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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1 11:52 PM

高殿円 -【神曲奏界『白』.二】無限純白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1-13 02:13 AM 編輯


【內容簡介】
絲諾想不起來的過去……
過去的回憶中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呢?

成為精靈島學院學生的絲諾,在普莉姆羅絲大小姐的邀請下,去聆聽新銳音樂家——米那吉‧克羅多的演奏會。因為是第一次出席演奏會,絲諾緊張得四肢僵硬,然而演奏開始之後,那份僵硬轉為另一種緊張感。明明是米那吉初次發表他自己獨創的新曲目,但不知道為什麼,對絲諾來說,卻覺得那是曾經聽過而且非常令人懷念的曲子。
讓人驚訝的事情不只如此,那位音樂家米那吉竟然出現在絲諾的面前,成為他們班上的插班學生。出現在他們面前米那吉到底是什麼人?而叫絲諾別接近他的布蘭卡,又是為了什麼?

【作者簡介】
高殿 円  Madoka Takadono
4月1日生,愚人節出生居住於關西。號稱關西第一總管兼眼鏡愛好者……這是她的假面目。近年來在各方面都擁有很活躍的表現,是眾所矚目的作家。代表作包括《遠征王》系列、《銃姬》、《Comingout!》、《神曲奏界 永恆之白》、等。於繁忙的工作中,過著在某網路遊戲裡狂殺羊咩咩和蚯蚓的日子。

原日文書名:神曲奏界ポリフォニカ (2) インフィニティ・ホワイト 原所屬文庫:GA文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3 01:26 AM

  序 章

  ——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黎修莉婷已經不太記得了。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也彷彿是昨天才發生。

  也許是昨天,也許是千年以前。

  然而……

  (不論是什麼時候,現在都沒差了。)

  對她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她最重視的那個人已經不存在了。

  ——那個人已經死了,已經永遠都不會再對著黎修莉婷笑了。

  從那個人死掉以後,已經經過了多久的時間?黎修莉婷得四肢掛著沉重的鎖鏈,她驀地想起了這個問題。

  她想要看看眼前的景況,而睽違已久地抬起頭來。然而,即使運用她身為精靈的力量,眼前蔓延開來的仍是什麼都看不見的黑暗。

  從這裡看不見天空,除了黎修莉婷,沒有任何人存在。因為這樣,她連經過了多久的時間都沒辦法知道。

  這裡完全沒有時間的流逝,在這空間裡時間是靜止的。這裡被稱為「精靈煉獄」……

  她已經不知道被關在這裡多少年了。

  ——這是她犯下不可以磨滅的罪惡的,懲罰……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並沒有做任何壞事啊……」

  黎修莉婷喊著。

  用盡全身的力量。

  「為什麼——!」

  而經常充盈她體內的力量,在這裡也完全發揮不了作用,力量轉眼間就被黑暗給吞沒了。

  忽然間,有聲音傳來。

  「黎修莉婷。」

  聲音是個別不同的嗓音接連發話。

  「黎修莉。」

  「我們的妹妹。」

  「是個失去了所愛之物的可憐的孩子。」

  黎修莉婷抬起頭來。將她關進那個彷彿持續到永遠的黑暗之中的,是黎修莉婷除了「那個人」以外,曾經愛過的人們。

  有位綠發的女性說:

  「黎修莉婷,你干涉太多人類的事情,我們不能再放任你這樣下去了。」

  她們和黎修莉婷擁有相同的力量,被賦予相同的使命,黎修莉婷從出生那刻起就和她們在一起。她們是如此親近,但是她們卻沒有選擇自己親愛的妹妹,竟然為了身為敵人的人類,而選擇將黎修莉婷關起來。

  為了那令人憎惡又殺死她所愛的「那個人」的人類!

  「為什麼?我只是做了理所當然的事。因為那些傢伙把那個人殺了啊!」

  遭逮捕的黎修莉婷拚命主張自己是正確的。然而,她們只是用很難過的眼神,不停的搖著頭……

  「姐姐們也是吧!如果像我一樣遇到這樣的事,你們也會這麼做的。心愛的契約主人被殺死,你們一定也會跟我一樣,對吧?」

  「我們不該干涉人類世界。」

  她七位美麗的姐姐之中,擁有特別美麗的深紅髮色的女人說:

  「黎修莉,如果那是人類彼此訂立的法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騙人!」

  黎修莉反駁姐姐。

  「那些愚蠢的人類所訂立的東西,一點都不可靠。法律、規章和習慣,全都是一些沒有意義,一看就知道錯誤百出的東西,不是嗎?明明是這樣,為什麼卻非得遵守不可?為什麼不可以報復?那些傢伙簡直就像把我的心臟給挖走了!」

  「黎修莉。」

  「呵……」

  那瞬間,一聲又一聲「呵呵」的笑聲揚起,黎修莉婷目光閃爍地仰頭大笑。

  「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說了也是白說!姐姐們……那樣的話,就隨你們高興好了。你們一定也會變得跟我一樣。最愛的契約主人被奪走,在自己的眼前被殺死,到最後的最後為止,都會瘋狂暴亂!

  我絕對不會改變,絕對不會忘記。就算經過了幾年、幾百年,我的憎恨也不會消失。我會在這個靈魂的煉獄裡,永遠永遠地,看著你們最心愛的人被人類殺死!」

  那是黎修莉婷最後跟自己的姐姐們所說的話。

  「黎修莉,請你在這裡讓你的頭腦冷靜下來。」

  「請忘掉那些吧。」

  黎修莉婷地八枚翅膀被封住,四肢也被包含各種力量的鎖鏈鎖住。在她身邊,各自擁有一種顏色的精靈們一一消失。

  「黎修莉婷。」

  然後,一直到最後都留在黎修莉婷身邊的,是她美麗而年長的姐姐。這位姐姐掌管所有事物的再生與遺忘。

  「黎秀麗,願所有的時間得以治癒你的傷痛。」

  然後,她似乎很捨不得地飄然離去。

  (不,我絕對不會忘記的,白姐姐。)

  黎修莉婷這麼想。

  沒辦法守護心愛的人的不甘心,以及像是被奪走了一半靈魂般的悲傷,還有,近乎要穿透到地底的,深深地烙印在心中的憎惡……

  那時,即使黎修莉婷冷靜下來,也絕對不會從她心中被抹去的東西。

  不如說,隨著時間流逝而被壓縮的心情,在她自己的心中琢磨,變得像寶石一樣。

  發出強烈的光芒,開始主張自我。

  (這才正是該出去外面的時候!)

  黎修莉婷如次下定決心。

  她應該出去外面,去瞭解人類世界不變得醜陋,瞭解他們毫無止境且不斷重蹈的愚昧。

  索性,時間讓黎修莉婷冷靜下來了。如果是現在,她也許可以瞞著姐姐們,在人類世界來回煽動,將他們導向毀滅。

  (她要報仇!)

  ——那是她想著這種事的某一天。

  (……嗯?)

  那是在被封印之後,過了多久的事?

  黎修莉婷突然有種自從被帶到這裡來以後,已經很久沒有的睡意,於是就深深地睡著了。

  當她醒來時,出現在她眼前的,竟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天空。

  「咦……這到底發生什麼事?」

  依稀就像穿過了長長的隧道後沐浴到的陽光。

  混合了所有顏色的光芒,包圍著黎修莉婷的身體,呼吸著,然後輕輕柔柔地接住她。

  沒有任何的前兆,黎修莉婷突然被釋放出來,來到外界的光之中。

  她瞪大了雙眼。

  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也是她反覆在靈魂的煉獄中所作的夢,也是她以往的夢的延續嗎?

  黎修莉婷抬頭看著太陽,然後,她明白了。不,不是。這不是夢。她的肌膚感覺到風吹過來的舒適感,還有透明般澄澈的蔚藍天空,都是現實。這絕對不是夢。

  我終於從那個詛咒束縛中被釋放出來了!

  自由了!

  「太棒了!」

  黎修莉婷幾乎要高興地跳起來。

  (這次一定可以完成報仇!)

  黎修莉婷這麼想,就算沒有人認同也沒關係。這次一定會很順利,不像上次——光明正大地進入人類世界,而是悄悄地、悄悄地讓毒素浸透進人界。

  將我所愛的「那個人」所受的苦,乘以幾十倍幾百倍地,送回人類身邊!

  這突如其來的自由,讓黎修莉婷高興得飛上了天。

  然後,她察覺到某種異樣的感覺。

  「我,好奇怪……」

  從剛剛開始,她就算伸出手也沒辦法摸到任何東西。也沒辦法在地上行走。不只如此,黎修莉婷曾經擁有的力量也完全消失了。

  「沒有收,也沒有腳……連原來的身體也沒有了!」

  沒想到,她雖然從封印中被釋放出來,卻已經不像以前一樣是擁有特殊力量的精靈,而是變成了只擁有些微力量,並且非常脆弱的下級精靈——勃來。

  「為什麼?我為什麼會變成勃來?」

  她茫然地在四周輕飄飄地來回飛舞。可是,就算她想要找個人來問,身邊也沒有任何人。

  她沒辦法按照自己的想法發出聲音,就算比手畫腳,也沒人有興趣聽,連人類都沒興趣聽。

  那時當然的。因為,她現在的形態已經不像過去是個非常強大的存在,她現在只是小小的勃來。

  勃來是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有的下級精靈之一。就算在那裡飄然飛舞,她也不認為會有人特別注意到她。

  「為什麼?」

  黎修莉婷非常絕望。

  由於強大的力量,她甚至曾被當作神祇崇拜,而她現在卻成了這世界上最微弱的東西,任誰都不會看她一眼,她只能在地面得一隅顫抖著!

  痛苦的還不只如此。這個世界比她想像中還要充滿力量。別說是人類的暴力,只要其他強壯的精靈稍稍施力,就可以輕易傷害身為勃來的她。

  比如,某一隻上級精靈用力揮動拳頭。光是這樣,被拳風捲入的黎修莉婷就可能面臨被消滅的危機。

  勃來只是無力而虛幻到這種地步的存在。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的力量!」

  黎修莉婷從所有擁有力量的存在物身邊逃離。即使對方並沒有特別想要傷害她,她也會因為太微弱而害怕被捲入。有人類的地方很可怕,和人類親近的精靈更可怕。

  結果,黎修莉婷只能在毫無人煙的深山裡孤孤單單地飄浮著。

  (這太過分了……)

  黎修莉婷忍受著壓迫而來的孤獨和屈辱。

  悲慘。

  可怕。

  可是,最然受的是,非常寂寞。

  從那以來——自從離開精靈煉獄之後,她一直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就算再怎麼難過、痛苦,就算覺得身體快要凍僵了而來回奔逃,也沒有人保護,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沒有人在意我……

  (我從來不知道,力量微弱的東西會覺得身旁的一切是這麼可怕。沒想到勃來會是這麼寂寞——)

  「危險!」

  那時有道聲音穿透風聲而來,將黎修莉婷拉回現實世界。

  聲音的主人將黎修莉婷環抱在自己的手臂中,探出身體,像是在守護著什麼。

  「……咦?」

  剎那間,黎修莉婷沒辦法理解到地發生了什麼事。

  「痛、好痛……」

  有個小孩子從飄然落下的樹葉間出現。

  他大概還沒滿十歲吧!他缺乏小孩子特有的活潑,但是擁有一頭給人溫柔印象,淡咖啡印象的頭髮……

  他對著因為驚嚇而沒辦法動彈的黎修莉婷說:

  「剛剛真危險!前面沉積著一些不太好的力量,像你這樣的勃來要是掉下去,馬上就會被捲進去!」

  太好了!他溫柔地笑著,撫摸著黎修莉婷得頭。

  那隻手有著與他們精靈不同類的溫暖。

  「啊……」

  那一瞬間,黎修莉婷早已遺忘的人類體溫,甚至讓她覺得目眩神迷。

  「好孩子!黎修莉婷!」

  很久很久以前,在經過人界幾乎難以計算的時間之前,「那個人」曾經如此呼喚自己的名字……

  (好溫暖。)

  這隻手和那個人有著相同的溫度。

  那個名為喬許‧夕風的孩子,好像從今年春天就住在那間鄉下的屋子裡了。黎修莉婷避開人類耳目,來到那間屋子。

  那個少年可以感覺到未物質化的勃來的氣息,是名擁有不可思議能力的少年……

  黎修莉婷戰戰兢兢地來到院子裡,他馬上就停下吹奏比他身高還高的豎笛的手。

  「你又來看我了,謝謝。啊,對了!這是我剛剛才練過的曲子,要聽聽看嗎?」

  黎修莉婷乖乖點頭,這個少年讓她感到令人有種懷念的感覺,而他好像也和那個人一樣,立志成為一名神曲樂士。

  「開始囉!」

  少年將豎笛前端抵在嘴上。

  ——接下來,在這沒有人知道的鄉下小庭院裡,開始了一場只有兩個人的演奏會。

  他似乎是准神曲樂士。不過,黎修莉婷深深地被他的曲子吸引,吸引的程度之深,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

  重要的是,他對自己非常溫柔,而自己不過是只勃來。

  第一次見面時,他保護這身為勃來的她。接下來,他也非常溫柔地對她說話……

  已經很久沒有人對她這麼溫柔了。

  (而且,她也很久沒有這麼喜歡人類了……)

  「哎呀,吹得不是很好,剛剛我的手指明明動得很漂亮……」

  喬許再度運起他笨拙的手指、和深藍色的豎笛奮鬥。

  他常常這樣,單獨在院子裡練習。有時候也會忽然覺得喉嚨有點堵塞,而嚴重地咳了起來。

  每當那個時候,咳嗽總是有如無止境般持續著。

  他的身體很孱弱。

  「其實我是為了治好咳嗽,才來這裡療養的。」

  喬許說。

  的確,和黎修莉熟知的人類孩童相比,喬許的臉頰沒什麼肉,身體也很虛弱,皮膚白得讓人不敢相信他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

  「我們家是塔塔拉家得分支。塔塔拉家是神曲樂士的家系之一,在這片大陸上被稱為名門之七樂們的家系之一。因為塔塔拉家沒有後裔,所以我被送到那邊去當養子。

  可是,他們說,由於我的身體太過孱弱,所以要等我的病治好了,才能正式以塔塔拉家人的名義,到精靈島學院就讀。

  因為我體弱多病,所以讓塔塔拉家的爸爸和媽媽失望了。因此,我想要快點成為獨當一面的神曲樂士。也是因為那樣,我要變得更健康才行呢!」

  接下來,他朝著沒有說話,只是飄然浮動著的黎修莉,露出一抹陽光般的微笑。

  「那個,你可以當我的朋友嗎?」

  (——朋友……)

  明明沒有什麼好感動的,黎修莉卻突然想哭。

  (為什麼他這麼溫柔,對如此微笑的我說話呢……?)

  真不可思議。

  我沒辦法為你,做任何事情。

  因為,我現在只是一隻沒有什麼力量的勃來。沒辦法說話,也沒辦法用精靈的力量守護你,連想要對你微笑都沒辦法!

  可是,這也沒關係嗎?這裡的我也沒關係嗎?也可以和你在一起嗎?

  那樣的話……

  (——你可以向我們初次相遇的時候,再一次摸我得頭嘛……?)

  黎修莉婷感覺到,那個時候,堅硬地凍結在她心底深處的某樣東西,因為他手上的溫暖而溶解了。

  然後,黎修莉婷知道了。

  (啊,這就是給我的懲罰……)

  她這麼想——

  她曾經非常強壯、美麗,並且身為一個強大的存在。

  她理所當然地使用、展示那力量,而且,打動心裡輕視那微弱卑屈而像蛆蟲般到處來來往往的人類。

  人類為什麼會那麼愚昧?為什麼會那麼自私?說想要愛人,卻只是用嘴巴說話的謊言嗎?然後嘲諷著背叛別人的人?

  那些愚昧的人們為什麼會那麼卑鄙?到底是為什麼?

  現在黎修莉已經瞭解,那全都是因為他們是弱小的生物。

  成為勃來的黎修莉害怕外界力量,連他們一點小小的力量,都可以讓她害怕的連看都不看地來回奔逃。

  人類一定也是那樣。

  由於太害怕某些東西,因而忘記自我地拚命抵抗。就連平常絕對不會做的事,也會因為害怕麻痺了心智而去做。

  成為虛幻而沒有人會看一眼的勃來,教會了黎修莉婷這件事,還有就是,連微小的存在都會溫柔地用心去照顧,這也是另一種人類的弱小心靈……

  (為此,才會有人把我變成勃來。這是必要的。)

  這時,精靈黎修莉婷‧羅莎‧阿美蒂斯塔斯,這才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自己曾經犯下了罪孽。在這麼想的瞬間,她覺得身體好像變得輕飄飄的。

  (啊……)

  那彷彿是之前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幸福感。

  ——光。

  現在,我正在光中消失……

  (不要!)

  忽然間,尖叫般的聲音傳來,黎修莉急忙看向喬許。

  他泫然預泣地,拚命地緊抱著黎修莉。

  「你的身體變透明了,正在消失。不會吧!你要死掉了嗎?」

  死……

  黎修莉婷恍惚地想著。

  對了,自己變成了勃來。那麼,也可能沒辦法活很久,和黎明一同誕生,和短暫一天的日落一同消逝——力量原本就很微弱的勃來,也有如此虛幻的生命。

  這樣,也好。

  黎修莉想著。

  她雖然成了小小的,沒有力量的存在,卻也因此知道了一些事。

  她也拜此之賜,而遇到了喬許。

  並且領悟到自己的罪惡。

  (這樣,很好。)

  黎修莉微笑著。

  (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等等!別走,我的朋友。要是你不在了,我又會變成孤孤單單一個人!」

  黎修莉婷擠出最後的力氣,輕輕地碰了一下他哭得稀里嘩啦的臉頰。

  就像在親吻他的臉頰一樣。

  ——不要哭,不要緊的。

  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我一定會再度回到你的身邊。

  因為,我想要待在你的身邊啊!

  這次我不會再犯像上次一樣的錯誤了!。

  因為,我已經知道。我自己也和人類一樣,是微弱的生物。

  「還有,我也知道了愛的意義——」

  「我……」

  話還沒說完,黎修莉婷的意識就消失了。

  「等我喔!喬許。」

  但黎修莉婷對著他逐漸遠去的身影,如此立下誓言。

  不論要花多久的時間,不論化為什麼樣的形態,我都會來找你。

  就算你不知道我也沒關係。再變成勃來也沒關係。因為即使是那樣,只要在你身邊,我就一定會幸福。

  那是因為,自從和他相遇的那天起,黎修莉婷的世界再度恢復了原來的鮮艷色彩。

  就像和那個人一起生活的每一天……

  「黎修莉,你真是好孩子呢!」

  然後,那雙手再度伸到黎修莉面前。

  黎修莉婷祈禱著。

  這次如果再度轉生,就算化為紫羅蘭,在那小小庭院中綻放也好,她希望化為喬許看得到的任何東西……

  「啊!」

  ——黎修莉婷再次甦醒的時候,她已經不是勃來的姿態了。

  那是過去將她牢牢鎖住的靈魂煉獄。

  黑暗潮濕,完全感受不到時間流逝、充滿了冰冷的空間……

  (我剛剛是在做夢嗎……?)

  這時,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

  「鏘」的一聲,週遭迴響著如玻璃散落般的聲音,鎖住黎修莉婷四肢的鎖,完完全全消散了。

  「怎麼……」

  黎修莉婷茫然呆立著。

  這是說,我已經可以從這裡出去了嗎?

  那麼,自己已經得到寬恕了……?

  可是,那樣的話,到底是得到誰的寬恕?

  (是姐姐們?還是——『世界』……?)

  黎修莉婷無意識地仰望天空。

  ——穿越過長長、長長的黑暗隧道,在經過數百年之後,她再度來到外面的世界。

  那幾乎可以說是令人不可置信,,但是黎修莉再度擁有和以往相同的身體。一開始他戰戰兢兢地觸摸自己的身體,感覺身體充滿力量,近乎以往自己所擁有的力量。

  「可是,如果就這樣得到寬恕……如果真地得到寬恕,我就可以去見他了。」

  她的心振奮期待著。

  那也許不只是一場夢。

  雖然沒有什麼確切的證據,但她卻覺得那是真的。

  我那時確實是小小的勃來,受到名為喬許的少年溫柔對待,她還教會了我生存的意義。

  「想見他。」

  曾幾何時,想要對人類報仇的心情,已然消失無蹤。

  當然,她現在也還是會憎恨著殺死「那個人」的人類。要是再發生相同的事,她也不會原諒他們!

  可是,她現在想要見他,如果那不僅僅是一場夢,喬許一定還在。他應該還記得和我定下的約定。

  (因為,我是他的第一個朋友啊!)

  黎修莉在空中飛翔著。

  她盡情地在空中奔馳著,穿越微風在全世界飛翔,來回尋找喬許的身影。

  如果她記得沒錯,他說他是火之塔塔拉家的養子,就是那七樂門的神曲樂士家系之一的塔塔拉家。

  只要到那附近,也許就可以見到他,也許可以找到和他見面的方法。

  黎修莉心中驚懼的是,自從那以來,地面上已經過了多少時間?如果已經過了數百年,,身為只有百年左右壽命的人類,喬許也許早就已經死了。

  索性現在地面上的時間,離她成為勃來而來到地面上的時間,好像只經過了十幾年。

  當黎修莉終於找到喬許的時候,當時年幼的他,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少年了。

  原本身體虛弱到只能在鄉下療養的他,現在已經完全恢復到健康的身體,也不再像那時劇烈地咳嗽。

  更令人驚訝的是,喬許和當時他對黎修莉所說的一樣,已經努力地在進行作為一名神曲樂士的練習,那令人讚賞的豎笛音色,不止黎修莉受到吸引,那是會讓所有精靈都悠然沉醉的聲響,那聲響在告訴別人,他繼承了名門的血統。

  「啊,喬許,太好了!你還健康的活著。」

  黎修莉婷高興得近乎洗極而泣。這次她一定要出現在她面前,讓他想起當時的事……

  這麼想著,而鼓起勇氣向要叫住他……

  「啊啊啊啊!果然不行!」

  她因此躲進陰影中。

  黎修莉原本就非常內向。而且,要他到一個人類男性面前,突然出聲叫住他,她可沒辦法做到,大的神經可沒有這麼大條。

  (那個時候他幾歲啊?五歲還是六歲,差不多是那個年紀吧……?那一定不行的啦!說不定他已經完全不記得我了!)

  確實,那個時候,黎修莉婷是以勃來的姿態和喬許相遇。

  (勃來……)

  黎修莉婷愣愣看著自己印在水中的容顏。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現在的自己再怎麼看也不像勃來吧!但紫色的頭髮清清爽爽地流瀉至腰部,豐厚而成櫻色的唇,都是那個時候所沒有的,手腳的線條乾淨利落並且非常白皙,現在的她和人類幾乎沒有兩樣。

  即使如此,黎修莉仍像是要穿透一切般凝望水中,想著是不是哪裡有可以讓他回想起來的共通點。

  (不行……)

  果然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她不是勃來,映在水中的只有深深懊惱中的淡紫色眼瞳,定定地瞪著自己的臉……

  (啊,不行!這個樣子一定認不出來的!)

  黎修莉腦中陷入混亂。

  如果此時,就像幾百年才發生一次的奇跡,黎修莉走到喬許身邊,叫住他說:

  「我就是那時的勃來,你還記得嗎?」

  就算她如此說,他也一定不會相信吧!不但如此,他一定會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想說她是不是頭殼壞掉了。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黎修莉婷的頭腦更加混亂了。

  她、她不能就這樣跟他說……因為,幾年前還只是會嗚嗚哭泣的男孩,在黎修莉沒有看到的時候,已經令人驚訝地成長,成為非常帥氣而聰明的少年了。

  的確,以人類的眼光來看,也許他只是容貌普通、中等身材、中等身高的孩子,但是,那卻是黎修莉婷的理想身形。步入這麼說,只要他是喬許就什麼都好。如果要說得更詳細一點,因為黎修莉婷是精靈,所以並不是很清楚人類的美感。

  「其他的人怎樣都好,我只要喬許,不是喬許就不行!!」

  然而,以人類的角度來說,明明是一張很普通的臉,卻不知為什麼,他的身邊總是常有女性的身影徘徊。

  「什麼嘛,那些身上的圍裙飄來飄去,穿著相同的女人們真討厭!」

  因為黎修莉是精靈,所以不知道有那種負責照顧別人生活起居的女僕存在。

  不只如此,他身為神曲樂士的技巧也相當好,那豎笛的音色宛如會誘惑人般,沉醉於音色中的其他女精靈們,也會在他身邊繞來繞去。

  往往有些卑劣的精靈,回自己提出訂立契約的邀請。

  「這、這些低等的母精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對著從眾人之中搶先二處,想要和他定下專署契約的精靈,她終於失控了!

  喂!你們這些傢伙,到底值不知道我是什麼人?我是這個世界上八根御柱的其中之一,掌管夢與高貴的紫之女神,黎修莉婷‧羅莎‧阿美蒂斯塔斯耶!是你們望塵莫及的高貴存在!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偷偷接近我的喬許,絕對、絕對、絕對不——允許!聽著,給我豎起耳朵仔~~細聽好了!喬許是我的!只有我可以跟他親近。因為,我是第一個和喬許變成朋友的人啊!

  「所以,不許接近他—————!」

  轟隆!

  一聽就知道是打雷的聲音。落雷打在正要接近喬許的精靈身前。

  「不要碰他!」

  轟隆!

  「不准和他說話!不准聽他的音樂!」

  轟隆!轟隆!

  黎修莉婷拚命阻止。要是不小心一點,心愛地喬許就會和其他精靈定下契約。定下契約,他就只會讓特定的精靈聆聽他令人陶醉的豎笛音色。

  而把她這個身為八位女神其中之一的,黎修莉婷‧羅莎‧阿美蒂斯塔斯放在一旁!

  (拜託,請你們不要從我身邊奪走他!不准奪走!)

  ——轟隆……

  就這樣,黎修莉婷完全不顧他人想法,只是專心一意地為了守護(?)他遠離其他精靈而竭盡心力。

  每當出現了被喬許的音樂吸引,而想要和他訂立契約的精靈時,她就已接連不斷的轟隆聲,脅迫他們不准再接近他。

  可是她卻只敢從樹蔭下楞楞地凝望著他,怎麼都沒辦法出聲跟他說話。

  每當看到他好像快發覺自己了,就趕快逃走。

  然後,再度跟著他……

  雖然黎修莉所作的事,對喬許完全沒有惡意,卻因此讓喬許不知不覺地被貼上了一張進度落後的標籤,因為它始終沒辦法和精靈訂立契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喬許。)

  即使黎修莉婷一直在心中道歉。

  (可是……因為你已經有我了!)

  她並沒有打從內心真正反省。

  (啊啊啊啊!我真是笨蛋笨蛋,為什麼沒辦法開口跟他說呢?)

  ——如此,唯有時間不停流逝……

  今天一定要,這次一定要跟喬許說話!她一直這麼想著,,一下子就過了好幾年。

  (要、要去跟他說話,為什麼這麼需要勇氣……?)

  黎修莉婷還是沒有跟喬許說上話。

  在黎修莉婷拖拖拉拉的這段期間,他也總算靠實力突破了音樂競賽,將號稱一大難關的前往精靈島學院的門票拿到手了。再過不久,他就會成為名門塔塔拉家的一家之主了吧!(圖39)

  可是,黎修莉的苦難卻持續著。

  每當他有精湛的演奏,雖然她會轟地一聲將靠過來的精靈們全部趕走。但是,當喬許被突然落下的雷聲受到驚嚇而看向這邊時,,她就會因為太害羞而逃走了。

  這幾年都在上演相同的戲碼。

  (即使只有說一句話都好,為什麼就是沒辦法開口跟他說話呢?)

  在和喬許見面之前,她每天過著不認為自己可以再度擁有幸福的日子,每天過著不安的日子……現在,只要在他身邊,心臟就怦怦地跳,常常因為一點小事就想掉淚,那簡直是在和神曲樂士談戀愛。

  (戀、戀愛……!)

  此時,黎修莉婷感到非常震驚,頭頂上好像轟隆一聲,落下了自己發出的落雷。

  那感覺和之前的契約樂士不同,和曾讓自己犯下滔天大罪的契約樂士的感覺不同……那是一種灼熱而激烈的感情——

  (為什麼會這樣?對於那個人,她根本沒有這樣的感覺……)

  忽地抬起頭。

  那、那種事,現在不重要了啦!

  最重要的事,這次她一定要開口跟喬許說話,為目前的跟蹤生活畫下休止符。

  黎修莉用力地搖著頭,將腦中的雜念趕出去。

  「很——好!今天我一定要開口跟他說話!」

  堅定地,她把拳頭高舉向天空。

  ——那是喬許‧夕風以精靈島學院的新生身份,騎著天馬度過彩虹之橋,和同是新生的斯諾德羅布相遇那天……

  就在黎修莉婷有預感她一定可以開口的那天所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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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3 01:36 AM

  1

  無限‧純白

  浮在天空的島嶼——

  不知道是誰開始這麼稱呼的,那是精靈誕生的島嶼——「精靈島」。

  島上有一座音樂學院,是為了神曲樂士候補人選而設立。那裡聚集了從世界各地前來的學子,只有通過特別的考試,以及獲得學院長認可的人,才可以進入這所學院。

  因此,一般人以及那些對自己非常有自信的樂士候補人選以外的人們,都稱那裡為「高處」,對樂士候補人選來說的「高處」。

  雖然因為國家不同而有些許差異,但是,那裡有著強大的力量,足以左右學子們今後的樂士生涯。

  在精靈島音樂學院學習的學生們,要從精靈島下來回到地面上,也有一些條件規定。

  「大小姐,這邊,是這邊!」

  比如說,親人發生什麼不幸,或是被推學識。

  還有就是——暑假,對離開親人身邊的學生來說,是最令人期待的了。也就是,長期的休假。

  「大小姐真是的!」

  在混雜的人群中,絲諾德羅布急忙抓住即將被捲入其中的普莉姆羅絲得手。

  第一次體驗放暑假的絲諾,也和其他學生一樣離開精靈島,現在正在她的故鄉,克蘭德姆王國。

  睽違已久的王都街上,仍是不分晝夜地人潮絡繹不絕。

  腳踩在富有都會氣息而整然鋪設的石板上的觸感、在大馬路上奔馳的馬車的馬蹄聲,還有在漂浮在空中的學院裡鮮少聽到的大人們的咆哮聲……不論是哪一種聲音,在覺得吵鬧的同時,也讓人有點懷念。

  「大小姐啊,普利姆羅絲小姐!」

  被捲入這樣的人潮之中,普利姆羅絲步履瞞跚地像是要被吸進商店裡,在聽到絲諾的聲音之後,終於驚醒般往後方回過頭來。

  「啊,絲諾……」

  「不是叫絲諾就沒事了。大小姐到底是怎麼了?走路晃來晃去的。」

  普利姆羅絲?格蘭納多是絲諾所服侍的格蘭納多家大小姐,現在她們倆的關係就像好朋友般親密。普利姆羅絲瞇著雙眼,嫣然露出微笑。

  (啊,每日一次的眼睛保養……)

  絲諾不由得看呆了。

  即使平常總是看著那張臉,幾乎已經看膩了,但身為我一生主人的普利姆羅絲,卻毫無疑問地是位美女。

  閃耀的金髮,如白瓷般的透明肌膚,還有比鮮花更清新的微笑。不論是哪一個部位,都會讓人覺得她就是如同天仙下凡,引人注目。

  還有,聲音也是。

  「對、對不起,絲諾。對面傳來了很香的味道……」

  ——嗯,雖然是個天然呆少女。

  「你的肚子餓了吧!大小姐。可是,我看到你剛剛好像在路邊攤買了一個派……」

  「……是,是啊,是沒錯……」

  「另外還在那邊的店裡買了水果,在那邊的路上買了烘烤的小點心。」

  「可、可是你看,我們今天一早就在街上來回逛著,已經有運動了啊,對、對吧?」

  普利姆羅絲拚命解釋。

  「……」

  (算了,畢竟對女孩子來說,甜點跟一般食物是不一樣的。)

  女孩子的胃總會有別的空間來放甜點,這點絲諾也親身體驗過。

  而且,普利姆羅絲像現在這樣,突然說要到街上逛街也是有理由的。

  ——今天,是八月的最後一天。

  漫長的暑假即將在今天結束。她們倆人明天就必須再度遠赴精靈島了。

  「因為絲諾住在宅邸裡,總是在做女僕的工作,沒有辦法像這樣,兩個人悠閒度過。我跟路克說好,就只有今天,拜託他把絲諾借給我。」

  普利姆羅絲象淘氣的孩子般「呵呵呵」地笑著,挽住絲諾的手臂。

  雖然是放暑假,但是一回到格蘭納多宅邸,絲諾就是一介女僕。因為勉強請求主人讓她去學校上學,所以現在以女僕的身份從早工作到晚,並且要比之前更賣力,這對絲諾來說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就如普利姆羅絲所說,因為被她硬拉出門,絲諾才終於可以度過像是放暑假的日子,這也是事實。

  (已經好久沒有和大小姐單獨相處了。)

  普利姆羅絲將臉頰靠過來,絲諾也向在撒嬌般靠了上去。

  雖然對在宅邸的路克很不好意思。但是在街上,像這樣親暱地單獨出來約會,真是非常愉快。

  「喂,絲諾,買淹酸梅的店在哪?」

  「……」

  她倏地停下腳步。

  ……要是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沒有跟在自己身後跑來跑去就好了。

  (可惡,難得根大小姐出來約會!)

