麼直接的拒絕。

  接著是衣麻裡與沙世加開口詢問:

  「天宗,你們在小房間裡面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天宗聽到這個問題,轉頭望向護久夜。面對天宗的無言舉動,護久夜馬上理解這是什麼意思,在稍微恢復往常的冷靜之後,以醫生獨到的正確表現加以說明:

  「其中一名是中年男性,年齡大約三十出頭,擁有一身魁梧體格並且留有鬍鬚。曬得黝黑的身體留有許多傷痕,個人推測他八成從事某種危險行業。」

  「還有全身一絲不掛!」

  芙拉諾似乎認為這是相當重要的事,從旁插嘴加以補充。護久夜點點頭:

  「沒錯。另一位則是十來歲的女孩子,身高大概跟智羽差不多……留著一頭黑髮,在遺傳上與上述的男子極為相似,我推測他們兩人是父女。」

  「她也是全身一絲不掛!」

  芙拉諾很興奮地補上一句。護久夜稍微猶豫了一下,說出最關鍵的情報:

  「如果我的猜想沒錯,這兩個人都是川平家的人。」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大吃一驚。而且這句話也讓前面所有對話的意義產生一百八十度的逆轉,少女們的臉上明顯看得出她們因此而有所動搖。

  不過薰卻顯得格外冷靜。

  他以事不關己的眼神看著醫生,無言催促他。

  「唉……」

  醫生歎了口氣: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接著換上嚴肅表情,準備說出他的所見所聞。

  「事到如此,看樣子我不說也不行。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願。各位小姐,請你們做好心埋準備,仔細聽我說。」

  醫生以銳利眼神注視議論紛紛的少女,開口說道:

  「這位先生與赤道齋有合作關係。」

  「咿!」不知道足誰發出類似悲鳴的聲音。

  「我確實看見這位先生提供技術與藏身之處給赤道齋,並且與他親密交談,協助他進行毀滅吉日市的行動。」

  「你騙人!」

  妙音不停揮手,拚命想要否認殘酷的事實。

  「你騙人!你騙人!你騙人!你騙人!」

  「是真的。」

  聽到主人親口說出冷酷無情的話,難以置信的妙音轉頭望向他。

  「妙音,這一切都是事實。是我協助赤道齋順利復活,而且我至今依然與他訂有契約。」

  妙音睜大雙眼,眼淚泉湧而出。智羽扯開嗓門大叫:

  「薰大人!」

  「什麼事?」

  薰以平穩的語氣反問智羽,智羽一邊發抖,一邊強忍自己的立足點可能徹底崩塌的恐懼,提出一個近乎禁忌的問題:

  「薰大人……薰大人真的是我們的川平薰大人嗎?」

  在場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只見薰臉上浮現無限溫柔的微笑,緩緩搖頭:

  「不,我不是真的川平薰。」

  這句話給這群少女帶來難以估計的強烈衝擊。

  大妖狐在滿天星空下心情愉悅地拿起攜帶型遊戲主機,隨意打開電源,又隨便按了幾顆按鈕。只不過他的操縱雜亂無章,因此遊戲很快便宣告結束。

  即便如此,大妖狐還是很佩服地發出讚歎。只是在遊戲結束五、六次之後,他馬上就膩了。

  「換下一個吧。」

  隨手丟掉攜帶型遊戲主機,從堆積如山的玩具裡拿出一盒模型。他盯著這個畫有直升機的盒子看了好一陣子:

  「好像很麻煩。」

  又丟掉這盒模型。大妖狐的個性真的是喜新厭舊,他的臉上突然出現想起什麼的表情。

  「啊、糟糕!」

  覺得這座城市一切事物都很有趣的他,完全將討好女兒的要緊事拋在腦後。

  「陽、陽子,對不起。」

  探頭窺視身旁的金色球體——只見關在裡面的陽子正以怨恨的眼神看著他,大妖狐連忙彈了一下手指。

  這個動作立刻讓球體內外的聲音得以相通。

  「老爸!」

  察覺此事的陽子以尖銳刺耳的驚人聲量開口報怨:

  「看你幹了什麼好事!抓走我也就算了,居然這樣胡來!還給川平家的老婆婆跟城裡居民帶來這麼多麻煩!真是受不了你!」

  感到畏縮的大妖狐悄悄用手指調節聲量,陽子的怒罵聲隨即變小許多。

  「可、可是……」

  「沒有什麼好可是!」

  陽子雙手插腰,鳳眼上揚。大妖狐突然目泛淚光:

  「我總覺得你……」

  「嗯?」

  「變得越來越像過世的媽媽。」

  陽子不禁啞口無言,輕歎口氣之後用力搖頭:

  「唉,算了。反正爸爸一直以來都是再怎麼說也沒用的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根本不打算放我離開這裡吧?」

  「嗯,你要一直待到父女和好為止。這可是父親應盡的義務!」

  「既然這樣,我就在這裡等啟太過來救我!廢話少說,把那邊的《TANTAN》雜誌跟紅色罐子給我!對了,那個東西叫可樂,你知道嗎?還有順便把那個軟靠墊拿過來。」

  大妖狐連忙彈響手指,將陽子指定的東西一一送進金色球體。縮小的陽子接過同樣遭到縮小的靠墊,用手拍了幾下便趴在墊子上面,伸手拉開罐裝可樂的拉環。接著不慌不忙翻開眼前的少女雜誌:

  「哇喔—這間店真不錯,好想跟啟太一起去逛逛。」

  似乎找到一篇很有趣的報導,快樂地擺動雙腳。

  大妖狐目瞪口呆看著陽子,還忙著回應「爸爸,把那邊的煎餅給我!」等陽子的要求,最後總算發現先前感受的不協調感,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就是陽子已經失去她原有的風格。

  以前的她根本不是這樣,過去在她的臉上看不到表情。她既不會笑,也不會生氣,更不會像現在這樣開口要求什麼。過去的她是一個只有在放火、破壞之時才會露出一抹冷笑的女孩。

  雖然過去為了討她歡心,總是不斷帶回許多玩具與好吃的點心給她,不過以前的陽子根本不會因為這些東西感到高興。如今的她明明被自己關在金色球體裡,還是一樣這麼開心,而且看起來十分樂在其中。

  這不單純只是因為成長。

  到底為什麼?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大妖狐悄悄彈響手指,陽子完全沒有發現。

  他打算確認一下背後的真正原因……

  薰親口說出驚人的事實,靜靜佇立在月光下。

  他的身影看起來輕柔又優美,可是少女們絲毫無法動彈,也無法開口詢問,只能這樣凝視臉上浮現微笑的薰。

  「我不是真正的川平薰,而且我也與赤道齋聯手。」

  川平薰默默攤開雙手,彷彿是要表達「你們有何打算?」醫生皺著眉頭試想要說些什麼……

  「可是就我聽見的對話……」

  不過薰以充滿歉意的視線對著他搖頭,打斷醫生的發言。只見眼前的少女依然全身僵硬有如雕像。

  溫柔的薰……

  比任何人都來得尊敬的薰……

  居然擁有這麼驚人的秘密。

  他背叛了我們?

  他欺騙了我們?

  複雜的情感緊緊扣住犬神少女的心——棟、藺草、妙音、護久夜、天宗、芙拉諾、衣麻裡、沙世加,以及智羽都睜大雙眼,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也沒有任何反應。

  薰再次笑了。

  「對不起,我一直閉口不談此事;對不起,我瞞你們這麼久。」

  「為什麼?」

  棟好不容易才以沙啞的聲音說出這句話,這也是濃縮在場所有人的疑問,歸納出來的問題。

  「為什麼您要這麼做?」

  依然面帶微笑的薰搖頭了。

  「對不起,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先前累積的快樂時光有多少,如今承受的心痛就有多深。薰再次以平靜的語氣說:

  「接下來我打算與赤道齋和大妖狐對決。事情會在這個時侯演變至此,只能說是命運的安排吧?我希望大家都能做出決定。」

  他看著每個人的眼睛:

  「我不會再對你們說些什麼,以後也不會針對此事做出任何說明。沒有告知你們這件要緊事的我,甚至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擔任你們的主人。」

  薰語氣平緩地繼續說下去。只是智羽覺得面帶微笑的薰,看起來好像在哭。

  「可是現在的我恬不知恥地認為自己還是你們的主人,也十分珍惜你們。太好了……幸好我可以清楚表達心中的感受。不管要我說幾次都行——棟、護久夜、天宗、芙拉諾、衣麻裡、沙世加、妙音、藺草,以及小智羽……我打從心底珍惜你們每一個人。」

  不知為何,智羽突然清楚領悟一件事——

  薰正在全力對抗什麼人,而且是賭上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做出決定。是否還願意與我一同作戰……即便遭受這樣的對待,是否依然願意跟隨我。」

  沒有任何人開口。

  醫生搖晃的身影消失於黑暗之中,撫子緊閉雙眼。彷彿突然失去力氣的薰笑了:

  「請你們好好考慮。」

  智羽心不在焉地想著——

  薰大人很高興看見我們前往啟太大人的身邊,還有將啟太大人叫回本家的動作,難道都是為了迎接這一刻的到來?

  「薰大人……難道您從一開始就打算將剩下的事全交給啟太大人嗎……」

  智羽的輕聲呢喃,使得在場的人悵然若失。

  唯有兩個人例外。

  她們平常只會製造麻煩,她們的興趣是到處惡作劇,她們抱著自暴自棄、事不關己又有點享樂主義的心態活在世界上。不過少年教導她們「生存」與「栽培」的樂趣,所以她們一直對費心教導她們的少年感恩在心。

  任何人都不認為她們能夠種出漂亮花朵及美味果實。這一次也一樣,沒有人料到她們會採取這麼驚人的行動。她們相視而笑——太好了,幸好我們是雙胞胎。

  幸好我們擁有同樣的想法,而且都有由衷重視的人。

  犬神·衣麻裡與沙世加遵循最神聖的禮儀,以抱持最崇高的敬意牽起彼此的手緩步前行,以最優美的動作單膝著地。

  「薰大人——」

  「我等將永久隨侍在側。」

  「宣誓永不改變的忠誠。」

  「這等小事無法動搖我等的忠心,請您不要太過低估我等。」

  然後抬起頭來換回平常的語氣,開心地笑了:

  「薰大人,請放心啦!」

  「對對對—只不過是薰大人不是薰大人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

  這番話蘊含某種足以破除內心束縛的力量,像一陣突然刮起的強風。

  「啊!」

  妙音不由自主大叫一聲,棟則是左右搖頭,接著走向前方,眼中浮現堅毅的光芒:

  「完全沒料到自己會被這對雙胞胎上了一課……薰大人,請原諒我的失態。」

  她走到衣麻裡與沙世加身旁,單膝跪地,低頭致意:

  「我雖然無法理解薰大人的想法,但我相信背後必定有我這種見識淺薄之人無法想像的重大理由。只有一點……假使方才說的『珍惜我們』毫無虛假——」

  說到這裡抬起頭來。

  「——我等犬神願意跟隨您,縱使冥府魔道在所不辭。」

  再也受不了的妙音快步跑來,任由眼淚沾濕自己的臉,跪在地上語帶抽噎:

  「我也是!」

  只有簡單的三個字。藺草靜靜跟在後頭,以優雅的動作跪下,戰戰兢兢地抬頭仰望薰,隨即面露微笑:

  「薰大人,我……雖然覺得有點籠統,但我似乎知道薰大人置身於何種狀況。薰大人……薰大人大概是無法對任何人透露此事吧?因此您必須試探我們,對不對?」

  看到薰一臉被人說中心事的表情,藺草露出沉穩的微笑:

  「果然……既然如此,請您放心吧。雖然能力不足,我還是會盡可能推敲整件事情的真相,試著解釋給所有人聽。」

  「藺草……」

  薰顯得相當驚訝,藺草溫柔地補上一句:

  「薰大人,您絕對不是一個人。」

  薰情不自禁伸手搗住自己的嘴巴,終於無法繼續微笑。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的犬神願意相信他——光是這一點就讓他的內心為之動搖,原本壓抑的情緒也泉湧而出。

  「好了,大家一起過去吧!」

  智羽天真地拉起護久夜、天宗以及芙拉諾的手。

  「放心吧,薰大人根本不會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

  內心感到羞愧的她們,無法立即回到薰的身邊,只能痛苦望著彼此。站在一旁,眼眶濕潤潤的撫子輕聲對薰說了什麼。薰點頭同意,一邊流淚一邊微笑張開雙臂:

  「過來吧。」

  只說了一句話。

  可是這一句話已經足以溶化三人的內心芥蒂。護久夜、天宗及芙拉諾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激動,「哇!」大喊一聲,一同奔向薰的身旁。她們的步伐看起來好像快要跌倒,而且她們也跌倒了,不過還是緊緊依偎在薰的腳邊,盡情放聲大哭。她們緊抓著薰不放,哭得泣不成聲。

  薰則是溫柔地擁抱她們,自己也跟著山潸然淚下。

  「謝謝。真的謝謝你們。」

  薰一邊向她們表達由衷的感激,一邊輕聲說道:

  「多虧了你們,我才能夠打敗『絕望』……」

  大妖狐的手上握著一本看似線裝圖畫書的書,他正在緩緩翻閱這本書。

  封面寫著「陽子的日常生活」。

  這是大妖狐將陽子的記憶具現之後的書,他藉此看到陽子在與自己分開之後的生活,由她的個人感情與週遭的客觀情景交織而成的一切。喜新厭舊的大妖狐竟然著迷地專心閱讀這本書。

  長達數百年,近似幽禁的生活。

  扣掉極少數的例外,她過著無人能夠交談、受到眾人匆視、輕蔑,只能以冷酷的雙眼眺望結界的每一天。

  寂寞。

  侵蝕她的內心,讓她對寂寞毫無自覺的孤獨,還有無法察覺悲哀,早已荒廢至極的情緒。這是一份荒涼、死寂的記憶。在這片記憶大地的任何角落,只能找到灰色絕望以及深深焦躁。

  這種生活終於結束。

  穿透結界修補之際的微小空隙,抱著必死覺悟逃出封印的她,遇見一名莫名開朗的男孩。

  他一點也不害怕擁有巨大野獸外型的她,還主動跟她聊了許多。一看見她身上的傷,便以笨拙的動作拚命幫她包紮療傷。

  陽子深受他的吸引。

  他真是一名不可思議的男孩。她拚命向前來追擊的白衣犬神求情,請他給自己兩天時間。她希望能跟他多相處一會兒。透過與他玩耍,她感受到一股未從體驗的安心,而且驚訝自己能夠發出笑聲。

  隔天,陽子一邊吃著他所帶來的食物,一邊產生這個想法。

  在暗處監視她的白衣犬神說這名男孩乃是川平家之人,同時也是嫡子的事實告訴她。

  約好的兩天過去,被強制押回山裡的陽子放聲大喊:

  「我要成為犬神!」

  這項決定說起來簡單,但是絕非平坦的康莊大道。

  無情的侮蔑與嘲笑等著她。即使遭到大妖狐反對,身陷四面楚歌的絕境,想要改變自己的陽子仍然拚命努力。

  過了一段漫長的歲月,終於再次與他相遇。

  「啊—真是快樂……」

  大妖狐一邊翻書,一邊歎氣。貧窮麻煩接踵而至、總是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有時生氣,有時吵架,不過……大妖狐側目看了金色球體一眼,只見陽子趴在軟墊上,輕輕發出熟睡的安穩呼吸聲。

  「你過得真的很快樂。」

  大妖狐的內心冒出有生以來首度體驗的感傷。

  「快樂到再也不需要玩具以及奢華的美食。」

  大妖狐歎了一口氣,在星光之下闔上「陽子的日常生活」。將它縮小之後輕輕推進陽子所在的金色球體,彷彿送給她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禮物。就在這個時候——

  「嗯,真是大豐收。大妖狐,看樣子你好像收集了不少玩具?」

  頭上傳來一陣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

  大妖狐猛然抬頭,身體為之一震。這個動作並非感到害怕,而是高興到不能自己的興奮情緒所引發的自然反應。

  「喔、喔喔!」

  大妖狐強忍歡喜的心情,站起來抬頭往上看——以閃耀繁星為背景,人稱大魔導師的人屹然站在空中。

  大妖狐用力一吼:

  「我等你好久了,赤道齋!」

  同一時間,啟太與背著他的反名史郎騎著摩托車,一路朝吉日市前進。兩人疾馳在一個人也沒有的路上。

  就在此時,啟太伸手指向前方。

  「喂、那是什麼!?」

  仔細一看,兩人正好看到由吉日市中心竄升的紫色光芒,馬上變成覆蓋整個市區的半圓型。、

  天空因為過於強烈的光芒化為一片白——這是巨大靈力引發的現象。

  「快點過去!」

  反名史郎再度踩下油門,加速往前奔馳。

  這是雙方輕易達成的協議。

  「……」

  「大縮地!」

  兩名強者的靈力與魔力接連發威,位於吉日市的所有居民,不分男女老幼都陷入熟睡,並且通通移到距離吉日市很遠的郊區。將近七萬名的人口,全部都被送離市區。

  這是紫色光芒膨脹之後,不到兩秒鐘之內發生的事。

  「哈哈哈哈,這下可以盡情一戰了吧?」

  「嗯。畢竟隨便讓人在這場戰鬥之中喪命,並非你我所願。」

  大妖狐和赤道齋以極其自然的態度,若無其事地聊了起來。這兩個人正在一邊旋轉一邊上升,面對面看著對方。

  「喂、這段日子真是漫長。我可是一邊跳舞一邊想你喔?」

  「我也是。」

  「我一直很希望與你再戰一場。跟你共度的三天三夜,著實令我難以忘懷。」

  「你沒有發現這是一種很容易引起誤會的說法嗎?不過我也一樣。」

  「喂、赤道齋。」

  大妖狐緩緩將手往前一伸,臉上露出笑容:

  「我可是很喜歡你喔!」

  「我倒是很討厭你。」

  面無表情的赤道齋也悄然伸手,兩人同時放聲大叫:

  「大邪炎!」

  「……」

  夾雜無法想像的驚人熱量,黃金火焰與鮮紅衝擊在空中撞在一起,使得周圍亮如白晝。有如同心圓的空氣擴散開來,將高樓大廈的窗戶玻璃震成玻璃碎屑。

  搖動的灼熱火焰試圖吞噬赤道齋、純粹的魔導力量企圖制服大妖狐。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彼此傾盡全力。

  「哈、真是太有趣了!赤道齋!」

  大妖狐的眼中流露歡心光芒,放聲大叫。赤道齋則是一臉邪惡的笑容:

  「是啊,我有同感。」

  另一方面,在空中對壘的兩人下方,只見薰及時躲過一劫,躲過大妖狐與赤道齋的法術站在地面。他的臉上帶著冷笑,眼睛注視一邊在空中高速移動,一邊發動攻擊的大魔導師與大妖狐。

  「真是為所欲為,彷彿這個世上只剩下他們兩個……大家準備好了嗎?」

  如今已經團結在一起的少女異口同聲回應:

  「無論何時何地,我等謹遵薰大人的命令!」

  意氣昂揚、幹勁十足,臉上都帶著無所畏懼的表情。

  「上吧!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力量!」

  「這座城市絕不容許他們肆意破壞!」

  「那麼……」

  用力點頭的薰從懷中拿出銀色指揮棒:

  「上吧。就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能做些什麼!」

  彼此使出秘術,不斷攻擊對方。

  兩人以彼此的強大力量與執著展開較量。這兩名任性、奔放、生性豁達的頂尖高手,展開一場熾烈至極的戰鬥。

  「……」

  赤道齋以指尖連續彈發射黑色玻璃珠,只見這些玻璃珠劃出有如飛彈的圓滑弧線,朝著一百公尺之外的大妖狐襲去。

  「哇喔!」

  空中的大妖狐水平滑開,一一躲開來襲的黑色玻璃珠。只見數顆掠過身旁的黑色玻璃珠擊中背後的高樓大廈,化為彷彿巨大煙火的橘色爆炸。赤道齋見狀露出笑容:

  「……」

  此話一出,幾顆黑色玻璃珠急速回轉,朝著大妖狐飛去。

  「嗚哇!!!」

  緊急轉身依然閃躲不及的大妖狐,頓時遭受黑色玻璃珠的一陣猛攻。高樓大廈之間綻放出一朵巨大的紅色火花。

  轟炸聲響起,爆煙瀰漫四周。

  「……」

  赤道齋瞇起雙眼。

  「哈哈!你這招真是叫人歎為觀止啊,赤道齋!」

  只見身上帶著殘焰、雙眼冒出金光的大妖狐從湧向天際的濃煙之中飛出,一鼓作氣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嘖!」

  大妖狐揮出伴隨轟隆巨響,足以擊碎大氣的斬擊。赤道齋急忙逃往上空,身上的長袍被割斷一截,黑色布料在夜空中飛舞。

  「你逃得掉嗎,赤道齋!火焰啊,噴上天際!」

  大妖狐以全身的力氣舉起手臂,只見一陣大小接近火箭噴射器的烈焰從他的身旁猛然竄出,有如火山爆發一樣筆直衝向高空,試圖吞沒赤道齋。接招的赤道齋馬上結印唸咒:

  「」

  一道不輸尼加拉瓜大瀑布的怒濤洪流從天際傾瀉而下,澆熄這根火柱。水火相交的水蒸氣有如大洋濃霧,將附近變成了一片白濛濛。

  「大重力!」

  先行降落的赤道齋打算逃離大妖狐的視界,不過卻被眼尖的大妖狐發現,赤道齋急忙縱身躍向一旁,避開這波攻勢。

  因為大妖狐的法術所增強的重力,居然壓毀一棟高樓大廈。鋼筋水泥建造的高樓大廈伴隨震耳欲聾的傾軋聲響,就這麼輕易遭到摧毀。赤道齋利用沙塵漫天飛舞製造出來的空檔,張開雙手召喚一條紅色巨蛇,大妖狐也用自身影子製造一隻黑色怪鳥,正面迎擊大蛇。

  一蛇一鳥彼此纏住對手,勢均力敵打了一場之後便煙消霧散。消失的瞬間閃過一陣近似閃電的光芒,周圍頓時亮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赤道齋,你果然不簡單!你的實力不但層衰退,好像反而變得更加高強了?」

  大妖狐的笑聲傳到地面,赤道齋半闔著雙眼回了一句:

  「看樣子你也不是只顧著跳舞而已。」

  「赤道齋,這真是太快樂了——可以自由地為所欲為真的很快樂!能夠這樣盡情恣意大鬧—場的幸福,簡直棒到極點啊!」

  赤道齋沉默不語。興奮的大妖狐一邊在空中跳來跳去,一邊開口:

  「你不是認為一個所有人都可以隨心所欲、自由採取任何行動的地方,才是你追求的真正理想過度嗎?關於這一點我可是十分贊同你的理念~~」

  「嗯,的確。就某方面來說,你已經完美實現我畢生追求的理想。」

  荒唐無稽、恣意妄為,一個只為了滿足自我慾望而活的存在。

  赤道齋半開的眼神依然朦朧,表情變得十分嚴肅:

  「所以我才會這麼討厭你。」

  馬上快速飛向空中,直直襲向大妖狐。大妖狐也發出興奮的叫聲,為了迎戰敵人迅速下降。

  雙方再次展開一場壓倒性力量的頂尖對決。

  就在此時,(大殺界)正在距離赤道齋與大妖狐激戰地點遙遠的吉日市地底深處喃喃自語:

  『主人真是傷腦筋啊。雖然我不是無法體會主人為什麼想跟大妖狐來場實力相當的對決,不過我還是希望主人別幹這種傻事,先專心搞定川平家的犬神主人再說。

  先是翻動控制板,接著轉動齒輪,然後「噗咻!」一聲噴出白色水蒸氣。

  『庫珊知佩,你說對不對?』

  站在(大殺界旁邊的木雕人偶沒有反應,只是一邊喀嚏喀嚏晃動身子,一邊目不轉睛看著轉播大妖狐與赤道齋戰鬥過程的電視螢幕。

  『耶?怎麼啦?你好像沒什麼精神?』

  (大殺界)翻動控制板加以詢問,木雕人偶只是歪著頭不說話。此時大廳北門傳來「咕咕~~」的啼聲,木雕雞回到大殺界身旁。

  (大殺界)十分高興地說道:

  「咕咕咕~~」

  『哎呀哎呀,這表示你也打算在一旁觀戰羅?那就留在這裡跟我們一同觀賞吧。』

  木雕雞發出「咕咕—」叫聲,以身體磨蹭(大殺界)的巨大軀體。赤道齋的手下也和川平家犬神主人與犬神一樣,彼此的感情十分融洽。

  「好想笑。」

  所以木雕人偶輕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殺界)感到有點擔心。

  『怎麼啦?你好像從剛才開始就有點不太對勁』

  搖搖晃晃的木雕人偶發出「喀嚏喀嚏!」的聲音,緩緩靠近(大殺界)。緩慢又面無表情的木雕人偶,讓(大殺界)感受一股莫名其妙的壓力,拚命想要往後退。不過(大殺界)當然沒辦法輕易移動自己的巨大軀體,可是木雕人偶已將雙手變成鑿巖機,並讓鑿巖機開始「嗡—」劇烈旋轉。

  (大殺界)激動地推送活塞,大叫木雕人偶的名字:

  『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庫珊知佩!你打算做什麼?』

  魔導人偶庫珊知佩的嘴角露出不自然的上揚。

  「以下犯上……」

  『什麼!這這這!住手!』

  鑿巖機毫不留情刺向慌亂的(大殺界),一陣白色光芒從刺中的部位進射而出。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木雕雞的尖銳悲鳴響徹整個地底深處。

  至於現在的犬神陽子……

  「嗯~~啟太,人家吃不下那麼多巧克力蛋糕啦」

  她睡在大妖狐放置安全地點的金色球體裡,口中說著幸福的夢話。

  此時此刻的她,的確一個人處於十分幸福的狀態…

 ※※※※※※※※※※※※※※※※
   
  間奏5「撫子」

  當犬神主人與犬神訂定契約之時,幾乎就代表自己要在經濟方面獨立。一次與十名犬神訂定契約的少年,起初還為了住的地方傷透腦筋,但是過了不久,他便有辦法租下三間大小適中、房租便宜的公寓。

  雖然少年本身的能力不錯,不過仲介人葉卦所提供的工作當中,更有許多待遇優厚的工作。少年事後才知道,據說這是祖母不著痕跡地從中斡旋,優先幫自己爭取這類收入較高的委託。

  又過了幾年,少年發現他無意問教導怎麼讀書的藺草,突然知道如何靠炒作股票賺進巨款。

  此時的少年其實是非常吃驚。

  不過他還是面帶微笑稱讚了她一番:

  「藺草真是厲害。」

  他的內心再次對犬神的潛在能力驚歎不已。因此少年變得更加留心,並且積極奉行「尊重犬神自主」與「協助能力栽培」的作法。這兩種作法在川平家裡也算是前所未見。

  少年就這樣與犬神合力解決大小事件,並且利用空檔上學讀書,晚上持續鑽研魔導知識。在這段過程裡,少年有了寶貴體驗,就是擊敗令他陷入苦戰的死神。這個經驗讓他得到兩樣東西。

  一個就是在戰鬥中,讓犬神與本身特色互相搭配,進而產生更具效果的戰術;另一個則是跟自己非常不搭調的寬敞住處。

  他以非常便宜的價格,從死神事件的委託人手中,買下這批原為女子宿舍的建築。

  如果問他為什麼要買——因為他需要一間房間,用來保管解咒研究過程中取得的文獻與相關資料。此外他也希望有個地方能夠好好安置、收藏這兩具冰棺。不過最重要的理由肯定是少年想看見犬神少女們驚訝、欣喜若狂的模樣。

  決定搬家的當天,大家自然是亂成一團。

  可是少年卻在當天早上接到葉卦的緊急委託,只好帶領犬神前往某座小島。

  在這座小島上,發生居民盡數失蹤的怪異事件。

  少年在搭船前往小島的途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身體不適。少年認為這種不適只是船隻晃動引發的輕微暈船,所以沒有深入追究不適的理由,抵達覆蓋在白雪之下的小島。

  少年所犯下的第一個錯誤,就是為了找尋失蹤的居民,吩咐犬神前往島上各處進行調查。

  少年從無人的港口登上高台,腳步顯得搖搖晃晃。

  唯一留在身邊的撫子頗為不安地開口詢問:

  「薰大人?您從剛才開始就看起來不太舒服,您還好吧?」

  「嗯,我沒事……沒什麼大不了。」

  撫子並不相信少年的回答,硬是將自己的白皙手掌貼上少年的額頭。

  「好燙!怎麼會這麼燙!」

  撫子放聲大叫,少年直到此時才發覺自己得了重感冒。這是連日連夜操勞換來的報應。

  未能留心管理自己的身體狀況,是他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至於第三個錯誤,則是他未能感應急速接近的妖怪。

  「啊!」

  等到撫子發出聲音,兩人已經遭到放聲大笑的雪女襲擊……

  一回過神來,少年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昏暗的洞窟裡。

  受到高燒與寒冷的交互襲擊,感到十分痛苦的少年不停翻滾。隨侍在側的撫子緊緊握住少年的手,不停出聲鼓勵他。

  「薰大人!相信再過不久其他人就會發現我們!請您務必支撐下去!」

  看樣子方才遭受雪女的突襲,是撫子將自己帶進這個洞窟避難。

  少年雖然打算說些什麼,不過他的意識已被拉進黑暗深淵。耳邊只聽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遠方放聲大笑。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洞窟變得意外明亮。

  少年拚命凝聚朦朧不清的意識,慢慢挺起上半身。此時少年不禁嚇了一跳。因為少年藏在口袋裡的兩具冰棺已經恢復原來的大小,而且還並排在洞窟深處。這陣微弱亮光就是冰棺綻放的光芒,看似動彈不得的撫子就站在兩具冰棺前面。

  看來她是在幫少年脫下濕衣服的時候,不小心發現這兩具冰棺。

  少年緊咬嘴唇,因為後悔與深深的無力頹然垂首。

  極為衰弱的身心再也無法承受「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的悔恨念頭。

  最珍惜的事物遭到摧毀、逐漸遠離的悲哀,導致少年倒臥在地,拚命以沙啞的聲音說道:

  「撫子……那是……不是……我……」

  少年實在不希望她看見這兩具冰棺。

  更令他驚訝的是,跟其他的事比較起來,少年最害怕她以不同以往的目光看待自己。可是撫子只是輕聲問了一句:

  「薰大人,這是什麼?」

  意識逐漸遠去的少年只能回答:

  「我不能說……對不起,我真的不能說。」

  這下下沒救了……

  「是嗎?」

  撫子發出有點迷惘的聲音。

  接下來少年的意識彷彿變成海濱的潮汐,徘徊在清醒與昏迷之間。少年感覺自己被某種暖和柔軟的東西緊緊包圍。

  雖然當時不瞭解,事後少年才知道是撫子以自己的身體幫他取暖。

  撫子用溫柔的聲音對他說話。

  她說了一個真真假假的枕邊故事。

  「薰大人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也不會向您詢問這件事。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必定會站在您這邊。所以請您放心好好休息。」

  「真的嗎?」

  少年覺得自己好像回到小男孩的時代。

  撫子面帶微笑,溫柔撫摸少年的頭髮。

  「當然是真的。所以請您再以溫柔的心,彈奏鋼琴給我聽,好嗎?」

  撫子用彷彿唱歌的語調,述說自己的過往經歷。

  「薰大人……以前的我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個性也比現在來得凶殘。而且只要一進入戰鬥,我就會完全不顧週遭一切,將所有的事拋諸腦後,盡情沉醉於戰鬥裡……就在有一次,我差點用我的力量徹底摧毀某個人類村落。諷刺的是,當時是我的敵人挺身接下這個攻擊,而且狠狠罵我一句:『混帳東西!你到底在想什麼?』」

  她露出有點傷心的笑容。

  「被他這麼一罵,我頓時回過神來,同時領悟我的力量只會為我身邊的一切帶來不幸。我是個笨蛋,是個大笨蛋。因此我將這份力量交給上天,並且下定決心不再動用。但是如果……如果真有機會再次用上這個力量……」

  半夢半醒的少年只能默默聽著。

  「那必然是我的死期。」

  「……」

  神智不清的少年說了一句話,只是聲音十分沙啞,就連少年也聽不清楚自己到底說了什麼。然而撫子卻對少年露出笑容:

  「嗯,這就是我的秘密,因為害怕自己的力量、討厭自己的個性,所以不願跟隨任何主人。就是放棄戰鬥,人稱『絕不出手』,『不通人情的撫子,藏於心中的可笑秘密。」

  少年的嘴唇感覺到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

  「其實我從很久以前,便一直希望有機會向薰大人傾訴這件事……」

  薰大人,撫子永遠都會跟在您身旁。

  這是他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等到隔天,恢復體力的少年總算平安無事與其他犬神會合。

  他們找到操縱暴風雪,使整座小島陷入冰天雪地的雪女,並且成功說服她,讓所有遭到冰封的居民獲得解放。

  任務圓滿達成。

  在踏上歸途的船上,少年雖然被開心地談天的少女圍繞,卻發現自己的視線一直追著撫子的身影。而且從這一天早上開始,撫子的言行舉止和以前一樣穩重,就如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不過昨晚聽她親口訴說的心中秘密,緊緊抓住少年的心,令他久久不能忘懷。

  從這個時候開始,少年又多了—個重要的人生目標。他衷心希望有—天,自己能夠向撫子詳細說明一切的來龍去脈。

  少年再次向前邁進。

  隨著歲月的流逝,少年與撫子越來越能夠心靈相通。

  只是少年也對這名心地溫柔,背負著難以言喻的哀傷跟隨自己的少女,懷抱一股無法克制的深切情感。

  什麼也不能說。

  什麼都無法解釋。

  他無法為撫子做什麼。她越是以不求回報的心對自己展露微笑,少年除了越發疼愛她之外,

  心裡同時也感受到更加強烈的苛責與折磨。

  現在的自己,究竟能為她做什麼?

  少年只能暗中摸索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

  在撫子看見冰棺,進一步成為內心重要存在的過程當中,少年的心裡也浮現一個問題。

  為什麼那個東西所下的詛咒,也就是「不可讓人看見冰棺的詛咒」的詛咒,只把人類限定「不可看見冰棺」的對象?

  正因為這項限定,所以撫子縱使看見冰棺,也不會引發詛咒的效力,不過……

  「不可說出關於冰棺之事的詛咒」將所有一切都列為禁止說明的對象,所以少年無法向撫子開口解釋。

  他在心中感覺不太對勁。

  他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彷彿這一切都在某個人的掌控之中。

  『最後再給你一個預言,事關你最重要的未來,你可得聽仔細了。總有一天,你會遭到內心重視珍惜的人反目相向,並且拿石頭丟你而「絕望」;總有一天,你會面臨你愛的人無情反叛而「絕望」;總有一天,你會因為這些打擊沮喪失意,最後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無可救藥的「絕望」是無法避免的……』

  曾幾何時,那個東西的遺言又在少年耳邊不斷迴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8 06:08 PM

  【第五章  過往日子的終結】

  玫瑰色的每一天。

  每次回想胸口便會隱隱作痛。

  失去之後才瘋狂懷念往日情景。

  都是因為當時的你確實就在這裡。

  赤道齋與大妖狐持續進行威力強大的攻擊。大妖狐以雜耍般的轉身動作,一一躲開赤道齋掌心發射的冰塊散彈。每當大妖狐閃過冰塊,高樓大廈的牆上便會出現許多坑坑洞洞,丟在路邊的公車開始劇烈晃動,宛如遭到機關鎗掃射。

  火花點燃外洩的汽油,引發驚人的爆炸。

  「哈哈哈!」

  大妖狐趁著赤道齋的視線看向橘紅色烈焰的空隙,倏地隱藏自己的身影,赤道齋急忙轉眼掃視四面八方。

  「喂喂喂~~~我說赤道齋,你的眼睛在看哪裡啊?」

  位在赤道齋背後的高樓大廈所有玻璃,全部映出大妖狐的黑影。就在赤道齋來不及察覺之前,大妖狐已經縱身躍出。

  赤道齋轉身看見玻璃破裂,臉上浮現十分驚愕的表情。

  「你再拖拖拉拉,可是會變成石像喔!?」

  大妖狐滿臉喜色揮動手臂——

  「嘖!」

  赤道齋急速飛向天空,勉強躲過大妖狐用手放出的黃色沙塵暴。

  不過已有部分右腳遭到石化。

  「喝!」

  緊接著又被大妖狐趁勝追擊的火焰球擊中,整個人在空中燃燒。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麼啦?赤道齋!你沒戲可唱了嗎?」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發出震天怒吼的赤道齋用力揮手,只見突如其來的強風吹熄身上的火焰,被火燒成黑炭的赤道齋再度在星光夜空現身。煙霧從他的身上不停冒出,頭髮與衣服也燒得破爛不堪。赤道齋氣喘叮吁,瞇著眼睛俯瞰下方:

  「嗯……你果然了不起。」

  「啪!」彈響指頭,赤道齋的身體就靠著這個簡單動作,變回完好如初的模樣。大妖狐很高興地露出「這樣才對嘛!」的笑容。

  赤道齋輕歎一口氣。

  「真是夠了,面對你這種跟怪物沒什麼兩樣的敵人,光靠自己的身體與你正面對決,實在是吃不消。」

  「嗯?」

  歪著頭的大妖狐一臉狐疑,赤道齋揚起嘴角,面露邪惡的獰笑:

  「差不多該用魔導師的作風來對付你了。」

  赤道齋從懷中掏出一具人偶——那是有著川平當家外貌的人偶,是一具越看越像真人,大小跟手掌差不多的蠟像。赤道齋一手舉起這具蠟像放聲大喊:

  「奉華山雙君之名!閃爍的光芒和漆黑的黑暗呀!」

  大妖狐頓時嚇得睜大雙眼。

  赤道齋高舉的手邊浮出一顆超巨大的白色球體。這是一顆人稱陰陽太極圖,由光明與黑暗混合的球體。赤道齋使出渾身解數,將這顆球往下拋:

  「兩者合一,消滅萬物!」

  「嗚哇!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可是一顆擁有難以想像的極大力量,就連大妖狐也得抱頭鼠竄的破壞球體。擊中地表的白色球體先是無聲沉入地表,接著是一陣突破聽覺極限的轟然巨響伴隨超高能量衝擊波,直衝高樓大廈的屋頂。

  周圍頓時染成一片雪白。

  「嗚!哇!」

  就連拔腿逃開的大妖狐,在空中也被震得搖了幾下,可見這顆球體的力量究竟有大強大。在掀起漫天沙塵以及引發轟隆聲響的大氣晃動好不容易停止之後,只見地面出現了數個宛如隕石墜落造成的巨大坑洞,坑洞斷層還可清楚看見遭到破壞的水管與下水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川平當家之力加上我的魔力,威力果然驚人。」

  「什麼!你、你難不成?」

  面對大妖狐的詢問,赤道齋笑得十分開心:

  「沒錯。拜他們所賜,我現在連這種事都辦得到。」

  赤道齋另一隻手拿起一具外觀像極白衣犬神的人偶。大妖狐首次在這場戰鬥中有所動搖,先前曾被葉卦逼入絕命關頭的事,依然記憶猶新。他知道一旦被關進舞蹈結界,無論力量再強也毫無用武之處。

  「休想得逞!」

  大妖狐急忙向空中發射火焰,不過赤道齋舉起葉卦的人偶大叫:

  「破邪結界二式·紫刻柱!」

  一道厚實的紫色光牆隨即浮現眼前,輕鬆彈開火焰。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妖狐啊!你這次死定了。」

  就在他企圖同時使用葉卦與當家兩具人偶,繼續對大妖狐發動攻勢之時——

  「赤道齋,我就照你先前所言。」

  頭上突然響起一陣平穩的聲音。

  「接下來我將毫不留情地全力擊敗你!」

  赤道齋趕緊回頭望向上方,看見一副不可能發生的光景——只見川平薰背對滿月,飛翔在比赤道齋更高的天際。他擺出像貓一樣彎曲膝蓋的姿勢,「咻!」破風落下:

  「奉東山真君之名!大氣啊,彈奏交響曲吧!」

  快速以手中的銀色指揮棒畫出一道十字。

  「嘖!」

  赤道齋急忙在眼前布下一層慣用的防護罩。

  「……」

  薰引發的強風與赤道齋施放的衝擊波,在空中抵消彼此的勁道。

  與赤道齋擦身而過的薰馬上大喊:

  「衣麻裡!沙世加!」

  「收到!」

  「偷東西這種小事,交給我們準沒錯!」

  神不知鬼不覺偷偷接近赤道齋的雙胞胎犬神,一把從赤道齋手中搶下當家與葉卦的人偶。她們一邊「嘻嘻嘻嘻嘻!」笑著,一邊全速退往後方。等到赤道齋回過神來,想以雙眼確認雙胞胎行蹤之時,早已被她們拉開一大段距離。

  「嘖!休想逃走!」

  赤道齋企圖發動法術攻擊背對著他逃跑的雙胞胎姐妹,可是飛舞在空中,頭下腳上的薰朝著赤道齋揮出銀色指揮棒:

  「妙音!」

  「破邪定光·發露Xl!『妙音突擊』!」

  妙音一邊綻放強烈的爆炸光芒,一邊由下方往上衝,對赤道齋的腹部使出渾身解數的頭錘。

  「嗚啊!唔喔!」

  赤道齋只能身形不穩地在空中捂著肚子。由於妙音的必殺技具有摧毀房子的強大破壞力,因此若是毫無防備遭到攻擊,即便是大魔導師也吃不消。再加上妙音迅速拉開距離——

  「護久夜!天宗!芙拉諾!」

  取而代之出現在上空的三名犬神,配合薰的指揮棒,將呼吸節奏調整到完美一致的狀態,同時朝下方發出籠罩靈力的兇猛踢擊,命中赤道齋的後腦勺。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赤道齋直線朝地表墜落,硬生生撞上高樓大廈的屋頂,伴隨轟隆巨響捲起漫天塵煙。此時的薰以自由落體的姿態飛向地面,與愕然觀看事態發展的大妖狐目光交會,臉上露出會心一笑。

  大妖狐這才反應過來。

  「奉東山真君之名!大氣啊,彈奏交響曲吧!」

  可是薰已經召喚風聚集在腳邊,靈巧地轉了一圈降落在高樓大廈的屋頂,犬神少女也紛紛聚集在他身旁。一臉不滿的赤道齋從隔壁的高樓大廈緩緩起身,大妖狐也降低高度到了他們頭上,嘴裡唸唸有詞:

  「喂喂喂,這是怎麼搞的?簡直強得不像話嘛……」

  薰從雙胞胎手中接過當家與葉卦的人偶,小心翼翼放進自己隨身攜帶的布包,交由身旁的撫子保管。

  「雖然我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總之請你小心保管。」

  撫子輕輕點頭,馬上離開進入大樓。發現撫子舉動的赤道齋雖然打算追趕,不過現有大妖狐守在上空,又有薰阻擋去路,一時之間無法輕舉妄動。

  薰抬起頭笑了一聲:

  「接下來差不多該認真打一場了。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面——」

  輕輕揮動銀色指揮棒。

  「——晚上的我可是有點無情喔?」

  大妖狐及赤道齋不禁面面相覷。

  赤道齋依然瞇著迷濛雙眼:

  「川平薰,你怎麼了?你究竟有何際遇?過去對我束手無策的你——」

  「赤道齋。」

  薰打斷赤道齋的話。

  「當時的我還算不上是犬神主人。雖然有撫子跟著我,基本上還是川平薰的一人之力與你對抗。而今我的犬神全部到齊,我可是犬神主人。」

  「啊—我回想起來了。」

  大妖狐伸手抓頭,有點退縮地說道:

  「這麼說來,過去和我一戰的和尚川平慧海也跟他一樣。赤道齋,我勸你別小看他們。」

  「此話怎麼說?」

  「就是說她們是犬神。」

  「不管能力再怎麼優秀的獵犬,單打獨鬥也贏不了大野狼。」

  川平薰說話的語氣十分平靜:

  「可是只要數量夠多、同伴能夠團結,總有一天必定能戰勝身型巨大的棕熊。」

  「不過先決條件是要有優秀的犬神主人。」

  大妖狐對赤道齋聳肩:

  「只要滿足條件,她們的實力就會增強好幾倍。」

  「嗯……」

  大妖狐與赤道齋互看對方一眼,隨即得到共識。

  「好吧。」

  「就先除掉這群礙事的傢伙,我們再來盡情享受戰鬥的樂趣!」

  他們同時舉起雙手,擺出應戰姿態。超越人類理解範疇的大妖怪與大魔導師,分別在頭上舉起烈焰,以及在眼前凝聚閃光。在一般人的心中,這兩人絕對是最可怕的搭擋。薰的表情雖然因為緊張而顯得僵硬,內心仍然高興喊出一句:「你們上當了!」

  這兩個人的確很強,甚至堪稱天下無敵。在一對一對決時,不採取突襲之類的手段是很難有機會獲勝的,就跟一個人帶領幾隻獵犬對付猛獸差不多。

  不過如果是反目成仇的獅子與老虎,那就沒什麼好伯了!