  斯諾擺出一張心情遭到破壞的表情,往後回過身去。

  「布蘭卡!」

  「有。」

  「我曾跟你說,今天我要跟大小姐出來買東西吧?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絲諾瞪著布蘭卡那張被銀髮包圍、又高出她很多的臉。

  「我不可以跟來嗎?」

  「嗯,沒錯。我已經很久沒有單獨根大小姐在一起了,我想要和大小姐約會。你回去!」

  絲諾像是在說你不用來,像是在趕什麼東西一樣輕輕地揮手,這更讓他心情很不好。

  「說啥,絲諾!我說過我是你的東西了吧?我是你的東西,也就是說,要不離不棄和你一體同心……」

  「我不記得我有接受,希望可以退貨。」

  絲諾的言語非常非常冷淡。布蘭卡一臉受到打擊的樣子。

  「要、要我離開你,根本就不可能。不管怎麼說,我是和你定下契約的精靈。我不可以把你放在一旁不管!」

  布蘭卡的神情不知為什麼看起來泫然欲泣,他焦急地往絲諾身上靠。

  (撒嬌的小孩?……這傢伙,最近常常變得像小孩子一樣……)

  ——精靈,那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力量擁有者」。

  他們是比人更接近神,比神更接近人的力量集合體。

  然後,也是集聚所有人類尊敬和畏懼之念的存在。另外,也是以「神曲」作為交換,將力量借給人們的,人類的好鄰居。

  絲諾以成為神曲樂士為目標。而這神曲樂士,指的就是將稱為神曲而擁有力量的音樂獻給這些精靈,藉此從精靈身上獲得一些力量,也就是作為媒介的人們。

  在漂浮在十屆中央的浮島——精靈島的音樂學院中,有很多從世界各地選拔出來的少男少女們,他們都是以成為神曲樂士為目標。

  在和他們相遇之前,絲諾可以說完全不懂音樂,只是因為半強迫地和永恆?純白定下契約,因此得以成為被選出來的其中一個學生,而立志成為神曲樂士。

  當然,接下來的日子是苦難的延續。雖然為了跟上那些身為音樂箐英的同班同學,她已經廢寢忘食,每天不停學習了……

  忽然,普利姆羅絲這麼說:

  「啊啊!絲諾。那個好像也很好吃。桃子甜饅頭,真是吸引人。」

  「這次是什麼?大小姐。」

  「桃子饅頭、桃子饅頭喔!絲諾。」

  絲諾一邊苦笑,一邊跟在普利姆羅絲身邊跑著。她正拉著絲諾的手,跑向路邊的小賣店。

  「喂!絲諾,你有在聽嗎?我呆在這裡喔!」

  「吵死了啦!布蘭卡。」

  一邊用冷淡的態度對待像平常一樣根在她身邊的布蘭卡,絲諾一邊穿過一道氣氛完全不同的門。

  「這裡是……」

  在轉進另一區處,有一扇充斥些許異國風味的門……石造的門框上,寫著陌生而難以辨識的文字。檸立在兩側的翡翠門柱上金雕玉琢,前方捲繞著兩頭尾巴很長的金龍。

  「啊,這裡是東國街啊?」

  絲諾明白了。

  那裡離通往王宮的大道並不遠,然而光是踏進一步,就可以感受到瀰漫在空氣中的異國情調,是個不可思議的地方。明明在王城之中,卻藏著非王城的氣氛。

  是在絲諾他們所居住的克蘭德姆王國之東,被稱為神聖梅尼斯帝國的帝制領土。

  梅尼斯文化和絲諾他們所居住的克蘭德姆完全不同,在戰亂中不得不由東方移居過來的人們,就聚在一起創造出一條街,在異國文化中守護自己的根源。

  「嗯,酒館,那邊是煙館……一點都沒變,這裡超有活力。」

  絲諾他們走在沒辦法說是很寬敞的街道上,一邊撥開人群一邊走著。

  放眼所見,窄窄小小地並列在一起的攤販市場上,賣著各種商品,例如克蘭德姆沒有生產的水果、沒有看過的面類、衣裝飾品為主的衣物等等。

  普利姆羅絲一邊張口咬著不知在何時買好的桃子甜饅頭,一邊說:

  「對了,絲諾,你到隔壁打過招呼了嗎?」

  「啊,師傅!我忘了!」

  普利姆羅絲一針見血的疑問,讓絲諾在人潮中嚇得連錢包都差點掉了。

  隔壁到場主人是教導絲諾劍術的師傅。他們也是東方國家梅尼斯出身的。

  現在的波利佛尼卡大陸是一片平和。但是自古以來,各國之間的征戰卻是連綿不絕。每當發生戰爭,人們就從國內逃出來,像師傅那樣在異國落腳的人們,也絕對不在少數。

  (對了,喬許也說過他出身於東方?)

  絲諾忽然想起一位和她感情很好,同為精靈學院學生的朋友。

  「布蘭卡……?」

  直到剛剛都還在一旁啐啐念的布蘭卡,突然在某間店前茫然呆立著。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店……」

  乍看之下,那小小店面的磚瓦屋頂上,掛著一面樸素的看板,上面寫著:「格蘭朵斯醃菜店」。

  「怎麼了?布蘭卡。」

  「絲諾,你看。是格蘭朵斯的鹽漬品店。你看,就是安傑洛和安傑莉卡的……」

  「安傑洛和安傑莉卡……?」

  絲諾一瞬間很疑惑地反問著。不知道為什麼,布蘭卡驚醒般屏住氣息。接下來,好像有點難以啟齒地周著眉頭。

  「沒事,不知道就算了。」

  「布蘭卡?」

  「不知道就算了……因為,反正你也不會知道吧!」

  他大聲地回嘴。碰了釘子的絲諾,不由得沉下臉來「唔」了一聲。

  不過是醃菜的事,為什麼我非得被說成這樣。

  「對啊,醃菜店的事,我怎麼會知道。」

  「絲諾……」

  「因為我是土生土長的克蘭德姆人,才不會吃那種醃蘿蔔呢!」

  「……!」

  布蘭卡突然擺出一臉受了傷的孩子神情。

  絲諾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倏地背轉過身。

  (什麼嘛!擺出那種臉……簡直就像我再欺負他嘛……!)

  就那樣不知所以然的狀況下,兩人之間開始隱約漂浮不和的氣氛,就在這時,普利姆羅絲嘴邊沾著栗子做得餡說:

  「不、不好了、絲諾!」

  「什麼事?」

  「我記得今晚好像要去參加一場演奏會,順便在那邊用餐……是不是呢?」

  絲諾忘記自己還在人群中,竟大聲喊著。

  「啊啊啊——!」

  (慘了,沒錯!主人說今天是最後一天,所以邀請普利姆羅絲去參加演奏會。)

  她的臉色在一瞬間刷白了。

  (會會會、會被殺!要是因為在東國街上吃桃子甜饅頭而遲到,這次一定會被路克殺了!)

  「大小姐,叫輛馬車來做吧!喂,那邊路過的馬車,停一下,行行好,停下來!」

  「哇!你在幹什麼啊!你是詐騙集團的新手嗎?」

  「絲諾,危險!」

  「不管你說什麼,絕對要阻止你!」

  絲諾一邊用身體擋下正在路上經過的馬車,一邊拚命地祈禱著可以在天黑之前抵達宅邸。

  ——可是……

  「哎呀,絲諾德羅布,你不過是個低等女僕而已,還敢這麼晚回來!」

  原本想要瞞過他的眼線而悄悄從後門回來的,到底是哪裡露出了馬腳?

  「想要瞞過我的眼睛,你再練習個一百萬年吧!」

  優秀的格蘭納多的管家,路卡斯?斯坦亞德,像不動如明王地站在傭人用的出入口前。

  「路、路克……」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也不懂得看情況,竟然把大小姐帶到那種地方!你忘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了嗎?要是大小姐有什麼萬一,就來不及了!」

  「唔,可是,路克,今天大小姐是被包著栗子餡的桃子甜饅頭吸引,才……」

  「不准回嘴!」

  率直地點頭,絲諾乖乖地不說話。

  從絲諾還小的時候開始,路克就常常照顧她。絲諾剛被撿回來的時候,喪失了記憶,就像嬰兒,而教導她種種做事方法的也是他。

  雖然光看外表,她年輕的看不出是一名管家。但是他的腦袋可是比宅邸裡的任何人都還要古板,簡直就像在罐子裡醃了十年的醃菜。

  (簡直可以根布蘭卡壺裡的東西一較輸贏了。)

  絲諾暗自想著。

  「就算你稍微會拉點什麼樂器,你還是這裡的女僕,這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你是因為主人的恩賜才可以到學院就讀,這件事你可千萬不要忘了。」

  「那、那是當然。」

  「哦,要是知道的話,你就不會做出這種事了吧……」

  他說的話向來都是那麼理所當然,讓絲諾沒有任何的借口。

  不愧是年代久遠的醃菜。就算拿起來吃,也是每一個都那麼酸。

  「大小姐也真是的,這麼孩子氣的東西有哪裡好呢……」路克很誇張地雙手交叉。「給你!」

  不過,有什麼軟軟的東西,被丟在跪在玄關門口,發著抖得絲諾身上。

  絲諾戰戰兢兢地伸手將掉落在身上的東西拿起來。那是一件純白蕾絲材質的連身禮服,樣式簡單卻非常美麗。

  「這是……」

  「今天的演奏會你沒有衣服可以穿吧!大小姐特別拿太太的衣服給你穿。」

  絲諾嚇了一跳。

  「太太的……?」

  「款式有點老舊,所以我把裙擺弄短了。」

  聽到令人意外的話,絲諾愣愣地凝望著路克的臉。

  「是路克縫的嗎?」

  「當然啦!現在人手不足,沒有會做針線的女僕。真是的!你又跑出去了……」

  他這麼說著,還特意敲了敲肩膀。

  絲諾決定坦率地跟他道謝。因為這個一點都不和藹的路克,竟然熬夜(……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如此)為自己縫起要穿得連身禮服裙擺,她覺得非常高興。

  「謝、謝謝你,路克。」

  「要謝就去謝大小姐。現在最重要的是,快點去準備!大小姐已經換好衣服了!

  「好、好快!」

  「挺好了,你要好好謝謝我,因為啊,我也把胸口處縫緊了好多!」

  丟下這麼一句驚人的話,路克發現主人也在搖鈴呼喚,急忙往書齋那邊走去。

  (胸口也縫緊了啊……)

  絲諾有點失落。

  (……是當然的吧!)

  如果絲諾記得沒錯,格蘭納多家的公爵夫人和普利姆羅絲,都擁有非常傲人的胸圍。

  絲諾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想要面壁反省的心情。她抓著連身禮服回到自己位於屋頂的房間。

  房裡,布蘭卡好像已經先跑來了,他以小狗的姿態賭氣地躺在床上睡覺。最近,布蘭卡只要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大多會像那樣回到小狗的姿態。

  「你先面向另一邊一下!」

  為了不讓他看到自己換衣服,絲諾把女僕服扔到布蘭卡身上,因為跟他說什麼都是白搭。絲諾小心翼翼地把手穿過連身禮服的袖子,就是路克為他縫好的那間純白蕾絲連身禮服。

  那是一見幾乎沒什麼裝飾的緊身禮服,腰傷的蝴蝶結不是在後方,而是打在左前方,款式極為高雅,非常有普利姆羅絲母親的味道。

  「嗯,很完美,絲諾。母親的晚宴服非常適合你。」

  普利姆羅絲稱讚穿上禮服的絲諾,聽起來讓人好害羞。

  「請問……真的美關係嗎?連這樣的衣服都給我穿,而且,像我這樣的人去參加演奏會,不妥吧?」

  包裹著身體的禮服,是一百色為基調,裙擺輕柔飄動,胸口處有著有光澤的白線繡花。而且,是普利姆羅絲母親的衣物,要是不小心弄髒或是弄破就不好了。這樣一想,絲諾就不敢隨便亂動了。

  再加上舒服得比平常更緊,所以總覺得連呼吸都很困難。

  普利姆羅絲用她的指甲修飾的很漂亮的手,摸著絲諾得臉頰。

  「嗯,非常可愛,我受不了了,哈哈。」

  總覺得大小姐的呼吸有點奇怪。

  「哈哈?」

  「沒、沒有什麼事,總之,就是那樣,很適合你。」

  普利姆羅絲說著,可以地咳了一聲。

  (是、是這樣嗎?)

  絲諾定定地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

  雖然大小姐是這麼稱讚著(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不管怎麼樣還是覺得不太想自己。

  像這樣穿這晚禮服,混在貴族之中,在中場時間喝著香檳,演奏會之後在餐廳裡享用晚宴,這全都是身為一介女僕所沒有辦法想像的事。

  「我覺得絲諾應該要更有自信,因為絲諾是這麼可愛啊!」

  「不實,可是,那個……最重要的事,因為在場的都是貴族人士,所以我有點膽怯……」

  「絲諾已經是樂士的候補人選了!要是有人問你什麼,會說你在精靈島音樂學院學習就沒問題了。」普利姆羅絲的眼中浮現惡作劇的笑容。「所謂的權利,不是永久不是權利了。」

  「大、大小姐……」

  是她想太多嗎?

  總覺得剛剛普利姆羅絲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不用擔心啦!當然,這已經經過我父親的允許,我跟父親撒過嬌了。米那吉?克羅多是為新銳音樂家,聽說今晚他可能會發表他為公主所寫的曲子。我想,絲諾既然立志成為神曲樂士。至少也要聽一聽。」

  結果,絲諾還是被普利姆羅絲的笑容給壓去觀賞演奏會了。

  (可是,離觀賞的時間還太早了吧!)

  隨著演奏會的時間越來越近,絲諾腦中越來越覺得她應該拒絕才對。

  跟普利姆羅絲借來的禮服貴的驚人,到音樂會堂也是坐宅邸的馬車前往(而且,是賀普利姆羅絲同乘一輛馬車),一抵達會場,就被當作是哪裡來的千金一般簇擁著,引領到座位上去。

  (啊啊啊!實在是來搓地方了!真是無地自容啊!跟旁邊的招待人員混在一起現殷情的點頭招待客人,是多麼輕鬆啊!)

  受到太多逾越身份的對待,讓絲諾覺得頭暈目眩。

  接下來,他看到招待人員從遠處一邊搖著鈴,一邊走近。他們是來自告知會堂裡的人們,演奏會即將開始。

  「我們走吧,絲諾。」

  普利姆羅絲在已習慣這場面。她拉著絲諾,往格蘭納多家一年四季都可使用的專用包廂走去。

  這場演奏會是在王立音樂堂舉行。這座音樂堂附設於王立神曲學院中,擁有四百年的歷史。

  這裡之前也曾在戰爭中遭到焚燬,是這個國家最具歷史淵源的音樂會堂。據說可以在這裡舉行演奏會,是件非常光榮的事。

  (這麼說來,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之前,為了決定推薦誰前往絲諾和普利姆羅絲所待的精靈島,而舉行國內競賽的地方,也是這座音樂會堂。絲諾在這裡和布蘭卡相遇,然後任意地被選為永恆?純白的演奏者……然後,她成為布蘭卡的契約對象,而被推薦為前往位於精靈島的音樂學院。

  在這層意義上,這裡雖然似地二次來訪,卻也可以說是充滿了回憶。

  「哼嗯,米那吉?克羅多。新銳腿音樂家啊……」

  「咦?」

  沉浸在回憶中的絲諾,突然聽到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而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布蘭卡!」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跟來的,原本應該賭氣在絲諾房間裡睡覺的布蘭卡,竟然出現在這裡(仍然維持小狗形態)。

  「為、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為什麼?我是精靈啊!來聽神曲有什麼不對?」

  布蘭卡好像很瞧不起絲諾,臭屁地說著。看來,似乎是裝成某人的寵物,不用入場卷就光明正大的進來了。

  算了,如果真地想,他可以在空中飛,也可以穿透牆壁,畢竟他是擁有如此力量的高等精靈。

  就算沒有入場卷,他應該也有很多方法可以進來。

  「當然,要是你曾想過,希望被穿著正式服裝的我擁護進來的話,那就抱歉了。」

  想都沒想過如此說,絲諾急忙否認,對此,普利姆羅絲說:「——呵呵,布蘭卡,我就知道你會跟來。」不知道為什麼,坐在旁邊的普利姆羅絲呵呵笑著。「來聽沒辦法成為自己糧食的其他人的神曲,你也挺愛湊熱鬧的嘛!」

  「咦?那是怎麼一回事?」

  「對於已經和樂士定下專署契約的精靈來說,其他樂士的曲子應該可以說幾乎沒什麼功效了。可是,他卻跟到這裡來。下一次可要嚴格地跟門口的護衛說,叫他們不要放沒有戴項圈的動物進來。」

  普利姆羅絲說話的方式有點尖銳。

  布蘭卡哼了一聲。

  「算了,因為我是絲諾的東西。不管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離開她。和單單只是人類的某人不同。」

  「算了,狗說的話,我不計較。」

  瞬間,兩人之間好像……冒出火花。

  「不是狗,是聖獸白狼。普利姆羅絲,你的眼睛不好嗎?真是可憐啊!」

  「絲諾,你知道嗎?在東方的國家裡,聽說他們習慣像吃一般的肉一樣吃狗肉喔!我們家要不要也吃吃狗肉火鍋呢……」

  (大、大小姐?布蘭卡?)

  絲諾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了?

  最近,普利姆羅絲大小姐有時會變得有點壞心眼。

  絲諾不知如何是好地看著他們,而正下方會場體然想起歡呼聲。

  舞台上點燃了輝煌的燈光,人們熱情地拍手歡迎。今天的主角出現了。

  「那就是米那吉?克羅多嗎?相當年輕嘛!」

  絲諾很佩服的樣子。

  出現在舞台上的身影,比絲諾大上二、三歲吧!是個看起來還沒超過二十歲的少年。

  他身穿極為合身的燕尾服,毫不驚懼於掌聲,踩著穩健的腳步來到鋼琴前面坐下來,和他年級不相稱的他好像已經非常細管這場面了。

  「身為非常年輕的作曲家,他現在相當受到大家的注目喔!」

  可能是聽到絲諾得喃喃自語吧,普利姆羅絲悄悄對她說。

  「你這麼有名嗎?」

  「嗯,沒錯。聽說他原本是孤兒,不過被著名的音樂家克羅多男爵發現,而將他收為養子……」

  (是喔,他和我一樣是個棄兒啊!)

  遠眺舞台上,看起來只有食指大小的米那吉?克羅多,,絲諾沉浸在些微的感慨中。

  以充滿不利條件的孤兒身份,可以在這麼棒的會堂舉辦演奏會,他可是經歷了多少辛勞和努力呢……

  此時,最後殘留在牆壁邊的燈光,也被負責燈光的人員熄滅了。喧嘩騷動的人聲倏地停息,演奏會終於要開始了嗎?人們屏吸以待。

  (要開始了嗎?)

  絲諾不由得做正姿勢,專心看著和她差不多年紀的演奏者。

  然後,她輕柔地將手指放在鍵盤上。

  「哇啊!」

  人們不由自主地發出讚歎聲,連二樓的包廂都聽得到。

  (這是……)

  一開始,恍如落在水面的一滴月光……

  然而,原本只是在湖面搖曳起些微波瀾的聲音,漸漸地數層音聲疊巒,在那如明鏡般的表面慢慢掀起大波浪……

  搖曳著。

  重疊著。

  然後波浪靠過來,又遠去。

  讓絲諾聯想到潮起潮落般善變得人心。

  絲諾不由自主地聽著米那吉的演奏聽得入神,接下來那一瞬間卻發出「啊」的一聲。

  「那是……!」

  他的周圍開始溢出一點一點的小光點。

  ……是精靈。

  受到米那吉彈奏出來的音樂吸引,以音樂為糧食的精靈們開始聚集。

  那圓滾滾、輕飄飄的光點,一定是勃來——帕夫可隆。

  「大、大小姐,有精靈。他也是神曲樂士嗎?」

  普利姆羅斯拉著絲諾得手,安撫著絲諾。

  「嗯,聽說他還沒有以神曲樂士的身份參與各項活動,但是她已經很有能力,他本人也希望可以成為神曲樂士……」

  「是這樣子啊……」

  絲諾再度把目光望向舞台。

  那迷吉的周圍已經開始出現中級以上的精靈身影。不知是不是反映演奏者的喜好,化身人形的美麗女精靈出現在眼前。

  不知何時,舞台上竟成了他們的舞蹈場。

  配合那迷吉的演奏,散發光芒的精靈們在舞台上搖曳生姿。

  在月光下,以漣漪般的音樂為伴奏,超凡脫俗之物在舞蹈著……

  那簡直就像精靈們正在深夜舉行的,任何人都不得觀賞的秘密舞會。

  普利姆羅絲在絲諾身旁輕輕歎息。

  「……真厲害啊!他的曲子強烈地震撼人心。」

  「大小姐你喜歡嗎?」

  「嗯。非常喜歡……感覺非常舒服。旋律如夢似幻。節奏卻很激烈。年紀跟我沒差幾歲,卻可以寫出這樣的曲子,真是太厲害了!」

  (大小姐竟然如此讚賞。)

  看著如此沉醉地望著他的普利姆羅絲的側臉,絲諾對她的評價越發高漲。

  普利姆羅絲很少稱讚別人。當然,也是因為在這之前,都沒有人可以贏過她。

  (能夠得到大小姐這樣的稱讚。米那吉?克羅多一定不是個普通人。)

  絲諾盡可能集中精神,和現在的普利姆羅絲一樣,沉浸在他所展現出來的音樂世界裡。

  可是……

  (唔!)

  好像有點奇怪。

  (雖然這的確是首另人讚賞的曲子……雖然是令人讚賞的旋律……)

  她用力咬緊下唇,凝視著舞台上的少年。

  (我知道這首曲子?)

  越是專心聆聽他所編織出來的旋律,湧現心頭的越不是感動,而是好像曾聽過這曲子一樣——感覺以前好像常聽。

  不可能啊!絲諾開始焦躁起來。

  自己怎麼可能聽過他的曲子。這首曲子應該是他獨創的,而且,在這之前所練過的樂譜中,應該也沒有米那吉?克羅多所作的曲子。

  當然,絲諾臉演奏會都是第一次參加。那麼,只能想想是否曾經在哪裡聽過。

  可是,他是貴族的養子,並且是有名的音樂家,不可能當過街頭音樂家,因此也不可能偶然在街上聽到他的音樂。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絲諾無法理解地歪著頭,不久觀眾席響起震天的掌聲,名為「月光舞蹈會」的曲子演奏完畢。

  「接下來,讓我為大家介紹,邀請我創作下一首曲子的尊貴女士!」

  「唔?」

  原本圍繞在米那吉周圍的精靈們,開始迅速地朝觀眾席的某一處移動。

  因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芒而閃耀的,是為年紀和絲諾差不多的少女。

  金髮少女身穿閃閃發光、璀璨耀眼的禮服,踏充滿自信地站起身後,朝觀眾們揮動小手。

  會場裡響起更熱烈的掌聲。

  「那是……」

  「克蘭德姆王國的二公主,希璐瑪麗亞殿下。」似乎曾跟公主見過面的普利姆羅斯,悄悄地在絲諾耳邊說:「看來,剛剛演奏的曲子,好像就是傳說中『獻給公主』的曲子。」

  「原來如此。」

  絲諾點點頭。

  那麼,這首曲子的確是首次發表。再怎麼說,都是那位公主殿下特地前來聆聽的曲子,絕對不會錯吧!

  他拉了一下椅子,吸了一口氣。

  低聲說了些什麼。

  緩慢地,那一瞬間到來了。

  (開始了!)

  咚咚咚地,米那吉的手指沉入白色的鍵盤。

  莊嚴的音階羅列。

  厚重的和因宣告曲子開始,如珠鏈般串連的低音迴響著,漸漸地連眼睛看不見的身體內部也回想著那音樂……

  和剛剛拿受讓人聯想到銀色月亮的小夜曲不同,這首曲子會讓人想到一隊人馬浩蕩地行進。

  那時前往巡禮之旅的人潮行列。遠離俗世,卻無法不依靠信仰而生,充滿祈禱的人群行列……

  絲諾閉上雙眼,沉醉在由手指所編織出來的音流中。

  隨著每一小節的前進,絲諾再度感到那奇特的懷念感在體內一點一滴地擴展開來。

  (這個……)

  那是一種異樣感,就像被人抓著胸口的感覺。

  (好像。)

  絲諾這麼想。

  不知道和什麼東西類似。但我是知道的,知道這位名為米那吉?克羅多的少年所編織出來的音階組合……!

  絲諾忍不住想要叫出聲的心情,看著倚在包廂內側的布蘭卡(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回人形了)。

  「布蘭卡……?」

  可是,他雙肩緊皺,似乎在壓抑痛苦般,始終維持那種神情。

  (布蘭卡……?)

  絲諾若無其事地偷偷看向普利姆羅絲。她則是和方才一樣,在聆聽他的演奏,一副完全沉醉其中的樣子。

  絲諾忍不住想要開口叫她,卻仍是用力壓下了升湧而上的著急情緒。

  在這期間,演奏似乎也即將接近尾聲。他編織出宛如怒濤般激烈而複雜的音樂,讓些微的餘韻迴響——

  接下來,手指緩緩地從鍵盤上離開。

  那一瞬間,毫無保留的掌聲和歡呼聲一同迎向天才音樂家米那吉?克羅多。

  掌聲非常熱烈,而公主也笑容滿面地起身為他送上掌聲。身為一位音樂家,這些都將成為他光明前程的保證吧!

  可是,絲諾確是唯一一個無法為他獻上掌聲的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知道他所彈奏的曲子。

  所以覺得很懷念,很落寞。

  怎麼會這樣?這首獻給公主的曲子。應該是在剛剛第一次發表。在這之前,音樂並沒有公開,那應該只存在余米那吉的腦中啊!

  可是,為什麼自己卻對剛才的旋律如此熟悉?

  「到底是為什麼……」

  在所有人都感動之餘,絲諾一個人茫然呆立。

  這樣好奇怪。

  不應該會知道的。

  在這之前,她可是連米那吉?克羅多這個作曲家的名字都沒聽過的?

  絲諾和精靈島學生們的暑假,與充滿謎團的演奏會一同迎向終點。

  假期結束的教室裡,大家高興談論著夏天所舉行的宴會。以及在別墅所發生的事。

  從事音樂的人原本就以生於富裕家庭為多。不論是男是女,似乎都和父母親一起度過了這個夏天的愉快假期。

  有人說:「前幾天我去觀賞了米那吉?克羅多的演奏會喔!」

  如此驕傲的,仍是那個喜歡引人注目的黛西?貝倫修泰。

  「米那吉?克羅多!」

  「就是那個現在在首都廣受矚目的新銳音樂家嗎?」

  同班同學們不愧是未來的音樂家,似乎原本就知道這號人物,羨慕地詢問演奏會的情況。

  「非常非常地棒喔!而且演奏會上,克蘭德姆的公主殿下也大駕光臨呢!我也在演奏會之後的宴會上和他交談……」

  「嗯,那麼他真的是受到公主殿下的愛戴囉!」

  「最厲害的是,聽說他並沒有受過神曲樂士的教育,卻突然召集精靈島舞台上……」

  就像跟偶像明星見過面一樣,大家如此口耳相傳著。

  絲諾沒有理會那些傳言,而是向許久未見的朋友,發表她新完成的冬天制服。

  「哇,絲諾得制服終於做好了耶!」

  喬許這麼說。

  一開始喬許?夕風還曾經刻意疏遠不必經過考試就來到精靈島的絲諾。但是,現在兩個人的感情非常好,他也成為絲諾少數的朋友之一。

  他非常努力,是位有識之士。但是,絲諾知道,在他一眼望去非常沉穩的氣質之下,潛藏著隨時會爆發的熱情。

  光是可以認識跟她無話不談的人絲諾就覺得來到這裡真是太好了。

  「結果上一季一直穿著女僕裝,對吧!還是穿制服比較好。很適合你喔!」

  「謝、謝謝你。」

  絲諾減短地回應。

  在格蘭納多家當女僕時,可以像這樣換上新制服的,只有資深的管家或女僕。像絲諾這樣低下的傭人,似乎很少收到上面給的新衣服。而且,光是收大小姐不要的衣服就已經穿不完了。

  像這樣穿這這種新做好的衣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所以絲諾非常緊張。

  「這麼說來,絲諾也有去啊?傳說中的米那吉?克羅多的演奏會。」

  「啊,嗯嗯。」

  很慶幸地,絲諾搭著班上同學的話題,把自己也去觀賞那場演奏會的事跟喬許?夕風說了。

  她也將她對米那吉?克羅多的曲子覺得有些奇妙感的事告訴喬許。

  「是喔,知道曲子接下來的旋律,這也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耶!」喬許一邊疑惑地歪著頭一邊說:「而且那首曲子是第一次公開演奏吧!並不是之前曾在哪裡演奏過。」

  「沒錯。可是,我卻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我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絲諾終於陷入混亂。

  她不記得聽過,也不記得看過樂譜。可是,她確實知道。

  (簡直就是像搖籃曲。)

  那首「搖籃曲」是她小時候為了哄怕寂寞的普利姆羅絲睡覺而唱。她不知道歌名,也不知道作曲者是誰。

  那首歌不可能是她自己做的,卻是每個人都說不知道……

  那首曲子也是絲諾心中不可思議的曲子之一。

  「你覺得呢?布蘭卡。」

  絲諾忽然想起來,於是詢問一邊眺望窗外景色,一邊吃著醃酸梅的布蘭卡。

  他想起昨天在米那吉?克羅多的演奏會上,他聽這曲子的時候,好像在為了什麼而煩惱一樣。

  可是,從他那邊得到的答案卻非常冷淡。

  「沒感覺,我不知道。」

  他過度冷淡的態度讓絲諾開始覺得不悅,因而她往布蘭卡那邊逼近。

  可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轉開視線。

  「就說我不知道了。一定是你的錯覺吧!」

  「真可疑。你只有在隱瞞什麼的時候,才會像這樣把視線轉開。」

  絲諾惡狠狠地瞪著布蘭卡。雖然布蘭卡一起生活的時間並不長,但最近絲諾已經逐漸開始瞭解他的個性。

  「什麼啊!」

  「你說謊的時候,是不會看我的眼睛的,這點我還知道!」

  絲諾用鼻子哼了一聲之後,布蘭卡也用鼻子哼哼地笑著。

  「沒拿回事。」

  「騙人!你沒辦法直視我的臉!」

  「那就直視給你看吧!」

  布蘭卡忽然探身到絲諾面前,冷不防地把手還上的絲諾地腰。

  「什……」

  用力地把她往自己的身邊抱。

  「做、做什麼——」

  「我要證明給你看。到目前為止,不論何時,我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你。在你踢開被單,露出大腿的時候,在你露出肚子睡死的時候、在你偷偷從喬許的盤子裡夾走蘿蔔的時候、若無其事地踩著讓你生氣的同學的腳,然後吐舌頭的時候,我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你。」

  「什……什……什……」

  在整張臉變得像番茄一樣紅的絲諾身邊,喬許喃喃自語:「難怪我之前常疑惑葡萄為什麼常常不見」

  「那、那是……我想喬許如果不吃,就很浪費。而且,我的睡相怎樣並不重要啊!從以前開始,我也只有睡相不好……」

  「是啊!和絲諾一起睡的時候,棉被常會被捲走。」

  「大、大小姐!」

  裝作若無其事而幹下的壞事被拆穿,絲諾汗流滿面。

  布蘭卡擺出思考的神情。

  「是喔……跟絲諾一起睡的時候,棉被常會被捲走啊?」

  「誰、誰會啊!我絕對不會跟你一起睡!」

  「在床上像暴風一樣捲動的你,也是相當不錯。」

  他僵了一段時間,絲諾正覺得奇怪的時候,他好像想起什麼般,突然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

  「因為,最近你的技巧變好,愛撫的指尖也明顯地變溫柔了,這樣的感覺雖然很舒服,但是我偶爾也會想要像以前一樣。按照你所想的,粗暴而激烈的猛攻的感覺,真是令人懷念……我也想要被跟你的睡相一樣,粗魯的觸碰啊。」

  「吵、吵死了!在說什麼啊,你這變態的低音大提琴!」

  布蘭卡突然用這種口吻說話(而且是在大家面前!),讓絲諾漲紅了臉。

  拔出在休假期間磨得閃閃發亮的「愛刀屜目」,朝布蘭卡用力地砍下去。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不准再用那種曖昧的口吻說話!」

  「哎呀呀!」

  絲諾雖然追著布蘭卡跑,但是他卻避開了絲諾的攻擊。對於身為善戰精靈的布蘭卡,那樣的攻擊根本就不算什麼。

  「你在害羞什麼啊?我有沒有說謊。」

  「為什麼你要用那麼曖昧的說法把事情講出來呢!」

  「我只是用比較抒情的表現方式,你這傢伙……」

  「什麼叫比較抒情啊!」

  喬許看他們你來我往地對話,便問著呆立於一旁的普利姆羅絲。

  「他們一直都是那樣嗎?」

  「嗯,好像……是吧!」

  「感情真好嘛!」

  「是啊。」

  普利姆羅絲帶著苦笑回答。

  「哼哼,知道嗎?要是教師看到你揮刀的樣子,你可是會被退學喔!」

  「呃、呃呃呃呃……」

  這讓絲諾不得不收起刀子。布蘭卡不知在想什麼,就輕巧地從窗戶跑出去了。

  是因為課外活動的預備鈴響了吧?