  薰奮力往後一躍。

  他縱身跳進空無一物的空間,犬神也在同一時間四面八方分散開來。

  大妖狐和赤道齋雖然失去目標,但是立刻作出判斷:犬神終究只是薰的手下,只要擊倒犬神主人,馬上能為這場戰鬥畫下句點。於是兩個人一邊放聲大笑一邊快步衝過屋頂,縱身躍向滿天星光的夜空。

  三個人抱著三種不同的心情,展開不停墜落的激烈空戰。

  「喝!」

  薰懸空踢了大廈一腳,試著藉此變換方向,赤道齋和大妖狐則是劃過大氣直撲而來。

  「哈哈哈哈,就人類來說你還滿厲害的!」

  「太遲了。赤道之血啊!」

  然而面露會心微笑的人,反而是遭到追擊的薰。

  與犬神主人對戰的敵人,必定會犯下同樣的錯誤——那就是他們都有「只要擊敗犬神主人,就等於擊敗所有犬神」的想法。敵人認為犬神主人只是躲在後方的總指揮,於是集中火力攻擊犬神主人。事實上,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為什麼犬神主人要忍受嚴苛修行,鍛練強韌體魄?

  為什麼他們要抱著視死如歸的態度,不斷磨練自己?

  這一切都是為了——

  「棟、各位!」

  赤道齋與大妖狐都大吃一驚,等到他們回神,才發現少女已經布下包圍他們的天羅地網,跟著他們一起墜落。

  嘴角都帶著與薰極為相似的笑容。

  「Go!」

  為了以自己為誘餌,讓犬神能夠發動決定性的關鍵攻擊!

  「嘖!」

  「可惡!耍這種小聰明!」

  赤道齋和大妖狐在空中背靠背,守住身後的破綻,可是少女已經搶先一步,從四面八方進行襲擊。薰在降落途中伸手抓住窗緣,輕輕鬆鬆撐起身體,站上建築物揮動銀色指揮棒。

  宛如站在指揮台上的指揮熱情激昂,明快動人。

  犬神配合薰的動作,眼花繚亂地來回飛翔,沒有任何停頓的動作彷彿行雲流水、又好像四散的火花。

  有如一首月下交響曲。

  「嗚啊!」

  「夠了!真煩!」

  令人驚訝的是犬神竟然利用薰以指揮棒製造的複雜氣流,對兩名強敵展開攻擊。他們乘著強風揮舞利爪、祭出踢擊、一發現可趁之機就發出光刀,或是聯手避開對方的反擊。

  「可惡!」

  「擋到我了!滾開,大妖狐!」

  大妖狐與赤道齋不停轉身,企圖放出足以摧毀一切的烈焰和閃電。不過卻因為彼此的存在造成對方的阻礙,導致他們無法使出全力。正確一點的說法,是他們害怕在攻擊之後馬上遭到對方的報復攻擊,所以一直無法下定決心。此外再加上他們目前的所在位置,剛好位於緊密的高樓大廈建築正中央,感覺就像被人塞到井裡,無法隨心所欲挪動身體。

  即便他們再怎麼厲害,在這種狹窄的地方,也只能任由動作輕靈的犬神捉弄。

  於是他們改變戰術,決定一次只針對一名犬神出手。如果真的要單打獨鬥,即使犬神的數量再多,他們也不放在眼裡。

  可是薰沒有放過這個可趁之機。

  他算準兩人的注意力完全轉移到犬神身上,一股作氣施展自己的最強攻擊法術。正如同獵人瞄準獵物之後,動手拙下扳機……

  「奉東山真君之名!大氣啊,彈奏災難風暴吧!」

  薰以華麗的動作舉起指揮棒,頭髮也跟著隨風飄動。

  剎那之間,高樓大廈的縫隙出現一道巨大龍捲風。在地形、時機等條件具備的狀況下,一陣足以絞碎鋼筋水泥的狂風攪拌機當場現身。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喔喔喔!可、可惡,川平薰!」

  被捲入龍捲風裡的兩名頂尖高手,此時也忍不住發出悲鳴。

  不過薰的攻勢不僅如此。只見他閉起雙眼,用力將指揮棒與另一隻手交叉於胸前,彷彿是要結束這一切。

  就定位的犬神接收到這個暗號,各自擺出姿勢站穩腳步,高高舉起食指:

  「破邪走光·發露X全部—l!『煉獄!』」

  接著將食指指向風暴中心,抱著不留下任何靈力的決心,使盡渾身解數施展法術。這道法術形成一個足以氣化萬物的灼熱火窯。一股有如藍寶石的藍色火焰與龍捲風重疊起來,徹底捉住大妖狐與赤道齋。

  火趁風威,風助火勢,這是一陣風與火交織的驚人狂舞。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單就威力而言,絕對是凌駕所有犬神之上,最強最猛的攻擊法術。

  這招可以將所有一切燃燒殆盡的「煉獄」超強化版,能量密度之高甚至讓人覺得就連大妖狐與赤道齋這種高手,這次也絕對不可能有辦法起身。這是一股猛烈吹襲、無盡燃燒,甚至讓人無法呼吸,只能等著被絞成碎片的地獄風暴。

  「嗚喔喔喔喔!」

  「喝啊啊!」

  可是這兩人的力量實在遠超過人類常識的測度範圍。

  「大爆炸!」

  「……」

  兩人硬是伸手讓急速旋轉的火焰龍捲風停止,接著發了瘋似地揮舞手臂、張口猛吹,好不容易才滅掉大部分的烈焰。殘存的火花朝著四處飛散,少女們紛紛發出悲鳴、到處逃竄躲避。

  「難道一點用都沒有?怎麼可能!」

  「不要慌張!」

  薰放聲大喊:

  「他們絕對不可全全身而退!」

  他們的確不是毫髮未傷。尤其是赤道齋已被燒得全身漆黑、體無完膚,而且肩膀上下劇烈起伏,顯得呼吸急促。

  可是他們除了表面可見的傷勢之外,看起來沒有更嚴重的傷害,也是不爭的事實。

  薰不禁感到眼前一暗。

  如果這次攻擊未能對他們造成致命打擊,他也真的無計可施了。如今的薰反而可以心甘情願承認這兩個人果然是怪物。

  而且大妖狐的身上幾乎毫髮無傷,反而露出十分有趣的表情:

  他的眼睛為之一亮,臉上浮現小孩子的天真笑容,老老實實稱讚他們:

  「你們真是了不起!明明很弱的傢伙竟然能用這種戰術變得這麼強!」

  薰也只能回以無力的苦笑。大妖狐轉身望向赤道齋:

  「你不覺得我們一個一個對付他們比較有效嗎?他們似乎巧妙利用我們聯手的缺點,反過來將我們一軍。況且單獨面對他們感覺起來也比較有趣,不是嗎?」

  「說的也是。」

  赤道齋若無其事地把手放在大妖狐的肩上。這對大妖狐而言,可是原本不可能讓人有機會接近的致命距離。但是川平薰這個令人感興趣的存在,卻讓大妖狐不自覺地露出這個可趁之機。大妖狐「嗯?」一聲側著頭。

  赤道齋立即露出邪惡的笑容:

  「在那之前,你先化為我的糧食吧!」

  睜大雙眼的大妖狐來不及反應,赤道齋的手掌已經抓住大妖狐,開口念出咒文:

  「……」

  一陣刺眼的光芒進射而出,大妖狐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

  一陣沉默之後,赤道齋發出愉快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大妖狐!原來你這麼好對付!」

  在場的人也說不出話來。

  連薰也不禁倒吸一口氣——赤道齋的手上握著外表極似大妖狐的人偶。那是一具連細節都刻畫得栩栩如生的蠟像。赤道齋的身體湧出一股充滿可怕氣息,讓人眼花繚亂的強大力量,而身上的傷痕,衣服的破損瞬間癒合,渾身綻放與大妖狐一模一樣的金色光輝。

  「喔喔!厲害!真是太厲害了!」

  相當興奮的赤道齋忍不住開始發抖。

  薰嚥下一口口水,乾燥的喉嚨好不容易才能開口:

  「這、這是?」

  「這正是我的秘招,『無論任何敵人都能擊敗的秘招』!這是瞬間封鎖敵人的力量,轉為我用的最終奧義。這可是從你教我的『邪星』技術研發出來的技巧!川平薰,你僅管放心!如此一來我就能使用這股力量,一口氣解開你的詛咒!等到我將你們打得體無完膚之後!喔喔!喔喔!大妖狐的力量不停流進我的體內!真棒!這個感覺大棒了!」

  薰的臉上露出「這下不妙」的表情。

  或許是得到大妖狐的強大靈力,赤道齋已經陷入有點危險的興奮狀態。

  「太厲害了!太棒了!這個力量!」

  說著說著,極為感動的赤道齋不知為何開始前後擺動腰部。

  「決定了!我要靠我的下體消滅這個世界!看吧!這就是14cm巨炮的英姿!」

  他的神智越來越不正常了!

  就在薰準備命令少女拉開距離的時候,一陣呼喚薰的聲音從遙遠的地表傳人眾人耳中。

  「喂—!薰!你們不要緊吧!」

  「抱歉,我們來遲了!」

  正是眾人期待已久的啟太以及反名史郎的聲音。薰不禁笑逐顏開轉向聲音來源,少女則是開始議論紛紛。

  因為赤著雙腳,身上只纏著一條毛毯,看起來好像來自某個原始部落的反名史郎,他背著八成是啟太的小嬰兒坐在摩托車上面。

  嚇了一跳的薰張大嘴巴:

  「你、你們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

  就在他打算跳過去與他們會合之際,突然發生一陣劇烈的地震,啟太等人所在的地面也開始向上隆起。只見高樓大廈應聲傾倒、電線桿接連折斷、斷裂的電線陷入地底,不斷進射火花。

  「哇!嗚啊啊!」

  「這是怎麼回事?」

  反名史郎急忙發動摩托車,快速逃離隆起的地方。

  「啟太!反名先生!」

  薰拚命呼叫他們,又馬上望向赤道齋。他以為這是赤道齋幹的好事,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他看見赤道齋也瞇著雙眼,定睛注視地面的變化。

  少女依然叫個不停。

  劇烈地震不見停止,柏油路上出現一道鋸齒狀裂痕,行道樹也紛紛遭到塌陷的地面吞沒。四周的高樓大廈承受不住這麼強的地震,彷彿掉進蟻獅陷阱的螞蟻,一邊傾倒一邊崩塌。

  這是有如世界末日的光景。

  好像有什麼東西浮上地面……

  「(大殺界)?」

  赤道齋滿懷疑惑地自言自語。眼前只見一台巨大機械浮上地面,可是外觀完全變樣。

  原先方型的巨大機械變成接近金字塔的三角錐。外面覆蓋一層佈滿尖刺的裝甲,纏繞在各個重要部位的管線取代原本容易親近的齒輪與控制桿,還有看似血液的黑色機油從四處緩緩流出。

  而且還有木離人偶·庫珊知佩站在怪異的巨大機械上面。

  「主人!我動手改造這個,讓它變得更加方便了!你看你看!」

  木雕人偶搖晃四肢,得意洋洋跳起舞來。赤道齋皺起眉頭跳到它身旁:

  「你……改造它?」

  薰與他的犬神、啟太、反名史郎等人屏住呼吸,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

  「對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如此回答的木雕人偶似乎顯得十分得意。它伸手擺在(大殺界)上面,狀似控制板的突出部分。

  「你看!這是完成版。打雷吧!」

  機械喀嚏喀嚏運轉,一道閃電在慢了一拍之後掠過晴朗夜空一角。少女紛紛發出尖叫。

  「火焰啊,燃燒吧!」

  機械運轉幾秒,又有一陣橘色烈焰繞著(大殺界)周圍打轉,使得附近明亮有如白晝。

  「給我下糖果雨吧!」

  語畢的短短數秒鐘之後,居然真的有糖果從天而降。

  「通通給我停!」

  此話一出,糖果雨和火焰都在不久之後戛然而止。沒想到這台機械居然能夠輕易改變現實。

  這個景象簡直跟惡夢沒有什麼兩樣。

  「如何?」

  看到木雕人偶歪著頭徵求認同,目瞪口呆的赤道齋終於回過神來:

  「但、但是……(大殺界)呢?它怎麼了?」

  赤道齋難得如此恐慌。

  「他的心呢!與我共度的記憶呢?那個開朗又體貼同伴的人格呢?喂、庫珊知佩,馬上回答我的問題!」

  「主人,因為那些東西完全沒有意義,所以我通通刪掉了。」

  「什麼!?」

  「主人,這台機械根本不需要那些東西,所以之前的它並不完美。我努力讓它變完美了。」

  「庫珊知佩——————!」

  「主人,你生氣了嗎?」

  木雕人偶的嘴角向上揚起。

  「那麼,主人也變成人偶吧!」

  木雕人偶伸手搭著控制板,脫口說出這句話。下—秒,赤道齋的身體遭到—陣刺眼光芒包圍,變成人偶落在地上。

  赤道齋與大妖狐的人偶就這麼掉在魔導人偶·庫珊知佩的腳旁。

  庫珊知佩一邊伸手拿起兩個人偶,一邊碎碎念個不停:

  「我明明比(大殺界)還要厲害,主人真是大笨蛋。」

  總算察覺事態嚴重的犬神,準備全力攻擊庫珊知佩與(大殺界)。因為大妖狐和赤道齋的力量都在那兩具人偶裡,要是那兩具人偶落入庫珊知佩手中,事情肯定會變得更加棘手。

  啟太及反名史郎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不過他們打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袖手旁觀。就在他們準備發動突擊時,薰以悲痛的聲音大喊:

  「各位!不可以!快點住手!不要做出會波及那台機械的攻擊!」

  這才發現有兩根冰柱鑲嵌在(大殺界)的下方,還可以微微看見沉睡在冰柱裡的人影。就在大家都被薰的聲音嚇得停下腳步之時,魔導人偶庫珊知佩已經輕鬆得到最強悍、最兇惡的力量。

  「嗯,我開動囉!」

  只見庫珊知佩張大嘴巴,將手上的兩具人偶丟進口中,無視來自週遭的驚愕目光,逕自咀嚼起來。每次咀嚼,庫珊知佩的身上就會射出螺旋狀紅色光芒,最後終於把人偶吞進肚子。

  「嗯——嗯嗯,謝謝招待。」

  完全吸收大妖狐與赤道齋之力的庫珊知佩,露出與擁有毀天滅地的驚人力量呈現對比,彷彿小孩子一樣的好奇態度,轉眼環視周圍。

  「我現在覺得非常舒服,這是為什麼?」

  雙眼閃耀可怕的紅色光芒,腹部的水晶球顯示燦爛的「霸」字。

  同一時間,有隻貓在即將倒塌的建築裡面拔腿狂奔。

  「嗚嗚,因為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所以跑來看看,果然不出我所料……」

  那只帶著淚水的貓跳過崩坍的石材,用兩隻腳輕巧躍過地面的裂痕。「轟轟轟!」的不吉聲響鑽入耳中,地面又開始激烈晃動。

  「陽子小姐!你也差不多該起來了!」

  他將偶然發現的金色球體緊緊抱在胸前,不過球體裡的陽子依然睡得十分安穩。

  「嗯—啟太,墨西哥玉米餅跟醋醃章魚(註:兩者的發音接近)有什麼不同?」

  「啊;我的天啊!」

  留吉只能拚命奔跑。

  之後必然、絕對會需要她的力量,所以在關鍵時刻來臨之前,他打算全力保護陽子。

  魔導人偶庫珊知佩以人性化的動作瞇起雙眼,依序看了飄在空中的犬神、站在高樓大廈牆邊的薰,以及坐在摩托車上的反名史郎與啟太。

  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全身綻放紅色光芒的庫珊知佩踩著輕快步伐往前走,隨著腳步泛開的波紋也擴散到(大殺界)的表面。

  「大邪炎!」

  庫珊知佩突然朝敔太等人的方向伸出右手。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道灼燒視網膜的白光以他們身旁的郵筒為中心進射而出,將棄置路邊的汽車拋向天際。試圖避開閃光襲擊的反名史郎受到爆風襲擊而摔倒在地,以不自然的姿勢在地面不停翻滾,變成一堆廢鐵的摩托車也壓在他的身上。

  「好痛、好痛、好痛!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連背上的啟太也遭到波及。反名史郎與啟太撞上隆起的柏油路,發出聲響之後便倒在路旁

  一動也不動。

  「……」

  庫珊知佩又朝著犬神少女聚集的空中伸出另一隻手發射巨大紅色衝擊波,空中隨即傳來恐懼的尖叫。所幸庫珊知佩的視線看往旁邊,才使得這一擊偏離軌道,打中搖遠的高樓大廈。爆炸、轟隆巨響接踵而來,少女一邊發出悲鳴,一邊拚命躲避從天而降的玻璃碎片與零星火花。

  「各位!」

  薰立即以焦慮的聲音呼喚大家,可是庫珊知佩只是不停轉動脖子:

  「真是奇怪,怎麼笑不出來?」

  接著魔導人偶庫珊知佩竟然對咬緊牙根的薰聳聳肩膀:

  「怎麼辦呢?如果我剛剛確實殺了他們,是不是就笑得出來了?你覺得呢?」

  薰不禁感到毛骨悚然——這具人偶究竟怎麼了?

  之前雖然見過幾次,但它絕非如此邪惡的人偶,薰更認為它是真心侍奉主人赤道齋。

  薰側眼看了建築物之間的小巷子,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往常的溫柔微笑。

  真相等到事情結束之後再來追究,現在必須盡可能地化解眼前的危機。

  「庫珊知佩!你過來一下!」

  他向人偶招手,可是庫珊知佩卻露出赤道齋一貫的迷濛眼神,冷冷地看著薰:

  「……你是在命令我?」

  「當然不是。」

  薰維持友善的笑容,伸手阻止輕聲說出「薰大人……」想要來到他身旁的棟與妙音:

  「這是請求。是的!我是在請求。你剛剛不是說想笑嗎?我說不定有辦法幫的上忙喔。」

  「好吧。」

  天真有如大妖狐的庫珊知佩,緩緩飄向空中,停在與薰的視線同樣的高度:

  「嗯,我當然會幫你,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想笑?」

  庫珊知佩毫不猶豫地對薰伸出剛才使出強力法術的雙手。要是它在這個距離同時施展「大邪炎」與「赤道之血」的話,薰必定屍骨無存,徹底從這個世上消失。「薰大人!」少女們不禁驚聲尖叫。

  不過薰還是制止她們的行動。只見他冒著冷汗開口說道:

  「為了幫助你笑,我必須先知道原因才行。嗯,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呢,庫珊知佩先生?」

  「庫珊知佩先生?」

  庫珊知佩不停轉動頭部。

  「庫珊知佩先生、庫珊知佩先生、庫珊知佩先生。」

  它重覆念了好幾次,蹦蹦跳跳上下晃動身體。

  「庫珊知佩先生很好。那我就告訴你,我想成為人類。」

  「喔—」

  「我想像人類一樣有哭有笑,也想體會什麼是快樂。」

  「嗯嗯。」

  「雖然我的笨蛋主人教過我,但是一點都不夠。我看了很多錄影帶,還是不夠。就在這個時候,大殺界裡面的某個東西出聲呼喚我。」

  薰皺起眉頭,緊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殺界)……裡面?」

  臉上逐漸浮現驚訝神情,可是庫珊知佩依然滔滔不絕:

  「大殺界裡面的人一直在笑,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才能笑得這麼開心。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嗯—說不定……」

  庫珊知再次側著頭:

  「殺了你之後,我是不是就會笑了?只要讓你從這個世上消失,我是不是就懂得笑了?我覺得應該要這樣做……你,消失……命運……」

  庫珊知佩的腹部浮現「憶」字,薰忍不住踉嗆倒退數步,背部貼著高樓大廈。(大殺界)先前的確正在處理破解冰棺詛咒的作業,如果它從各個角度採取各種方法,試圖破解那個東西的詛咒,勢必也會接觸那個東西的思考及記憶。

  假設那個東西的殘留意識有如病毒侵入(大殺界),並且一直留存下來……

  「我好想笑喔。」

  他彷彿在庫珊知佩的背後,看見「邪星」面帶嘲諷,放聲大笑的身影。

  「難道都到了這種地步,你還是不肯善罷干休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薰發出近似悲鳴的叫聲之時,俯視(大殺界)的庫珊知佩也同時放聲大叫。立刻反應過來的薰揮動手上的銀色指揮棒,冷不防地發動突襲:

  「奉東山真君之名!大氣啊,彈奏交響曲吧!」

  突如其來的強風襲向庫珊知佩,將它吹離薰身邊,猛然撞上對面的高樓大廈。

  薰急忙放聲大叫:

  「撫子!快一點!它看見你了!」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向(大殺界)。原來在不知不覺當中,撫子已經悄悄逼近(大殺界)腳邊。

  開戰之後不曾參與作戰,一直隱藏身影的她,如今掌握足以起死回生的關鍵機會。

  「快!快點向那台機械許下讓人偶失去力量的願望!即便只是吐出大妖狐與赤道齋也行!」

  薰拚命對著撫子大叫,又向挺起上半身的庫珊知佩:

  「奉東山真君之名!大氣啊,彈奏交響曲吧!」

  發出另一道妨礙反擊的強風,魔導人偶的身體應聲嵌進高樓大廈的壁面。其他犬神也急忙卯足全力進行牽制:□□□.

  「去死!去死!『紅』!『紅』!可惡的傢伙,不准起來!」

  「快點!快點!」

  聽到少女的大喊,撫子也急急忙忙沿著機械表面往上爬,連滾帶爬接近控制板。

  「休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是光靠她們根本壓制不住擁有強大力量的庫珊知佩,它甩開所有攻擊——

  「呀!」

  一鼓作氣逼退聚在一起發動攻擊的犬神少女,並且悉數閃過薰焦躁的強風攻擊,直線朝著撫子俯衝而去。

  它將雙手變成鑿巖機,唯一的目的就是刺穿撫子的身體!

  不過氣喘吁吁的撫子還是搶先一步抵達控制板。她把手擺在控制板上,雖然只剩下些微的時間可以許願,不過已經十分足夠。

  足以許下願望。

  可是撫子的心思卻在這時分了神。因為她很清楚,這台機械擁有實現任何願望的能力。

  或許那是潛藏在(大殺界)當中的邪惡事物,刻意使她看見幻影。就在剎那之間,撫子作了一個薰專心愛著自己的美夢。

  就算還有其他少女也無妨,她不會說出薰只屬於自己一個人這種任性的話。不過他願意公開宣佈自己是他最愛的犬神,自己也擁有照顧他生活起居的權利。只是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夢想,即便生活貧困也沒關係,自己不需要什麼奢華的生活。

  只要他多花一點時間看著自己、願意在外面牽起自己的手、對自己展露微笑……只是這麼微小的夢想、短暫的甜美夢想,同時也是再也無法挽回的夢想。

  噗咻。

  一個聲音讓撫子猛然回神。

  她親眼目睹與方纔的夢想完全相反的殘酷現實。鮮血泉湧而出,份量多到令人害怕的鮮血,從心上人的肩膀噴出。

  鑿巖機即使貫穿他的肩膀,依然不停轉動。接下這一擊的薰吐出大量鮮血。

  「不……」

  一臉僵硬的撫子用手搗住嘴巴,緩緩搖頭。她無法相信眼前的現實,她恨不得快點將難以接受的現實全部忘掉!

  「啊、啊……」

  薰的臉上浮現強忍痛楚的笑容,彷彿是為了要讓撫子放心,對她說「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一樣,溫柔地將顫抖不已的手伸向撫子。當薰判斷自己無法阻止魔導人偶的時候,他採取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也就是……

  用自己的身體為盾,為了心愛的撫子擋下這一擊。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撫子開口發出慘叫。

  「哼、礙事。」

  庫珊知佩的鑿巖機變回手掌,從薰的身上拉出來。全身是血的薰有如無機物頹然倒下。

  「薰大人!薰大人!薰大人!」

  撫子不顧一切靠在薰的身旁,上空傳來少女們的悲鳴與怒吼。她們雖然繼續對庫珊知佩發動猛烈的攻擊,不過庫珊知佩只是瞇著眼睛,用右手不停發射紅色衝擊波對付她們。

  爆炸聲,紅色的爆炸、遭到爆炸波及的少女。然而撫子絲毫不管同伴的戰況,緊緊握著薰的手。薰微微睜開雙眼,以滿是鮮血的嘴巴輕聲說道:

  「撫子……沒事的,我的傷不要緊,所以……」

  庫珊知佩看著露出無力微笑的薰,以及只能在一旁哭個不停的撫子,側著頭說道:

  「嗯~還是有點不太對勁,我還是笑不出來。好像不是殺了他……這樣還不夠。對了!讓他消失好了!」

  於是它把手放在控制板上面,說出這個願望:

  「讓這個男人從世界上消失!」

  機械再次喀嚏喀嚏地開始運轉,撫子總算回頭望向庫珊知佩。這下子真的危險了!

  這個時候唯一有所反應的人,是置身戰局之外的特命靈的搜查宮·反名史郎。

  雖然他的全身傷痕纍纍,額頭也不停流血,可是他為了拯救盟友脫離致命危機,還是勉強用顫抖不止的雙腳站起來。

  手上沒有劍,而且也沒有趕過去的體力,他已經沒時間思考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抱歉了,川平啟太!有話等到我們活下來之後再說!上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將所有的靈力灌注在昏迷不醒的嬰兒啟太身上,使勁全力把啟太丟出去。最慘的是啟太在被反名史郎拋出去的途中清醒。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陣叫聲加快他的速度與威力,於是啟太在(大殺界)正式啟動的前一秒,整個人猛然撞控制控制板的底部。

  現實世界扭曲晃動。

  「啊啊啊啊!!!」

  庫珊知佩出聲抗議,可是終究無法妨凝(大殺界)發動力量。

  「薰、薰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見渾身是血的薰,模糊不清的身影開始搖晃。

  「撫子,對不起。我對你……」

  臉上掛著又哭又笑的澄澈表情,在開口說出最重要的那句話之前消失得無影無蹤。撫子也在這個時候全身癱軟倒了下去,睜大的失焦雙眼再也無法看見世上的任何事物。

  少女們發出悲痛至極的哭叫聲。

  感到絕望的反名史郎緊緊閉上雙眼。

  「嗯~結果還是莫名其妙地發動了……嗯,算了。」

  於是庫珊知佩開始嘗試發聲練習。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嗯,果然還是做不好,笑不出來。」

  相當誇張地做出垂下肩膀的動作,然後一腳將有如屍體一動也不動的撫子從(大殺界)上面踢下去,又抓起再次陷入昏迷的啟太,像丟垃圾一樣隨手扔到旁邊。

  只見他的身體先在地上彈了一下,隨即滾入(大殺界)造成的柏油路裂縫,筆直墜人無底深淵,在場沒有人出手搭救他們。犬神少女雖然數度都想衝過去,可是她們的身體都因為恐懼而感到畏縮,無法隨心所欲採取行動。

  少女們潸然淚下,這股難以言喻的悔恨讓使她們不禁咬牙切齒。

  「這兩個也用不著了!」

  庫珊知佩將手擺在控制板上,川平薰賭命守護的兩具冰棺立刻從(大殺界)身上激射而出。只見兩具封住少女與男性軀體的冰棺分別滑行一段距離,最後和啟太一樣飛進地表的裂縫,從眾人眼前消失。

  目送兩具冰棺消失之後,庫珊知佩轉身面對眾人,以開朗的語氣詢問:

  「好啦,剩下你們這幾個傢伙,能不能逗我笑呢?」

  滿身瘡痍的特命靈的搜查官,以及失去最愛的主人,傷痕纍纍的犬神。

  內心頓時感到「絕望」。

  就在某處,某樣東西放聲大笑。
 
    ※※※※※※※※※※※※※※※※

  間奏6「川平啟太」

  第一次碰面時,少年以為他只是一個奇怪的孩子。

  他在歡迎少年回來的宴席上偷喝大人的酒、嘴裡叼著香煙,還吃了一肚子的美食佳餚。

  那是年齡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

  少年一開始完全不注意開心歡笑、不受拘束的他。少年不認為他是值得重視的存在。

  然而少年對他的認知逐漸有了改變。

  雖然無法明確描述,不過川平啟太在某方面確實異於常人。

  他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化能力。

  他像祖母一樣無憂無慮、不按牌理出牌,不過還是給人一種在緊要關頭有所作為的信任。

  以外國人身份造訪川平家的少年,不知不覺把他視為自己的榜樣。少年試著從他身上學習身為犬神主人應該重視哪些事物。

  少年盡可能吸收他的保持笑容、面對戰鬥,以及待人處事的方式。

  然而現實真是不可思議。

  最令人感到奇妙的事,就是少年越是學習啟太的行事作風,週遭大人給他們的評價就越呈現兩極化。

  一邊被說是不成材的犬神主人。

  另一邊則是資質最優秀的下任當家繼承人。

  面對此事的少年,雖然對啟太感到不好意思,不過啟太似乎從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曾幾何時,在人生轉換點與他碰面,已在少年心中佔據非常重要的地位。

  跟他聊天或遊玩,都讓少年覺得非常快樂。

  自己能夠坦率活在這個世上。

  就是因為有他,也多虧了他,自己才能全力完成應盡的責任與義務。

  這樣的心情油然而生。

  川平啟太。

  少年將接下來的一切交付給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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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野獸之眼】

  失去所有一切。

  感受到無可救藥的絕望。

  縱使心想再也無關緊要,

  這雙手依然為了抓住希望不斷掙扎。

  身陷水勢兇猛的昏暗水流,啟太冷不防驚醒過來。看樣子自己是被丟進流向地底的下水道。

  「嗚!可、可惡!」

  他雖然試著想要游泳,可是目前的身體狀況實在太過無力。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這麼被破裂水管裡流出來的兇猛地下水流捲入其中,一路不知道衝到哪去……

  正當啟太發出怒吼的同一時間,反名史郎與薰的犬神齊聚在一起。犬神們不約而同從空中降落,紛紛飄浮在他的身邊。

  明知現在情況危急,反名史郎的內心還是十分同情犬神。

  失去主人的少女幾乎每個都是淚流滿面。年幼的智羽至今依然哽咽不止,緊緊牽住緊咬嘴唇、拚命忍住眼淚的棟。芙拉諾幾乎陷入貧血狀態,抱住她的護久夜也流下透明的淚水。妙音更是因為悔恨不已的眼淚,激動地喘不過氣來。

  「我怎麼會……」

  她的拳頭不停顫抖。

  「我怎麼會這麼膽小、這麼軟弱無力……」

  藺草再也忍耐不住,發出微弱的嗚咽。

  「我為什麼保護不了所有人……」

  雙胞胎姐妹似乎無法相信這個殘酷的現實——

  「啊哈哈,薰、薰大人這個玩笑也開得太過火了……」

  「對啊對啊,這種玩笑,我們根本笑不出來……」

  她們雖然抓住頭髮拚命試著強顏歡笑,但是眼淚已經不聽使喚撲簌直流。

  正直的反名史郎心想,自己雖然無法取代薰的角色,至少也要竭盡全力完成自己的義務,即使賠上生命也在所不惜。

  如果不這麼做,薰和她們就太可憐了……

  「你們不可以哭,笑一下嘛?」

  庫珊知佩一邊搖響四肢一邊說:

  「快點!快點!你們再不逗我笑,我就要殺了你們喔?」

  少女頓時心生恐懼。不過在場有一名雖然淚如雨下,卻比其他人冷靜的少女。她以幾乎不動嘴唇的方式說道:

  「各位,現在放棄還嫌太早。」

  咦?