  「那個傢伙,等等我絕對要把他砍成兩半!」

  「鏘」地一聲絲諾將屜目收回鞘中,放回低音大提琴的琴箱中。喬許看著她這些動作然後說:

  「咦!你還帶著啊?那把刀。」

  他惡作劇地瞇起雙眼。

  「喔喔,嗯。因為這已經像是護身符了。」

  「是喔!不過,你已經不太需要用它來防身了不是嗎?因為,絲諾現在已經有了他啊!」

  「啥?」喬許突然說出奇怪的話,絲諾因此嚇了一跳,「為、為什麼,因為有布蘭卡就……」

  「我們神曲樂士會運用樂器演奏身軀,而精靈會以服侍我們來作為報酬吧?你和我不一樣,已經擁有獨當一面的契約精靈,也有永恆?純白,所以已經不需要刀子了吧?」

  他這麼一說,絲諾目不轉睛地將視線落在屜目上。

  「嗯……你這麼一說,的確是這樣沒錯。」

  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了守護重要的東西,她已經練了好幾年的劍術。就算布蘭卡不在,也不會輕易放棄劍術,這正是絲諾正直的地方。

  最重要的事,她自己也覺得很困惑。

  自己只是演奏樂器,而一直讓契約精靈去戰鬥,讓契約精靈背負危險,她困惑於這種神曲樂士與精靈的契約機制……

  (我不能跟精靈一起並肩戰鬥嗎……)

  和艾琉德隆戰鬥時,絲諾一直感覺到這雙手有多焦急。

  她知道演奏神曲就可以援助布蘭卡。但是,如果可以,她想要和他一起並肩作戰。她總覺得不是很喜歡把他一個人推到前面,然後自己躲在他身後接受他的保護……

  這時,教師的門緩緩開啟,絲諾的班導師——波莉珍小姐出現在他們面前。

  「好了,各位同學,請回到座位上。上課鍾早就響了!」

  波莉珍小姐拍拍雙手後,絲諾和其他學生都像被驅散的小蜘蛛一樣,慌慌張張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波莉珍小姐環視教室裡面,似乎很滿意地點點頭之後,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說:

  「各位,今天有兩件事要告知大家。第一件事,是這次要舉行的考試內容。」

  她所說的話,在教室裡引起一陣騷動。

  (來、來了!考試!)

  絲諾瞬間冷汗直流。這座精靈島音樂學院中,有一個可怕的規定,那就是:每學期會舉行考試,如果不合格,就會馬上遭到退學的命運。

  「測試的內容是運用契約精靈進行戰鬥,也就是模擬戰。」

  波莉珍小姐一宣佈內容,教室裡立刻一片哀號。

  (模擬戰?)

  絲諾不由得和坐在隔壁的普利姆羅絲對看了一眼。

  藉由精靈所進行的模擬戰鬥,是這座學院中最盛行的活動之一。

  程度還不足已擁有正是契約精靈的學生們,也可以為了暫時性的目的,和精靈定下短時間契約,和那些住在這座學院後方森林裡的古老精靈們定下契約。

  這座學院具有千年以上的歷史。在這段期間,精靈們也在各方面支持著力有未逮的學生神曲樂士們,將力量借給他們。也就是說,這座森林的精靈們,就像隱藏在背後的老師,所以在這之前都像這樣,未來的神曲樂士受精靈們養育成長,然後從這裡畢業。

  當然,也有一些精靈會從暫時契約變成正是七月,最後長伴神曲樂士。

  樂士必須擁有精靈,,擁有不論何時,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會回應自己的精靈。因此,他們要經常使用課外時間,到森林去演奏,向精靈們毛遂自薦,這也是成為神曲樂士的第一步。

  然後,這次的考試,就是測試平日的成果。

  「怎麼辦,還沒有精靈跟我簽下暫時契約。」

  「我也是,前陣子契約時間才剛結束,現在連一個契約精靈都沒有。」

  察覺到學生們動搖的心緒,波莉珍小姐用力地將眼睛往上推,說著:

  「各位,請安靜。聽好了,這次的考試並不只是以輸贏來決定最後的勝負。」

  她的解說讓班上的同學都屏住呼吸。

  「和什麼樣的精靈定下契約,還有數量如何?用什麼樣的身軀,又如何對精靈下達指示,都是這次考試的重要判定基準,並不是只要贏就好。」

  那一瞬間,教室裡面充滿了安心的聲音。

  然而,對絲諾來說,情況只有變得更糟。

  再怎麼說,布蘭卡都是服侍過始祖精靈的聖獸,戰鬥能力相當高。只是,絲諾能不能夠引發他的所有能力,就很難說了。

  (我還有很多地方太依賴布蘭卡了……實在是很難說自己在驅使他。)

  沒想到考試內容竟然要進行模擬戰鬥……絲諾這麼想。要入學還不到半年的他們進行模擬戰,困難都會不會高了點?

  似乎是感覺到絲諾他們心中的疑問,波莉珍小姐說:

  「每年這個時期,必定會舉行內容為模擬戰的考試。因為配合這個時期在精靈島上發生的日蝕,精靈會從各地回到這裡。」

  「……日蝕?」

  對於這陌生的名詞,絲諾翻閱著自己腦中的指示。

  (那應該是太陽被月亮遮住而看起來變黑的吧?據說連大白天,天色也會全暗……)

  「可是,為什麼發生日蝕的時候,精靈們就會回來?」

  「據說產生日蝕的那段期間內,不知道為什麼,精靈的力量會變弱。」

  似乎是聽到了絲諾的自言自語,普利姆羅絲悄悄跟她說。

  「是那樣子啊?」

  「嗯,所以精靈們為了減少影響,會回到精靈島。再怎麼說,這裡都是精靈誕生的地方,有克羅莉安娜的護佑,精靈也會覺得安心吧!」

  「原來如此。」

  絲諾點點頭。

  對精靈們來說,光是回到出生地,就足以讓他們安心了吧!

  如果分散在世界各地的精靈們都回來了,和精靈們定下契約的機會也會變多。

  因此,絲諾確實可以理解學校突然說要進行模擬戰的理由。

  正如波莉珍小姐所說,重要的並不是勝利而是通過考試,最重要的是可以和更多的精靈定下契約。

  「我也是,要快點和精靈定下契約才可以!」

  普利姆羅絲有點興奮雀躍的樣子,讓絲諾的心臟為之一跳。

  確實,絲諾現在會和布蘭卡定下契約,卻不是憑藉著自己的實力。

  為了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少能力,也許試著訂立新契約是個不錯的方法。

  絲諾這麼想。

  (對了……大小姐和艾琉德隆的契約已經解除了嗎?)

  絲諾忽然想起這件事。

  之前,身為紅之女神的聖獸艾琉德隆,喜歡上普利姆羅絲的演奏,因而和她定下契約。可是,現在艾琉德隆下落不明,而普利姆羅絲好像也不覺得他是她的契約精靈。

  那一定也是暫時契約爸!現在,普利姆羅絲身上完全沒有那時感覺到的邪惡氣息。

  (一定是我在杞人憂天。我不能一直依賴布蘭卡。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要努力定下更多的契約才行!)

  絲諾再度訂立決心,不過……

  「好了,今天還有一件事要告訴大家。」波莉珍小姐突然用有點雀躍的聲音,讓學生們停止說話。「我要介紹今天開始即將轉進我們這班的插班生。」

  「咦?」

  「插班生!」

  對於這出乎意料的話語,不只是絲諾,其他班上的同學也都嚇了一跳,大家都將目光集中到講台上。

  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當然。因為,只有通過初春舉行的特別考試的人,才能到這座精靈島學院。所以,一般來說是不可能會有插班生的。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考試,應該是一年只舉行一次吧?」

  到處都傳來這樣的聲音。

  「請安靜!他確實通過了考試!只是某個原因,晚了五個月才入學。他的理由,我想只要是認識他的人,一定都可以理解……」

  波莉珍小姐請剛剛似乎一直都在走廊上待的插班生進入教室。

  他一走進教室,班上的學生發出的驚呼聲躍入絲諾耳中,大家硬壓下想要尖叫出聲的心情。

  「咦,騙人!」

  「怎麼可能!」

  「怎麼會!」

  此時,半晌同學的目光焦點,都集中在講台旁邊的插班生身上。

  亞麻色的頭髮,理智的黑色眼瞳,再加上有點留長的頭髮,因而給人一種柔弱的印象……

  只有那雙眼睛,如實展現了身為音樂家的自信——給人這種印象的少年,一邊浮現隨和的笑容,一邊清楚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十米那吉?克羅多。」

  沒想到插班生竟然是米那吉?克羅多,就是絲諾和普利姆羅絲一起去觀賞的那場演奏會的作曲家。

  「今後,我希望我不只是以作曲家的身份出現,也希望能成為一個神曲樂士。所以我才懇求他們准許我入學,請大家多多指教。」

  他結束簡單的寒暄後,班上的同學感覺有點茫然。但是,大家馬上就有點靜不下來地開始觀察他。

  (是本人耶……)

  米那吉就像在跟自己的樂迷接觸時一樣展露親切的笑容。但是,他突然和絲諾的目光相接。

  「咦……」

  米那吉的表情似乎突然變得很僵硬。

  (什、什麼跟什麼啊?)

  他的嘴巴微微地動了。(圖91)

  一時之間,米那吉愣愣地凝望著絲諾得臉。但是,又好像什麼事都沒有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對於投向自己的可疑視線,絲諾覺得有點不舒服。

  她不覺得他那種可以讓音樂堂客滿的大明星,可以讓公主請他作曲的名人,會知道像自己這樣的一介女僕。

  可是,如果絲諾沒有看錯的話,他的唇的確是這麼說的。

  「怎麼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

 ※※※※※※※※※※※※※※※※

       2
  在非入學季插班進來的米那吉•克羅多,立刻就成了精靈島學院的名人。

  原來他之所以比較晚入學,是因為演奏會上公主沉醉於他的音樂,請他再做一首曲子。這樣的事情應該不會發生在低年級生身上吧!

  前途光明,家世(雖然是養子)也好,長相也非常聰明的他,現在是班上女生注目的焦點。

  「喂,我聽說你有一隻擁有六枚翅膀的契約精靈!怎麼樣才能跟那麼強的精靈定下契約?」

  「對阿隊啊!我也聽說過喔!聽說是人魚精靈之類的!」

  對他有興趣的,不只是嘰裡呱啦跟他說一堆話,沒有教養的女生,也有很多男生想要到區的音樂知識,因而一直質問他。

  米那吉對他們說:

  「喔,你們時說賽蓮希亞嗎?嗯,她的確擁有六枚翅膀。」

  「嗚哇!」

  「你真的擁有上級精靈啊?」

  大家都瞪大了雙眼。看來,身為可以獨當一面的音樂家而活躍在樂壇的偶像,以及模擬戰這個困難的考試,似乎讓米那吉更受歡迎了。

  雖然前陣子的演奏會上似乎沒有看到精靈的身影,不過照他所說,米那吉好像的確擁有上級契約精靈。

  「總覺得好像成了一件大事。」

  看到那情況,喬許帶著苦笑說著。

  「唔,是啊!如此一來,想要和他說一下話都很難了。」

  「咦?絲諾,你也對他有興趣?」

  他的語氣中帶了一點揶揄,所以絲諾慌張了起來。

  「啊,不是,不是那個意思啦!我只是想問他關於曲子的是,為什麼我會知道他的曲子?真是不可思議。」

  「原來是這樣。你跟他提過嗎?」

  喬許對米那吉,很難得地深深歎了一口氣。

  「喬許,你也在意米那吉嗎?」

  「喔,不是不是……怎麼說才好?我沒有像他那樣的才華。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考試的事,對吧……」

  喬需似乎很落寞地說著,所以絲諾也配合著說:

  「對耶!喬許你還沒有契約精靈……」

  「嗯,就是啊……」

  若要進行精靈彼此之間的模擬戰,就非得要契約精靈不可。可是,喬許還沒有契約精靈。說難聽點,在這個校園中,現在恐怕只有普利姆羅絲鶴喬許兩個人,別說是契約精靈了,就連暫時契約都沒有。

  但是,喬許是無法和普利姆羅絲相提並論的。

  在這之前,普利姆羅絲是自己不願意和精靈定下契約,雖然不知道她的理由是什麼,但是絲諾知道,每當她演奏神曲時,常會有精靈向她提出訂立契約的要求。

  可是,喬許……

  「為什麼沒有精靈肯跟我定契約呢……」

  他恍如已經遭到退學般,臉色發青。他那個樣子實在是太讓人為他難過,所以絲諾急忙說話安慰他。

  「才、才沒有那回事。對了,之前的那場私下的模擬戰,不是有個男精靈跟著你嗎?」

  「喔,是那樣沒錯啦……」

  喬許就像枯萎的花朵,啪嗒一聲垂下頭。

  「雖然有男精靈願意跟我訂下暫時契約,但是,我卻沒辦法跟他定下正式七月,不知道為什麼,只要開始和他說起那樣的話題,很奇怪地,天上就會開始落雷,然後談判就破裂了……」

  「落、落雷?」

  「所以,就跟你說不行了!」

  忽然間,一陣熟悉的男女對話聲傳進絲諾的耳中。

  說起模擬戰,大家想得好像都一樣。視線前方是同班同學中,自稱普利姆羅絲得對手——黛西?貝倫休泰。她和她青梅竹馬的契約精靈皮斯,正像平常一樣展開一場打情罵俏的表演。

  「黛西、黛西,你竟然說要找其他精靈,太過分了!你不是有我嗎?」

  「向你這種沒有用的精靈,才不夠啦!」黛西一邊發出噓聲,一邊趕走皮斯。「因為日蝕,精靈們全都會回到這裡來,也就是說,到時一定有很多擁有六枚翅膀的上級精靈。那樣的話,我或許可以跟更漂亮,更有力量的精靈定下契約!」

  她陶醉地十指交叉,眼中閃耀光芒說著。

  「怎、怎麼那樣,黛西,你太過分了啦!」

  「我又不是說不要你了。可是,要在模擬戰中獲得勝利,光靠你可不行啊!皮斯!」

  黛西很快地就已經非常有幹勁了,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

  「這一次我一定會贏!聽好,現在就可以去把脖子洗好等我了,我永遠的對手——普利姆羅絲?格蘭納多。」

  她擺出一個帥氣的姿勢,對普利姆羅絲宣戰。姿勢雖然不錯,不過,對佔有最重要地位的普利姆羅絲而言,卻是……

  「哇,這件連身佯裝很適合絲諾呢!今年冬天就跟我穿一樣的衣服如何?」

  她把黛西的話當成耳邊風,正熱心地看著今年秋冬的服飾行錄。

  (大、大小姐,還真是悠閒!)

  由於太不被放在眼裡了,絲諾開始覺得黛西有點可憐。

  當然,絲諾也沒有那個時間去擔心別人。

  「我……我也要加油才行了!」

  為了更加受到布蘭卡的肯定,她要專注地演奏曲子。為了不要臨時發生什麼事時只能依靠他一個,所以核心的精靈定契約或許是個不錯的想法。

  永恆?純白的音色。

  ……恍如透明的玻璃球在滾動般,那聲音也彷彿人類最美麗的聲音。

  現在偶爾才會出現那種音色,但是把一首曲子演奏一變,要是能出現那種音色,布蘭卡應該也會覺得滿意吧!說不定也可以和更好的精靈定下契約……

  (沒錯。就像對米那吉的曲子有所感覺一樣,就用那種感覺……)

  絲諾偷偷地看向被人群淹沒地米那吉。

  他似乎正打算將前陣子剛為公主所作的曲子演奏一遍。

  「事實上,聽說除非公主殿下在場,否則是不可以演奏這首曲子的。不過大家好像很渴望聽他演奏。」

  正好在絲諾後方的普利姆羅絲悄悄地加上一句。

  「是那樣子啊?」

  「絲諾,之前你穿我母親的連身禮服也不錯,不過,這次的這件外套……」

  普利姆羅絲對於絲諾除了女僕裝以外,沒有其他衣服這件事,似乎覺得很捨不得。而對於熱心地推薦衣服的普利姆羅絲,絲諾說:

  「大、大小姐,請稍等一下,米那吉好像要彈奏什麼音樂。」

  簡單地練習了一下走鍵,米那吉對包圍著他的班上同學說:

  「接下來我所要彈奏的曲子,其實還沒讓公主以及其他人聽過。所以,請保密。」

  尖叫聲四起。

  這是貨真價實的,米那吉?克羅多的新曲發表會啊!

  「這是以在露台上思念戀人,而抬頭看著月亮的公主為印象創作的曲子。雖然還沒有決定曲名,不過可能會叫做『獻給公主的夜曲』吧?」

  (「獻給公主的夜曲」……)

  鐺地一聲,米那吉的手指落在白色的鍵盤上,感覺相當不錯。

  宛如撫摸高級皮草般,他的手指柔順地在鍵盤上自在地滑動。

  (獻給公主的夜曲)。

  在很舒適的春天夜晚,公主從露台上抬頭看著月亮的情景浮現,米那吉?克羅多新作的小曲……

  (不對!)

  可是,在絲諾腦中,存在著更加不同的印象,更加不同的,莊嚴的印象。

  「我果真知道這首曲子。而且,這首曲子才不是什麼夜曲。」

  「會不會是因為絲諾在前陣子的演奏會上聽過米那吉的音樂?」

  對於普利姆羅絲的話,絲諾不是很明確地搖搖頭。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那好像是更久之前聽過的感覺……」

  「會不會是跟什麼曲子很像?」

  喬須謹慎地說。

  「不是……」

  絲諾再度搖搖頭。

  是那種好像在哪裡聽過的模糊感覺,不是因為前幾天有聽過。

  那更像這樣的感覺——經過非常多次的練習,而將那化為自己的東西,之後甚至曾經在人前演奏這首曲子……

  對了——歌詞,這首曲子,她記得應該是有歌詞的。

  「——來吧!身為創造主之精靈啊!」

  就那樣,絲諾不經意地出聲將個詞語唱了出來。

  (不是,才不是什麼夜曲,這是獻給神祇的曲子!)

  「絲諾!」

  一旁的普利姆羅絲和喬許,都同樣地感到震驚。

  造訪人類之心靈造訪汝等被創造之靈魂

  請帶著崇高之恩惠親臨

  你是護衛者至高天主的恩惠

  生命之泉火啊愛啊塗抹神聖膏油之聖者啊……

  「咦!怎麼回事?」

  班上同學察覺到絲諾配合著米那吉的曲子在唱歌,因而開始喧嘩起來。

  「這不是夜曲嗎?」

  「他說是公主殿下和月亮的曲子。」

  「不是說還沒有人聽過嗎?」

  「可是卻……」

  班上同學全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絲諾。

  「為什麼她會唱……?」

  於是,曲子就在他們的討論中突然中斷了。

  大家驚訝地屏息看著米那吉。

  「……不好意思,到此為止。再彈下去,我就要挨公主的罵了。公主可是很會吃醋的。」

  米那吉這麼說著,若無其事地蓋上鋼琴的琴蓋。

  啪嗒一聲,很尋常的聲音迴響著,彷彿要將方纔的曲子永遠蓋上。

  (啊……)

  絲諾忽然就感到背脊升起一陣寒意。

  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自己所作的事,對他來說將會是一種侮辱吧!可是……

  米那吉什麼話也沒說,就離開了音樂教室。

  斯諾腳步瞞珊地像是被什麼引導著,在鋼琴前面作了下來。打開琴蓋,拿下鍵盤布。

  「絲諾?」

  普莉姆羅絲好像很擔心地靠了過去。

  (歌詞沒有錯。旋律夜市,伴奏也是——似乎曾經過編曲,但是應該不會錯。)

  就那樣,絲諾讓手指在鍵盤上滑動。

  一開始,是管風琴的厚重和音,接下來是合唱的歌聲。是下降四度,條約上升七度的音型。

  廣闊的世界開始鳴動。和著旋律引吭高歌的歌聲以非人間所有——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那一瞬間,整個音樂教室響徹充滿憤怒的叫聲。

  「呃……」

  斯諾終於被拉回現實世界,察覺到聲音的主人,正是經常找她麻煩的蠻橫女子軍團。

  普利姆羅絲將之命名為:「蠻橫公主,神聖梅尼斯帝國的伯爵千金賈桂琳小姐,和擁戴她的人們。」

  就是剛入學的時候,瞧不起喬許是貧民出身的那一群人。

  「為什麼你會知道米那吉的新曲子?」

  「對啊!害他生氣地跑走了!」

  斯諾完全感受到她們的怒氣,因而低下了頭。

  「對、對不起,我並沒有惡意……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說應該是這麼唱。」

  事出無奈,絲諾只好這麼說。

  事實上,她是十分確定的。

  (說不定那並不是米那吉所作的曲子。要不然,我不可能會知道得這麼詳細。可是,她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從哪裡知道的。她和米那吉不同國家,生長的地方也完全不一樣。要是曾經聽過,到底是在哪裡……)

  於是賈桂琳露出瞧不起人的目光,說:

  「你該不會是偷了米那吉的樂譜吧?」

  說、說什麼話。

  「什麼!」

  「才能像那樣唱出歌來,不是嗎?再怎麼看,都像是身份卑微的女僕做得出來的事。」

  由於實在太過莫須有,絲諾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可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對賈桂琳他們來說正好合意,剛好可以讓她們好好地咒罵斯諾。

  「一定是這樣!米那吉好可憐。」

  「這是很大的問題耶!」

  斯諾想也不想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們誤會了。我沒有做那種事!」

  可是,對於態度非常可疑的絲諾,班上同學投注過來的目光也非常冷淡。

  (啊……)

  從漂浮在空氣中氣氛,絲諾知道自己已經陷入非常大的危機之中。

  「來,我們走吧!各位,第一堂課是在新音樂教室上課。」

  賈桂琳一聲令下,她的擁戴者似乎特地擴大桌椅碰撞的聲音,開始從座位上站起來。

  其他的男孩子們好像也有意避開絲諾,慌慌張張地離開教室。

  斯諾有點茫然地呆立在原地。

  這時,從窗戶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那時你的錯覺,你不用在意。」

  「布蘭卡!」

  斯諾的契約精靈布蘭卡不知何時回來了,他的身軀看起來很窘迫地坐在窗框上。

  可是布蘭卡好像覺得很無趣,沉這一張臉。

  「再怎麼說,你也不可能會知道那傢伙所作的曲子。那曲子的旋律,隨便彈一下就很像了吧!」

  「不是,可是……」

  「與其在意這種沒意義的事,不如擔心考試吧!跟不上進度的絲諾德羅布。」

  絲諾很明確地感覺到異樣。

  就算他們常常吵架,平常的布蘭卡也不會這樣,從頭到尾否定絲諾的想法……

  (就連布蘭卡的態度都很奇怪!)

  ——就這樣,絲諾帶著鬱悶的心情,離開了音樂教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3 01:54 AM

3

  米那吉.克羅多插班這件事,在剛開學尚未收心的學生們之間引起一陣騷動之後,很快就過了一個禮拜。

  可是,仰慕他的崇拜者似乎與日俱增。一輪到他在課堂上演奏曲子,就連在隔壁班上課的精靈老師,都會沉醉其中。

  「聽說米那吉還在創作新的曲子。」

  「你們看過他的契約精靈嗎?好像是六枚翅膀的上級精靈喔!真令人驚訝。」

  「聽說詩人魚。」

  「喔——原來是水的精靈啊。」

  因為總是有崇拜他尖叫的女生,所以米那吉的情報很自然地傳入班上。

  「當然,他是米那吉大人啊!」

  「哼!吵死人了,王室御用的作曲家還真是了不起啊!」

  對於他的出現不抱好感的男生也不少,不過,米那吉?克羅多是一流的音樂家,擁有個人獨創的神曲,並和六枚翅膀的精靈定下契約,這些事實也足以堵住他們的嘴。

  「六枚翅膀的精靈啊……真厲害。」

  那是某個白天的事。

  絲諾、普利姆羅絲和喬許三個人,今天也用托盤拿著各自分配到的食物,來到位於新舊校舍之間的小小中庭。

  成員除了已經習慣化身為狗的布蘭卡之外,還有黛西和皮斯二人組,他們見黛西和皮斯似乎來不及加入「便當族」一群人的行列,所以也邀請了黛西和皮斯一起共進午餐。

  雖然絲諾對這位擁有「大小姐」思考邏輯的黛西?貝倫修泰,有些不好的回憶,像是因為自大就摑別人的臉頰,或是(那次,絲諾也有不對。)演奏禁曲之類的。但是,絲諾對她的印象已經不像之前那麼惡劣了。

  黛席的契約精靈皮斯輕巧地坐在她的正後方。他是藍發藍眼、感覺有點纖弱的年輕精靈,即使如此,它也是擁有四枚翅膀的中級精靈。不過,他總是像黛席的隨從一樣跟在她的後面。

  這不即不離的兩個人,到底是什麼時候,怎樣定下契約的呢?這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的謎團。

  「聽說六枚翅膀的精靈很少,米那吉到底是在哪裡和精靈定下契約的?」

  「說的也是!聽說在這之前,他並沒有以神曲樂師的身份進行活動……」

  普利姆羅絲看起來好像迷迷糊糊的,但她對於情報卻是非常敏銳。她一邊大口咬著火腿三明治一邊說著。

  膝蓋上散落著得似乎是桃子甜饅頭的食譜,不知道她是如何弄到手的。看來,好像是想要利用休息時間自己動手做。這種時期還有這種閒情逸致,真是厲害。

  「一般來說,精靈德的等級分法,幾乎都是有翅膀數來區別,兩枚、四枚、六枚,但是在部分傳說中,也曾出現擁有八枚翅膀的精靈。在這個學院就讀的學生們,雖然各自擁有契約精靈,但是就學生的實力來說,光是有兩枚翅膀的精靈肯跟他們定下契約,就已是非常了不起了。」

  普利姆羅絲小小的嘴巴似乎咬不斷麵包,因而開始大口大口地咀嚼,和麵包進行奮戰。

  「他卻擁有六枚翅膀的精靈,真是厲害啊!」

  「喬許?」

  「可是,沒錯吧!就算是職業的神卻越是,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擁有六枚翅膀的精靈。」

  只要是中級精靈,大多就擁有強烈的自我意識了。然而,一旦成為上級精靈,便會強烈地要有如一流職業人士水準的神曲,他們的自我喜好很明確,要是覺得不合適,就連身影都不會出現。

  也就是說,中級精靈和上級精靈之間有很大的差別。由此可知,和上級精靈定下契約是非常難得事。

  正是因為如此,能力與力量更強大的上級精靈定下契約,是身為神曲樂士的一種身份地位的表現。

  當然,圍繞在米那幾身邊的學生們,非常想要看他的契約精靈,但是米那吉婉轉地拒絕了他們的請求,也許是不希望自己的契約精靈成為展示品,又或許只是覺得麻煩。

  「他十四歲的時候就成為作曲家了吧?果然很厲害,讓我感覺到層次的不同!」

  「什麼嘛!他那樣一點也不厲害。」

  黛西好像很不高興地突然插口,她正很巧妙地將三明治裡面的西式醃菜單獨取出來。

  「黛西?」

  「說什麼上級上級的,才沒有那麼值得吹捧呢,不是嗎?可是,大家都一直討好他……六枚翅膀算什麼嘛!」

  看來,黛西對於米那吉瞬間成為學員裡面最受歡迎的人這件事,好像不是很高興。

  「……契約精靈我也有啊……」

  「咦,什麼?黛西。」

  黛西整個耳根子都紅了。

  「什、什麼都沒有啦!可是,我這樣說,並不是因為我討厭米那吉喔!我說得沒錯吧!要是他向大家所說得那麼有實力,為什麼要特地成為這個學院最低年級的學生,為什麼要來這裡就讀啊!」

  「嗯,這樣說也沒錯啦……」

  老實說,以米那吉那樣的實力,可能會想跳級進入更高年級就讀吧!的確,只要從這個學院畢業,就會擁有神曲樂師最基本的評價。但是,已經有名到成為王室御用人員的米那吉,怎麼回需要那麼微笑的基本評價呢!

  這也許是學院為了防止不公平,而定下的方針吧!規定不論什麼人都要從一年級讀起。所以身為學生的絲諾也不能說什麼。

  「對了,絲諾,這是今天寄到你信箱裡的東西……」

  喬許從斜紋包包裡,小心翼翼拿出用油紙包起來的防水筒子。

  身為風機委員的喬許,負責一個禮拜兩次,將送達精靈島的信件發送給所有學生。

  「這是……?」

  「是我訂的,是米那吉?克羅多獨創的曲目的樂譜。」

  和麵包的戰爭好像以勝利收場的普利姆羅絲說。

  「大、大小姐……」

  「我拜託父親幫我訂的。」

  「怎、怎麼回,請主人……而且,音樂家獨創曲目的樂譜,不是隨便就可以弄到手的吧!」

  「我父親就可以弄到手啊,絲諾。」

  (大、大小姐……)

  絲諾不由得沉默了。

  普利姆羅絲的臉上,看得見「權力」這兩個字。

  「沒關係啦!別在意,絲諾。我請父親幫我送桃子甜饅頭過來時,順便送的……啊,不是不是,斯諾好像相當在意……」普利姆羅絲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要是米那吉和絲諾以前曾經見過面,我覺得這好像會成為尋找絲諾雙親的線索……」

  「大小姐……」

  斯諾感受到普利姆羅絲的體貼,心頭一陣感動。

  啊,我的大小姐,不管別人怎麼說,她都是世界第一的啦!

  (雖然,最近個性有點壞心眼……)

  「真得謝謝您,大小姐。我馬上就來看看。」

  用力地吸了一口氣,深呼吸後,絲諾小心翼翼地將油紙取下,從筒子裡拿出樂譜。

  看來像是急忙抄寫的,絲諾很快將這些樂譜看過一遍。

  「如何……?絲諾。」

  和普利姆羅絲一樣覺得很有興趣的喬許,還有黛西,都把臉湊了過來。

  (唔。)

  拚命看著樂譜,絲諾被並排在五線譜上的大群音符追著跑,最後終於頭暈目眩地放棄了。

  「那個啊,那個,有點不太清楚……」

  很丟臉的事,絲諾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她所知道的曲子。那是管絃樂團的指揮使用的,稱為總譜的樂譜,對還未成熟的絲諾來說,根本分不清楚哪個才是主旋律。

  「學藝不精,真是對不起。」

  絲諾覺得很抱歉,整個人趴跪在地上。

  「哎呀,真應該叫爸爸寄鋼琴譜來才對的。嗯……對了!」

  突然普利姆羅絲拍拍雙手,從琴箱中拿出小提琴來。

  「大小姐?」

  「這樣一來,絲諾應該可以知道是怎樣的一首曲子吧!」

  她用緩慢的弓法,開始演奏樂譜一部分的五線譜。

  那旋律因為有普莉姆羅絲溫柔的演奏相輔,所以感覺非常好。好像在眺望花朵綻放般,沉穩而柔和的旋律……

  (喔,這是「春」,所有花苞開始綻放,在封閉於灰色之中的世界裡添加的色彩的——春天!)