  少女紛紛轉眼望向平常總是搞不清楚在想什麼的天宗,她壓低聲音向眾人解釋:

  「我們還有起死回生的機會。只要我們分散逃走,設法靠近那台機械……」

  反名史郎及棟同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的確,只要眾人一起引誘那具人偶遠離(大殺界),再由某人像剛才的撫子一樣接近控制板,這次說不定真的能夠扭轉戰局。

  「好!大家快逃吧!我們已經不行了!」

  「大家快點分頭逃走!」

  反名史郎及棟刻意大聲吩咐眾人。

  護久夜與藺草立刻領悟他們的意圖,比手劃腳將作戰內容告知身旁的同伴。於是少女們同時往四面八方散開。

  有些人飛到空中,有些人縱身躍入左右兩側的建築物後面。

  只有反名史郎緩緩往後方逃跑,想要引誘它追過來。

  「哎呀呀?」

  庫珊知佩的眼睛看著少女們眼花繚亂,不停變換位置的行動,隨即揚起嘴角,「嘖嘖嘖!l左右搖動手指:

  「沒用沒用,我可是相當聰明的喔?不會再上你們的當了。」

  它縱身跳下(大殺界),開口大吼:

  「你可以回家了!如果有人試圖接近你,你可得好好保護自己喔?」

  話語方落,(大殺界)便「轟隆轟隆!」引發地震,緩緩沉人地底。

  「嘖!」

  反名史郎、棟與護久夜分別從不同方向穿過魔導人偶身旁,試圖追上(大殺界)。

  雖然這是極端危險的舉動,不過(大殺界)一旦潛入地底,他們也將失去反敗為勝的機會。

  「我才不會放你們過去!」

  沒想到眼前竟然發生令人難以置信的狀況——庫珊知佩的身體伴隨鮮紅光芒不停變大,瞬間變成體型與高樓大廈差不多的巨人,接著伸手彷彿驅趕蟲子一般撥開反名史郎。反名史郎與棟就這樣摔回地面,護久夜則是頭部撞上隆起的地面,動也不動倒臥在地。

  芙拉諾發出一陣拉長的尖叫。

  「啊!」

  眾人唯一的希望(大殺界)隨著藺草的叫聲完全沉入地底。隨後只見地表出現一個巨大的隕石坑。所有少女全都緊咬嘴唇,神情沮喪地低著頭。

  「一切都完了……」

  就連天宗也閉上雙眼,輕聲說出幾個絕望的字眼。

  任誰都無法動彈。

  全身虛脫、失去希望、陷入悵然若失的絕望。庫珊知佩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沮喪的少女。

  「哎呀呀?你們怎麼不笑了?為什麼?」

  「哈、哈哈……」

  「真的這麼想笑,幹嘛不去照鏡子看自己愚蠢至極的嘴臉……」

  雙胞胎雖然勉強開口諷刺它一番,但是也沒辦法繼續支撐自己沉重的身體。如果庫珊知佩現在打算一腳踩扁她們,她們大概也無法採取任何行動吧?就在周圍陷入一片凝重的沉鬱氣氛之際,只剩下芙拉諾依然叫個不停。

  她趴在頭部受到猛烈撞擊,完全沒有生命跡象的護久夜身上,傷心至極地嚎啕大哭:

  「護久夜!護久夜!你振作一點!」

  她為了叫醒這位身材嬌小,不過卻是自己最敬愛、最喜歡,而且隨時都很依賴的姐姐,拚命呼喚她的名字:

  「你不可以死!護久夜,你不可以死!」

  聽見她發出令人不禁掩耳的悲痛啜泣,庫珊知佩哼了一聲:

  「唉;煩死人了,真是夠了。」

  踩著巨大步伐走到芙拉諾身旁,伸出巨大的手指擺在她眼前。

  「咦?」芙拉諾嚇得抬起頭來——

  「閉嘴啦,吵死人了。」

  「啪!」指尖用力彈了芙拉諾的臉。

  「呀!」

  芙拉諾應聲飛出,在地上滾了幾圈。只見她的身體痙攣了幾下,就這麼癱軟不動。鮮血自她睜大的眼睛、鼻子、嘴巴汩汩流出。

  天宗的情緒當場失去控制。

  親眼目睹兩名最要好的朋友遭遇不幸,原本壓抑已久的情緒瞬間爆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露出牙齒、身體發出強烈光芒,不顧一切襲向庫珊知佩。

  「唉;!礙事!」

  可是她卻被人偶的手背擊中,像挨了一巴掌的蚊子,朝著崩塌的大樓殘骸飛去。雖然藺草跳到天宗與大樓殘骸之間試圖減緩衝擊力道,仍舊阻止不了這股強大的勁道,兩人就這麼一起撞進瓦礫堆之中。

  藺草與天宗再也沒有從瓦礫中起身。

  「可惡!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雙胞胎邁開顫抖不已的雙腳衝向庫珊知佩。反名史郎雖然想要阻止她們,不過為時已晚。

  看見如此慘狀的棟,也彷彿放棄一切地歎了口氣,主動跳到庫珊知佩面前。下一秒就看到平常總是吵個不停的雙胞胎被庫珊知佩一腳踹飛,在地上滾了好長一段距離,等到停下來時已經滿身是傷。

  棟也在空中被庫珊知佩一手抓住:

  「你們真的很吵,麻煩你們安靜一點行不行?」

  它只是輕輕一握,棟便痛苦地睜大雙眼,口中吐出鮮血。

  「放開我!快放開我!」

  智羽也以必死的決心想要衝出去,不過反名史郎全力阻止她的魯莽行徑。

  「等等!就算你去也無法扭轉整個戰局!」

  妙音整個人抖個不停。

  她感到十分害怕,身體也完全使不上力——

  「咦?不會動了?」

  「破邪走光·發露Xl!『妙音突擊』!」

  就在棟的雙眼失去光芒的剎那,一股壓抑不住的激動情緒湧上心頭,促使她以頭部猛然衝撞庫珊知佩。在犬神的單人攻擊技當中,這是威力最為強大的一招。挨了這記能夠輕鬆撞毀房子的究極頭錘,即使是可怕的魔導人偶也不禁晃了一下。

  「嗚啊!」

  看起來似乎生效了,就在妙音面露喜色的瞬間——

  「哈哈—騙你的」

  庫珊知佩吐了一下舌頭,以另一隻手狠狠賞了一臉絕望的妙音一巴掌,妙音重重撞到地面。

  庫珊知佩再次打算捏碎手中的棟。

  「智羽,你聽好了?我希望你自己逃走,盡快逃離此地,並且設法找到川平啟太。」

  雖然沒能阻止自暴自棄展開自殺攻擊的犬神們,不過現在還不算太遲。就在反名史郎作好決一死戰的心理準備,智羽大聲哭叫的時候——

  「放開她……」

  有一名少女緩緩爬到庫珊知佩的腳邊。

  那個人是妙音,她正在敲打庫珊知佩的腳背。

  「放開棟……」

  她的眼睛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

  「我……我只有這麼一點能耐,我只有力氣比其他人大一點。因為其他人有的優秀才能,我一項也辦不到……」

  她一邊發抖一邊哭叫,不停地大吼:

  「所以至少我得保護大家!我不會輸!我才不會輸!我們的心意絕對不會輸給你這種敗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嘻……」

  庫珊知佩側著頭,感到有點不可思議地說:

  「啊、我剛剛好像快要笑出來了……是不是在踩扁你之後,我就能夠笑得更開心?」

  庫珊知佩將棟丟到二芳,對準妙音高舉腳掌。反名史郎抱著必死的決心往前衝。

  智羽放聲尖叫。

  就在這個時候。

  緩緩移動……

  緩緩站起身來,口中唸唸有詞:

  「我還以為已經夠了……我還以為一切都已經無關緊要……」

  她抱著一股久違三百年的怒火,舉頭仰望天際。

  同一時刻,只能在下水道隨波逐流,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的啟太——

  「咕嘎嘎?」

  聽見了一陣格外耳熟的聲音。

  把手伸向天際。

  向月亮祈禱,找尋一顆寄放過去那股強大力量的衛星。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她閉上雙眼。她找到了。

  庫珊知佩一臉懷疑,看著向天空獻上祈禱的撫子。

  高高舉起的腳踩在妙音身旁。

  撫子完全不理會庫珊知佩的反應:

  「……」

  緩緩朝著天空舉起一隻手。

  反名史郎與智羽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妙音看到這一幕,不禁頹然垂首昏了過去。下一瞬間,只見一道藍白色光柱彷彿雷射一般,從撫子上方筆直照射,溫柔包住她的身體。

  這道藍白色光柱連接天與地,就連大地也為之動搖。

  天空發出巨響。

  在夾帶「轟轟轟轟轟!」驚人巨響的藍白色光柱籠罩之下,撫子緩緩飄向空中。她的衣服、頭髮都有如置身水中不停晃動。

  撫子睜大雙眼,一切表情從她的臉上消失無蹤。

  藍白色光柱消失,四周充斥一股詭異的寂靜氣氛。

  撫子開口了:

  「在這之後我會死。因為我活在世上沒有什麼意義。」

  她以沙啞的聲音說道:

  「可是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因為你活在世上也沒有什麼價值。」

  「咕嘎嘎—?」

  它一副擔心的模樣將蹼掌放在啟太的額頭,這個動作感覺起來就好像在說:「你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啊?」

  啟太用沙啞的聲音開口:

  「麻煩把我……」

  意識逐漸渙散。

  「送回岸邊……」

  「咕嘎!」

  開心的河童開始用力拉扯啟太。

  「殺我?」

  庫珊知佩半睜著朦朧雙眼,抬頭瞪視撫子。

  「怎麼殺?」

  不過撫子沒有回答它的問題,只是難過地看著倒臥在地的同伴。

  護久夜、天宗、芙拉諾。衣麻裡、沙世加、棟、藺草,還有妙音,她們都是很棒的同伴,是自己不配擁有的好同伴。自己至少要用這條命幫她們報仇。

  「對不起。」

  她深深鞠躬致歉,隨後以響亮的聲音呼叫反名史郎與智羽:

  「反名先生、智羽!接下來我會把這具人偶帶離現場,請你們帶著其他人盡可能逃跑!」

  「啊、好的,可是你呢?」

  「我已經把當家大人與葉卦大人的人偶交給醫生,請你們事後務必找他拿回來喔?」淚水沾濕智羽的雙眼。

  「撫子……」

  「你放心。」

  撫子看了他們一眼,臉上露出會心微笑。

  「事情很快就會結束。」

  「你是在說自己吧!」

  庫珊知佩的雙手對準撫子:

  「大邪炎、(赤道之血啊!暴風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8 06:11 PM

  周圍突然暗了下來。

  平靜又沉穩的聲音回應這聲呼喚,傳人她的耳中。

  「奉白山名君之名……」

  青蛙橡皮擦閃著強烈光芒,「咻!」劃破漆黑夜空。

  只見雙手插在口袋,好似野獸眼睛浮現笑意的啟太出現在他們面前:

  「青蛙啊,爆炸吧!」

  「啟、啟太大人?」

  就在智羽訝異地跳起來的瞬間,無數青蛙橡皮擦一邊發出掠空聲響,一邊快速襲向庫珊知佩。接著全部在魔導人偶的臉旁炸開,接連引發一陣轟炸與閃光。

  「啊、唔啊!嗚哇!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庫珊知佩後退了幾步。

  「喔—這玩意果然有效。」

  啟太邊發出響亮笑聲邊跳了幾下,輕輕搖晃腰問的布包。他雖然不知道,不過在那個布包裡可是擺著封有葉卦與當家之力的小人偶。

  「從剛才開始我就覺得狀況好到不像話,力量不斷泉湧而出……這是怎麼回事?」

  「川、川平!」

  反名史郎也發出驚訝的叫聲。如今啟太已完全恢復原來的大小,身上穿著牛仔褲與皮革外套,一頭褐髮,脖子上也繫著以往的項圈,擺出雙手插在口袋裡的隨興立姿。

  「為、為什麼?你是怎麼回到這裡?」

  聽到狠狠嚇了一跳的反名史郎開口詢問,啟太露出會心的微笑:

  「我用了那台機械啦!我拜託它把我變回原來的模樣,然後帶我到這裡來。比起這些……」

  一臉嚴肅看向倒地的撫子。他輕輕跪在撫子身旁,伸手探向她的脖子——這才露出些許安心的表情。

  「太好了……她還有呼吸。」

  「啟太大人……」

  智羽一邊哽咽啜泣,一邊望向啟太。一看見期盼已久的人出現在面前,緊繃許久的情緒頓時潰堤。不停歎氣的啟太輕輕伸手,溫柔撫摸智羽的頭。自己視為親妹妹一樣疼愛的她,如今已經滿身瘡痍。

  頭髮糾結在一起,雙手與臉頰也佈滿無數傷痕。這般慘狀促使啟太收起臉上表情。想必她一定是遭到相當過分的對待——這是不可饒恕的第一點。他環視週遭,看見他的朋友·反名史郎拖著一隻腳,似乎很痛的樣子。

  這個他打從心裡喜愛,平常也玩得很高興的城市,竟然遭到如此無情的破壞——這是不可饒恕的第二點。

  再次轉眼望向撫子。原本可愛溫柔的她,現在只能睜開焦點模糊的雙眼,氣若游絲倒臥在地——這是不可饒恕的第三點。

  啟太忍不住抖了一下。

  這股不停湧上心頭的熊熊怒火,使他完全無法克制自己的顫抖。

  而在他的背後,庫珊知佩搖動巨大身驅接近啟太等人。

  「川平啟太?你已經死羅。」

  「太好了……」

  啟太以顫抖的聲音輕聲說道:

  「真是太好了—幸好我沒向那台機械許下讓你『從世界上消失』的心願……」

  「因為我要親自動手……」

  一雙野獸之眼露出笑意,望向庫珊知佩。

  「徹底毀掉你這個混帳東西!」

  同一時間,在地下大廳與白骨進行殊死對決的醫生等人,也發出興奮雀躍的歡呼。因為抵達的川平啟太,在幾秒鐘之後就緩緩變大,隨即從眾人眼前消失。

  他一定是平安無事前往決戰之地。

  幾乎在同一時間。

  「你、你們看!」

  「喔、喔喔—融化了!開始融化了!」

  狸貓頓時騷動起來。

  原來是人類扛著的兩具冰棺同時綻放明亮淡雅的光芒,並且緩緩融解成水。

  啟太在前往戰場之前曾經說過: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快點把我變回原狀!還有帶我去找那個混帳人偶!然後想辦法處理封在冰棺裡的兩個人!醫好所有在這起事件裡受傷的人!呃—總而言之就是讓一切全部恢復原狀!」

  「啟太!你可別忘了我!」

  「對對對!還要把她從這顆球裡面放出來!」

  急急忙忙下達這些命令。

  (大殺界)忠實地依照啟太所言,一項一項執行命令。不過在同一時間,它也遵守魔導人偶的指示,設法驅逐直逼而來的人類。

  成群結隊的白骨以更強的氣勢襲向眾人。

  原本封在冰棺裡的男子與少女,如今已經恢復生氣,開始呼吸。他們曲起膝蓋,皺著眉頭,做出剛睡醒的動作。

  在場眾人紛紛鼓起勇氣,無論如何都得保護他們不可。

  雖然人數屈居劣勢,他們還是重新組成一個圓陣,將兩人包圍在中心,以必死的覺悟面對白骨的襲擊。

  就在這個時候——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大殺界)中心響起一陣金屬磨擦的聲音,接著一陣白煙伴隨「噗咻!啪嘰!」的聲音冒出。原本守護(大殺界)的白骨也在這個時候停下動作。

  「喀啦,喀啦。」

  只見白骨一具一具倒地分解。

  一陣猛烈的紅色火焰擴散到整個(大殺界)

  「是能源用盡?還是超載了?」

  目瞪口呆的醫生輕聲咕噥,隨後恍然大悟察覺一件事。

  「難道,說不定是!」

  啟太奮力發出怒吼。

  「我絕對要宰了這個混蛋!把你的力量借給我!」

  但是他的怒吼只換來一句相當過意不去的微弱回應:

  「那、那個……啟太,我還沒從這顆球裡脫困喔?」

  只見從天而降的木雕雞,雙爪緊緊扣住這顆金色球體。

  陽子依然置身金色球體之中。

  啟太不禁發出「天啊!」的呻吟。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麼啦?少了犬神你就不行了嗎?」

  魔導人偶發出響亮的哄笑,猛然揮下巨大的拳頭。啟太以特技表演的姿勢避開這一擊:

  「呸!少囉嗦!我可是犬神主人!」

  他從木雕雞的爪中接過金色球體之後著地。庫珊知佩的拳頭深深陷入瓦礫堆裡,水泥碎片飛向四面八方。反名史郎急忙挺身保護發出尖叫的智羽與昏迷的撫子,避免她們遭到碎片所傷。

  啟太瞄了反名史郎等人一眼,立刻出言加以挑釁:

  「嘖!混帳東西,來啊!」

  他使出難以置信的跳躍力,踢了半倒的大廈一腳,高高跳到空中,最後輕鬆降落在大樓殘骸的最頂端。

  「過來啊!笨蛋人偶!」

  啟太轉身對著人偶招手。

  「怎麼了?難不成你伯了?」

  「嗯,那邊似乎比較有趣。你們可別逃走喔?」

  庫珊知佩雖然以狡猾的視線望向反名史郎與智羽,不過還是拋下這句話,以難以置信的輕巧動作蹦蹦跳跳追趕啟太。啟太露出會心的一笑,縱身躍下大廈的另一側,從兩人眼前消失。

  庫珊知佩慢了半拍才跳過去,「碰!」一聲落在地上。

  「站住站住~」

  它高興地一邊大笑一邊追了過去。雖然勉強還能在大樓另一側看見它的頭,但是過了一會兒,它的身影也逐漸消失遠去。

  「啟太大人!」

  智羽情不自禁想要拔腿追上啟太。

  反名史郎立即制止她的魯莽行動:

  「不行!我們不可白費川平的苦心!現在就算我們加入戰局,也只會給他添麻煩而已!」

  就在這個時候。

  一陣微弱的光芒籠罩反名史郎及智羽。令人驚訝的是,他們身上的傷口竟然在光芒圍繞之下緩緩痊癒,兩個人不禁面面相覷。雖然反名史郎與智羽不曉得怎麼一回事,實際上這是(大殺界)在即將故障之際,仍然忠實執行「治好所有人的傷勢」這項命令的結果。

  反名史郎轉頭望向撫子。她雖然還沒有擺脫精神層面的打擊,但是傷痕已經逐漸痊癒,瞼上也慢慢恢復生氣。

  「這、這是!」

  一隻過意不去的木雕雞從天而降。或許是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摯歉意,便將反名史郎從身上只有一條毛巾的模樣,變回原本的大衣裝扮,還有一頭往後梳的油亮發形,手裡握著天使聖劍。

  智羽興奮地發出歡呼。

  「這下子就沒問題了!」

  反名史郎不禁放聲怒吼。

  同一時刻,其他犬神少女也各自從瓦礫堆裡起身,她們的外貌都逐漸從人型變成野獸。

  她們的心中抱著熾烈怒火。

  全身充滿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

  啟太全力奔馳在無人的路上。由於他身上帶有封印葉卦與當家兩人之力的人偶,因此他奔跑的速度和摩托車一樣快。

  「咻!咻!」行道樹與電線桿快速從他身後遠離。

  「喂!陽子!你真的逃不出來嗎?拜託你快點想想辦法啊!」

  「我從剛才開始就已經試過所有方法了!」

  她用「邪炎」的火焰攻擊金色球體,不過大妖狐創造的牢籠絲毫不受影響。

  「夠了~~不要這樣到處亂跑!」

  庫珊知佩發動法術攻擊,一股巨大的熱浪由後方逼近。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來到十字路口的啟太急忙縱身跳到旁邊。

  紅色火焰擊中馬路正中央,引發一陣轟然巨響的大爆炸,爆風席捲停放於路旁的汽車與陸橋,一口氣擴散開來。一旁建築的窗戶玻璃全數遭到震碎,紅綠燈也如同遇熱的糖果扭曲變形。威力之強由此可見一斑。

  「嘖!」

  倒在地上的啟太一邊滾動一邊採取受身姿勢減輕衝擊,接著又衝進狹窄的小巷裡,繞了一大圈之後快速在建築物陰影中穿梭。

  「咦?奇怪?上哪去了?」

  目送庫珊知佩踩著沉重步伐離開,啟太俯瞰手中的金色球體。

  「我從剛剛開始就有點在意,你不覺得那本奇怪的書……就是那邊叫什麼『陽子的日常生活』的書有點怪嗎?那是什麼玩意啊?」

  「啊、你說這本書嗎?」

  陽子也低頭盯著那本書,伸手把它拿起來:

  「聽你這麼一說,這是什麼書啊?當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顆球裡面了。一

  「裡面說不定寫著什麼重要訊息,你就看一下吧。」

  「嗯。」

  陽子漫不經心翻開這本書,臉上隨即浮現驚訝的表情。

  「這、這是!」

  「什麼?」

  「嗯,等我一下,我現在調查……」

  與其說是一本書,倒不如說是一種記憶儲存裝置。

  形形色色的記憶與情景透過掌心流入腦中,陽子看見第一次跟啟太前往水族館的回憶。伴隨著美麗魚兒的舞動,還有如同寶石澄澈透明的水槽,陽子開始回想當時自己對啟太的情感。

  同時透過這本書,她也清楚感受到啟太的心情。

  她大吃一驚。

  「啟太?」

  臉頰浮現一抹紅暈,以上飄眼神仰望啟太。

  「怎麼了?」

  就在啟太開口反問的時候;

  「啊、找到了!要玩捉迷藏嗎?那麼被我抓到……就要死!」

  探頭望向大樓陰影的庫珊知佩高高躍起。

  「嘖!」

  啟太轉身衝進更加狹窄的小巷裡,庫珊知佩邊笑邊伸手探入小巷。一陣刺耳聲音響起,水泥與大樓外壁的裝潢隨著它的動作崩落。

  「總、總而言之,你快點找出辦法吧!我再怎麼逃跑也是有極限的!」

  啟太再次高高躍向空中,庫珊知佩有如是在玩弄獵物,發出響亮的笑聲。

  陽子拚命翻閱「陽子的日常生活」,她全心全意沉浸在書裡,甚至完全聽不見外界傳來的一切聲音。首次訂定契約的那一天、一同對付的蛇女、溫泉、與反名史郎相遇的聖誕節、喬裝成啟太的情人、撫子的出現、囂張的智羽、與薰的犬神大打出手……無論何時何地,他總是十分溫柔地對待自己。

  還去過一間很奇怪的寺廟,啟太也遭遇好幾次悲慘的狀況。死神、全身無力、長出貓耳朵,還有一絲不掛。

  好快樂。

  一起放煙火、住在河邊,還有好多好多的回憶不斷湧上心頭。

  彷彿從天而降的雪花。

  有如夏季天邊的層積雲。

  陽子變得好喜歡啟太,她覺得十分快樂。她希望能為他做些什麼,因為她想看見他的臉上露出高興的表情。

  她想盡辦法讓自己有所成長。

  因為他願意展現笑容,自己才得以維持現在的自己。如同寶石耀眼貴重的每一天,這是她心中最重要、最珍惜的寶物。那一天在火光中感受的直覺,絕對不是虛假。

  「就是這個人!」

  將自己從黑暗之中拯救出來。

  解放自己逃離永恆的孤獨。

  「我要與這個人共度一生。」

  川平啟太。

  雖然他有點吊兒郎當,既粗魯又花心,時常讓自己傷透腦筋。

  不過……

  陽子再也壓抑不了泉湧而出的感情,眼淚奪眶而出。她舉頭仰望上方:

  「啟太,我最喜歡你了,你知道嗎?」

  在大廈之間來回飛竄的啟太輕歎一口氣,臉上露出帶著苦笑的笑容:

  「我也是,陽子。」

  聲量雖小,但是依然堅定地作出回應。陽子閉上雙眼,這句話宛如魔法,就像能夠照亮世間萬物的油燈,她的全身上下充滿一股幸福的力量。

  如果是現在……

  庫珊知佩一邊放聲大笑,一邊準備踩扁突然停下腳步的啟太。

  我什麼都不怕!

  只見一陣刺眼閃光進射而出,這座困住她的牢籠——

  應聲崩裂瓦解。

  陽子慢慢升到吃驚不已的庫珊知佩臉旁。

  她的身上綻放藍白色光芒,面露妖艷的微笑:

  「呵呵呵,你真是個笨蛋人偶,膽敢這樣傷害我重視的同伴,還動手摧毀我最喜愛的城市。不過啊……」

  以優美的動作撥動一頭黑髮:

  「可是現在的我感覺非常高興……」

  她伸出白皙的雙手,輕輕撫摸人偶的臉頰,臉上帶著慈詳的笑容。

  我決定賞你一記大邪炎。

  一陣刺眼眩目的光芒頓時籠罩庫珊知佩的頭,這也意味陽子完全恢復力量,正式加入戰局。

  「好啊——!!!」

  啟太也忍不住擺出勝利姿勢。

  「嗚哇!」

  庫珊知佩伸手搗住自己的臉,整個人往後倒地。

  「嗚喔喔喔喔!好痛!好痛痛痛痛痛痛!!!」

  只有一擊便讓它痛得不停跺腳,陽子則是降落在啟太身旁,露出認真的眼神望著他:

  「啟太,接下來我要拿出真本領羅?」

  啟太立刻領悟這句話的真正含意,用力點頭。

  「拜託你了。」

  嗯——陽子有點難為情地笑了:

  「可是你不准因為這樣討厭人家喔?」

  啟太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把陽子的頭摟到自己面前,主動將自己的嘴唇貼上她的雙唇。陽子立刻睜大雙眼。

  她的眼角泛出淚光。

  「嗯。這樣一來,我就精神百倍!」

  一陣金色光芒籠罩她的身體,大量的獸毛隨風飄逸。

  能量補充完畢!

  庫珊知佩非常生氣。

  它打從心底感到生氣。這樣一點都不好玩,我不管了。

  只要我稍微給人類一點好臉色,他們馬上就會囂張起來。從現在開始,休想要我手下留情!

  「我把你們全部殺了,讓你們通通粉身碎骨!」

  這股怒火同時也是另一個不同存在發出來的怒氣。

  那就是緊追川平薰不放的古老惡意所包含的強大怒火。只見庫珊知佩的巨大身軀背後,猛然竄出一股漆黑邪惡的負面氣息。

  就在同時,金髮的陽子也已經恢復原貌。她的身形十分優美,是一隻令人害怕,可是又相當漂亮,全長將近三公尺的狐狸。

  啟太坐在飄在空中的陽子背上,露出桀騖不馴的笑容。

  「來,我們也該——」

  轉眼望向庫珊知佩,倒豎雙手的大拇指。

  「一決勝負了吧!」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魔導人偶與陽子以極快的速度互相衝撞。庫珊知佩揮動雙手,陽予以輕巧自在的動作穿梭自如——

  「奉白山名君之名!」

  啟太隨即發動攻擊。

  「青蛙啊,爆炸吧!」

  一陣橘紅色爆炸火團轟然包覆庫珊知佩的手,然而魔導人偶並未因而退縮,反而靠著蠻力擺脫爆炸餘威:

  「你們通通給我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使盡全力揮出一拳,強烈風壓瞬間震碎附近大樓的所有玻璃。

  陽子在干鈞一發之際避開這一拳,繞著螺旋軌道穿過庫珊知佩,翩然在另一側著地。接著馬上用力踢擊地面,一鼓作氣飛向夜空。

  「……」

  庫珊知佩立即轉過身子,順勢單手發出強大的魔力衝擊波。附近大樓都被這股衝擊波的驚人熱量融解。乍看之下,這股衝擊波似乎準確命中停在空中的陽子。

  不過……

  那只是一道殘影。

  「嘖!原來你在這裡!」

  庫珊知佩縱身往後退。陽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站回地面,早就做好發動攻擊的準備。

  原來她剛才用了「縮地」。

  「接招吧!」

  維持少女特有尖銳嗓音的陽子放聲大叫,一道灼熱的火焰奔流快速從她口中噴射而出,徹底籠罩庫珊知佩。

  不過眼前的庫珊知佩也是假象。

  「哈哈哈哈哈哈,像你這種程度的法術我也會!」

  庫珊知佩早已瞬間移動到附近的高樓大廈屋頂,對陽子與啟太祭出一記必殺法術:

  「你就死在你自己的招式下吧!大邪炎!」

  強大的靈力使空間產生嚴重扭曲,形成驚人的爆炸。建築物一棟一棟遭到震垮,地面也被爆風挖出許多大洞,一陣白色光芒從天際擴散開來。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啟太不禁發出慘叫。

  陽子使出渾身解數跳躍,飛向空中勉強避開。不過因為急速上升的緣故,她的背部一時之間毫無防備的狀態。庫珊知佩的臉上帶笑容,為了確實取下對方的性命,開始凝眾力量。

  就在這個時候。

  「碎散崩解吧!必殺神聖衝擊!」

  只見一名身穿大衣的男子彷彿是要跟陽子換手,「咻!」一聲從天而降。

  此人正是特命靈的搜查宮·反名史郎。任由身上大衣隨風飄蕩的他,使出渾身解數,用力揮動手上這把外形接近天使羽翼的聖劍。

  「神聖十字斬!吾友之敵,瞧瞧我的厲害!」

  一記出乎意料的斬擊直接命中庫珊知佩,打彎它的脖子。接著頭部又遭到一陣強烈爆炸包圍,魔導人偶不禁發出慘叫。

  就在反名史郎即將落地之時,一隻灰毛大狗從旁快速竄出,用背部接住反名史郎。

  「反名大人,幹得好!」

  這隻狗以智羽的聲音發出歡呼,並且保留那對圓滾滾的大眼睛。

  「哼;可惡!不過是軟弱無力的人類,竟然如此大膽!」

  庫珊知佩轉換目標,企圖狙擊貼著地表低空飛行的反名史郎與智羽。不過又有一陣氣勢極為強烈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你奪走我許多重視的事物——」