  普莉姆羅絲第一次看譜,就毫無停滯,完美地將那曲子演奏出來,她很順暢地將一首曲子彈奏完畢之後,放下小提琴。

  「如何?絲諾。名為『春之海』的這首曲子,並沒有在他昨晚的彈奏曲目之中。」

  隨著小提琴的音色逐漸消逝,絲諾慢慢地張開什麼時候合上的雙眼。

  (這首曲子,我也知道……)

  有一種小時候聽慣了的感覺。沒錯,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第一次和外國的管絃樂團演奏的曲子……!

  絲諾震撼於普莉姆羅絲的琴聲之中。樂聲撼動著她的心靈深處,彷彿要牽引出某種連她也早已不復記憶的,重要的意念。

  「大、大小姐,接下來的曲子也麻煩你了。」

  普莉姆羅絲微微點頭。然後,將米那吉?克羅多所作曲的交響曲總譜挑出主題,將也許是鋼琴曲的主要旋律化為小提琴演奏。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不可思議的事,不論是哪首曲子,絲諾全都有印象。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絲諾並沒有想到,他所作的曲子他全都聽過。

  「真的事很不可思議!不論是哪一首曲子,我都是第一次聽到。」

  普莉姆羅絲好像也覺得很困惑,和喬許對望了一眼。

  「雖然這樣,不過並沒有其他的證據,真是傷腦筋啊!」

  「的確是這樣沒錯,不過,也因此可以推論,米那吉和絲諾可能是認識的朋友,不是嗎?」

  普莉姆羅絲的語氣,就像推理小說中的偵探。

  「我和米那吉是認識的朋友?」

  「嗯,他現在的確是男爵家的繼承人,但是,聽說之前他是孤兒,也許那是他曾經和絲諾在一起,所以絲諾聽過她的曲子。」

  「喔,是這樣子啊!」

  喬許將手上的飲料放在一旁,輕輕用拳頭「啪」地敲了一下首。

  「如果是那樣,好像說的通耶!如果他們在孤兒院或是什麼地方相遇過……」

  「這個可能性如果成真,那也是在彼此被撿到之前的事吧!」

  很冷靜地插話的,是盤子上漂亮地堆了一堆西式醃菜的黛西。

  「不過是十歲左右的年紀,就可以寫出這麼完美的交響曲嗎?這才是問題吧!他又不是但丁。」

  「黛西,黛西,不吃西式醃菜,這麼偏食不太好喔!蔬菜對身體很好呢!」

  「吵、吵死了啦!你給我閉嘴!你不過是只精靈。」

  因為只挑出西式醃菜而受到接吻的黛西,再度紅了臉。

  「可是,米那吉被喻為天才啊!」

  「也不是沒有哪個可能啦……」普莉姆羅絲無論如何都不願捨棄米那吉和絲諾是朋友的說法,眼睛閃閃發光地對絲諾說:「絲諾,去問問米那吉吧,你覺得如何?問他,以前是不是見過面,那樣的話……」

  ——此時……

  「不要隨便和那傢伙撤上關係,絲諾。」

  布蘭卡到目前為止好像都覺得沒什麼興趣,因而沒有參與到絲諾他們的對話,此時卻小小聲地冒出一句。

  「布蘭卡?」

  「你還只是個外行人,隨意就算你說你曾經聽過,也會像剛剛一樣,,被說成是偷樂譜,對吧?」

  知道剛才,他都還維持著小狗的形態,在草皮上蜷成一團,不知何時已經恢復成人形。

  「你啊,不覺得一講起這個話題,你就突然變得很冷漠嗎?」

  絲諾盯著他問。

  最近只要一說起這個話題,她覺得……布蘭卡的心情好像就會忽然變差。

  他焦躁地從抱在手上的罐子裡拿起一顆醃酸梅放進口中。

  「是嗎?你想得太多了。」

  「……你皺起眉頭了喔!你看你看,你這邊。」

  「那是……那是這個三明治包著的西式醃菜,實在是太難吃害得啦……」

  對於這硬坳的說法,絲諾不由得臉上出現三條線。

  「我說啊,要說謊的話,也要說好一點嘛!」

  「沒有騙你,是真的。這不新鮮的西式醃菜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嘛!製作這個三明治的人,根本就不愛醃菜嘛!」

  哼了一聲之後,布蘭卡緊握拳頭,開始批評黛西挑出來的西式醃菜,看起來好像真得不好吃。

  「聽好了,所謂的醃菜,是由材料本身的重量,壓醃菜的石頭,以及製作者的愛心所醃漬出來的,你看看,這跟絲諾拉肚子時的臉色一樣的西式醃菜!」

  「你、你說什麼!」

  他完全無視對於這個過頭的比喻大為光火的絲諾,繼續說:

  「對於西式醃菜來說,醃菜汁最重要!如果是用小黃瓜,就要把大蒜切的薄薄的,將紅辣椒的籽取出來,和醋、水、糖、鹽、月桂菜、丁香一起放進琺琅鍋裡,用火煮到糖和鹽融化,放冷……」

  他簡直就像隔壁的媽媽,開始解說起西式醃菜的做法。

  「西式醃菜使用的香草也是,專業人士會依照當時的小黃瓜,使這做種種變化組合。結果這是什麼啊!這根本就不算西式醃菜,只是小黃瓜屍體!要是我,就會用一些生薑或茴香……」

  「知道了,知道了。」

  要是全部聽完,恐怕至少需要一個小時,所以絲諾硬是把他的話給切斷了。

  可想而知,布蘭卡非常憤慨。

  「什麼……你才是,你那是什麼態度啊!明明是白色小組的一員,卻對醃菜一點興趣都沒有。」

  「白色小組……?」

  說完,布蘭卡一口氣將自己花了很多時間醃漬的鮮紅色醃酸梅的罐子,推島絲諾面前。

  「什……」

  「其實,絲諾,我一直都很想問你。」

  「什、什麼啊?」

  「你喜歡醃酸梅嗎?」

  絲諾皺起眉。

  不是很確定布蘭卡為什麼要這麼問。

  「呃,沒啊,我也說不出是喜歡還是討厭。」

  「那,你會吃醃酸梅嗎……?」

  「也不是完全不吃,只是不太喜歡那個味道。」

  對於這個答案,布蘭卡似乎不是很滿意,再度把臉湊過去。

  「那麼,你覺得酸的東西如何?比如西式醃菜,醃高麗菜之類的?」

  「我都不太喜歡……你到底想問什麼啊?」

  他為什麼如此唐突地強烈質問她關於醃菜的事情?

  絲諾抓不到談話主題,變得有點焦躁。於是布蘭卡徐徐地瞇起雙眼,將視線移開。

  「是喔,因為安傑洛他們很喜歡,所以我一直以為你也是……」

  就這樣,好像講他不高興的樣子,他忽然又變回小狗的姿態。

  斯諾不悅地皺起眉頭。

  「安傑洛是誰啊?」

  對絲諾來說很平常的一句話,布蘭卡卻反應過渡。他就像被問到不想提的事情,吃驚地神情僵硬,突然轉過身去。

  「跟你沒什麼什麼關係。」

  「什麼嘛,是你自己先說的。」

  最近這陣子,絲諾很在意布蘭卡這種板著臉的態度,她好像憋了一肚子氣,開口說:

  「你最近到底是怎樣啊?總是說跟你沒關係,你不知道也沒關係。我瞭解你知道的事情確實比我多。但是,你一直那樣說,讓我的感覺實在很差!」

  布蘭卡彷彿聽不到絲諾的話,一隻啃咬著自己捲成一團的尾巴。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布蘭卡。」

  「……吵死了。」

  布蘭卡慢吞吞地站起來後說:

  「總之,你用不著在意其他的事,只要為了我,想著演奏永恆?純白的事就好了。聽好,不准接近那個叫什麼米那吉的傢伙!」

  他只扔下這些話,就離開哪裡。

  同時,他平常總是寸步不離地帶著走的那罐醃酸梅,也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

  絲諾無法釋懷地,朝著布蘭卡離去的樹叢,用力地扮了個鬼臉。

  「什麼跟什麼嘛!最近總是說些惹人生氣的話……」

  於是……

  「我一直以為布蘭卡只是喜歡醃酸梅,結果,他是喜歡所有的醃漬物耶!」喬許像是顧慮到絲諾的心情,苦笑著說。接下來,他好像忽然想起來。「看他好像一直抱著那罐醃酸梅,那時他自己醃的嗎?」

  「如果做得還不錯,他幾乎都會買下來。不過,好像都是他自己醃的。」

  「是哦,自己醃。」

  聽到這個,絲諾忍不住想笑。雖然是自己說出口的話,不過,精靈醃酸梅的樣子……實在是讓人難以想像了。

  但是,喬許對於布蘭卡的勤快,好像打從心裡感到佩服。

  「是喔,好厲害!他該不會曾住在我們帝國吧?我也是,在我們東方,常常在那個上面臨上茶水來吃喔!」

  「早餐吃西式醃菜的茶泡飯?」

  普莉姆羅絲和黛西一臉不可致信地皺起眉頭,喬許笑了。

  「不是不適,還有很多種類呢!我們會用蘿蔔葉或蕪青這類的來當醃菜,這麼一說我才想起自從來到精靈島,我就很少吃了。」

  對了,絲諾心想。

  剛遇見他的時候,喬許曾經說過他來自東方國家。

  東方最大的國家,就是神聖梅尼斯帝國。由於他講的是一口流利的通行語,所以很少有什麼異樣。不過,夕風這個姓是很有東方味的。

  「喬許是梅尼斯帝國出身的嗎?」

  「嗯,沒錯。」

  「也就是說,你家房子是木造的,然後有磚瓦屋頂,房間正中央有地窖之類的?」

  巧許不是很明確地點點頭。

  「是沒錯……我記得塔塔拉的房子好像是那個樣子。」

  「塔塔拉的房子?」

  他把放在膝蓋上的午餐托盤放在一旁,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我的本家是姓塔塔拉啊!很久以前在梅尼斯是塔塔拉家就存在了,是神曲樂士輩出的家族之一。」

  「喔,我聽說過,我記得梅尼斯有稱為七樂門的神曲樂士明們,七樂門的姓氏中都有『拉』這個字。」

  同樣是克蘭德姆的名門出身的普莉姆羅絲對這些事很熟悉,,她如此為絲諾解說。

  「夕風這個性,是從梅尼斯帝國來到克蘭德姆的分支的姓氏,原本是塔塔拉的親戚。因為剛好直系子孫無後,所以我預計會成為那邊的養子……雖然現在還沒有正式冠姓。」

  「預計會……?」

  絲諾想也不想又提出反問,他有點困惑地說:

  「嗯,我從小身體就不好……怎麼說呢,是肺不好。所以被隔離在深山裡面養育。好不容易成為樣子,卻老是辜負父母和親戚的期待,每天都一邊哭著,一邊孤孤單單地吹著豎笛。」

  「怎麼會……」

  「可是,雖然只有一個人,不過我有朋友喔!嗯,說是一個人有點奇怪!其實他是精靈!每個人都說我的病會傳染,不肯靠近我,只有他對我很溫柔。」

  「精靈朋友。那個時候,對我來說只有那個精靈是喔唯一的朋友。所以我想和所有的精靈成為朋友,而神曲樂士就是第一個選擇。」

  「是嗎……」

  「在這之前,別人會說因為我成了塔塔拉家的養子,或者說,成了神曲樂士家的孩子,所以要怎樣怎樣,這對我來說是個重擔,我也覺得很痛苦。陰,我從一出生就被決定為一名神曲樂士,簡直就被當成了一件東西,送去親戚家當養子。因為這樣,要一直持續學音樂,我覺得這很痛苦,那個精靈朋友教會我音樂有多麼美好……」

  「你的朋友呢……?」

  普莉姆羅絲這麼一說,喬許就好像很遺憾地聳聳肩,搖著頭。

  「死了,他原本就是沒什麼力量的勃來。」

  「是、是那樣啊……」

  忽地,絲諾這麼想。

  (喬許真的是從小就接受音樂教育的精英耶……)

  剛入學的時候,她記得曾有居心不良的同學嘲笑喬許是貧民……

  可是,他什麼都沒說。不是不能說,而是沒有強調。他知道自己的實力還配不上家族聲望吧!所以,沒有提出反論,而是光明正大地接受指責。

  (如果是我,我一定做不到。我一定會把所有的事情抖出來,想辦法保住自己的自尊吧!

  可是,喬許並沒有那麼做。他是大人了。他非常冷靜,事實上他也擁有比任何人都優異的能力……)

  發生事情的時候,可以壓抑自尊和自我主張的人,才是真正有才能的人。絲諾不知何時領悟到這點。主張自我對任何人來說都很容易,但是,反過來卻很難。

  (家族……啊?)

  絲諾沒有出聲,只是在口中喃喃自語。

  喬許以他自己的力量,肩負重擔來到了這裡吧!普莉姆羅絲也是出於克蘭德姆王國中被稱為神曲樂士名門的家族。他們應該都有與生俱來就肩負著的東西……

  可是,擁有「家族」……就表示他們擁有與自己血濃於水的家人。這讓絲諾感到有一點點羨慕。

  現在,她被普莉姆羅絲撿回家,並來到精靈島過著充實的每一天,偶爾她也會想,要是自己殘留一點點關於雙親的記憶就好了。

  如果自己能恢復以前的記憶,說不定就會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知道米那吉的曲子了……

  (米那吉。)

  絲諾再度將目光落到他所寫下的交響曲樂譜上。

  米那吉?克羅多,聽說他也和絲諾一樣是孤兒。

  絲諾覺得很不可思議。對於只見過兩次的他(第一次還是遠遠的眺望),到底為什麼會有這麼親近的感覺……為什麼會對他的曲子有這麼懷念的感覺呢……

  絲諾的思緒茫然地飛到了其他事情上時,喬許忽然說:

  「算了,那已經過去了,問題是下個月的考試。」

  他抱著頭,並垂下了頭。

  「唔?」

  「最重要的是事前準備啊!是如何準備利用日蝕,增加契約精靈這個課題。」

  在大家買年,喬許整個人陷入低潮,讓人看了都覺得難過。

  「對了,喬許在那之後怎麼樣呢?」

  「該不會是還沒跟精靈定下……?」

  在大家緊張的神色下,喬許無力地搖搖頭。

  「是,是喔……」

  絲諾也同樣低下頭。現在開又想起巧許之前說的「無法和精靈定下契約症」還是一直持續著。

  「偶爾也會有精靈接受我的請求,不過,總是男精靈……嗯,那就算了。可是,在那之前很高興地聽著我的音樂的女精靈,好像也突然改變態度……」

  在演奏會(絲諾這些學生總是這麼稱呼精靈聆聽自己的曲子這件事)上,對喬許表現興趣的精靈總是男精靈。這些男精靈好像都對喬許有什麼不滿,因而他總是沒辦法和他們訂下契約。

  他深情悲慘地說:

  「我、我的音樂是不是有什麼致命性的缺點……?」

  他的頭上,重重地堆壘了一塊肉眼看不見的壓醃菜石。

  「還是說,我的音樂讓女精靈感到討厭……只是自己沒有發現,事實上卻有的……」

  「沒有,沒那回事……」

  絲諾原本打算請聽他說話,但是喬許的神情越來越難過。

  「因為來聽『演奏會』的都是男生啊!怎麼說才好?雖然我並不是很介意,但是,一直都沒有女孩子……像米那吉,他總是被女孩子包圍者,為什麼只有我……」

  「不、不要緊,喬許,比起觀眾,更重要的還是你演奏出來的音樂啊!」

  絲諾想為喬許打氣地說著。

  「像我,都只有半是動物形態的精靈。到最後,就只能變成森林的音樂會。」

  她如此說著,挺起胸膛。

  舉例來說,就是米諾提亞、米諾提亞、海是米諾提亞等等的……

  在這之前一直非常痛苦地挑揀著西式醃菜的黛西說:

  「在這之前,我很少舉行那樣的演奏會耶!因為……一直有皮斯在我身邊……」

  她有點不好一地說了之後,普莉姆羅絲用慣常的完美笑容說:

  「我的演奏會也都是有點奇怪的精靈過來。晚上很多,不過,全都沒有腳……」

  絲諾冷汗直冒。

  (大、大小姐,那和精靈不太……)

  到底普莉姆羅絲是演奏了什麼樣的曲子?絲諾不禁擔心起來。

  「我曾是過換個時間,或是換個地點,但不管怎麼換都一樣。一開始,他們都會安靜地聆聽我的音樂,但是最後卻像突然受到什麼驚嚇地逃走了。」

  喬許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樣下去不行啦!在場的人都這麼想。

  在這樣下去,考試來臨時,喬許會連一個契約精靈都準備不出來的。就算身為演奏者的技術再怎麼令人稱讚,但身為神卻樂士就是要操控精靈。

  ——瞭解到自己即將面臨被退學的困境後……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真得很奇怪耶!天氣明明很好,卻總是會打雷……」

  「雷……?」

  絲諾吃一驚。

  忽然想起那個可愛的精靈,那個想和喬許定下契約而一直追著他跑的精靈。

  (不會吧!)

  那個內向的偷窺少女,總是會出現在喬許的身旁。絲諾雖然不曾近距離看過她,不過,從遠處看也可以很清楚地呈現人型的話,一定是擁有很強大的力量。

  (這一連串的事情,該不會都是那個偷窺精靈做的吧?)

  「是因為精靈們感到不滿嗎?」

  「其實……喬許……」

  絲諾困惑著,不知道該不該把從以前就一直有個少女精靈跟在喬許身邊的事說出來。

  那個少女到底是為什麼要跟著喬許跑?絲諾不是很清楚。可是,從外表看來,她的確對喬許懷抱著仰慕的心情。

  相反地,要是太過仰慕而妨礙其他精靈靠近喬許……

  (這麼一來,在以前就沒有任何精靈靠近喬許,便可以理解了!)

  不過,自從那次之後,絲諾便再沒有看過她的身影,所以他也不敢輕易斷言。

  (個性再內向害羞也該有個限度吧……)

  ——還是說,有什麼困難?

  (無論如何,希望喬許的考試可以及格。)

  絲諾只能一直祈禱著。

  當然,不只是喬許、自己,還有普莉姆羅絲大小姐、帶息,如果大家可以一起升級上去,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以的話,最好是大家一起畢業,四個人一起,一個也不少……)

  因此,要想辦法認識喜歡自己音樂的精靈,和精靈定下契約才行。

  因為,感受到壓力的並不只是喬許。

  「算了,再煩惱也沒用。接下來只要努力就好了!」

  似乎切換回積極情緒的喬許這麼說之後……

  「我也加油吧!」

  當場重新下定決心的,是花了很多時間,終於把挑掉西式醃菜的三明治剷平的黛西。

  「黛、黛西!」

  她的契約精靈皮斯拚命攔住他,幾乎開要哭出來。但她絲毫不予理會。

  「要是有上級精靈因為日蝕而返鄉,我絕對不會讓她們逃出我的手掌心。我一定要抓住一隻配得上我的精靈,在這個模擬戰中戰勝所有的人,然後……」耍帥地指著普莉姆羅絲。「然後,這次我一定要用全部的精神打敗他給你們看,所以,勝利的人將會是我!聽到了嗎?普莉姆羅絲?格蘭納多!」

  很可惜的是,普莉姆羅絲將黛西的宣戰當成耳邊風,朝著絲諾嫣然微笑。

  「嗯,那我也『適當地』加油一下囉!要是被退學,好不容易才能和絲諾一起度過的學校生活就泡湯了,對吧……」

  (適當地……)

  如天使般地笑臉之下,偶爾也會說出壞心腸的話,這是普莉姆羅絲恐怖的地方。

  (黛西明明說是盡全力了……!)

  「喬許,我也會加油的。」

  喬許就那樣微微低著頭,絲諾再度轉而對他說。

  「絲諾……?」

  「我也跟大家一起,從頭開始努力尋找契約精靈。」

  「呃,可是,你不是有布蘭卡……」

  他說到一半,被絲諾以眼神制止了

  「布蘭卡的確是上級精靈,但是,他卻不是因為認同我的演奏爾成為我的契約精靈。所以……對我來說,我現在就等於是沒有契約精靈。」

  雫已經死了,她是第一個說喜歡自己演奏的音樂的精靈,也是他生平第一次以神曲樂士的身份訂下契約的契約精靈。那雖然是如同朝露般虛幻短暫的相遇,但是,現在絲諾瞭解到她真正的堅強,瞭解她在為字而努力時的堅強。

  (雫……)

  好像見她。

  要是可以再一次和你相遇就好了。

  就算是為雫,接下來絲諾也會繼續演奏永恆?純白。就算再怎麼辛苦,她也會繼續!

  「很好!要加油!」

  再過不久,下午課程的預備鈴就要響起。從今天開始,要用嶄新的心情,為了獲得新的精靈而努力!

  絲諾重新下定決心,從草地上站起身來。

  ——他們沒有注意到,從旁邊的建築物二樓遠遠看著他們的視線……

 ※※※※※※※※※※※※※※※※

          4

  ——在離考試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學校舉辦與精靈訂契約的推廣期間,通稱「搜尋契約精靈」的活動開始!

  早上總是一邊忍著睡意,一邊在遲到之前跑進餐廳的學生們,現在都令人驚訝地早起,簡直就像趕著去上班的大人,準備好食物後,匆匆忙忙地散入森林中。

  校園內,到處都可以聽到音樂。當然,上午和平常一樣有課程,但是,就連上課時間,都會有精靈拍著翅膀來尋找自己的「主人」,所以,學生們也專心在練習,每一個人都盡可能地展現自己的長處,有些女學生還話了妝去尋找精靈。

  雖說精靈蒙受精靈島的恩惠,但是神曲原本就是精靈的糧食,對精靈來說就像嗜好品。即使身為精靈,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而變得更強,精靈也是要盡可能地跟音樂品質好的樂士訂下契約。

  因此,此時此刻的精靈島上,再想要尋找主人的精靈們,與為了準備考試而徵求契約精靈的學生們之間,又著各式各樣的戰略手腕。

  「簡直就像在舉行集體相親」

  絲諾將現在的微妙心情告訴普莉姆羅斯。

  「彷彿不時都要受到擦身而過的精靈評論……」

  「評論?嗯,也不是不能這樣說啦……」

  就連他們這麼說的同時,也可以感覺到背後無數尖銳的視線。豎起耳朵仔細聽就可以聽到:「那個學生的個性好像不太好耶!」或者是:「他的腰上怎麼會有刀啊?」等等低聲的交談。

  (唔,連刀子都……)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精靈們好像也忙著一一檢驗學生們,檢驗著身為契約對象的候選人。

  一天又一天,檢驗日漸嚴格。

  「算了,這些全都是個人的感覺而已。」

  「剛剛有精靈對我提出邀請,想和我訂下契約,不過,我拒絕了。」

  「咦咦咦!」

  (倒追!)

  絲諾驚訝得差點跳起來,擋住普莉姆羅絲的去路。

  「咦,為、為什麼要拒絕?因為是下級精靈?還是勃來……」

  「喔,不是不是,不是那樣。他有給我看他的翅膀。」

  據普莉姆羅絲所說,那只精靈十四枚翅膀的中級精靈,聽說已經活了很久,使這座森林中的資深者。

  「這麼好的條件,為什麼又拒絕了?」

  「呃,可是……又不可愛。」

  她這麼說著,鼓起雙頰。

  這想都沒想過的答案,讓絲諾呆住了。

  (大……大小姐,竟然挑選精靈的長相……)

  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別人再怎麼說也是說不通的。

  「我在找像桃子甜饅頭一樣的勃來精靈。」

  「呃,那不會有點難嗎?」

  ——忽地抬頭一看,高高的天空中,鐘聲迴響著,宣告下午活動開始。

  ——到了下午,結束用餐的學生們,都手拿樂器,加速衝進森林裡面。

  「對了絲諾,你今天中午沒有像往常一樣到我們會去地方。發生了什麼事嗎?」

  對於她沒有像平常一樣和大家一起共進午餐,似乎讓普莉姆羅絲非常擔心。

  「喔,有件事讓我很在意。是關於一個名為安傑洛?安傑莉卡的神曲樂士。」

  絲諾說。

  「因為安傑洛他們很喜歡,所以我一直以為你也是……」

  那時,布蘭卡口中隱隱約約傳來的喃喃自語,不知道為什麼一直迴盪在她耳中。

  那是她完全不曾聽過的名字。可是,從布蘭卡的語氣來看,一定是跟他很要好的朋友。

  「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沒有叫這個名字的神曲樂士……」

  「布蘭卡所說的,應該是安傑洛?格蘭朵斯和安傑莉卡?格蘭朵斯,我記得那是他之前的契約樂士。」

  不愧是普莉姆羅絲,腦中好像放了幾百年分的音樂使,她不停說著。

  「咦?是兩個人嗎?」

  「神曲樂士名鑒上也有記錄,他們是有名的雙胞胎樂士喔!記得是大約二百年前的樂士,參考書上應該也曾出現他們的名字。」

  「雙胞胎的神曲樂士……」

  絲諾復誦著。

  (布蘭卡之前的契約主人啊……?)

  布蘭卡是精靈。而且,是侍奉這個世界誕生之前就存在的始祖精靈,掌管八種顏色,是分別站立於其力量頂端的女神們的聖獸。他的壽命也和其他精靈不同。他也許已經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已經活了幾百歲……或許可能已有幾千年。

  在長久的實踐之中,她不認為和他訂下契約的樂師只有自己一個人,但是,想這樣實際聽到卻特別覺得心緒騷動。

  (我也知道,像個外行人的我,和他們是完全沒得比的。)

  絲諾這麼想著。

  (就算是這樣,也不用在我面前想起他們啊!)

  絲諾用力按著因怒氣而猛然翻騰的胃部。

  布蘭卡在心裡將絲諾和安傑洛他們放在天秤上衡量這件事,總覺得令人不快。他們甚至是在音樂史的教科書上留名的,永恆?純白的演奏者。

  然而,布蘭卡卻拿他們來做比較。

  這一陣子,不敢做什麼,他都會說起他們的事。

  ——就像今天早上,絲諾比平常還要早起,打算出門去森林裡,對此,布蘭卡很明顯地繃著臉。

  「為什麼要去森林裡?沒有必要吧!」

  絲諾一邊整理行裝一邊說:

  「當然是要去和新的精靈訂契約。」

  「什……」

  他一知道絲諾在想新的契約,就突然失去冷靜。

  「絲諾!你有我啊!」

  「應該沒有規定說只能和你訂契約吧!」

  絲諾一邊用力抱起永恆?純白的低音大提琴琴箱,一邊說。

  只有早起這項優點的絲諾,他唯一想到可以搶先其他學生的方法,只有在沒有任何人,且空氣澄淨的時候到森林裡,向精靈推銷自己。

  可是,布蘭卡那傢伙卻……

  「不要。」

  就那樣板著臉望向一邊,好像有什麼事得罪了他。

  「我說啊,別像小孩子一樣!太難看了!」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布蘭卡!」

  「可是,我說得沒錯啊!你明明已經有我了,不需要其他人!」

  他指責地看著絲諾,不過,卻突然說:

  「安傑洛他們才不會做這種事……」

  小聲地說著。

  他應該是不打算讓絲諾聽到,不過,她卻耳尖地聽到了。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明顯令人不快的話語,讓絲諾大為光火。

  反正自己並不像布蘭卡所期望的,向之前的契約對像一樣,是令人讚賞的神曲樂士,她並不是可以在歷史書上留名的那種偉大的演奏者。

  所以,為什麼要一直比較呢?

  原本就是你自己選擇了這樣的我啊!

  絲諾在他面前粗暴地把門關上。

  「是嗎?那就隨便你吧!我也要去找我自己的契約精靈!」

  「絲諾?」

  結果,就這樣和布蘭卡吵架分開了……

  「啊,討厭……」

  絲諾背著普利姆羅絲,悄悄地拍打自己的腿。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還不夠。

  她也知道,及時向要找到新的契約精靈,也不一定能夠順利找到。

  可是,平常都是布蘭卡在對絲諾下評語,拉的好聽和不好聽都是他說的,她非常不安——真的是那樣嗎?接下來也要一直為了他演奏永恆?純白,配合他一個人的喜好編織出音樂……

  這樣真的好嗎?

  就只能重複那樣做嗎?

  (那就是所謂的神曲樂士嗎?不,不是的!)

  到目前為止,自己都照著布蘭卡所說得去做。但是,她想要更自由地彈奏出音樂,想讓更多精靈聽聽自己的音樂。她想要擁有更多更多的精靈,想讓世界更廣闊。

  布蘭卡難道不希望她成長嗎?

  (他自己也是,明明也找過其它的契約樂士!)

  她茫然地和普利姆羅絲走在通往中庭的迴廊上,此時……

  「討厭!不是叫你別再跟過來了嗎!」

  從森林入口處,傳來不知道是誰爭吵的聲音。

  斯諾將目光望那面看去之後,在樹木之間,可以看到一頭熟悉的清爽短髮忽隱忽現。

  「那是……」

  絲諾雖然不是心虛,但她卻反射性地想要躲起來。儀式,就和普利姆羅絲蹲進樹叢中,偷偷地窺探著。

  「等等,等等啊!黛西。」

  擁有和普利姆羅絲並駕齊驅的家世,總是視她為競爭對手的衝鋒女——黛西?貝倫修泰正往這邊走。過來

  黛西的契約精靈皮斯,帶著泫然欲泣的神情追在她身後。

  (什麼事啊……?)

  「為什麼要訂新的契約啊!你有我啊!我會一直守護你的。」

  皮斯完全不知道要罷休地,拚命說著。

  從談話內容可以想見,皮斯不喜歡黛西想要去找其他的精靈訂下契約,正想辦法阻止她。

  (哎呀!大家都差不多啊?)

  精靈是這麼容易吃醋的生物嗎?絲諾歎了一口氣,與其說是愛吃醋,不如說是獨佔欲太過強烈……

  那個小小的雫,個子雖然小,卻好像也常會說那種話……

  可是,黛西完全不理會皮斯的懇求,她說:

  「這次你不行啦!」

  斬釘截鐵地丟下一句。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行?黛西。」

  「這次的考試是模擬戰耶!你太弱了!」

  皮斯很明顯地臉色發青。從他的臉上看得出他受到嚴重的打擊……

  「太、太過分了,黛西……!」

  「我說的可是實事吧!在戰鬥上,你一點用都沒有。」

  像是完全聽不進別人所說的,黛西好像覺得很煩地用手揮開皮斯。

  「總之,我這次一定要贏普利姆羅絲,所以,你的本事還不夠,你不要再妨礙我了!」

  遭到嚴辭拒絕的皮斯,瞬間紅透了雙眼。

  「黛、黛西是笨蛋!」

  他宛如失戀的少女般,丟下這麼句話,然後就跑走了。

  「什麼嘛……」

  黛西好像很焦躁地,臉頰上些微泛紅,然後低著頭說:

  「……因為,因為要是你受傷了怎麼辦啊!」

  就那樣,她像是要重新調整心情般抱起小提琴,之後就往森林深處走了進去。

  「原來如此……」

  「是這樣的事啊!」

  她的身影消失後,絲諾茫然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黛西其實也有為皮斯著想的。)

  從獨自留下來的她的喃喃自語可以清楚知道。

  他們是在怎樣的情況下相遇,是經由怎樣的過程訂下契約?絲諾完全不知道。可是,她知道,他們的爭執是因為彼此體貼對方而引起的。

  (我和布蘭卡又如何……?)

  他的確很重視自己。和埃琉德隆戰鬥時,他拼了命地為了守護自己而戰……

  可是,她覺得自己很在意某些事。硬是和她訂下契約的事,帶她來這座精靈島的事,總覺得他隱瞞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比如真正和布蘭卡第一次見面時的事等等。)

  還有其他的事也是。

  「布蘭卡,是你用雙手殺死安塔娜莉亞之後嗎?」

  在被火焰包圍著的森林戰鬥中,紅之聖獸埃琉德隆丟下的一句話,還在她心中牽掛著……

  來到建築夫的盡頭時,與她並肩而行的普利姆羅絲停下了腳步。

  「絲諾,我就到這邊,等會兒在見嘍!」

  「好的,大小姐也請加油!」

  絲諾就這樣心中牽掛著,告別了即將進行演奏會的普利姆羅絲,獨自回到房間。

  (布蘭卡不再嗎……?)

  鬧脾氣的時候,他總是以小狗姿態窩在床上等待絲諾,但是今天好像沒有回來。

  「又、又不是我的錯……」

  背上已經習慣了的低音大提琴琴箱後,她連扶手也不扶地,跑下陡峭的五層樓樓梯。因為她當了很久的女僕,所以抱著這麼重的行李走動,她並不覺得有什麼辛苦。

  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在那場爭執之後,她卻是只要一想到布蘭卡就覺得心裡很難過。

  她不喜歡這樣。她覺得這樣很痛苦,這樣造成她很大的困擾。現在可是得集中精神尋找新的契約精靈才行……

  「煩惱也沒有用。我只要去做我應該做的事就好了!」

  「啪!」地一聲絲諾雙手用力地拍打臉頰,之後她無視於在各處開著演奏會的學生,在不打攪他們的情況下,一步步走向森林深處。

  一邊抱著低音大提琴琴箱,往森林裡前進了一段時間後,將也開始疼痛了,絲諾考慮著要不要休息一下。

  「1、2、3……1、2、3……」

  從樹叢的另一邊,傳來了不停數著什麼東西的聲音。

  「……那是什麼啊?」

  仔細豎起耳朵一聽,那是華爾茲的節奏。而且,是很粗厚的聲音,拍子準確地數著華爾茲的節奏……

  因為沒聽到樂器的聲音,所以好像不是有人在練習舞曲。

  到底是什麼啊?絲諾分開樹叢發出沙沙聲響,找尋聲音來源處,看看是誰在那裡。

  "唔……"

  絲諾一時之間有點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己所找到的東西。

  站在那邊的,是近乎可怕的巨大水牛。可是,那只水牛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用兩隻腳站立著。而且抬起手臂,好像抱著誰的肩膀……沒錯,簡直就像在跳華爾滋。

  『米、米諾提亞……!』

  米諾提亞用二隻腳站立,踩著舞步,而當它舞伴的男人,竟是一早就找不到人的,絲諾的契約精靈——

  (布蘭卡!)

  絲諾不由得僵住了。

  (好噁心!)

  實在足太不美麗的光景了。這是用兩隻腳站著的水牛,和布蘭卡在森林裡悄悄踩著華爾滋舞步的情景。

  「這是……」

  發現絲諾的布蘭卡,回過頭來說:

  「哈!怎麼可能,絲諾!!」

  布蘭卡不由得迅速從米諾提亞身邊跳離,就像要把它撞開。可是,米諾提亞卻一點也不在乎。

  「喔,是你啊!嚇了我一跳!」

  絲諾沉下臉。

  竟然神情認真地說那種話,被嚇到的應該是她吧!

  「不是……那個,布蘭卡、米諾提亞,你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

  「這、這傢伙跑來叫我當它的練習對手,我拿它沒辦法,所以才……!」

  布蘭卡有點半狂亂地解釋著。

  (之前我說過吧!我正在練習用兩隻腳走路。』

  米諾提亞搖搖晃晃地朝絲諾走來,步伐簡直就像剛學走路的嬰兒。

  「哎呀!果然和四隻腳差很多。雖然已經走得不錯了,不過,跳舞還是很難……」

  「跳舞?」

  米諾提亞重重地在原地坐了下來,咚咚地敲打著腰部。

  最近都沒有看到它的理由應該是——

  (腰痛。)

  看來是了。

  「可是,為什麼想要用兩隻腳走路?」

  米諾提亞突然說不出話來。

  然後,兩隻手……不,是兩隻前腳,它一邊扭扭捏捏地合著兩隻前腳,一邊有點不好意思。

  「我的夢想,其實是參加舞會。」

  「舞會!」

  沒想到米諾提亞竟會說出想要參加舞會這樣的話,絲諾不禁瞪大雙眼。

  所謂的舞會,是舞蹈宴會的簡稱,是指每年年底舉辦的正式舞蹈宴會。

  是指學年最後所舉辦的畢業舞會,以及當年年底所舉辦的冬季舞會。舞會中男女生會分別穿著

  正式服裝(基本上,男性是燕尾服,女性是禮服),由一位男生和一位女生結伴參加。

  絲諾曾聽說任何學校都會舉辦舞會,所以精靈島學院有類似的舞會當然也不是奇怪……

  然而、可是、不過……

  (為什麼,牛會想要——?)

  「它還是沒變,這頭牛好像對人類懷有憧憬。」布蘭卡似乎很受不了地樣子說著。

  「剛剛我已經說個要了,可是它一直逼我,說它都找不到練習對手……」

  「有什麼關係?跳舞,才是屬於牛的浪漫啊!」

  米諾提亞以為它就代表全世界的牛,狂熱地喊著。

  「浪、浪漫?」

  「而只,我長年的夢想,是希望有一天可以找到舞伴。為了實現這個夢想,首先非得學會用兩隻腳好好走路才行……!同時也要找雙合我腳的鞋子。」

  說著夢話的米諾提亞,眼睛宛如少年般閃亮著。

  「鞋子……」

  沒有它的尺寸吧!

  不,這不是重點。

  「要是可以穿著鞋子走路,接下來就需要褲子了,總是這樣光溜溜的,要怎麼在人類社會工作。」

  這樣一來,有一天要是可以和人類一樣,在下界生活,早下界生活……米諾提亞瞇起雙眼說著。

  (夢想……)

  在這之前,它好像都一邊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一邊藏在樹叢裡,拚命練習跳舞。

  對於這樣的米諾提亞,不知道為什麼,絲諾有一股不可言喻的親近感。

  (身為神曲樂士的我,現在一定跟米諾提亞一樣,就像剛學步的嬰兒般腳步不穩吧——可是,已經沒有時間覺得丟臉了。)

  絲諾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米諾提亞」

  「嗯?什麼事?」

  「你沒有辦法改變腳的形狀嗎?用蹄子好像不是很好走路。精靈不是有某種程度的自由可以改變自己的身體嗎?」

  對著一直盯著它的腳邊看的絲諾,米諾提亞啪地一聲拍著手。

  「喔,對耶!這是個方法!」

  說著,踩著似乎非常危險的腳步,咚咚咚咚地跳起舞來。

  「我也覺得這個樣子很難平衡。沒錯,反正要改變,就試試讓自己更接近人類哞!」

  米諾提亞嘿咻一聲,從地面上抬起身體,用兩隻腳站立著。

  「絲諾,謝謝,你的忠告我已經牢記在心了。」

  「那、那個,不會啦。」

  「唔,為了不讓你們看到我丟臉的樣子,我要去更隱秘的地方練習哞。聽好了,下次再見的時候,我一定要在你的面前跳出華麗的雙足舞!」

  一說完,米諾提亞便一邊踩著1、2、3節奏,一邊繞著圈圈,回到森林深處了。

  在它離去之後,原本和牛跳舞的精靈,以及拖著低音大提琴的絲諾,則留了下來。

  「照那個樣子,它一定馬上就學會轉彎了!對吧!布蘭卡。」

  絲諾打算跟平常一樣跟布蘭卡說話

  (慘、慘了!)

  突然想起來了。

  (之前我和布蘭卡剛大吵了一架!)

  這麼一想,就強烈地感覺不妙,雖然要看清況,可是在這種地方,像這樣和布蘭卡相遇……!

  (總覺得此刻沒辦法對上他的目光……)

  「好,好了!我來換個地方吧!到更裡面一點的地方去,說不定可以遇到其他精靈……」

  就那樣,連自己也不知道在跟誰說話,絲諾像是要跟在米諾提亞的身後離去般,慌慌忙忙地邁開步伐,往更裡面的地方走去。

  可是……

  「等等,絲諾。」

  布蘭卡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布蘭卡一抓住她,絲諾的腳便浮在空中。

  「什……!」

  她雖然怒吼著,但是布蘭卡一點也沒有要放開的樣子,反而結結實實地把絲諾抱進懷中。就像從背後抱緊一般……

  絲諾發出近乎尖叫的聲音。

  「布、布蘭卡,你要做什……放我下來!」

  絲諾用盡所有的力量揮動手腳,但布蘭卡仍是一動也不動。

  他的臉就在她的旁邊,聲音非常近。

  (為什麼……)?

  ——心臟就像笨蛋一樣跳得好快。

  「絲諾。」

  布蘭卡彷彿在懇求一樣呼喚著絲諾,她的心臟發出咚咚的聲音,猛烈跳動著。

  「你要去哪裡?」

  「去、去、去哪裡?去森林裡啊!」

  「去做什麼?」

  怦一聲心臟再度主張它的存在。

  明明是聽慣了的聲音,明明已經聽得很煩了,卻只是因為近在耳旁,而讓她心緒動搖……

  「做、做什麼?當然是去開演奏會。快要考試了,到時會有日蝕,得讓更多精靈聽聽我的音樂才行……」

  絲諾拚命想辦法逃離那雙手臂,但布蘭卡卻怎麼樣也不肯放開。

  甚至還把唇貼近她的耳邊。

  「為什麼要其他的傢伙?你有我啊!只有我,你還不滿足嗎?為什麼……」

  「不、不是那樣的。我想要讓你以外的精靈,也聽聽我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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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3 02:02 AM

5

  布蘭卡的語氣,化為責備絲諾的語氣。

  「沒有必要吧!你只要有我就好了。其他的傢伙是不會比我更瞭解你的優點的!」

  「這、這種事情,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從來沒有從後面抱住她,絲諾已經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的腦海一片空白。不,或者應該說是一片色彩雜亂的大理石花紋?

  總之,已經分不清什麼是什麼了。啊,討厭,拜託你離開!再這樣下去,我連一句話都沒辦法完整的說出來……

  「好、好難過……」

  然而,布蘭卡卻更用力地抱緊絲諾。

  「我討厭有其他的精靈跟著你。」

  「什麼嘛。現在才……之前不是也有□嗎?」

  「那傢伙沒差,那我才不看在眼裡。」

  這種說法讓絲諾大為光火。

  「放開我,布蘭卡。我想要練習,我想要拉的更好更好更好,我想要跟很多的精靈一起工作。」

  可是,布蘭卡卻完全不理會絲諾。

  「……我說你維持現狀就好,我又沒有要你做什麼。可是,你卻不相信我?」

  那聲音尖銳的讓人毛骨悚然。

  就像被人用刀子插進喉嚨深處,絲諾有這樣的感覺。

  接下來的那一瞬間,她也是『轟』地一聲,怒氣衝天。

  (你也是在比較啊!)

  近乎亂發脾氣的話語湧上喉頭。

  (是你先拿我跟過去的契約樂士相比耶!他們可是名人呢!)

  絲諾完全不知道布蘭卡為什麼要束縛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選擇自己。

  因為和普莉姆羅斯長久相處,她的耳朵比外行人還要敏銳。她馬上就學會讀樂譜,就一個外行人來看,的確有很多地方值得稱讚。

  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會因為被聖獸選上就得意洋洋,她並沒有那麼高興。

  她沒辦法相信布蘭卡。

  要是覺得我像個外行人而瞧不起我,當初為什麼要選我?為什麼我會坐上後繼之位?坐上被稱為傳說的神曲樂士的安傑洛和安潔莉卡的後繼之位?

  ——最重要的是,絲諾並沒有從布蘭卡那裡聽到任何理由。

  (明明是這樣,卻只說我卑鄙!)

  絲諾咬住下唇。

  我的技巧不好,難道是我一個人的錯嗎?

  因為我和外行人一樣,所以就得照你所說的去做嗎?

  這太奇怪了。就像你選了我,我也有選擇你的權力,不是嗎?

  絲諾下定決心之後,就在他的手臂環抱下,將身體反轉一圈。

  和鑲著銀色邊的眼眸相對。

  「嗯,可以這麼說,我不相信你。不相信和一個身為外行人的我訂下契約的你。「

  他偶爾會變色的藍綠色瞳孔,倏地失去了光采。

  「這是當然的!因為你什麼都不說,不說為什麼要選我當永恆?純白的持有人,連我和你是什麼時候相遇的,也都不說。」

  「……!」

  他的臉頰彷彿被什麼東西拉扯般,抽動了一下。

  「你太任性了!布蘭卡。教我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拉琴,又要我這樣那樣的,還不准我拉琴給其他精靈聽。說什麼維持現狀就好,卻又說我練習的不夠。我沒有那麼萬能!我也有做不到的……」

  我和你之前的契約樂士不一樣!

  不知道她的意思是否傳達出去……

  「……原來是這樣。」

  布蘭卡用不帶感情的聲音喃喃自語。

  「哇啊!」

  絲諾突然被放開,不由得往前撲。

  摔倒在地的絲諾,看到布蘭卡以前所未有的嚴峻神情站在那邊。

  (布蘭卡……?)

  他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

  「我第一次覺得受到屈辱。」

  就在絲諾想要問為什麼之前,布蘭卡已經低著頭,轉過身體。

  「絲諾,你這個花心的人!」

  布蘭卡一邊大吼,一邊朝著某個方向飛奔而去。眼前的情景宛如剛才黛西和皮斯爭執畫面的現場重播。

  「什麼……」

  絲諾一臉受到衝擊的樣子,站在原地看著布蘭卡離去。

  「什麼和什麼啊……」

  眼前一陣頭暈目眩。

  以為他突然變得很感傷,沒想到他卻又自顧自地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充分展露出他的佔有慾……這實在是太不像他了。

  「總覺得布蘭卡有點奇怪……」

  忽然想起班導波利珍所說的話,她說過精靈的力量會和日蝕一起變弱。

  精靈原本就沒有身體,完全就像精神一般的存在。

  如果是那樣,也需會因為力量變弱,而心情也跟著不安定。

  「可是,這也不是我的錯啊?」

  絲諾無力地癱坐在原地。

  就算是日蝕,這樣亂發脾氣也沒有人受得了啊!

  「……你討厭醃菜嗎?」

  「反正,你也不會懂吧!!」

  (安傑洛,安潔莉卡……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對布蘭卡來說最重要的人們……)

  白之聖獸——艾利法斯?布蘭卡?阿爾比歐那。還有,白色的低音大提琴——永恆?純白。

  這些一定是受到白之女神特別寵愛,而在各個傳說之神曲樂士手中輾轉流傳過來的吧!

  然後,那把琴在睽違了兩百年之後,選擇了持有人——

  (那,就是我。)

  「……真不相稱啊!」

  絲諾似乎已經知道了。

  知道這是布蘭卡對於絲諾眼裡不是只有他這件事,所表現出來孩子氣的反抗。

  即使發生了那樣的事,在課程結束後,絲諾仍像要把自己藏起來,跑到精靈之森去了。

  當然是為了讓布蘭卡以外的精靈聆聽自己的音樂,並訂下契約。

  這時,布蘭卡亞並不在絲諾身旁。

  (到底跑去哪裡了?)

  那天,布蘭卡諾有如脫兔般的逃出森林。從那天開始他就沒有響之前那樣緊纏在絲諾身旁

  他有什麼心事嗎?還是不想見到絲諾?有好幾次絲諾都從教室窗戶看到布蘭卡步履蹣跚的走進森林。

  偶爾見到他了,他卻說:

  「你什麼都不懂,沒辦法讓我滿足,卻想要誆騙其他精靈,你最差勁了。反正,你的神曲既不迷人也沒有什麼了不起,所以其他傢伙是不會靠過來的。」

  扮出死不認輸的態度。

  每當他這麼說,絲諾就熊熊燃起挑戰的精神。

  (竟然把我說成那樣,我無理論如何都要定下新的契約!)

  她的性格原本就是不服輸,別人越是叫她別那樣做,她就月相那樣去做,布蘭卡越說她辦不到,她就越是想辦法認識新的精靈,定下新契約。

  (可是,真的無法順利的有所進展……)

  絲諾被空曠的空氣包圍著,四周沒有任何人,只有她孤孤單單地拉著琴。

  雖然精神振奮地想要找到新的契約對象,但是,別說是定下契約了從剛剛到現在,絲諾面前沒出現斑個人。

  (再這樣下去,布蘭卡肯定又要說些討人厭的話了……)

  這樣一來,絲諾的辛情反而更加沉重。

  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好?

  她已經拉的比第一次好太多了,也確實演奏已經練好的曲子。

  (該不會是布蘭卡在暗中阻擾……?)

  於是絲諾左右張望地窺探著,已覺察到自己在做那樣的事,她馬上又討厭起自己。

  在訂立契約的那一刻干擾還說得過去,沒辦法召集精靈,在怎麼樣都是因為絲諾的技巧不好。

  即使懷又目標,她卻還是沒辦法將心中的音色完完整整的化為音樂。

  (再這樣下去不行啦!)

  忽地,絲諾想起那是米那吉所談的曲子。

  (對了,那首曲子……再一次演奏那首曲子,應該可以得到一些線索吧!)

  雖然他說那首曲子是以抬頭看著月亮的公主為印象而創作的,但是她覺得那首旋律比較適合先給這座森林。

  新鮮的空氣,浮現露珠的葉子以及數值互相捧出的聲音……在如同金色蕾絲灑落的,午後和煦光芒下,會讓人想要對那雙眼睛所看不見的尊者獻上感謝。

  「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我記得是——請來吧!精靈。」

  絲諾迅速架起弓。

  總之只要有解決問題的線索,無論是什麼她都想要試試。絲諾毫不猶豫地,開始演奏起他的曲子。

  弓在弦上緩緩拉動,猶如在絹絲上滑動……

  (啊,就是這種感覺,有點懷念,有點落寞……)

  令人料想不到地,米那吉那首曲子將絲諾引進音樂的世界。

  一小節,二小節……沒錯!在這裡要加入顫音,讓和音變寬……這首曲子要演奏的像是在呼喚,像是在獻上請求原諒的祈禱,這才正確……絕對不是吟遊使人看到在露台上的公主,而唱出心中戀慕的歌曲

  閉上眼睛,讓身體隨著波浪般的音波漂流,絲諾彷彿呼吸般,漫步於聲音與聲音之間。

  啊,現在正演奏出連自己都沒有想過的聲音。

  (很不錯的感覺!)

  曲子已經刑警到什麼地方了?

  合著的眼眸,感覺到刺眼的光芒,絲諾輕輕的睜開眼睛。

  「阿!」

  她不應有的屏住氣息。

  沒想到眼睛竟然像集結了數百盞吊燈,滿溢著光芒。

  拿到光芒是精靈們的翅膀散發出來的。什麼時候聚集了這麼多精靈?而且,不只是只有下級精靈連呈現人形的精靈也……

  「嗚哇!那,那個!」

  絲諾毫不掩飾的驚訝,任隨自己的身體被光芒包圍。

  真是不可置信,竟然聚集了這麼多精靈。雖然自己也覺得演奏得特別順利,但是,這是因為米那吉的曲子令人讚賞吧……

  「太棒了!絲諾。」

  絲諾因為聽到掌聲而察奧聲音的來源看去,果然是普莉姆羅絲,她不知是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她正好不吝嗇的為絲諾送上掌聲。

  「大,大小姐……」

  「因為聽到了非常純熟的音樂,所以跑來看看,沒想到是……」

  她就像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樣高興,立刻往絲諾身邊跑來來。

  「可是,直到剛剛為止,都沒有人肯聽我的音樂。」

  「雖然不是很確定,但聽說今年被呼喚回來的精靈樹木好像減少了。因為班上的同學們沒辦法召集精靈,所以才出現這種說法,他們說今年可能是精靈回來得比較晚,」所以數量非常少。

  「精靈會回來得你較晚……?」

  普利姆羅絲一邊環顧四周,一邊把手抵在座旁偷偷地說著

  「嗯,或許跟精靈島逐漸下沉的事有關吧。」

  「真的嗎?」

  如果這是真的,就是件大事了。

  精靈島之所以是精靈的故鄉,是因為這裡有一座被稱為大精靈樹——柯羅莉安娜的精靈所誕生的森林,而島本身是精靈的能量之源

  因為日食而失去力量的精靈們,為了獲得新的能源供給,大多在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回鄉一次原本這場考試的來源,就是因為那正是定下契約的機會。

  而且精靈們為了補充變弱的力量,應該會想到要聆聽神曲。

  然而今年回來的精靈變少了……

  對於神情變得陰鬱的絲諾,普利姆羅絲廈門港實在叫他不要擔心,揉著她的肩

  「來吧!絲諾,這是個好機會,要跟喜歡你的精靈定下契約才行……」

  「呃!」

  普利姆羅絲嫣然一笑。

  「因為,因為有這麼多的精靈為了你而聚集在這裡……對吧!你也在尋找你的精靈,所以這不真實一個好機會嗎?」

  聽到她這麼說,絲諾在度環視四周包圍著自己的聽眾們。如果普利姆羅絲所說的是真的(回到精靈到的精靈不多)現在的確是個好機會。

  要是錯過了這個時候,就見不得在有機會讓這麼多的精靈聚集在一起了。

  (好!)

  絲諾朝著普利姆羅絲的方向點點頭,接下來,打算跟一直凝望著自己而等待神曲的精靈們對話

  就在這時……

  「喂!你太狡猾了吧!這個音樂。」

  約有數名女學生與一邊從普利姆羅絲身後惡狠狠的瞪著絲諾,一邊往這邊走過來。

  「你剛剛演奏的是米那吉的曲子吧!」

  「對啊對啊!」

  那是班上的女學生。眼鏡往上吊的賈桂琳,克勞薩,還有總是跟她在一起的,被評為運動萬能的男學生藍迪,李拉,以及他們的數十名的保護者。

  好像是因為他們總團結在米那吉的周圍於是他們把活動的內容從「欺壓平民團」改成「米那吉大人圍繞團」。

  突然收到賈桂琳的指責,絲諾覺得很困惑。

  「在我們為了召集精靈辛苦勞累時,你竟然用別人的曲子來召集精靈?真是不要臉!」

  賈桂琳丟下這麼一句話,身邊的藍迪絲恍惚覺得很有趣,嚼著口香糖,沒有說話。

  「想要靠這樣成名嗎?就是因為這樣平時才討人厭!被人丟棄,連自己怎麼生下來的都不知道的卑賤的人……」

  「她果然偷米那吉的樂譜耶!要不然只聽了一次兩次,怎麼可能正確的彈奏出來?」

  「啊……」

  雖然也有音樂家在只聽過曲子一次的情況下,就可以像印象一樣,把那首曲子變成自己的東西。然而,絲諾就像他們所說的,並沒有那種能力。

  可是,可以完美演奏的理由……

  絲諾什麼都沒說地低下頭。

  「連我都想知道……」

  「小偷!」

  像是在炫耀勝利般,賈桂琳這麼說。

  「怎麼會有人這麼卑鄙」

  「平民就是這樣啊!」

  「她一定是沒有樂士候補人的自覺,對吧,賈桂琳」

  「這種小偷,還是快點被退學好了」

  面對著這明顯的惡意,絲諾有點張皇失措。不由得想起剛入學的事情,因而身體僵硬。

  「真討厭!」

  最近像這樣的冷嘲熱諷已經減少了……

  可是……

  「請你們有分寸一點!絲諾沒有理由會做那種事。」

  「大小姐!」

  普利姆羅絲正氣凌然地說著。

  這時,會跳出來保護絲諾的,總是普利姆羅絲。

  「是我叫人拿米那吉的樂譜,而且,學校應該也沒有規定不可以使用其他人創作的曲子來開演奏會。不是嗎?」

  「唔……」

  普利姆羅絲以第一順位入學以來,一直以極大的差距持續君臨震撼個年級,她所說的話連賈桂琳都好像沒有辦法馬上反駁。

  「可,可是,他也沒有取得米那吉的同意就……」

  賈桂琳,克勞薩任意複製曲子這件事,若有失禮的地方,首先要被負責人的應該是我。沒有辦法召集精靈回來,原本就是我們盟力不足,如果只有絲諾一人辦到了,那就表示所的演奏技巧比誰都要來的優秀,不是嗎?」

  「……呃!」

  收到意料之外的反擊,賈桂琳的臉越來越紅,她似乎不願服輸的,將攻擊的矛頭轉向了普利姆羅絲。

  「什麼嘛!不過是偶爾有人說你是巫女姬的候補人選。普利姆羅絲?格蘭納多,你特太囂張了吧!」

  「你說什麼,你竟然說大小姐……」

  「本來就是啊!又不是已經確定你就是巫女姬了,卻表現出和班上同學不一樣的樣子……」

  表現出和班上同學不一樣的樣子,這到底是說誰啊……?絲諾整個人呆住了,沒想到她又說:

  「我看你好像一直都跟那些平民在一起。你一直都偏重的包庇她,真是太奇怪了,你也是共犯吧?」

  她說出了很過分的話。

  「沒有必要跟你這種人說話,大小姐」

  她實在太厚顏無恥!那任意妄為的態度,讓絲諾大為光火,因而不由自主地拔起一隻封印在腰間的葉目對著賈桂琳……

  「咦?」

  忽然間,從絲諾她們的頭上傳來什麼東西在動的沙沙聲音

  「你輸了,賈桂琳。她說得沒錯。」

  那是完全沒有料想到會出現的聲音。

  絲諾急忙抬頭一看,米納吉?克羅多好像正在午睡,就躺在旁面那棵大樹的樹枝上。

  「米、米納吉!」

  「咦!騙人!」

  沒想到當事人竟然聽到了,賈桂琳他們一陣騷動

  「你們這樣不行喔!沒有證據就指責別人。」

  「可是……米那吉!」

  賈桂琳反駁米那吉,他從足足有身高兩倍高的地方,輕巧地跳下來。

  「她可以那麼流暢地彈奏你的曲子,怎麼想都很奇怪啊!剛剛她也是任意彈奏你的曲子,想要和精靈訂下契約……她一定是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所以才把你的樂譜……」

  「她從我的行李裡面偷偷把樂譜抽出來看?」

  事實上,米那吉好像很高興。

  「如果是那樣子,那我應該要稱讚她,不是嗎?賈桂琳。因為,別說是第一次看譜了,如果只是匆匆忙忙看過一遍,她就可以把那麼長的曲子,完美地記下來,放著樂譜的檔案夾,我幾乎整天都不會離身。就算她可以偷看,也只是眨眼之間的幾秒。若是這樣就可以記住,那實在太了不起了。」

  「米那吉……」

  一邊將飄落在頭頂上的枯葉揮開,米那吉一邊緩緩地往絲諾那邊走去。

  「那、那個……」

  「絲諾,我是第一個受到你的音樂吸引的喔!」

  「咦……」

  他浮現一抹惡作劇的笑容,指著樹上。

  「當然,從一開始我就聽到你的演奏,你拉得非常好喔!我要是精靈,一定第一個提出訂立契約的邀請。」

  可以把這番話解釋為稱讚嗎?絲諾感到十分迷惘,於是,米那吉突然地說:

  「你果然是我所想的那個人。」

  「咦……」

  米那吉用有點挑戰性的——在高雅的言詞底下彷彿隱藏著什麼般的眼眸,看著不知所措的絲諾。

  然後,他又唐突地說:

  「我想,我以前大概見過你。」

  他竟然對絲諾說出這麼令人震驚的話。

  (什……他說什麼?)

  「以前我們應該見過面喔!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隱隱約約有這種感覺。剛剛聽到你的演奏,我更加確定了我的想法,絕對沒有錯!

  你才不是絲諾德羅布,我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我們原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喔!」

  由於太過突然,絲諾只能什麼都說不出口地屏住氣息。

  可是,米那吉只說了一聲,我走了!就準備離開。

  絲諾慌忙叫住米那吉。

  「等、等等,米那吉!」

  他舉起一隻手道別,並瞄了絲諾一眼。

  「抱歉,我剛好有約。如果你有話要跟我說,可以到實習大樓二樓的鋼琴室來嗎?我也想跟你聊聊一些以前的事。」

  「呃……」

  在感到震驚的絲諾面前,賈桂琳她們匆匆忙忙地追著米那吉而去。

  「等等我啊!米那吉。你不是答應讓我看看六枚翅膀的精靈嗎?」然後,好像忽然注意到絲諾,賈桂琳惡狠狠地瞪著她。「你給我記住!我一定會讓你死得很慘!」

  她下了一道相當直接的戰貼之後轉身離去。

  「絲諾,你不要緊吧?」

  似乎是在擔心微微顫抖的她,普利姆羅絲像是在窺探般,看著她的臉。

  「不、不要緊。只是,嚇了一跳……」

  怦怦、怦怦,她知道自己的心臟強烈地跳動著。這是緊張……?不,是高興。

  喜出望外。

  (米那吉知道我的過去!)

  解開自己身世之謎的線索,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從天而降。

  怎麼會有這麼幸運的事?至今她不知道用盡了多少辦法都無從得知,現在線索竟然還自己送上門來!

  (一定跟大小姐講的一樣,在我失去記憶之前曾和米那吉見過面。不知道是在孤兒院還是在哪裡,但是在哪裡,我偶然聽到了米那吉所創作的曲子。

  因為是在被大小姐撿到之前,所以對方才十歲左右,但因為米那吉是天才,所以會作曲也不奇怪,因此我才會記得這首曲子,才能那樣流暢地演奏……)

  「啊……」

  她的手在發抖,因而沒辦法正確動作,宛如指尖上有心臟跳動。

  「我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米那吉的聲音,一次次在她耳底重複。

  (——我,真正的名字……!)

  那天晚上,布蘭卡還是沒有回房。

  (真是的,他太任性了!)

  房裡沒有任何人,硬要說的話,只有永恆?純白橫放在床上,絲諾看著低音大提琴,完全沒有合眼地等到了深夜。

  每晚睡覺前,絲諾總會和布蘭卡進行睡床的調配。

  猜拳,或是玩牌、互相鬥嘴……可是,最後總是絲諾敗下陣來,陷入要在狹小的低音大提琴琴箱裡睡的狀況。

  絲諾像平常一樣,趟進低音大提琴的琴箱裡。趟好之後,自己閉上眼睛。

  (好窄啊!)

  布蘭卡不在,她應該很慶幸可以躺在床上睡,然而,今晚不知為什麼,她沒有那種心情。

  而且,她也不是很討厭這種狹小的空間。

  想起剛被帶回宅邸的時候,每當她被盛氣凌人的女僕長或女官家們斥退,她總是悄悄地躲在樓梯底下的置物櫃裡暗自啜泣……

  黑暗狹小的空間,總是可以讓絲諾感到安心。到底是什麼原因?這裡總會讓自己感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守護者。

  (而且,就算布蘭卡半夜到家,也不怕從床上掉下來。)

  窄小的地方比寬敞的地方好太多了。

  絲諾並不喜歡一個人待在寬寬大大的地方。

  因為,什麼都沒有得寬敞空間,會讓她想起海灘,她喪失了記憶,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待在那裡的……

  (沒錯,是回憶。)

  真是奇妙。

  在格蘭納多家的宅邸當女僕時,不知道為什麼,幾乎不會去想那些事,來到這裡之後,卻突然非常想知道自己的過去。

  和布蘭卡相遇。

  成為永恆?純白的演奏者……

  突然被推薦往精靈島。

  然後,和知道自己過去的米那吉再度相遇。

  最近發生在周圍的事,已開始看起來好像沒什麼關聯,事實上卻全都被一個關鍵物串聯起來。

  也就是「音樂」。

  (失去記憶之前,我該不會也是在從事音樂工作吧……)

  絲諾在即將入眠之際恍恍惚惚地思考著。

  要是那樣,老師們將常常說起我完全不像外行人、手指記得許多不知道的曲子、可以把米那吉所創作的曲子背熟,熟到可以馬上彈出來這些事,豈不是可以找到理由了?

  (可是,我到底為什麼會喪失記憶?)

  再怎麼麼努力想,強迫而來的睡意彷彿席捲海沙的潮水般,讓她沒有辦法啊思考。

  (不行啦!好想睡。)

  絲諾閉上眼睛。

  然後,在低音大提琴的琴箱裡做了個夢。

 ※※※※※※※※※※※※※※※※

      6

  ——飄飄搖搖、飄飄搖搖地,記憶在沉浮。

  就像坐在乘風破浪的小船上。

  (咦?)

  回過神來的時候,絲諾已經站在什麼都看不見的黑暗之中了。

  身體輕輕飄飄的,腳不著地。

  這是建築物的地下室還是哪裡?還是說這裡只是沒有燈?只有在前方不遠處,有膽綠色的燈光散發光芒。

  (這裡是哪裡?)