  只見刺眼光芒包覆全身的犬神,發出激動的怒吼:

  「我絕饒不了你!」

  妙音賭上一切發動突擊。這一擊確實命中庫珊知佩的腹部,它的身體伴隨強烈爆炸,飛越許多高樓大廈。

  「嗚!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庫珊知佩在空中畫出拋物線,重重跌回地面。

  壓斷天橋之後在地上滾了幾圈,看樣子摔得不輕。再仔細一看,竟然有九隻大狗不知不覺出現在空中,並且團團包圍木偶。

  其中一隻冷眼俯瞰庫珊知佩,以平靜的語氣向大家問道:

  「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我們究竟應該如何處置這個傢伙才好?」

  犬神們用力揮撥動前腳,異口同聲回答:

  「棟!當然是用『煉獄』對付它!」

  身上長滿優美紅毛的犬神點點頭。

  「好的,那就使用『煉獄』。膽敢傷害薰大人,罪大惡極的兇手啊……」

  背對滿月的犬神,臉上浮現冷酷的笑容:

  「這把烈火之所以冠上地獄之名,你就親身仔細體會吧!」

  「『煉獄』!」

  大家的聲音與想法一致了。一股有如寶石,遠比藍天與海洋還要湛藍的火焰,毫不留情地將庫珊知佩徹底包圍。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導人偶發出震天慘叫。

  還有一個彷彿跟庫珊知佩重疊的聲音也在發出悲鳴:

  「這怎麼可能!還沒!還沒!我、我……」

  庫珊知佩的聲音逐漸分裂,深紅雙眼發生爆炸,它一邊被烈火燒成焦炭,一邊晃動自己的身體。它實在無法相信區區的人類與犬神,居然擁有將自己逼到如此絕境的力量。

  它的身體逐漸碎裂崩解。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庫珊知佩用力一躍,從烈焰之中脫身。

  它一邊冒出濃濃黑煙,一邊跳到超過在場所有人的高聳天際。背對耀眼星空,以瘋狂的眼神俯瞰吉日市全景。

  「我知道了……」

  它發出瘋狂的笑聲,向在場眾人宣佈:

  「無論什麼都無關緊要,不管變成什麼德性也不干我事。」

  它將所有力量集中在雙手,打算用盡殘存的所有力量:

  「我決定破壞這一帶,讓所有的一切完全消失。」

  庫珊知佩以及有如幻影浮現在背後的「邪星」,一邊浮現猙獰的笑容,一邊緩緩高舉雙手。

  不過陽子提早一步行動。

  「啟太。」

  「嗯!」

  她伸長四肢,猛然躍向空中。

  「要上了。」

  「好!」

  加速。

  「要打敗它。」

  「好!」

  繼續加速。

  「我們一定要把那個傢伙……」

  「我們一定要……」

  兩人彷彿劃出直線的黃金利箭,在空中疾速飛馳。

  「『徹底摧毀!』」

  朝著庫珊知佩直飛而去。

  啟太拋出手邊所有的青蛙橡皮擦,集中攻擊同一個部位——也就是嵌在庫珊知佩身上,由撫子賭命留下裂痕的水晶球。

  「奉白山名君之名!」

  「咻咻咻!」劃出金色拋物線軌道的青蛙,成群結隊飛向水晶球。命中、爆炸、轟隆巨響。

  「青蛙啊!」

  在面露驚愕神情、睜大雙眼的庫珊知佩身上,浮現「邪」字的腹部。

  「!!!」

  陽子與啟太幻化的金色利箭瞬間穿過,水晶球就這樣被兩人聯手擊碎。

  一段極為短暫的寂靜。

  「爆炸吧!」

  啟太閉上雙眼,輕聲說出這三個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的背後出現一場大爆炸。環環相扣的「絕望」連環一一破碎,淨化的烈焰吞沒一切。

  這正是——

  川平薰長久以來衷心期盼的「破邪顯正」,真正得到實現的寶貴瞬間……

   ※※※※※※※※※※※※※※※※
    ※※※※※※※※※※※※※※※※

  終  章

  邁向明天的第一步

  為了回到那位大人的身旁。

  現在,就讓我們邁開步伐。

  所有的一切終於落幕,白色朝陽從東方天空升起。原本在冰冷的大氣裡勢均力敵的紅色與黑色,逐漸輸給不停增強的白色光芒。在陽光的照射之下,少女們從四面八方回到瓦礫山頂集合,互相詢問:

  「有找到嗎?」

  「沒有;」

  「真是奇怪。」

  「是啊,她跑到哪裡去了?」

  少女們在幾乎化為廢墟的吉日市裡,尋找撫子的蹤影。因為在戰鬥劃上句點之後,到處都沒有看見她的影子。

  「撫子沒事吧……?」

  有點擔心的智羽環視眾人,藺草伸手扶著臉頰,想了一會兒之後開口:

  「不過她身上的傷勢應該也跟我們一樣完全痊癒,我認為不用太過擔心。」

  「會不會是因為先前的關鍵一擊失手,覺得無顏面對我們?」

  雙胞胎的衣麻裡搶先發表意見,沙世加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拜託!我們根本不會在意那種小事!」

  「哎呀,你們也要考慮撫子本人的感受……」

  護久夜露出無力的微笑,這句話也讓所有人頓時變得沮喪。芙拉諾吸了一下鼻子,天宗伸手抱住她的肩膀。

  「怎麼這樣……就連撫子……」

  她們的確贏得這場戰鬥的勝利,也失去無可取代的兩個人。雖然她們刻意避免觸碰,不過就在妙音脫口說出「薰大人……」的瞬間,眾人不約而同嚎啕大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薰大人!薰大人!」

  少女紛紛仰望天空,放聲大哭。她們哭得浙瀝嘩啦,失去心愛主人的悲傷之情,促使她們發出彷彿遠吠的哭聲。

  「好想再見到薰大人!」

  「好寂寞啊!」

  唯有棟一個人凝視自己的戒指,一邊發抖一邊輕聲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咦?

  原本嚎啕大哭的少女不禁露出訝異的神情望向隊長。興奮到顫抖的棟忍不住大叫:

  「我們真笨!你們快看看自己的戒指!」

  她一臉笑中帶淚的表情:

  「契約!我們的契約依然有效!」

  啊!

  少女這才恍然大悟,急急忙忙透過戒指加以確認。

  確實感受得到薰的存在!

  「這……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了?」

  腦袋一片混亂的妙音開口詢問,滿臉通紅的藺草放聲大叫:

  「原來如此!一定是那個時候的影響!」

  當時反名史郎用力把啟太丟出去,漂亮擊中(大殺界)。想起此事的妙音也拍了一下膝蓋:

  「原來如此!當時那台機械沒能完整執行命令!」

  「沒錯。」

  棟點頭同意,隨即換上嚴肅的表情:

  「既然我們身上的傷勢已經痊癒,就表示薰大人也跟我們一樣。」

  智羽神態慌張地問道:

  「這、這又代表什麼意思?薰大人身在何方?」

  關於這一點,棟只能搖頭:

  「我不知道。」

  眾人感到有點沮喪,棟語氣堅定地說下去:

  「可是我相信薰大人必定身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

  放慢速度的聲音彷彿足要說服自己:

  「搞不好薰大人已經失去記憶……最糟糕的狀況,就是失去人類的外貌,說不定變成石頭或動物,可是……」

  她帶著微笑環視大家。

  「薰大人賜給我們許多東西,教導我們許多無法取代的寶貴道理……這不正是我們回報這份恩情的最佳時機嗎?」

  所有的少女都感覺到一股輕微的衝擊,大家顯得相當興奮:

  「一點都沒錯!棟!」

  「無論找遍天涯海角都沒有關係!」

  「走吧!」

  「棟,我們走吧!啟程找尋薰大人!幫助我們的主人!」

  棟帶著苦笑安撫不停發表意見的少女們:

  「我知道、我知道。那就這樣好了——雖然之後會再做更詳細的安排,不過暫時先由我、藺草與雙胞胎負責北半球,南半球交給護久夜、天宗、芙拉諾以及妙音。要徹徹底底進行地板式搜查,懂了嗎?護久夜,就麻煩你擔任這一隊的隊長。」

  護久夜毅然點頭,棟隨即露出笑容。

  「我想撫子必定早就察覺此事,我們應該會在薰大人的身旁發現她的蹤影。」

  「那個女人居然先下手為強~~」

  「好!我們要盡快找到她,好好教訓她一頓!」

  哈哈大笑的聲音包圍一行人,其中有一名少女露出疑惑的表情,伸手拉了棟的衣袖。

  「那我呢?我要加入那一隊?北半球?還是南半球?」

  棟對著智羽報以微笑:

  「至於你……留在這裡等。」

  「咦!?」

  智羽皺起眉頭,一副很不滿的樣子。棟安撫她:

  「哎呀,要是沒有人負責聯絡,大家豈不是很傷腦筋嗎?而且確保薰大人日後有家可歸,可是一個很重要的工作喔?」

  「咦?有家可歸?」

  智羽似乎無法理解,棟在朝陽照耀之下露出最燦爛的笑容,伸手指向某處:

  「就是那裡啊。」

  同一時刻,陽子坐在壞掉的車頂,心情愉悅地反覆翻閱「陽子的日常生活」。好不容易恢復原狀的當家與葉卦則是待在離她較遠的地方,一邊用力歎氣一邊檢查建築物的毀損狀況,不過她卻無暇分心理睬她們。

  「他們這一仗也打得太誇張了~」

  當家忍不住歎氣,葉卦則是微笑以對:

  「不過他們真的很了不起。」

  在相反方向,可看見恢復原狀的大妖狐與赤道齋規規矩炬坐在地上,接受反名史郎的處罰。

  他們置身庫珊知佩體內的這段期間,魔力與靈力都被搾乾,如今完全無法抵抗。

  反名史郎以相當嚴肅的語氣與表情說道:

  「從現在起,我將嚴厲矯正兩位的言行舉止!希望兩位務必脫胎換骨,重新做個好人!」

  木雕雞一邊發出「咕咕~~」叫聲看著落魄的兩人,一邊很高興地張開雙翼。

  變態、狸貓、貓,以及河童也排隊從距離反名史郎等人較遠的地下道走回地面。就某方面來說理應獲頒功勞卓越獎的他們,也被一片斷垣殘壁的景象嚇得瞪大雙眼。

  在隊伍的最後,還可以看見一對剛從漫長沉眠之中醒來的父女。身上裹著一條毛毯的川平元也發現當家的身影,高興地出聲打招呼,當家也笑著對他揮手:

  「喔喔!好久不見了!你這個浪蕩子,還好吧?」

  另一名長相與薰極為相似的少女……應該說是真正的川平薰,則是一臉不知所措。

  相信接下來還有許多事等著她去處理與適應。

  不過陽子不在意這些事,心情愉快的她,只顧著翻閱手上的「陽子的日常生活」。

  這本書是愛的記錄。

  不管怎麼看都覺得很快樂。透過這本書回顧以往,讓她清楚瞭解啟太是多麼珍惜自己,就跟自己深愛啟太的程度一樣。

  一股甜蜜、幸福的心情不斷湧上心頭——今後就培養每天閱讀的習慣好了。笑逐顏開的陽子,突然停下翻書的動作。

  「咦?」

  那是她第一次遇見啟太的情景,然而接著閱讀後續的記載,陽子的額頭頓時浮現青筋。

  陽子的身體也因為瞭解實情而開始發抖。

  不知事態嚴重的啟太不加思索地出聲呼喚:

  「喔~陽子,原來你在這裡。你知道嗎,對面那邊……」

  陽子出聲打斷他的話。

  「啟太~」

  她以悠然的動作起身,轉身面對啟太露出冷笑。

  「你一開始前往那座山的理由……」

  講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該不會是為了『尋找珍禽異獸』吧?」

  啟太臉色一片鐵青。

  他隨即恍然大悟,慌張望向陽子手上的書:

  「呃、沒有、就是當時的電視播出一個什麼什麼探險隊的節目,我看了之後心裡就浮現『我也來找找看有什麼珍禽異獸好了』的念頭……」

  看到陽子抖個不停,啟太也跟著著急起來:

  「呃、當時的我還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沒錯吧?所以……」

  陽子「啪!」用力闔上書。

  「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怒火猛然爆發。

  「哪會打起要抓珍禽異獸去寵物店賣錢的如意算盤啊啊啊啊啊啊啊!!!!!」

  陽子飛向啟太,使出渾身解數燃燒啟太:

  「氣死我了~~!虧我這麼相信你!你竟然背叛我!背叛我!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我決定今後要更加嚴格懲罰你!」

  「救、救命啊~!」

  啟太死命從陽子身邊逃開,處境遠比剛才對付魔導人偶還要淒慘。

  「快點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看著兩人一如往昔的追逐打鬧,少女發出開心的笑聲。沐浴在朝陽之下的她們,朝著那個地方邁開步伐,一溜煙地跑下瓦礫山。

  奔向她們應該回去的歸宿!

   ※※※※※※※※※※※※※※※※
    ※※※※※※※※※※※※※※※※

  後  記

  陽子是一名打從一開始就確定她會從頭大鬧到底的角色,啟太則是一名不知不覺當中,在自己內心不斷茁壯,進而變得不可取代的角色。他們讓我學到許多隱藏在「創作故事」之中的意義。其他配角對我來說,也都有相當特殊的意義。我也傾注所有心力創作一段又一段的插曲。

  能夠寫到這個地步,我真的感到十分幸福。

  從一開始便持續購買本系列的各位,真的非常感謝你們的支持與愛護!

  ……寫出這段感言,大概會讓人誤會本系列即將告一段落,事實上並非如此。

  呃—不管再怎麼說,最驚訝的人還是作者自己。因為《犬神!》已經確定要改編動畫以及漫畫,嚇了我一大跳。

  啟太與陽子的一舉一動都會變成漫畫喔—還會發出聲音說台詞喔~~

  接下來還有許多驚人的發展正在等待各位喔~~

  或許有人覺得這種預告很卑鄙,但是我猜想各位看見動畫之時,應該都會大吃一驚。

  「啥?這樣真的好嗎?」

  或許還會冒出上述這種感想。至少在現階段,我就已經出現這個念頭。

  「什麼?把這種書改編動畫,真的沒問題嗎?」;:

  漫畫版《犬神!》也很榮幸請到松澤圭9老師這位畫技高超、配上這個題材簡直大材小用的漫畫家執筆,相信各位一定能在《電擊COMICSQAO;欣賞到精彩有趣的《犬神!》漫畫。這真是一件值得慶幸的好事。然後呢……(註:漫畫版《犬神!》中文版l4冊台灣角川好評發售中)

  嗯~

  就如同我在第一集所說的一樣,我甚至拿不到錢也無所謂,因為創作這部作品已帶給我太多太多的樂趣。

  編輯先生、若月老師,以及閱讀本系列的各位讀者。

  真的真的非常感謝你們的支持與愛護!

  啟太與陽子將會邁開步伐,繼續奔馳下去!

  有沢真水於某處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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