  這全然是陌生的景色,不禁讓絲諾窺探著周圍。

  於是,眼睛似乎習慣了黑暗,因而看到在黑暗中有個小小的女孩孤孤單單地在哭泣著。

  (那是……?)

  才五、六點左右吧?身上所穿的衣服(以絲諾的眼光來看)那是非常高級的舞台衣服。不過,女孩用力地抓著衣服的群擺,抓到整個都皺皺的,並不停地抽泣著。

  絲諾想要輕拍女孩的肩——但是她知道碰不到。這一定是在做夢。所以摸不到,也沒辦法跟他說話……

  此時……

  「在那裡的是誰?」

  她聽到一道和女孩不同的聲音,是和她差不多年紀的男孩的聲音。

  那個男孩似乎悄悄走下階梯,剛看上去,可以發現他有著像女孩子般可愛的容貌。

  仔細一看,他的眼中有點泛紅,說不定他很女孩子一樣是來著邊哭泣的。

  (那是誰?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孩子……)

  「這裡是哪裡?」

  「哪裡?這裡是台底,舞台的地板下面。你在這裡做什麼?」

  女孩不停地輕輕搖著頭,一回應他的詢問。

  「……我在找媽媽。」

  絲諾明白了。

  原來如此,這個女孩實在舞台的建築物種迷路了。

  「你迷路了啊!我送你回去。」

  男孩說。

  「真的嗎?」

  「你也是這場音樂競賽的參賽者?」

  「嗯。」

  「那得快點回去才行。馬上就要發表得獎者了。」

  那還朝著淚眼汪汪的女孩,伸出比她大一點點的手。

  兩個人一邊注意著腳旁看不清楚的地方,小心不要跌倒,踩著緩慢的步伐,穿過了黑暗。

  「我已經是第三次參加這場音樂競賽了」男孩說:「大人也可以出席這場音樂競賽。不過」這三年之中,我一直都是最年輕的參賽者。這是頂級的音樂競賽,只有在全世界的四次預選中勝出的人才能參加這場競賽。而能留下來參加決賽的,幾乎都是大人……不過,今年好像有比我更年輕的參賽者……」

  他一邊緊握著女孩的手,一邊推開好幾扇門,走在像迷宮一樣的走到上。

  女孩子可能是安心了吧!她安靜的聽著他說話。

  「……如果你得獎了,你想做點什麼?」

  對於男孩的問題,女孩回以呆呆的眼神。

  「如果可以留下來參加決賽的,你有得獎的自信吧?」

  「我……只要媽媽開心就好了。」

  「咦?」

  似乎女孩的回答讓他太意外,他忽然停下腳步。

  「媽媽?怎麼會……可以在音樂競賽中得獎,不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嗎?要是贏了比賽,要開演奏會都是沒有問題,可獲得想要的名聲」報紙上也都會刊登。觀眾的邀請也會絡繹不絕!通往職業音樂家的道路將會開放喔!」

  她比手劃教地,拚命地說得獎有多美好。可是,女孩的神情卻好像在聽著很難理解的話語。

  「如果得到第一名,媽媽會開心嗎」

  「咦……」

  「以前,是要我彈的好,媽媽休假的時候就會烤蛋糕給我吃。這次會烤蛋糕給我吃嗎……」

  男孩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她,輕輕地抬起手,長長地吐了一氣。

  「……你還小,還不瞭解什麼是成為專業人士。」

  「專業人士?」

  「嗯,算了,我想,像你這樣的年紀,就算可以參加決賽,離得獎也有一段距離吧!」我就是這樣,不論是那裡的音樂競賽都沒有什麼觀眾,他們是為了引人注目,才特地把你這樣年幼的孩子捧為天才,用來招攪觀眾吧!要是有像你這樣,只有五歲或是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進入國際競賽的孩子,全世界的目光焦點都會聚集在這場音樂競賽上。

  等你再長大一點,在決賽中多加磨練,你一定也能贏得大獎哦!」

  「……?」

  女孩天真無邪的抬頭往上看,男孩好像拿他沒轍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可憐。我和你都被當成招來觀眾的熊貓。不過,今年的我不一樣。我有自信可以贏過那些大人,獲得最後的勝利。」

  女孩什麼都沒說,男孩則是一個人自言自語般,一直說個不停。

  「今年,我一定把那個可這阿波羅側臉的金牌拿到手。那麼我的聲望也會直線上升,也可以向大家證明我確實是天才!看清我的傢伙,棄我於不顧的傢伙也……」

  我啊,就賭這次了。我一定可以藉著這次的音樂競賽,受到全世界的矚目!」

  兩個人就這樣手牽手穿過走道、爬上階梯,來到一個像是大會堂的地方。

  (啊……!)

  一瞬間,視野變成全白。

  從黑暗中穿出時,因為外界的光芒太刺眼,所以絲諾瞇起雙眼。

  (……這裡是?)

  她不停地眨著雙眼,最後終於習慣了前方的是視線後,周邊的景色為之一變。

  這裡好像是那個音樂會的大廳吧!這個地面上鋪著紅地毯,從天花板上垂下一盞巨大的吊燈,其光芒之耀眼,幾乎讓人錯以為是白天。

  (真是耀眼啊……)

  絲諾好像成了其中一個燈泡,從有點高的地方茫然俯視著他們。

  於是,

  「哎呀!白雪,你跑到哪裡去了!」

  有位女性朝哭泣著的少女身邊跑來。然後很疼愛的用力將她抱緊。看來他似乎是女孩的母親。

  「媽媽……」

  絲諾覺得胸口一陣刺痛。

  頭髮亂成那樣……他是拼了命的在尋找女孩吧!溫柔的母親……那是現在的絲諾在怎麼著急也無法擁有的,遙遠地存在。

  「母親」

  絲諾覺得胸口發熱。

  自從被普莉姆羅絲撿回家,她覺得她也過著屬於自己的性福生活。但是,一看到這樣的情景,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強求自己所沒有的。

  那位母親將白雪從胸口放開後,跟男孩打個招呼,馬上拉起她的手。

  「來,走吧!已經開始宣佈得獎人名單了喔!剛剛已經點到白雪的名字。現在,正要從優秀獎的得獎人中,宣佈最優秀獎,來吧!快點。」

  「咦!怎麼可能!」

  母親的話語,讓男孩的神情瞬間為之一變。

  他們快步往會堂中走去,絲諾拚命地追在他們身後。

  會堂裡擠得密密麻麻,人多悶熱而滿溢著熱氣。

  高高設立的紋舞台在眼前延伸,上面的燈光炫目照耀著幾名男女好似很自傲地站立其上。

  是在舉行音樂盛會表彰形式的樣子。

  於是,人群之中有人拚命發出聲音。

  「我……我的名字呢……?」

  有個男孩一邊分開人群,一邊朝著音樂競賽的相關人員詢問情況。

  然後,他大聲尖叫著。

  「騙人,沒有!怎麼會這樣——!」

  她的聲音倍絕望塗成了一片漆黑。

  此時……

  「最優秀獎——白雪.原野。」

  聲音在會堂裡迴盪著,音量大到讓不覺得是一個人可以發出來的聲音。

  「白雪,是你喔!你得到最優秀獎喔!」

  母親用非常感動的聲音抱住女孩——白雪的肩膀。

  可是,白雪的神情還是沒變,茫然呆滯……彷彿那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聽著別人為她獻上的熱烈掌聲。

  可是,他的目光飄往其他地方。

  她在找尋某人。

  一邊讓母親拉著她的手,緩慢地分開人牆,往舞台上走去,一邊在尋找著什麼。

  然後,他找到了。

  觀眾們報以微笑,以祝福或鼓掌將榮譽贈於這位小女孩。在觀眾席裡,只有一個人茫然地注視著他——

  (是那名男孩!)

  他一動也不動地屏住氣息,目光追著從自己身前穿過,而被引導向光中的白雪的身影。

  那神情完全沒有剛剛看到的沉穩。

  (唔!)

  看見那眼神,絲諾不由得毛骨悚然。對一個不到十幾歲的小男孩來說,那是非常不協調的眼神,彷彿憎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

  「為什麼會用那種眼神?」

  剛剛溫柔地對女孩說話的他,將哭泣的她從黑暗中解救出來的

  他,為什麼會用那麼激烈的目光看著她?她做了什麼足以讓他怨恨的事情呢?

  就在男孩的注視下,白雪站上高高的舞台,手上拿著近乎那不動的獎盃,脖子上掛著過長的金牌,沐浴在垂直落下的幾道燈光中。

  那是幾乎令人目眩神迷的光亮。

  是之有被選上的人才能沐浴其中的光芒。

  掌聲再度響起。

  白雪到最後都是哽咽著,向觀眾行個禮之後,就馬上害羞地跑進舞台的簾幕之後。

  然後,她環視四周,急忙從休息室跑向通往會堂的走廊。

  她在找的,是剛剛那個男孩子。

  白雪在人群中推擠,找到了好像正被推往出口的男孩,然後喊著:

  「等等!」

  同樣地,正要步上歸途的人們都對白雪投以注目的眼光:哎呀!那不是剛剛受到表揚的女孩嗎?

  於是,男孩終於發現白雪。

  「你……」

  「嗯……剛剛,謝謝你。」

  可是,眼前男孩的神情就和凝視著她的時候一樣,十分僵硬。

  男孩忽然看到掛在白雪脖子上的金牌。

  白雪好像真的是非常努力,她一邊紅著臉頰,一邊說:

  「那個啊,就是啊!那個,我……你……」

  「我知道。」

  男孩只丟下這麼一句話,白雪嚇了一跳,抬起頭來。

  「白雪.遠野,對吧?也在上個月的柴可夫聲樂部門得獎……」

  少年的眼中好像附著黑暗的光芒。

  「真是厲害!雖然我聽說過日本有位什麼樂器都會彈奏,連歌都唱得很好的天才少女,但我沒想到那就是你。」

  「那、那個……」白雪好像還沒有察覺到他話中的真正涵義。雖然是小小聲的,但是,她提起勇氣說:「你的,名字是……」

  「名字?我的!」他像是在嘲笑自己般,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知道了又怎樣?贏的人是你,像我這種失敗者——」

  然後,他好像忽然想到什麼,指著白雪脖子上的金牌說:

  「如果你把那面金牌給我,我就跟你說。」

  這種說法,是任何人都沒辦法想像的。

  唏唏嗦嗦地,傳來了大人們交頭接耳的聲音。

  可是,任誰都沒辦法想像的事,再度發生。

  (什麼……)

  沒想到白雪將目光落在自己所擁有的金牌上,然後,不知道在想什麼,將金牌從脖子上取了下來,遞給他。

  「——給你。」

  男孩看得呆住了,接下來的那一瞬間,男孩憤然漲紅了臉。

  「別開玩笑了!」

  他更大聲吼著,白雪手上的金牌頓時掉落。金牌在會堂的地板上彈跳之後,就滾到某人的腳邊倒下。

  「那、那個……」

  「我不認同。」他像是很不屑地對白雪說:「我的實力並不輸你!只是大家想要把你捧成明星。他們只是想要以你的年幼來賺錢。

  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一定要把所有東西搶回來。我的聲望,還有榮譽。而且,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不會原諒讓我受到這種屈辱的你。

  總有一天,我一定要讓你跟我一樣,讓你受到相同的待遇。知道了嗎?白雪?遠野!」

  男孩轉身離去,而白雪就那樣僵著身子,什麼都說不出口。她沒辦法追上去,也沒辦法離開,因而搖搖晃晃地在原地坐了下來。

  『我絕對不原諒你!』

  『我一定要讓你跟我一樣,讓你受到相同的待遇。』

  ——那個男孩的話語,簡直就像詛咒,在白雪的記憶中反覆出現。

  ※※※※※※※※※※※※※※※※

     7

  「……!」

  好像被什麼擊中般,絲諾醒了過來。

  (什、什麼啊?)

  就像作了一場惡夢,心臟急促地跳動著。

  絲諾讓手緩緩動著,才終於知道自己回到現實世界。手上流著令人討厭的汗水。

  「剛剛的夢是……?」

  絲諾讓自己有如罩著霧氣的意識全部動員起來。還沒有完全醒來嗎?意識奇妙地晃動著。沒錯,就像浮在水面上。

  (嗯?水?)

  絲諾不由得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輕輕地伸出手,將自己應該身於其中的低音大提琴箱打開。

  在那同時,響起嘩啦嘩啦的水聲。接下來,地面突然用力傾斜,絲諾不禁像要被丟進水裡一樣。

  「嗚哇哇哇哇!這、這是……」

  絲諾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往右看是水,往左看也是水,全都是水。往天空一看,天空有一輪耀眼輝煌的明月。然後,四周隱隱約約看得到的,全都是被塗成一片漆黑的樹木剪影……

  「什、什麼啊!這裡是——?」

  沒想到,這時絲諾和低音大提琴的琴箱一起浮在水面上。

  (原、原以為是地面在搖晃……)

  絲諾愕然抓住低音大提琴箱邊緣,但是,接下來的瞬間,卻想起了非常不得了的事。

  沒錯,就是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怕惹普莉姆羅絲討厭以外,什麼都不怕的絲諾唯一不拿手的事情。

  「嗚哇,水……!水,在搖……啊哇哇哇哇!」

  絲諾半瘋狂地喊叫著。

  「為、為、為什麼我會在海面上,不,是湖裡!」

  接下來的瞬間,絲諾及中浮現不好的預感。

  (不會吧!)

  她記得以前好像也曾有過相同的境遇。醒來時,已經和低音大提琴箱一起被丟到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了。

  也就是說——

  (我、我又被丟掉了嗎?)

  絲諾就那樣緊抓著琴箱邊緣,咚一聲垂下頭。

  好像是因為絲諾睡在琴箱裡面,所以她又一次被錯當成低音大提琴給丟掉了。

  「沒想到會被丟掉兩次……而且,是丟在這樣的湖裡……」

  絲諾的腦中一片空白。

  既然犯人不是把琴盒運到地面上丟進海裡,那麼這裡應該就是精靈島學院後方那一片森林中的湖泊吧。

  這次絲諾到底是做了什麼事讓人如此討厭,而被丟在這種地方呢?……不,丟棄琴箱的那個人,恐怕是以為將永恆?純白丟掉了(任誰都不會想到,低音箱大提琴殿下會睡在床上,而演奏者在琴箱裡面!)所以,這一定是不希望絲諾擁有永恆?純白的人所做的好事。

  (對了,之前在森林開演奏會時,是誰說要讓她死得很慘……?)

  可是上一次還好。之前黛西惡整她時,只有把她丟在森林裡。雖說一樣都是被人搬去丟掉,但這回被人丟進水裡,著實對絲諾造成了不小的殺傷力。

  傳說這座湖以無底聞名,聽說掉下去就再也回不來了。住在這裡的精靈也很凶暴,幾乎都對人類不抱好感……

  「怎、怎、怎麼辦!到底要怎麼樣才……」

  絲諾變得很絕望。再怎麼說……

  (我不會游泳……!)

  在這之前,絲諾完全沒有游泳的機會。

  要是因為失去平衡而翻過去……她恐怕就連動都沒辦法動了。

  而且,沒有槳,她也不可能憑自己的力量離開這座湖。絲諾睡著之前,布蘭卡並不在房裡,就算他回來了,在兩人吵嘴之後,恐怕也不會來找她。要是兩人不想見面,他也許會以為絲諾逃到普莉姆羅絲的房間去了。

  絲諾微微地顫抖著,抱著手臂。

  「可惡!真、真沒用……」

  要是會游泳,現在就可以游回岸邊了。像這樣什麼事都不能做,真是太悲慘了。

  而且,就這樣什麼事都不能做地發呆,就會想起那個時候。

  想起那無依無靠、什麼都不知道,而在冬天的海邊徘徊的自己……

  絲諾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茫然地望著浮在空中的月亮。

  「嗯……?」

  忽然間,從背後吹來的風,將絲諾的頭髮吹起到臉頰的高度。水面搖曳,視野變得明亮些了。

  「啊……」

  絲諾彷彿連眨眼都忘了般,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光景。

  圓柔的月亮映照在湖面上。

  那道光芒在水面上描繪出金色通道。宛如通往月亮的橋樑,輕輕搖晃著,在湖面上往這邊延伸了過來。

  那是不可思議而令人幻想的光景,覺得好像可以靠那道湖上所形成的光之通道,到月亮上去。

  (好美……)

  絲諾的目光沒辦法從光之通道上離開。

  為什麼呢?

  我曾經,走過這條通道……?

  (就像一座橋,就像架在空中的彩虹。)

  在眼前流動的金色河流,讓絲諾想起了那個時候,為了□所唱的彩虹之歌。

  那個在小小的瀑布水潭中,即將用盡力量的幼小精靈。她現在應該在彩虹橋的另一邊吧……?

  ——我們,一起往彩虹的另一邊去

  看啊,那彩虹彎曲的另一邊

  喜歡冒險的朋友們

  一直在等待著你喔

  所以,走吧

  渡過那道月之河

  和我們一起……

  那首歌非常自然地從絲諾的心中流洩而出。

  很久以前,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樣的風景。那是一個黑髮女性坐在生銹的樓梯上,彈著吉他……

  她記得歌詞。因為是很有名的……歌星唱的歌。可是,絲諾一直都不知道歌詞的意思。只覺得像是一些沒有連慣的單字連接在一起。

  可是,現在她明白了。

  這應該是從那邊的世界,來迎接某個親近的人的曲子。

  ——我們,一起往彩虹的另一邊去

  這是一首祈禱的歌——祈禱無情的死亡至少能踏著輕盈的腳步溫柔來訪。

  一定是這樣沒錯。

  (無情的死亡……)

  這麼一想,就淚水盈眶。

  (原來,人類孕育出音樂……精靈以音樂為糧食,是因為音樂是那麼美好的東西……)

  理解音樂這件事。

  演奏神曲這件事。

  還有,創造了世界的音樂。音樂這美妙的存在,和人類的歷史是無法分割的……!

  此時此刻,絲諾覺得自己找到了人類不斷演奏音樂的理由——即使那只是博大深遠的意涵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

  是祈禱。

  音樂,全都是祈禱。

  是朝向這個世界上,沒什麼緣由的能量漩渦奔流而出的,無法言喻的思念。

  ——那就是神曲!

  滴答!

  流過絲諾臉頰的淚水,在下巴形成小小的水滴,滴落水面。

  那一瞬間,絲諾聽到身旁傳來水花濺躍的聲音。

  「咦……?」

  可以看到水面上有兩個拳頭大的金色波紋。

  那波紋眼看越漸擴大,宛如泡沫般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浮上來到絲諾的臉旁。

  彷彿是光之卵,像是金色的綿球。

  就在綿球正要破散的時候,從裡面出現了被光包圍著的不可思議之物。

  「你、你是……」

  絲諾有點不知所措。就在她的面前,有一隻小小的、小小的精靈。

  在艾琉德隆所引發的事件中,為了保護自己而死的□……那是和□非常像、穿著淡藍色和服,容貌年幼的精靈……

  那只精靈不停地眨著眼,忽然定睛看著絲諾。

  「是你把我叫過來的嗎?」

  精靈用粗魯的口吻說著,和年幼的容貌非常不協調。

  (是、是夢嗎?)

  絲諾像是受到吸引般,緩緩伸出手。

  指尖感受到徐徐傳來的溫度。

  (可以觸碰得到。這果然不是夢。)

  「雫、雫?你是,雫嗎?」

  絲諾急忙向小精靈伸出雙手。

  雖然對方說話的口氣不太一樣,但是,對現在的絲諾來說,眼前這小小的存在,看起來就像雫重生。

  可是,小精靈不悅地沉下臉。

  「雫?……那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要是不更有活力,不更帥氣一點,可、不、行咧!」小小的精靈用非常有氣勢的老江湖語氣說:「……那你叫啥名字?」

  「我、我嗎?我是絲諾,絲諾德羅布。」

  「是喔。真可愛哩!」

  (可愛?)

  這意外的回答,讓絲諾差點向前撲倒。

  (不、不行,絲諾,這裡可是水面上耶!)

  可是,她從來沒想到會有剛出生不久的精靈說她「可愛哩」。

  「絲諾,是你在叫我吧?」

  那只和雫很像,但卻不是雫的精靈說。

  「咦?叫你……」

  「是你,是你把我叫到這個世界來的。儘管今天有月亮,但是,最近在滿月的夜晚誕生的精靈很少。為什麼咧?是因為這個『故鄉』的力量在減弱。所以,要是沒有聚集一些力量,將不足以成為讓精靈出生的力量。

  ——可是,你卻把我叫來了。」

  他神情目中無人,咧嘴一笑。

  「來吧!絲諾,快幫我取個名字。我是在你的聲音和月光下誕生出來的,是真正新鮮得活蹦亂跳的精靈。對你來說,我肯定會有用的!」

  他用力將那小小的身體,臭屁地往後仰,自信滿滿地說著。

  絲諾輕輕伸出手,用兩隻手做成碗形,輕輕地接住精靈。

  (不可思議的感覺。)

  在滿月的夜晚誕生的精靈。

  渡過在水面上劃出的金色光橋,在絲諾想著□而唱歌時,忽然出現……

  (月與水的精靈。)

  絲諾想到什麼,就說了出來。

  「我想一下。月讀……叫月讀怎樣?」

  「月讀?」

  「我記得那應該是月神的名字。我忘記是從哪裡知道的……」

  「哦,神!」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喜歡)高興地笑著。

  「很好,就這個名字,我喜歡。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月讀大人!」

  在絲諾手上轉了一圈後,那只精靈——月讀,簡直就像已經找好了自己的固定座位,在絲諾左肩坐了下來。

  「嘿嘿,超高興的咧!從今天開始,本大人就是你的契約精靈!」

  然後,今人驚訝地,他迅速地在絲諾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嘴巴不行喔!

  ——嗯,知道了。不碰嘴巴。

  想起□和布蘭卡的對話,絲諾呵呵地笑了。

  他們就那樣突然訂下契約,然而,布蘭卡和雫的感情很好。這個月讀也可以跟布蘭卡好好相處嗎……

  『除了我以外,你不需要別的精靈!』

  ……他原本就是那樣,討厭絲諾和其他精靈訂下契約,所以,這次也不知道會變成怎樣。

  「從今以後我會保護你,絲諾。」

  「那、那就,先謝啦!」

  「知道吧!一年之中,像現在這樣太陽漸漸遮住時,我們精靈會回到精靈島來。因為這裡對我們來說就像媽媽。」

  「媽媽?」

  月讀一邊指著森林的深處,一邊說:

  「那邊有一棵超大的樹吧!那叫做大聖靈樹——克羅莉安娜。這座森林裡幾乎所有的樹,都是像克羅莉安娜的樹枝一樣的東西。」

  搖啊搖地,在低音大提琴箱的小船搖晃下,絲諾聽著月讀的解說。

  「你才剛誕生,知道的卻還真多呢!」

  於是,他沉下臉,心情不好地說:

  「精靈基本上是這樣……會在累積了某個程度的力量的地方誕生。據說大多在像今天一樣的滿月之夜。死的時候有各種情況,像是力量沒了,或是因為受到什麼衝擊而被分解了。被分解的能量,又經過了一段很長的時間累積在一個地方,因此,生命誕生……」

  月讀輕輕地從絲諾的肩膀上跳落到她的手中。

  「精靈不像人類一樣有爸媽。可是,為了孤孤單單地誕生,也可以好好活著,所以都具備了最基本的知識。」

  「原來如此。」

  「不過,擁有轉生之輪的,只有女神殿下的守護聖獸。」

  咦?絲諾質問著:

  「你、你說守護聖獸擁有什麼?」

  「我說了,就是轉生之輪啊!這個世界上有八位精靈長,就是掌管八色的八位女神殿下啊!每一個女神都有一隻和自己的命運成對的聖獸。它們的責任就是要守護女神,所以,不管死了幾次,都可以用相同的靈魂重生。就像你們一樣,不會分解。」

  (不管死了幾次……)

  自從和艾琉德隆戰鬥以來,除了小狗以外,絲諾從沒見過布蘭卡變換過其他的姿態。

  可是,他原本的姿態是白狼。銀色的鬃毛飄揚、擁有玻璃般銳利的牙齒,是女神安塔娜莉亞的守護聖獸——

  艾利法斯?布蘭卡?阿爾比歐那。

  那是他真正的名字。

  「哪、哪,月讀。如果你知道可以跟我說嗎?為什麼安塔娜莉亞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絲諾並不在意低音大提琴的琴箱會傾斜,身子往前傾。

  「以前我聽朋友說過。聽說,安塔娜莉亞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為了守護人類而死……要是那樣的話……」

  那時布蘭卡怎麼樣了……?絲諾想。

  和安塔娜莉亞在一起……不,是為了守護她而死了嗎?然後,以同樣的靈魂再度復生——

  還是……

  (就那樣,一直、一直一個人……)

  絲諾微微震了一下。

  精靈到底擁有多長的壽命?不,像他那樣的上級精靈,應該是永遠活著了吧!那樣的話,他在那之後也是孤單活下來嗎?失去了安塔娜莉亞……

  (失去了安傑洛和安潔莉卡……)

  孤單,一個人。

  「絲諾!」

  緊迫的聲音讓她吃驚地屏住氣息。

  「你看那個!」

  「什麼?月讀?」

  「那邊!」

  絲諾受到影響,往月讀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後,竟然看到水中非常不自然地冒著泡泡。

  「有股不祥的預感,是有敵意的精靈!」

  「你是說對我有敵意?」

  不久,水泡在漸漸增大之後,就以其中一點為中心開始旋轉。水慢慢分開,水面出現了漩渦。絲諾屏住氣息。這座湖的正中央到底會出現什麼。

  忽然間,水面轟然掀起了巨大的波濤,將絲諾所乘坐的低音大提琴琴箱往水中拉。為了不被過猛的力道拋進水中,絲諾用兩手抓住琴箱的兩端。可是……

  (不行,抓不住!)

  琴箱就是琴箱,不是小船。沒辦法在這樣的水面上,長時間維持良好的平衡而浮著。

  「絲諾,就是那傢伙!」

  那一瞬間,水面大大地分開,從水中出現了巨大的魚樣怪物!

  絲諾瞪大了雙眼。

  由於背著月光,因此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它剛剛劇烈地跳升到水面上時,很明顯地可以看到包覆著魚鱗的尾巴。

  「那傢伙也是精靈嗎?」

  「應該是精靈。精靈也會以各種不同的姿態展現。尤其是住在這座湖的傢伙,都是從以前就一直存活到現在的……嗚哇哇哇!」

  小小的月讀,光是因為怪物震動身體而飛濺過來的泡沫,就讓他全身濕透了。

  (對了,班上同學不是說過這座湖底住著不好的精靈嗎?)

  絲諾不加思索地伸手探尋著應該在低音大提琴箱裡的護身符「屜目」。

  握住了刀柄,忽然想起之前喬許所說的話。

  『——絲諾,你和我不一樣,你已經有獨當一面的契約精靈,也有永恆?純白,所以已經不需要刀了吧?』

  (竟然說這種話,但重要的時候他總是不在啊!)

  絲諾想著平常總是粘著她,在她身邊繞來繞去的,那個看似恭敬卻非常無禮的白色精靈。

  「可惡!布蘭卡那傢伙。這時竟不在我的身邊,算是什麼契約精靈嘛!」

  猛然抽出放在琴箱裡的屜目,勉強地站在搖晃的低音大提琴琴箱上。

  「要來就來啊!你這個怪物!」

  絲諾低吼著。她是有點居於弱勢,那又怎樣!像這種小事,比被那個歇斯底里的管家路克叫去獨自清理屋頂上的雪好太多了!

  絲諾右手握著屜目,刀身上只映照著自己的容顏和天上的月亮!

  「正好!我一定要把你拿來切成生魚片!」

  在水上踡動盤繞的怪物威嚇著絲諾。水波飛濺,波浪捲起——猶如什麼活物般張著大嘴,伺機等待著要將失去平衡的絲諾一口吞下。

  「絲諾,那把刀砍不動精靈的!」

  「那你說要怎麼辦?」

  由於搖晃得太過劇烈,絲諾不由自主地邊單手按著琴箱箱底邊喊著。

  「永恆?純白並不在這裡,連布蘭卡也不在,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嘩啦一聲,湖上原本不應該出現的巨浪朝絲諾拚命緊抓著的琴箱席捲而來,像是要讓琴箱沉入水中。

  「可惡!再這樣下去會沉!」

  絲諾緊緊握著手上的屜目……

  (那樣的話,至少也要在精靈的脖子上砍個一刀!)

  ——唔哇!

  精靈放聲吶喊著。

  波濤洶湧,風勢擋住了絲諾的視野。仿若就要將絲諾吞沒般,約有絲諾身高兩倍高的水波張開大嘴,要將絲諾吞沒!

  (完了嗎?)

  絲諾放棄地閉上雙眼。

  可是……

  「——真是亂來啊!這位小姐。」

  耳邊傳來緩慢悠哉的聲音,和那場景極不相稱。

  「唔!」

  突然間,眼前的波濤如牆壁般豎立起來。在那同時,身體輕飄飄地橫向浮了上來。

  (什、什、什麼啊!)

  好像被誰橫抱了起來。怎麼說才好?就是男人將女人的雙腿抱起的姿勢。

  可是,在這水面上怎麼做得到,也就是說,現在抱著自己的應該不是人類……

  戰戰兢兢地抬頭往上看,便和一雙恍如集結了所有漆黑於一體的眼眸交會。是男人,而且,他身上的衣服也好像就要溶入黑暗般的黑……

  另外,在他們面前還有一隻精靈,輕飄飄地宛如站立於地面上般,擋在他們的前面。

  就女精靈來說,她的身高相當高。如果在夜色下沒看錯,她應該有著一頭淡紫色的長髮。

  那只精靈似乎察覺到絲諾的目光,轉一圈往這邊回過身,然後揮動著手。

  「嗨!晚安!月之使者梅莉小姐覬見!」

  她如此說。

  「……」

  絲諾張大嘴巴,整個人僵住了。

  什麼啊?

  這個近乎異樣的輕浮說法。

  「咦?真奇怪。我還以為一定可以讓她露出崇拜的表情……看來,這種時候果然還是得說一些帥氣的經典名句才行。對吧,拉格。」

  「敵人還在耶!梅莉提亞。」

  抱著絲諾的黑衣男子不悅地反駁。

  和從頭到腳都很樸素的黑衣男子不同,紫色的精靈穿著加滿了裝飾的俏麗衣裝。他們的外表看起來完全相反,但是,內心也和外表一樣嗎……?

  比他們的外表更引人注目的,是在那背後綻放著燐光的六枚翅膀——

  「上、上級精靈……?」

  完全不理會因這意外的登場,而說不出第二句話來的絲諾,兩隻精靈喋喋不休地說著。

  「我看啊,必殺技就這麼決定了吧!轉個一圈,然後華麗地在頭上放射精靈雷怎樣?哪,你不覺得很帥嗎?哪,拉格?」

  「梅莉提亞,敵人。」

  「吼,拉格真是的,怎麼這麼認真啊!我知道了啦!我現在就是為了打倒那個敵人,才要跟你商量個人絕招啊?」

  可悲的是兩人的說法相當不合。

  可是,要讓這兩個人停止對話——是不可能的。剛剛對絲諾充滿敵意的湖中怪物,似乎放棄追擊般沉入水中。

  「怪物逃走了!」

  水面上只剩下咕嚕咕嚕的泡沫,沒多久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般平靜下來,於是被喚為梅莉提亞的紫色精靈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說著。

  「哎呀!跑掉了。」

  然後,她覺得很有趣似地,仔細盯著絲諾的臉瞧。絲諾現在是被似乎是名為拉格的精靈抱著。

  兩個精靈的背後都展開六枚翅膀。拉格的是像在塗黑的陶器上撒了金粉般,光澤非常引人注目的翅膀。而梅莉提亞的,則像精細雕刻的紫水晶一樣,閃耀著透明的光芒。

  「啊,回到故鄉的感覺真好!是精靈島的空氣比較香甜嗎?再加上找到了好像很好玩的東西。」

  「梅莉提亞,喂!」

  「啊,小姐。你在這裡做什麼?該不會是在賞月?還是說,你的興趣是在水上漂流?」

  突然改變話題,讓絲諾有點驚惶失措。可是,這確實是一個請他們幫忙的機會。

  「不、不是的。這是一個陰謀……」

  梅莉提亞「哎呀」一聲,瞪大了雙眼。

  「你聽,拉格。她說是陰謀喔!這下子我開始期待返鄉的生活了,真是讓人興奮啊!」

  「梅莉提亞,你所謂的陰謀,意思不對。」

  就在兩人正開始一場意義不明的相聲時,絲諾迅速搜尋著月讀的行蹤。在那場像暴風雨一樣的混亂中,月讀……還有低音大提琴的琴箱,應該沒事吧?

  於是……

  「那個小個子是你的精靈?」

  拉格指著在波浪間載浮載沉的漂流物說。

  「啊!月讀!」

  因為絲諾產生這樣的反應,所以他直接送她到琴箱的所在處。

  月讀在琴箱裡昏頭轉向。可是,好像沒有受傷。因為很快便闔上了蓋子,所以琴箱裡並沒有進水,因而逃過了沉下去的命運。

  「謝、謝謝。」

  絲諾跟拉格道謝後,拉格忽地把臉轉向另一邊,小小聲地說:

  「沒有……說要幫忙的是梅莉提亞。而且,你讓我們看到了很難得的東西。」

  「很難得的東西?」

  「對啊!歌啦!歌。」

  梅莉提亞像個小女孩一樣,揮動雙拳,呱噪地叫嚷著。

  「我聽見了喔!用唱歌來演奏神曲。我已經活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可是,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是、是喔!那真是不好意思……」

  「而且,曲子也非常棒。雖然是沒聽過的曲子,不過超級好聽的!尤其是在這樣的夜裡的迴響……雖然是很簡單的旋律,可是很溫暖,又有一點點寂寞——」

  這次是雙手呈現陶醉的姿態。

  「這次隔了很久才回到精靈島來,結果在深夜的湖中聽到了歌聲,不是嗎?我一開始是想說:啊,又是這裡的女主人在唱歌嗎……?不過,總覺得不太一樣。就在那時,連精靈都誕生了!」

  指著已經成長的月讀。

  「真是太厲害了!你用歌唱讓精靈誕生了?這麼輕易就讓精靈誕生……而且,現在精靈島正慢慢下沉,也是因為如此吧!所以,已經不太會有精靈誕生了,你卻……」

  「那、那樣做有什麼問題嗎?」

  她該不會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吧?正當絲諾開始覺得冷汗直流的時候,他們搖著頭。

  「不是說不可以……而是一般人做不到喔!小姐。」

  「精靈誕生的機制,連我們精靈都不是很清楚。」

  在這之前和梅莉提亞呈對比而沉默的拉格,終於開了口。

  「所以啊,那邊那隻小小的精靈從水裡面出現時,我超感動的!」

  梅莉提亞忽然一直——凝視著絲諾的臉。

  「決定了!」

  「咦?」

  「我,要跟你親親!」

  好像很高興地往絲諾的臉上湊了過來。

  「什!等……!」

  絲諾驚惶失措地想要往後退,但是,很不巧地她是在低音大提琴箱上,後方是水。

  事情的發展突然變成這樣,讓絲諾整個呆住了。而梅莉提亞接下來又以懇求的姿勢對絲諾說:

  「咦~~有什麼關係嘛!你聽我說哦,現在和我訂下契約,保證不會讓你吃虧。我這五十年來一直都是自由之身耶!是該找個主人了,我想要試試只聽你的演奏,只以你的聲音作為糧食啊!」

  她這麼說著,把嘴唇湊往絲諾那邊,準備親下去。

  由於距離相當接近,更可以清楚看見那只精靈超凡絕美的容貌,這讓絲諾更加驚惶失措。

  「不是,那、那個……」

  「哎呀!還是說,小姐你現在沒有要召喚精靈嗎?我記得每年這個時候,精靈島都在進行找尋契約精靈的考試啊!你不也是嗎?」

  「的、的確是那樣沒錯……」

  「那就沒什麼問題了,不是嗎?愛你喔!」

  由於整個人被抱住,絲諾所坐的低音大提琴箱好像就要翻過去一樣搖晃著。

  「呀、呀!」

  「哎呀,不用那麼害怕啦!我說、我說啊,我也是很有力量的喔!我想一定可以幫上小姐的忙!」

  看見絲諾害怕的樣子,拉格喃喃自語地說:「被人家討厭了啦!」不過可惜的是,自我中心的梅莉提亞好像沒有聽到。

  (六、六枚翅膀的上級精靈的確很少見。別說少見了,連布蘭卡,她都幾乎沒有看過像這種展現出翅膀的樣子……)

  絲諾盡可能努力地冷靜思考。

  要是可以和中級精靈訂下契約,就已經很好了,沒想到竟然會有上級精靈逼著要親她——不是,是自己提出訂契約的要求。絲諾也很清楚,這簡直就是水到渠成,再也沒有更好的機會了。

  可是——

  (為、為什麼,每一次都要親吻才行啊——)

  雖說對方是女精靈,可是這種一定要親吻對方的儀式,就不能想個辦法改一改嗎?

  「……就是這樣,OK以吧?來吧!好孩子,閉上眼睛。因為親吻的時候,女孩子要閉上眼睛喔!」

  (隨便啦,又不會少一塊肉!)

  絲諾放棄掙扎,如梅莉提亞所說閉上雙眼。

  要是在這裡完成親吻,這個擁有美麗的六枚翅膀的精靈(雖然好像是個怪人),就會成為自己的契約精靈。到底她能做什麼?喜歡自己的歌當然很好,但是她會喜歡永恆?純白的音色嗎?

  光是想到梅莉提亞擁有多大的力量,心中就滿是期待……

  「來囉!」

  她知道梅莉提亞的臉慢慢靠了過來。

  那時,絲諾忽然想起布蘭卡。

  (對了,我和布蘭卡什麼時候有過契約之吻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3 02:08 AM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1-13 02:12 AM 編輯

7
  這時——

  碰!

  就在正前方傳出激烈的碰撞聲,絲諾用力地睜大雙眼。

  「啊……」

  眼前發生的慘劇讓她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直到剛剛都還很帥氣地展現風度(雖然有化妝)的梅莉提亞的臉上,現在整個都是醃酸梅。

  「你——這——家——伙!在這裡對我的絲諾做什麼!」

  是布蘭卡。

  不知是什麼時候到的,以人形出現的布蘭卡,以不動如山的姿勢,飄浮在載著絲諾和梅莉提亞浮沉的琴箱上空。

  「布蘭卡!」

  梅莉提亞好像是被布蘭卡丟下來的醃酸梅罐直接命中。有幾秒鐘的時間,她仰著下巴僵住了。但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鮮紅的酸梅汁從臉上滴下,梅莉提亞喊叫著。

  「喂!你在做什麼啊!布蘭卡。很臭耶!」

  「痛不痛?梅莉提亞。」

  拉格若無其事地詢問著梅莉提亞的後腦勺。

  「痛啊!雖然痛,可是更重要的是很臭!啊啊!我好不容易特製出來如花般的香水味全都毀了!」

  然後,她用閃亮的眼眸回望拉格。

  「謝謝你,拉格,你真溫柔!」

  「身為你的同事,你要是變笨,我會很困擾。」

  「你說什麼啊!」

  不悅的臉上一片凌亂,梅莉提亞輕輕飛躍到空中。

  「喂!布蘭卡。你可不要妨礙我!我現在正要跟那個甜蜜的小姐訂契約耶!」

  「呵呵,你對她怎樣都是白費的。」布蘭卡非常臭屁地說:「我早就是那個傢伙的人了。你有聽到嗎?我是說『我的絲諾』喔!」

  「我才沒有在聽呢!」

  「梅莉提亞,你真可憐啊!不只是腦袋,連耳朵都癡呆了啊?」

  「你說什麼?你這個醃酸梅小子。你明明就是精靈,卻喜歡吃醃酸梅。身為一個精靈你不覺得丟臉嗎?」

  「總比你現在的臉好!」

  「可惡!」

  絲諾聽著他們在自己的頭上你來我往的吵架聲,一邊對拉格說:

  「你們該不會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吧?」

  「沒錯。」

  「感情不好嗎……?」

  「普通。」

  絲諾疑問著。

  (是嗎???)

  「拉格……」

  布蘭卡一臉非常意外的樣子,瞪大了雙眼。

  「沒想到連你都回來了……」

  「不好嗎?我也是會返鄉的。」

  「你那邊的主人怎麼啦?沒有一起回來嗎?」

  「嗯」地一聲他用長長的手指捏著下巴,然後說:

  「我家大姊不久前開始在山裡經營民宿,好像很忙。不知道她覺得有什麼好玩,在自己家種田還不夠,連到了山裡都在種。要是跟她在一起,就會被她叫去幫忙翻田,所以我就回來了。」

  跟不管到哪裡都情緒高揚的梅莉提亞不同,拉格非常酷。

  布蘭卡憤然地說:

  「那樣的話,對這個噁心的人妖你也想個辦法吧!明明長那麼大,還跟女生一樣嗲聲嗲氣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啥?」

  布蘭卡突然說出奇怪的話。

  (剛剛他說,人妖……)

  「有什麼關係,又沒差。我是夢的精靈啊!夢裡夢到的仙女喲!」

  「哼」地一聲梅莉提亞鼓起雙頰。

  「算了吧!要是你出現在我的夢裡,那才真的是惡夢!」

  「你說什麼啊!」

  這時,絲諾才終於想起來,她好像曾經聽過「梅莉提亞」這個名字。

  那是會讓人們在夜裡作夢的,童話故事中精靈的名字。

  絲諾有那樣的記憶,小時候曾經和普莉姆羅絲一起讀了好幾次。

  掌管「夢」的夢之精靈梅莉提亞?波依妮可。

  「……梅莉提亞該不會就是那個出現在童話故事中的夢之精靈?」

  三個人一起點點頭。絲諾抱住頭,沒想到這是真的。

  「也就是說,梅莉提亞……」

  「基本上是男的喔!」

  「唔唔唔唔!」

  沒錯,因為童話故事中描寫的梅莉提亞是男的。在描寫精靈的童話故事中,絲諾特別喜歡梅莉提亞的故事。曾經有一度想過如果可以見面,她要見他一面。

  「哎呀!討厭。怎麼了?由於我有過人的才能和美貌,所以你想要親我嗎?」

  梅莉提亞頻頻往這邊窺探,可是,一旦絲諾把他當成男的來看,就只看得到他身為男人的部分了。

  (好高大!)

  絲諾的雙手無力地垂落在低音大提琴的琴箱上。

  在這之前,對於梅莉提亞,絲諾腦中原有一幅想像圖。只因為這樣,用女孩子口吻說話的梅莉提亞,和她的想像差距實在太大了。

  (所謂的精靈……所謂精靈、所謂精靈……)

  對不是神曲樂士的人來說,精靈這種存在,是只能從傳說中去瞭解的遙遠存在。因此,對他們所擁有的印象是自然而高貴的。

  一般人很少有機會親眼看到精靈,只能從繪本或是教會的敘述中一知半解——總之,精靈是神話中的存在。

  雖說普莉姆羅絲的演奏常常能吸引很多精靈來聆聽,但絲諾也和一般人一樣,透過傳說才獲知精靈的事。

  可是,自從認識布蘭卡以來,她就一直覺得自己對於精靈這種存在所抱持的印象,已經震天撼地崩毀了。再怎麼說,他都是一隻吃著醃酸梅的精靈!

  (繼醃酸梅精靈之後,是人妖啊……)

  這時,絲諾在心中發了誓。

  她發誓以後絕對不要對精靈有過度的期待……

  「……真是!絲諾,你到底在這裡做什麼啊?竟然遭到梅莉提亞的襲擊!」

  布蘭卡又擺出一張比平常更臭的臉,瞬間降落在絲諾身邊。

  「……!」

  好像已經很久沒跟布蘭卡講話了,絲諾忽地尷尬地轉向旁邊。

  (對了,我和布蘭卡還沒有和好……)

  她忽然想起,而且他們還是在最糟的情況下不歡而散。

  他們那時候好像吵得很激烈。

  既然在吵架,但是為什麼呢?

  他跑來了,她竟然有點高興……

  「這、我也想知道啊!跟雫那時一樣,我一醒來就浮在這裡了。」

  從絲諾口中聽完琴箱被丟到這裡來之後發生的事,布蘭卡有點吃驚地聳肩。

  「喔,這次是讓精靈誕生啊……?」

  布蘭卡毫不隱藏他心中不悅的感情,說著。由於視線太銳利,所以絲諾用力地緊抱昏了過去的月讀,才得以抵擋他的視線。

  「我、我又不是因為討厭你才這麼做的。」

  「可是,你那時也說了吧!除了我以外,你說你要去找別的精靈。」布蘭卡像是在忍住屈辱般,身體不停發抖著說:「你、你完全不瞭解我!」

  「什麼……」

  他一邊擺出像是緊緊抱住自己的姿勢,一邊說:

  「在、在那之後,我也想了很多。想著,為什麼絲諾除了我以外,還想去找別的精靈。想著,我有什麼不好……越想就越沒有食慾,最後連醃酸梅都吃不下了……!」

  「嗯,一般的精靈不是那樣。」

  「只有你會吃醃酸梅。」

  對於兩人冷靜的吐槽,都被布蘭卡當成耳邊風。

  「再怎麼想,我都不覺得有人比我更適合你。但是,因為□的事,我想需要尊重你的意見。你說想要讓更多精靈聆聽你的音樂。聽好了,為了想出結論,需要一些時間!所以,我想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我真的非常非常不高興,可是沒辦法,所以才決定來跟你說,我願意接受——」

  然後,用手指指著梅莉提亞那邊。

  「可是,為什麼是這傢伙啊!」

  「哎呀!」梅莉提亞好像很高興地邊撫摸自己的臉頰邊說:「是因為我很漂亮吧?還是說,因為都是女生?」

  「你是男的吧!」

  「哎呀!討厭。布蘭卡,你是不是因為活了幾千年,所以腦袋特別頑固啊!哪,小絲諾也這麼覺得吧?」

  說著,慢條斯理地抱緊絲諾。

  「嗚哇!」

  布蘭卡看不下去,火大地叫著:

  「你這傢伙!離絲諾遠一點,你再靠近她,我就把你殺了!」

  「好的好的,真是囉唆耶!愛吃醋的契約精靈可是要不得喔!小絲諾。」

  絲諾驀地察覺到了兩人之間奇妙的氛圍。布蘭卡和梅莉提亞,看起來好像是相當要好的朋友,像這樣你來我往的對話,感覺其中隱藏了高興的心情,他們像是在掩飾和令人懷念的朋友再相見時的高興心情。至少,跟艾琉德隆對峙時,圍繞布蘭卡的氛圍就和現在不一樣。

  「什麼啊!原來布蘭卡也有朋友嘛!」

  絲諾這麼一說,梅莉提亞疑惑地歪著脖子,將纖細的指尖抵在嘴邊。

  「嗯,朋友……是耶!用『同族』來說,是最接近的了吧!」

  「同族?」

  「嗯!算是老『青梅竹馬』。」

  在絲諾想要問那是什麼意思之前,拉格就先用他低沉的聲音插話了。

  「布蘭卡。那麼,這個女孩子,是那個巫女姬最有力的候選人嗎?」

  「沒有,絲諾並不是……」

  「是嗎?看到剛剛那一幕,我有點放心了。要是可以像那樣讓精靈誕生,就非常適合當要跟『炎帝』正面相對的巫女姬了。最近聽說精靈島上已經不太誕生精靈了。知道精靈島正緩慢下沉,我很擔心。還有,要是沒有發生跟『炎帝之紋章』那時一樣的事就好了……」

  那一瞬間,絲諾知道布蘭卡的臉整個扭曲了。

  (布蘭卡……?)

  對於布蘭卡最不願被觸碰到的事情,絲諾開始有點擔心。

  為什麼呢?

  最近他常常露出這種神情……

  (而且,「炎帝之紋章」是什麼?)

  「對了,布蘭卡,我聽說了喔!聽說那傢伙逃走了?」

  梅莉提亞唐突地切入這個話題。

  「……!」

  那一瞬間,絲諾感覺到湖水像玻璃一樣凍結了。

  拉格完全不畏懼那樣的布蘭卡,繼續說著:

  「這是你和艾琉德隆的問題。我們不打算插手,其他傢伙的事情是不知道……」

  「哎呀!是那樣嗎?我想我還是沒有辦法放著不管。」

  (艾琉德隆……?)

  知道他們說的那傢伙是指艾琉德隆,絲諾就可以理解了。

  那交雜著布蘭卡的憎惡與憤怒的複雜感情……這冰冷的空氣,是因為那件事不應該被拿出來講吧!

  「——那個傢伙打算一直重複啊?像那時一樣。」

  布蘭卡呼了一口氣,梅莉提亞認同地點著頭。

  「對啊!我也不覺得那傢伙會那麼輕易就放棄。不過,如果真要做什麼,就趁現在吧!」

  「那也要有什麼可以做吧!」

  拉格突然丟下一句話。

  「——要是炎帝甦醒,什麼都白費了。」

  (炎帝……?)

  這句話讓絲諾不由得站起身來。

  彷彿從剛剛開始自己就插不上話。

  「布蘭卡,你們剛剛說的那個『炎帝』到底是什麼?」

  如果絲諾記得沒錯,「炎帝」這個耳熟的名詞,她第一次聽到是在森林裡和艾琉德隆交戰的時候。

  「紅色的炎帝之女,普莉姆羅絲——」

  (這件事該不會和大小姐有什麼關係吧?)

  絲諾不由得愕然。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她並不在意,但是仔細回想起來,事情的演變好像朝著普莉姆羅絲的方向走了。

  可是……

  「……絲諾,這跟你沒有關係。」

  在拉格他們正要說些什麼之前,布蘭卡就這樣冷漠地丟下一句話。

  絲諾狠狠地瞪著布蘭卡。

  (又是「跟你沒關係」……!)

  她反射性地看向梅莉提亞和拉格。但是,他們只是用什麼都不能說的表情,和絲諾交換視線。

  (這根本就是在叫人懷疑他們所講的不是好事嘛!)

  絲諾沉著臉瞪著他們。但是,並沒有說出她心中的不快。

  最近,絲諾像還在格蘭納多家時一樣,盡可能陪著普莉姆羅絲聊天。所以普莉姆羅絲應該不會再像被艾琉德隆利用時一樣,讓人有趁虛而入的機會。

  (我和大小姐是打從心裡互相信賴的。我已經不會再讓任何人利用大小姐了!)

  此時,輕飄飄地,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像羽毛一樣輕了。

  「嗚哇!」

  不輕意一看,布蘭卡的臉就在旁邊,讓絲諾嚇了一跳。

  「布、布蘭卡,你做什……」

  「做什麼?如果不這樣做,就沒有辦法把你帶回房裡!」

  就像剛剛被湖水主人襲擊時拉格所做的事,這次她是被布蘭卡橫抱在手上。

  「可、可是,琴箱……」

  「在我的命令下,跟在後面。」

  「月讀……」

  「那傢伙有翅膀吧!」

  「可是!」

  布蘭卡好像很鬱悶地瞇起雙眼。

  「閉嘴。你今天為什麼在這裡大聲小叫。平常我不都是這樣抱你的嗎?」

  「oX※#@@!?」

  這太過分的說話方式,讓絲諾發出了尖叫。的確,要是有什麼事,布蘭卡都會這樣將自己送去別的地方……但是,現在在別的精靈面前,也不用把這種事情說出來吧!

  「哎呀,看來是不可能跟我親親了……」

  在繼續吵著架的布蘭卡和絲諾身後,梅莉提亞好像很落寞,交握著雙手,好像很羨慕地說著。

  「你根本就是個電燈泡!」

  「這我知道啊!可是,她的歌真的唱得很好嘛!啊,小絲諾。腳踏兩條船也沒關係,不知道她會想要試試嗎?」然後,他對一副事關己的拉格說:「對了,你不訂契約嗎?你應該已經自由很久了吧?」

  「我不覺得有需要。」

  「啊,討厭!他們已經粘得這麼緊了,怎麼我都沒有這樣的機會呢?性感一點也沒有用!」

  梅莉提亞大大地仰天歎息。      

  ——然後,在絲諾他們離去後。

  「哼,沒想到有意料之外的人出來幫忙……」

  從附近的樹叢中出現一抹身影。

  那身影用充滿憎惡的眼神凝望著絲諾,說:

  「應該讓那傢伙消失。哪,你不覺得嗎?賽蓮希亞。」

  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他再度朝向恢復寂靜的湖,忽地露出一抹微笑……

 ※※※※※※※※※※※※※※※※

    8

  彷彿要將日暮已近這件事告知鄰人般,森林裡的樹木開始染上了橘色。

  喬許忽然將放在豎笛上的手指放下,環視著開始蒙上一層灰色的視野。

  「今天也不行啊……」

  自從宣佈了考試內容,喬許和其他學生一樣,只要有時間就會像這樣,在森林裡舉行演奏會。

  為了參加模擬戰,最少要先備齊作為左右手的精靈。喬許也是,決定這次一定要找到願意和自己訂立契約的精靈,因而努力地挑戰著演奏會。

  原本住在這座森林裡的精靈,也因為長年和這座學院一起生活,所以對於舉行的活動相當支持。喬許之前在和班上同學進行遊玩性質的戰鬥時,曾和精靈訂立暫時契約。

  那只名為卡洛尼的精靈非常喜歡喬許的音樂。事情順利進展時,喬許原本以為自己也擁有期待已久的契約精靈了。

  可是,從那之後事情卻一直沒辦法順利進展。

  開始演奏之後,精靈的聚集達到了讓他滿意的數量,可是無論他吹奏得再好,卻總是沒有一隻精靈肯留下來。強奏到一半時,他們就會好像很害怕地離去,或是很驚訝地消失……有些精靈甚至再也不肯出現在喬許的演奏會上。

  今天也是……

  「不行啦!這樣沒辦法參加考試……」

  縱觀四周,一片空蕩,喬許抱住了頭。

  從小,自己就是這樣,總是被周圍的人貼上不符期待的標籤。

  ——身體孱弱。

  ——意志力薄弱。

  ——反正,因為是分支出身的,所以……

  原本應該收他為養子的塔塔拉家的養父母說,如果喬許的肺病治好了,並且順利進入精靈島學院,就讓他正式繼承塔塔拉家的名號。所以,喬許竭盡心力地努力著。

  首先,是讓身體變強壯,克服生病,在遲了兩年之後,再度開始因為生病而延遲許久的,作為神曲樂士的學習。由於不太想讓人知道自己生病,所以他沒有對周圍的人說。因為這樣,更是被貼上了跟不上進度的標籤,可是喬許並不在意。

  ——想和精靈成為朋友。

  那是喬許從小的夢想。

  當他不受任何人眷顧,獨自被丟進山裡的別墅時,願意聆聽自己的音樂的小小的朋友……

  就是因為有那只勃來,自己才能努力到現在。

  所以,為了那只死掉的勃來,他不能就這樣放棄夢想。

  「好!還沒還沒,還要再努力!」

  喬許重新振奮起充滿挫折的心,猛地抬起頭來。

  然後,他看到了旁邊的樹蔭裡,沙地一聲,有人躲了進去。

  「啊!」

  喬許不由得喊叫出聲,那的確是精靈。身影幾乎都藏起來了,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從綻放著金色小花的瑞香樹之間,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長長的淡紫色頭髮。

  「等等,不要逃!」

  發現精靈打算要逃,喬許這麼說。精靈的身體抽動一下,停了下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聽聽我的音樂。看來,來觀賞的客人只有你。」

  「呃……」

  精靈提心吊膽地從樹蔭底下探出頭來。是一名少女,她圓滾滾的眼瞳,以及柔長滑順的頭髮,都是非常清澈的紫羅蘭色——透明白皙的肌膚,與紫羅蘭色的髮色和眼瞳,只有光采潤澤的唇和臉頰被照成玫瑰色。

  「請聽,這首曲子獻給淡紫色的你。」

  這麼說著,喬許再度把豎笛抵在嘴上。

  那是某個無名的音樂家在歌頌黃昏的古老小夜曲。

  為什麼會想要吹奏這首曲子……?還是說,只是偶然想到?

  不,並不是那樣。

  是因為喬許覺得這首小夜曲最適合那名少女。

  (因為,迎向深夜的天空,有一瞬間會被渲染成漂亮的淡紫色!)

  喬許將豎笛從嘴邊拿下,心情也跟著放鬆。

  戰戰兢兢地睜開雙眼。在這之前,每當他吹奏完畢睜開眼睛,看到沒有人在聽,總是非常失落。

  但是,少女還在。

  她好像很害羞,整個身體幾乎藏在樹後。但是,她很明確地望著喬許,目光閃耀地佇立在那邊。

  知道自己的演奏贏得了她的心,喬許鼓起了勇氣。

  (說不定可以呢!)

  「那、那個……」

  喬許下定決心,一步步往少女走近。

  少女好像受到驚嚇般動了一下,喬許急忙說:

  「抱歉,我不是要嚇你。所以,請不要逃開!」

  少女停下動作。喬許鬆了一口氣,一邊緊握著豎笛。

  「請問你覺得我的演奏怎麼樣……?」

  一邊問著她。

  「咦……」

  「請直說沒有關係。我只是想參考一下……」

  就那樣,雖然連喬許也不是很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卻很積極地跟少女說話。

  「在這之前,我的音樂都不被你們接受。雖然我並不知道為什麼,即使一開始好像很順利,可是演奏會一結束,就會像這樣,沒有半個人留下來……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因為,有考試……」

  因為少女微微點著頭,所以喬許繼續說下去。

  「說真的,就算沒有考試,我也想和你們成為朋友。可是,學校的考試要是不及格,我就會被退學。說起來雖然很丟臉,可是我有一個夢想。我想要成為神曲樂士,成為塔塔拉家正式的繼承人,想要受到大家的認同。因為,我從以前就不受任何人的期待……」

  那與其說是在向少女訴說,不如說是在自我鼓勵。

  「我想要通過考試。為了通過考試,我才像這樣召喚精靈。這樣不行嗎?如果不是更加單純,只是想要接近你們的話,就不會被你們認同嗎?」

  「不是。」

  此時,少女每一次開口說話。

  「咦?」

  「音樂,對我們來說,純粹只是糧食。跟你們的目的,並沒有很大的關係。因為,我們可以感受到比你們的音樂更深沉、比你們的心底更深沉之處的某些東西……」

  那是像滾動銀鈴般惹人憐愛的聲音。喬許不知不覺地沉醉在那聲音之中。

  「你的音樂非常棒,充滿了溫柔。只要在你身邊,就會像可以呼吸的魚。」

  少女往前踏出一步,朝喬許走近了些。

  她有點陶醉地說:

  「美麗的人。」

  「美麗……?我?」

  「內心很美麗的人,不會說謊的人。沒有任何雜質,就像嬰孩的心。」

  知道這是在稱讚自己,喬許感覺到內心的興奮。

  「請、請問……」

  緊握豎笛的手,被汗水浸濕了。

  「如果,我向你提出訂立契約的邀請……」

  她的臉頰抽動了一下。

  (糟糕!)

  ——說不定引起她的戒心了,可是,他也只能繼續說下去。

  喬許拼了命地說出他想要說的話。

  「和我——可以和我訂立契約嗎?」

  簡直就像在做愛的告白。

  喬許戰戰兢兢地睜開雙眼。少女還沒有逃走,仍站在他面前。

  她步履蹣跚地往喬許走來,然後用圓潤的眼眸抬頭看著喬許。

  「喜歡……?」

  「咦……」

  「喜歡嗎……?」

  那一瞬間,因為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喬許腦中一片空白。

  可是,那一瞬間卻是致使關鍵。不知道是誤會了什麼,少女的神情倏地變為陰鬱。

  「對、對不起!」

  她這麼喊著,轉身離開現場。

  「等一下,請等一下!」

  喬許拚命地追在她身後。

  「那是什麼意思啊?勃來……」

  追著她的腳步,漸漸深入森林深處。接著,有陽光穿入的地方也越來越少,周圍變得如同夜晚,完全是一片黑暗。

  在跟丟少女之後,喬許停下腳步。

  「這裡是……」

  他環顧四周。

  她平常是住在這裡嗎?可是,空氣中飄散著感覺很不好的氛圍。

  混濁凝滯,空氣完全沒有流動。感覺最不好的,是從腳下蔓延而上的濕氣,以及濃厚的草木氣息。

  簡直就像進入了不明的怪物腹中……

  「!」

  好像忽然聽到有人在呼喚,喬許嚇了一跳。

  「不,不是。這是……」

  聽起來依稀是人聲,不過,好像是小提琴的聲音。小提琴原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人聲的樂器,就算聽錯了也不奇怪。

  (誰在這裡舉行演奏會啊……?)

  喬許就那樣緊握豎笛,慢慢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近。

  每在地面上踩一步,苔蘚濕答答的感觸就會舔舐著鞋底。在這種地方進行演奏會,真的會有精靈嗎?還是說,如果不到這麼深的森林來,便沒辦法得到有力量的精靈呢……

  聲音越來越近。

  (這個演奏者是誰……?)

  喬許也越來越緊張。

  然後……

  (啊!)

  喬許不禁想要驚呼,但他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普莉姆羅絲?)

  此時,躍入他眼中的身影,是演奏著小提琴的朋友——普莉姆羅絲?格蘭納多。

  (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感覺上,普莉姆羅絲的整個身子可以說是整個融入音樂,她不停躍然,拉動著琴弓。和她纖細的身體不符的魄力,以及紮實的演奏技巧,讓喬許一瞬間忘了周圍的光景。

  可是,他馬上感覺到異樣。

  許多精靈為了聆聽普莉姆羅絲的音樂,聚集在她周圍,但他們看起來很奇怪。

  (那是什麼啊?)

  說是精靈,他們的身形卻又太過模糊。他們確實存在於這個地方,但是以精靈來說,他們的姿態顯得混沌幽暗,彷彿原原本本地呈現出不安的人心。

  (那不是精靈!)

  喬許凝視著普莉姆羅絲,好似連嚥下一口口水都覺得困難。很明顯地,她所召集的並不是精靈。

  普莉姆羅絲發現了嗎?還是說她完全沒有發現?

  (那到底是什麼啊!)

  喬許忽然覺得胸中充滿了不祥的預感。

  (普莉姆羅絲,你到底在召集什麼東西?)

 ※※※※※※※※※※※※※※※※

      9

  「哎呀!學校耶學校。這種氣氛好讓人懷念喔!哪,你不覺得嗎?布蘭卡。」

  梅莉提亞情緒高昂的聲音,在早晨清爽的空氣中迴響著。

  「年輕真好!大家都活蹦亂跳,啊,梅莉小姐好羨慕!」

  「安靜一點,人妖!」

  ……在湖裡被謎樣怪物襲擊的隔天,絲諾像平常一樣拿著托盤等待拿早餐。

  在她旁邊的,是昨天才認識的梅莉提亞、拉格以及月讀。他們已經很久沒回精靈島了。也因為二人高大的體格,以及梅莉提亞獨特的打扮,所以,他們非常非常顯眼。

  (唔,如坐針氈。)

  這兩個體形龐大的傢伙一直粘在絲諾身後。拜此之賜,其他學生銳利的視線,像針一樣刺入她的背後。雖然也有不少學生像這樣帶著契約精靈走在路上,但是,金光閃閃的梅莉提亞加上一身黑的拉格,實在是太顯眼了。

  在那後面,還有像背後靈一樣跟著的布蘭卡。

  「你再靠近絲諾一步,我就殺了你!」

  他一大早就板著一張可怕的臉。

  (饒了我吧!)

  渾身無力的絲諾終於回到座位上,喬許對她說:

  「好厲害啊,絲諾。你又跟精靈訂下契約了。」

  他仍是帶著豎笛來到餐廳。清晨,精靈的心情通常都很好,所以,他打算用完早餐馬上出發到森林裡去!

  對了,怎麼沒看到普莉姆羅絲的身影。絲諾心想,她應該是去尋找精靈了吧!

  (大小姐也很努力呢!)

  月讀靜不下來,在絲諾的肩膀上走來走去,他說:

  「絲諾,我呢?我呢?把我介紹給這位小兄弟啦!」

  「喔,對耶!這位是月讀。這位是喬許,我最重要的朋友。」

  「我叫月讀!」

  「我是梅莉提亞。請叫我小梅莉,呵呵。」

  「又沒有介紹你!」

  布蘭卡毫不留情地,伸手將探出頭來的梅莉提亞拍了下去。

  「抱歉,一大早就這麼吵。」

  「不會不會。」

  喬許邊撕了一塊麵包在湯裡沾了一下,邊說:

  「這是好事啊!考試應該沒問題了吧?」

  「當然,因為有我在啊!」

  布蘭卡像平常一樣變成小狗的姿態,佔領著絲諾膝蓋以上的部位,似乎是打算跟一直坐在她肩上的月讀對抗。

  雖然如此,可是他放進嘴巴裡面的還是醃酸梅。

  「對了!喬許你進行得如何?昨天……」

  絲諾有點顧慮地說,喬許則似乎很困擾地聳聳肩:

  「那個啊,昨天本來已經進展到不錯的地步,結果卻跟丟了。」

  「跟丟了?」

  他忽然臉色一變。

  「那個,絲諾……那個啊!」

  他好像要說什麼,言詞閃爍。

  「怎麼了嗎?」

  「啊!沒有,沒什麼。說不定是我看錯了。」

  哈哈笑著,喬許張開雙手聳聳肩。

  「我做了一件蠢事。昨天好不容易有精靈喜歡我的音樂,誰知我一高興過了頭,提出訂立契約的要求,可是……」

  感覺到他接下來的話好像不是太好的結果,絲諾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

  「該不會是遭到拒絕了……?」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一邊用湯匙用力地戳著煮好的馬鈴薯,一邊說:

  「那是個非常可愛的女孩子。長髮飄逸,頭髮跟眼睛都是紫羅蘭色。她好像一直在聽我的演奏,所以大力稱讚我。因為在這之前,都沒有精靈肯從頭到尾聽完我的演奏,所以我就沖昏頭……最後當場就提出邀請。結果……」

  「結果?」

  「她問我,喜歡勃來嗎?」

  絲諾一愣。

  「勃來?勃來,是指那個飄浮在空中的勃來?」

  「……我想是沒錯。」

  喬許一臉陰鬱,把煮好的火腿放進嘴裡。

  「我搞不清楚是什麼,一瞬間講不出話來。結果,好像因此發生誤會,她竟喊著對不起,然後逃走了……」

  (不會吧!)

  絲諾突然想起來。

  (該不會是一直跟在喬許身邊的跟蹤狂精靈吧?)

  「以前你見過那只精靈嗎?」

  絲諾這麼一說,喬許像是嚇了一跳般搖著頭。

  「沒有,完全沒有。」

  「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我想我應該沒見過她。」

  「該不會是忘了吧?男人都是這麼薄情的啊!」

  此時梅莉提亞突然探過身來插話。

  「忘了?」

  「對啊!要是沒有見過面,她怎麼會突然說『對不起』,這不是很奇怪嗎?一定是你傷了人家纖細的女人心了!」

  梅莉提亞用有點奇怪的語氣說著。他說話的內容,幾乎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是男人這回事了。

  然而喬許很明確地說:

  「我想應該不是。首先,很少會有化有為形的上級精靈來聽我的曲子。如果以前曾經出現過,我絕對會記得!」

  「所以啊,不是說演奏會的時候嘛!」

  梅莉提亞好像很著急,不停動著下巴。

  「我說啊,精靈是很膽小的。可是記得的東西比你們想像中還要多很多!你們人類只有數十年的生命,一眨眼就結束了,可是我們活得比人類更久。所以,為了打發這麼長的時間,回憶是很重要的。就是跟人類在一起的回憶……」

  那是活了很長時間的人才會瞭解的,不可思議的時間感。那時間之長,是絲諾或喬許所無法想像的。

  (需要回憶……)

  「我們不是光是想要音樂!嗯,我們之中也有那樣的精靈啦!覺得只要當時開心就好,所以,就和現下可以演奏開心的音樂給自己聽的傢伙訂下契約。可是,就算是那樣的傢伙,過沒多久也會明白,明白我們真正想要的,是人類的什麼東西。」

  梅莉提亞這麼說著,再度轉向喬許。

  「我想,只要你想不起來,精靈就沒辦法跟你訂立契約。精靈就是這樣子羅!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她,就請你努力回想吧!」

  「怎、怎麼那樣,可是……」

  喬許猶如被切斷了退路,非常焦急。

  「我真的一點記憶也沒有。所以,就算叫我想,我也……」

  梅莉提亞輕巧地從窗框上跳下來,將身體往喬許那邊靠。

  「那,由我梅莉小姐來幫你吧!」

  「咦?」

  梅莉提亞更進一步滑近喬許身邊。

  「你也想要回想起什麼來吧?」

  「回想?想什麼?」

  「所、以、說,就是以前的回憶啊!和她相遇時的事情。要不然,再這樣下去,將永遠沒辦法訂契約喔!」

  梅莉提亞在絲諾眼前揮動食指,然後發出甜膩誘惑的聲音。

  「只要擁有我的力量,說不定可以讓你想起和她相遇的事喔!」

  「可、可能嗎?」

  喬許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對此,梅莉提亞好像很得意地眨了一下眼。

  「嗯!我沒辦法告訴你這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可以用特別的方法讓你知道。因為我是夢之精靈啊!我所擁有的力量,可以讓你夢見你想要作的夢喔!就算你想夢見的,是你早已遺忘的過往回憶,也都沒有問題。」

  梅莉提亞的聲音變得更甜美,好像想要誘惑喬許。

  「……那個,請問要怎麼做。我需要做什麼?」

  「你只要負責睡就好羅!」

  「咦……」

  「但是,要跟我一起喔!」

  喬許像冰一樣凍僵了。

  「一起睡……一起睡……」

  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梅莉提亞不由得笑了出來。

  「哎呀!討厭。年輕的孩子想像力真豐富啊!不是啦!只是睡在一起而已。」

  「呃……」

  即使只是睡在一起,喬許好像也很猶豫。

  「來吧!你想要怎樣?還是說和我睡在一起你會覺得害羞?不要緊,我會很舒服地把你帶到夢的世界裡去。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專家中的專家喔!」

  「不,不是……那個……」

  因為梅莉提亞貼近身,喬許的臉越來越紅。

  梅莉提亞雖擁有男人的身體,容貌卻很美麗,如果不說根本不會知道他是男的。喬許恐怕也不知道梅莉提亞是男是女,因而腦中一片混亂。

  「喬許,總之,我先給你一個忠告。」

  「梅莉提亞——」

  「是——」

  「男的!」

  絲諾,還有布蘭卡、拉格,都很親切地向喬許進言。

  於是,喬許說:

  「不、不是的,那個。我……總之,我再努力看看。那、那,絲諾,我走了喔!」

  喬許腦中不知在想些什麼,整個臉色發青,就像有人在他後面追債,慌慌張張地逃走了。

  「哎呀!逃走了。年輕真好呢!」

  「梅莉提亞……」

  由於喬許實在太可憐了,絲諾心想等會兒可要好好安慰他一下。

  可是,她第一次知道梅莉提亞擁有那麼不可思議的力量。絲諾朝著身旁的梅莉提亞說:

  「梅莉提亞,真的可以夢見以前的記憶嗎?」

  在絲諾膝上捲成一團的布蘭卡,倏地豎起耳朵和尾巴。

  「絲諾?」

  「小絲諾?」

  「其實,我沒有小時候的記憶。可是,我真的很想回想起來。所以,如果可以,我想要夢見那時的事。我想要找回以前的記憶。」

  要跟梅莉提亞一起睡,實在很不好意思。而且,如果梅莉提亞可以近距離看到她拿下眼鏡的臉,她也覺得很傷腦筋。

  可是,一想到只要和他睡在一起,就可以找回失去的記憶,實在讓人很高興。

  (而且,只是睡在一起而已。何況她每晚也都跟布蘭卡睡啊!)

  梅莉提亞爽快地點頭。

  「我都可以喔!」

  「真的嗎?」

  「可以啊!只是,如果這樣,小絲諾你要正式地和我親親,才、可、以。」

  好像已經聽不下去了,布蘭卡跳了起來。

  「喂!梅莉提亞,你……」

  他一變回人形,就已經抓著梅莉提亞的脖子站起身來,從背後扣住梅莉提亞的雙手。

  「等、等等,你要做什麼啊!布蘭卡。」

  「我應該已經叫你別多管閒事了吧!」

  梅莉提亞看到布蘭卡厭煩地瞇起一隻眼睛。

  「布蘭卡,已經可以了啦……我知道因為安塔娜莉亞的關係,你經歷了很多事,可是也差不多……」

  「給我聽好了。你!到這邊來一下,拉格也是!」

  布蘭卡堵住了好像想說什麼的梅莉提亞的嘴,然後壓著發出嗚嗚聲的梅莉提亞,就那樣在地上拖著,拖到了教室外面。

  拉格一聲不吭地,慢慢跟在他們身後。

  「……什麼跟什麼啊!」

  被留在原地的絲諾嘴巴張得大大的,目送被逼著離開的兩個人。

  原本一直看著三個人對話的月讀,拉拉絲諾的袖子。

  「喂!絲諾。」

  「嗯?怎麼了嗎?」

  「那個所謂『記憶』的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絲諾轉向月讀,托著下巴說:

  「我想想……與其說是重要,不如說是不安吧!連自己從哪裡來都不知道,實在是很不安。」

  有太多不可思議的事了。

  比如說被普莉姆羅絲撿到之前的事,她可是一點記憶都沒有。

  又比如說,她很快就習慣了演奏低音大提琴,速度之快讓人不覺得她是外行人。

  還有就是,她知道很多沒有人聽過,而且應該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曲子。

  米那吉所彈的曲子也是——

  「想要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

  布蘭卡也時常說,要將自己演奏出來。為此,也是需要以往的記憶吧!絲諾一直這麼想著。

  如果連自己是什麼人都不知道,要如何活出真正的自我?到底她是在哪裡出生,在哪裡成長,又是如何被養育長大?若是不把這些事弄清楚,她的心就像站在浮島上,非常不安定。

  如果可以,她想要清楚知道這些事。

  至少,知道自己的身世。

  (而如果有人知道這些,她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問出自己的事來!)

  「對了!那就去找回來就好了啊!」

  絲諾朝著月讀默默微笑。

  「來,走吧!」

  接下來,已經用完早餐的絲諾,卻不是走向森林,而是很自然地朝實習大樓的二樓走去。

  ——那裡是米那吉?克羅多的練習室,那是因為他要創作曲子,所以才獲得特別的許可,得以將那裡租下來。

  (去找回自己的身世!)

 ※※※※※※※※※※※※※※※※

    10

  「我就知道你會來,絲諾。」

  米那吉?克羅多好像在迎接知己好友,將絲諾請進房裡。

  「突然跑來,真不好意思……」

  「不要這樣說。來啊!進來進來。」

  絲諾走進了米那吉的練習室,那是一間放著鋼琴的小房間。

  她環顧四周。

  這個房間很明亮。新升起的太陽將光芒注入房中,光芒透過沾著水滴的玻璃窗,變得柔和許多……

  鋼琴、老舊的紙張和墨水,以及包圍著這裡的書本,這裡是米那吉的要塞——那是絲諾對這裡的印象。

  「來,請坐。到處都是東西,真不好意思。」

  米那吉毫無矯飾地收拾樂譜,然後拿了一張凳子給絲諾。絲諾也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最讓絲諾感到驚訝的,是米那吉給她的感覺比她想像中還要好。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身處耀眼炫目的光之中,所以絲諾不由得覺得他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

  在像這樣面對面接觸後,她發現他只是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普通少年。

  只是,他似乎有點神經質的尖銳下巴,以及明明在笑,卻像冰椎一樣銳利的視線,是其他班上同學所沒有的……

  「我有很多事想要問你,我可以先提出我的問題嗎?」

  米那吉以此切入話題,而絲諾也點點頭。

  「我聽說你之前都在格蘭納多小姐家工作,這是真的嗎?」

  絲諾因為不知道對方會問什麼而有點坐立不安,聽到他這麼問,便慌忙說:

  「沒錯。我被普莉姆羅絲大小姐撿回家,之後就一直過著女僕的生活。」

  「那麼,身為女僕的你怎麼會來到精靈島?是受普莉姆羅絲大小姐的影響?你們之前曾一起學習音樂?」

  「怎麼可能!」

  大小姐的確是從以前就立志成為神曲樂士,但是,自己卻完全沒有興趣。那是因為身為永恆?純白化身的精靈布蘭卡的關係,她才被推薦到精靈島上來。現在她已經打從心底想要成為一名神曲樂士了。絲諾盡量重點式地把這些事說出來。

  「布蘭卡……?」

  米那吉沉默著,微微思考了一下,之後說:

  「你對於到格蘭納多家去之前的記憶真的想不起來了嗎?」

  絲諾搖搖頭。雖然自己也一直想要想起來,但是,就像成冊的書本最後面的部分完全被抽走了,連一點線索都沒有。

  「是喔……」

  米那吉好像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

  「那,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說吧!不過,我也只有在你下落不明之前,跟你在一起而已……」

  「下落不明!」

  他就那樣定定地凝視絲諾的眼睛,點點頭。

  「絲諾德羅布,這是有人幫你取的名字?」

  「是、是的。是大小姐幫我取的。因為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下著雪。」

  「那真是驚人的巧合!你真正的名字是白雪喔!」

  (白雪……)

  「意思是,白色的雪。」

  絲諾心裡某處總覺得有一股難以言喻的似曾相識感。

  (什麼啊……?好像在哪裡聽過。)

  米那吉半坐在鋼琴的椅子上。然後,將放在譜架上的樂譜整理好,遞給絲諾。

  「這是……」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幫我接下去的曲子。然後,這是我在演奏會上彈的曲子。」

  絲諾將那些樂譜展開來。沒錯,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知道整首曲子的內容,即使那是「米那吉的新曲」。

  「你會覺得奇怪也不為過。一般來說,我個人獨創的曲子,你怎麼可能早就知道呢!可是啊,這一點也不奇怪喔!」絲諾不停地看著樂譜,就像被吞進其中。對著這樣的絲諾,米那吉說出了更驚人的話語。「那並不是我的獨創。」

  「咦……」

  第一瞬間絲諾沒辦法理解他在說什麼,於是她就那樣拿著樂譜,整個人僵住了。

  米那吉開口說:

  「所有的曲子,都是以前的偉人們所創作的。所以,不是我的曲子。」

  「你說那不是你的獨創……可、可是,如果做那種事,應該馬上就會被拆穿了吧?」

  「不會被拆穿。因為那些曲子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

  「米那吉……?」

  「那些曲子不是這個世界的東西。」

  絲諾很認真地說著:

  「……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啊!」

  米那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忽地看向平台鋼琴另一邊的窗戶。

  「——我們是外來的人喔!」

  「外來的人……?」

  「沒錯。我們並不是這個波利佛尼卡大陸的人。是不同於這個世界,另一個異世界的人。」

  絲諾僵住了,神情十分嚴肅。

  (外來的人?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算了,要你馬上相信也不可能……」

  「當、當然啊!這種事,太難以置信了!」

  絲諾的思緒太過紛亂,因而不加思索地站起身來。

  (莫名其妙……!)

  從他口中一個接一下躍出的,全是令人難以理解的單字,那幾乎快要讓絲諾的腦子爆炸了。自己是異世界的人?來到了這個世界?她怎麼可能會相信這種事。這個世界之外,怎麼可能有那種地方啊——!

  米那吉絲毫不在意絲諾的混亂思緒。

  「我把另一邊的世界——我們故鄉的名曲,當作是我在這邊創作的曲子來發表。你會知道我所作的曲子,就是因為這樣。」

  「可是,這種事……」

  「還是不敢相信?」

  在始終難以置信的絲諾面前,他開始哼著某一段旋律。

  ——睡不著的孩子啊

  在庭院和牧場中

  鳥和羊都睡著了大家都睡著了之後……

  那耳熟的旋律,讓絲諾驚訝地凝視著他。

  「搖、搖籃曲?」

  「沒錯。這是莫扎特的搖籃曲,是那個世界的曲子……這是你喜歡的曲子吧?你可以說說你知道的曲子。我應該可以和你之前所做的一樣,繼續接唱下去。」

  (這種事……)

  絲諾覺得背後冷汗直流。

  無論誰都不會知道這首搖籃曲,米那吉卻說那是異世界的歌。她應該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絲諾的腦中沒辦法完全否定他的說法。

  她有預感。

  米那吉說的並不是假的……

  米那吉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然後,慢慢地走向門那邊。

  「算了,我可以理解你難以置信的心情。我想是因為我說的事實太突兀了——所以,我現在要讓你看一個證據。」

  米那吉這麼說著,爽朗地笑著拉起絲諾的手。

  「證、證據?」

  「嗯!我有東西給你看,可以吧?」

  米那吉沒等絲諾回答,就走出房間。絲諾覺得他已經不容她反對了,所以她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間。

  兩人走出校舍,進入校舍正後方的精靈之森。

  他們在森林中走了一段時間,其間到處都傳來樂器聲。學生們正在開演奏會。

  不久,那些音樂漸漸遠去,忽然間視野開展,眼前一片空曠。

  「這裡是……」

  絲諾被帶到一座湖前面。

  這並不是一座普通的湖,湖的周圍被一圈崖壁包圍,彷彿身在巨大的缽底部。

  仔細一看,這座湖,就是不久之前絲諾連同低音大提琴一起遭到丟棄的地方。

  (原來就是昨天那座湖啊!)

  而且,那座湖的其中一端,有座古老的戶外音樂堂,看起來就像和陸地相連的浮島。屋頂的形狀像是在八角形底盤的上方蓋著圓盆,底下由幾根均等豎立的柱子立撐。天花板上有好幾個像照明器具一樣的東西垂落下來,不過,上面全都生銹了,看來並沒有人在整理。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使用了吧!

  「我要帶你去的地方,就在古代劇場後面。聽說這裡以前常常舉行演唱會,有很多跟精靈有關的遺跡。不過,因為這座湖裡住著凶暴的精靈,所以現在很少有人來。」

  絲諾點點頭。只要站在音樂堂附近,就可以瞭解。音樂堂在崖壁底部,被呈巨大缽狀的觀眾台圍繞,這裡的回音應該相當驚人。

  若是在這裡演奏,一定會有強烈的回音,感覺一定很好。不過,要是受到湖主的侵襲,那可就不好了,所以她並不想在這裡演奏……

  「賽蓮希亞,你在嗎?」

  不知道為什麼,米那吉對著什麼都沒有的水面說話。

  於是——

  「嗚哇哇!」

  原本平靜的湖面,突然像反射光芒的鏡子,開始閃爍著晶晶亮的光芒。然後——

  「——米那吉,是你在叫我嗎?」

  嘩啦一聲,傳來水花大濺的聲響。

  忽然間水面分了開來,從裡面跳出一尾像大魚一樣的生物。那生物在空中轉了一圈之後,再度落入水中,最後終於冒出頭來。

  「人、人魚?」

  那精靈奇特的姿態,讓絲諾不由得定睛直看。

  她的頭髮仿若從險峻瀑布流下來的奔流,眼瞳光采潤澤。還有讓身為女性的絲諾感到羨慕的,豐饒的肢體……

  可是,她的腰部以下沒有腳,而是覆蓋著漂亮的銀色魚鱗。

  那的確是人魚型態的上級精靈。

  她的膚色讓人感到病態的白皙,和那相對照的,是背上仿如塗了墨水般漆黑的六枚黑色翅膀。

  然後,稀奇的是,其中二枚像是被水漂白了一樣,顏色相當淡。

  她好像是第一次見到擁有不同顏色翅膀的精靈,絲諾這麼覺得。

  (這就是傳說中米那吉所擁有的那只六枚翅膀的契約精靈嗎?)

  據說,精靈是可以自由變換姿態的。但是,有些長生精靈會為了適應所住的場所,而將身體固定成某個型態。

  那個米諾提亞為了跳舞,改變腳的形狀以及水牛型態,那都是他本人的意志。(米諾提亞說不定是因為有更特別的堅持。)

  所以,這只名為賽蓮希亞的精靈,一定也是為了配合這座湖而將身體固定為這個姿態吧!

  「這是我的契約精靈,賽蓮希亞?莉姆?紀羅瑞蒂。她也是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來的精靈。」

  「帶到這裡來?」

  米那吉點點頭。

  「來吧!賽蓮希亞。幫我給她看我曾經居住過的故鄉……」

  他這麼一說,賽蓮希亞小小聲說:知道了。然後緩緩將手伸開,開始凝望水中。

  「什麼……」

  「再靠近一點,走進水裡看看。」

  絲諾照著米那吉所說,慢慢走近水中,朝賽蓮希亞那邊走去。

  於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賽蓮希亞圍繞在手中的部分,變得恍如鏡面般不透明。

  「這是……」

  米那吉邀請十分驚異的絲諾看向湖面,然後……

  (這些人是……)

  映照出來的是兩名成人男女的身影,他們正將傳單發給人們。

  他們在人群混雜的海水浴場裡,叫住往來的人們,將傳單遞給他們。一次又一次的低頭,一旦被拒絕,便又叫住別的泳客,重複著同樣的事情。

  那些傳單上畫著熟悉的臉孔。就圖畫來說實在是太像了,不過,那的確是絲諾年幼時的長相。

  絲諾十分愕然。

  他們在找尋絲諾。

  (為什麼……?)

  ——不久,水中又映照出別處的風景。

  剛剛發著傳單的女性,挺起上半身坐在床上。臉上的神色相當憔悴,連眼前的食物都沒有吃。

  『白雪,求求你,回來……』

  女性雙手掩面哭泣著。

  『不用彈鋼琴沒關係,不用參加演奏會,不用參加音樂競賽也沒關係。拜託你回來!』

  像是祈禱般的歎息聲,立刻在耳邊迴響。

  那一瞬間,絲諾感覺到無法言喻的懷念。

  就如同第一次聽到米那吉所彈的曲子,可是,是比那時更強烈、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懷念感——

  (我知道這個人。她對我很溫柔……她撫摸我的頭。還有,抱著我……)

  「我……」

  「我在這裡!」

  ……在絲諾出聲喊叫那一瞬間,映照在湖面上的影像,在因風吹動泛起的波紋下,倏地消失了。

  「啊……」

  絲諾一臉茫然地回頭望向米那吉。

  回過神來的時候,絲諾已經潸然淚下了。

  在有點空洞的意識之下,絲諾擦拭著淚水。

  「記得嗎?他們是你最心愛的雙親喔!」

  「雙親……」

  「我和你都是從剛剛那個世界過來的,也就是你雙親所在的世界。」

  絲諾眼帶淚水,茫然地抬頭望向米那吉。

  「沒想到我有雙親……」

  「有啊!你受到所有人的愛護。被你的家族,還有全世界——!」

  米那吉語氣有點激動地說著。

  「我和你是在另一邊的世界認識的。我們是感情很好的朋友喔!白雪。」

  他叫著絲諾的另一個名字。

  (白雪……)

  即使別人這麼叫喊她,她也沒有那是自己名字的感覺。

  「第一次和你見面,是在某個音樂競賽裡。我想你應該不記得了吧!不過,那時你是音樂競賽中最年輕的優勝者。你被稱為神童、東方的女莫扎特。全世界都喜愛你的才華!」

  絲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只是默默地聽著米那吉發表他激昂的言論。

  「參加音樂競賽的選手們,很少會有像這們這樣的小孩子,所以,我們馬上就變成好朋友了。你回到日本後,也常常寫信給我喔!你來巴黎的時候,我們一定會見面,說著要一起開演奏會等等,高興地說著那些天真無邪的話。可是,某一天我突然聽到你下落不明的消息……」

  「下落不明?我嗎?」

  米那吉默默地點頭。

  「有傳聞說你會不會被妖怪擄走了。你是時代的名人。可是你並非如大家所想的,遭到綁架要求贖金,大家都在談論,說你該不會是被沒有孩子的夫婦帶走了,或是發生什麼意外……不久,為了你而騷動的世界,也把你給遺忘了。

  在那之後,不久,到義大利去參加演奏旅行的我,一不小心腳滑,從小船上掉進河裡。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這裡了……」

  「這裡?」

  「對,這裡。」

  米那吉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他用很認真的眼神看著賽蓮希亞。

  「將我呼喚過來的,是賽蓮希亞。她說,在某個滿月的夜晚,在這座湖上映出了我在演奏的身影。所以,她喜歡上我,而把我從那個河底呼喚過來。

  的確,當時我在另一邊的世界曾聽到她唱歌的聲音。我曾經和朋友打賭,說魔女羅蕾萊真的存在。」

  「羅蕾來……?」

  「是義大利某個地方的傳說。傳說河裡住著會用歌聲迷惑船家的精靈……」

  絲諾不由得看向賽蓮希亞。

  那麼,是賽蓮希亞的聲音,透過湖傳到另一邊,所以,連另一邊的世界都聽得到嗎?那就是羅蕾萊的魔女傳說……?

  「我當然對她說我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可是她一直說不可能。事實上,她也沒有辦法做到。我會來到這裡,真的是偶然。自古以來,就算有人和我一樣被拉進了這個世界,好像也沒有人再回去過。

  我絕望了。然後,我開始思考著在這裡生存下去的方法。在這裡,沒有任何人知道我,我沒有家人,也沒有活下去的方法。

  我拜託賽蓮希亞,希望她帶我到地面上。我必須知道這裡和我們住的世界在文化上有多大的差異,我也知道,為了繼續在這裡生活下去,我必須裝做是一個孤兒……」

  絲諾點點頭。

  從班上同學那裡,她已經聽說他在被克羅多家領養之前,曾住在孤兒院。

  「我聽說了,你因為音樂的才華受到肯定,而被克羅多家領養。」

  「嗯!」

  米那吉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從我還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我就相信有精靈或是妖精這種不可思議的存在。所以,當我知道這個世界有神曲這種東西,有現實上可以串連精靈與人類的神曲樂士,就毫不猶豫地決定以那為目標而努力。

  就這樣,我忽然想起失蹤的你。

  心想你會不會也來到了這個世界……?」

  絲諾聳聳肩,深吸了一口氣。

  「心想你那時會消失,會不會也像我一樣,被有力量的精靈拉到這個世界來了?我實在沒辦法不這麼想。

  我坐立難安,開始想著要怎麼才能找到你。可是,在這個廣大的波利佛尼卡大陸,要找出你來,就像大海撈針。我試過所有的方法,可是,以我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順利找到的。

  ——我可以做的,就只有彈奏另一個世界的名曲,等待你對那些曲子有所反應。」

  「啊……」

  瞭解到米那吉的意圖,絲諾看著他。他好像很高興地點了點頭。

  「因為這樣,我找到了你,你也有所反應!當時我還很懷疑自己的眼睛呢!白雪?遠野——」

  突然被用力拉過去,絲諾連抵抗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米那吉緊緊抱住。

  「米那……」

  「我好想你……沒想到可以在這裡見到你。」

  像是透露出他的寂寞和不安,他的聲音十分落寞。

  (啊,說得也是……)

  絲諾心想,米那吉和自己一樣,沒有認識的人,沒有家人,所有的東西都被奪走,就那樣孤單地走了過來……

  米那吉想要找到自己的心情,絲諾可以輕易理解。如果今天換成是絲諾,也會瘋狂地找尋著,看看是不是有人和自己一樣來到了這裡吧……!無論如何都會想要拚命地找到自己的同伴吧!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米那吉。」

  絲諾這麼一說,米那吉將埋在絲諾肩膀中的臉往後挪,對著絲諾微微一笑。

  「哪裡。我才是呢!突然講出這些話。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這幾天來這件事一直在我心頭打轉。不知道要怎麼對你說出口。」

  原本表情已經很安心的米那吉,忽然很認真地對絲諾說:

  「我可以說一些比較嚴肅的話嗎?白雪……不,絲諾。」

  由於他突然壓低聲音,所以,絲諾疑惑地歪著頭。

  「什麼?」

  「你說你沒有來到這裡之前的記憶,我想那應該是穿越兩個世界的時候受到的衝擊,讓你失去了之前的記憶。」

  像是要解開絲諾心中的混亂般,米那吉緩慢說著。

  「穿越兩個世界?我不是和米那吉一樣,是從河裡流過來的嗎?」

  「我一開始也那麼認為,但是……你的身邊有他,那就不一樣了。」

  「他?」

  「布蘭卡啊!」

  聽到出乎意料的名字,絲諾瞪大了雙眼。

  「為什麼布蘭卡……」

  「你知道這個世界已經不再誕生精靈了吧?」

  絲諾雖然有點不知所措,卻也點點頭。

  「為什麼精靈不再誕生?為什麼精靈島持續往下沉?這可是連精靈們都不知道。可是,要是就這樣袖手旁觀,他們的種族就會滅絕。於是,焦急的精靈們聯合了有智慧的人類,開始召集巫女姬。」

  「巫女姬?」

  這個名詞,絲諾已經聽過好幾次。前陣子也是,布蘭卡的朋友,也就是那些精靈們,在說絲諾的事情時,好像也說過……

  「是的,他們陸陸續續召集有力量的神曲樂士。想要藉此再一次演奏創世之曲——『生命之創始曲』,想來也只有這個方法了吧……」

  「『生命之創始曲』……」

  米那吉點點頭。

  「可是,我很懷疑這個世界真有那種東西嗎?他們真的是為了彈奏那首曲子才選出巫女姬嗎?他們沒有隱瞞人類,而暗中企劃著什麼嗎?說不定那首『生命之創始曲』裡面,隱藏著其他的秘密……」

  他慢慢地抓起絲諾的手,緊緊握住。

  「米、米那吉……」

  「我想,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來的,應該就是布蘭卡。一定是這樣沒錯!」

  「什麼……?」

  「他是上級精靈吧?那麼應該可以和賽蓮希亞一樣,強行把你帶到這邊來。

  然後,他刻意隱瞞這件事。為什麼要隱瞞?恐怕是因為他被要求,要從這個世界上召集作為巫女姬的人才。然後,他也從這個世界之外把你找了來,只為了利用你!

  他在欺騙你,絲諾!」

  許多事開始在絲諾的腦中不停盤旋,腦子好像快要爆炸了。

  布蘭卡在欺騙我?

  我是為了當巫女姬,才被帶到這裡來的……?

  (怎麼可能!)

  「布蘭卡是你的敵人!」

  米那吉的聲音越來越粗暴、越來越大聲。他再次將絲諾的手拉近,緊緊環抱著她的手臂。

  絲諾啊一聲,屏住了氣息。

  米那吉有一種要將她吞入的激情。

  「聽好了,『生命之創始曲』是要犧牲生命的曲子。所謂的巫女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柱。再這樣下去,你一定會成為犧牲品。絲諾,你不可以相信他!」

  仿如低語般。

  「和我一起回到另一邊的世界吧!白雪。」

  「米那吉……」

  米那吉像要將絲諾捕捉起來,緊緊抱著她狂喊。

  「回到我們出生的地方,回到我們的父母親身邊吧!

  不可以這樣下去。

  我才不會讓你就這樣成為這個世界的人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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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普熊 發表於 2009-1-13 02:09 AM

  為米諾提亞祈求幸福的後記

  在不小心將咖啡潑在我的筆記型電腦上,而且還在我遇到身體危機時,即將完成第二本書了。

  我是高殿,現在身體狀況還是超級差。

  還沒,(原稿)還沒完喔……

  ……就這樣,我把這部神曲奏界紅?黑共同的過去篇——白系列送到各位手中。

  正在讀紅?黑系列的讀者,應該會有人開始猜:「這不就是那個嗎?」或是,「這個人,該不會是……」了吧!呵呵,讀者們都猜中了嗎?

  在這個神曲奏界系列中,我們大致上是每個月會舉行一次大小世界觀的會談。但可怕的是,這個共通世界是越寫越深不見底,往來的電子信件也不計其數。我將信件全都看過一遍,理解對方的世界觀,也讓主角生動起來。不過,這些都是創作中的精華,很多地方都讓我品嚐到了不一樣的樂趣,這跟獨自創作不盡相同。

  還有一個可以說是令人期待的地方,就是在這「白」作品中,我特意沒有很清楚地將絲諾所唱的歌曲名稱寫出來。

  原本的歌詞是英文,我在翻譯的時候,加了相當多自己的東西。(要是直接譯出來,意思就不清楚了)。如果有人聯想到:「這不就是那首曲子嗎?」那麼讀到那一幕時,就請附上背景音樂吧!這也是很難得的情況喔!所以,敬請期待。

  一般來說,這樣的故事應該要連續發行,但是,因為白也有白的進度,所以接下來,我想應該會先發表正式的網頁或是其他相關的東西。

  我絕對沒有偷懶(在這裡強調)。接下來,關於神曲世界,還有明年要開始的卡通,以及後續的種種作品,也請各位多多指教羅!

  還有,紅黑的老師們,請讓米諾提亞幸福喔!

  請讓米諾提亞也出現在卡通裡吧!

  高殿(喜歡牛肉甚於雞肉)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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