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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1:48 AM

榊一郎 -【魔法學園MA(外傳)‧一】來自學園的邀請

本帖最後由 普普熊 於 2009-8-6 10:37 PM 編輯



內容簡介

  魔法學園裡乍看之下平凡至極的少年「原始神魔創造者」羽瀨川拓人、眼鏡少女「魔力侵奪者」羽瀨川鈴穗、「未分化魔神」塔娜羅特,以及達人魔法師榮太郎前輩等人所編織出的波瀾壯闊(?)喜劇——「魔法學園MA外傳」堂堂登場!
有嚴肅有戲謔,有歡笑有淚水,有這個有那個……包山包海的短篇故事集「魔法學園MA外傳」,保證絕對滿足讀者們的渴望!(大概啦)
        
作者簡介

榊一郎(Ichiro Sakaki)

  曾獲得第九回富士見Fantasia長篇小說大獎佳作,以得獎作品《魔龍心願Dragon’s Will》出道。著有《廢棄公主Scrapped Princess》、《整齊的夾克Straight Jacket》(富士見Fantasia文庫),《掙扎場域Struggle Field》(Fami通文庫)等系列,並陸續創作許多超人氣作品,為足以代表日本輕小說界的暢銷作家。
  

原日文書名:まじしゃんず・あかでみい
原所屬日本文庫:Fami通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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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1:51 AM

第一話 來自學園的邀請


這裡是一個教育機構。
    不過並不是依據學校教育法所組織的機構,它位於不受社會共識或一般常識束縛的領域裡。
    就算找遍這個國家的公文,也看不到這個機構的名稱。
    就算翻遍這個國家的各種地圖,也找不到這個機構的所在地。
    那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機構,一個不可能存在的機構。
    因為這個教育機構所教導的事情與普通社會是無法相容的,那些事情是用人類在經營社會生活時所丟棄的東西堆積起來的。
    不過,有丟棄者就有撿拾者。
    這是一個學習的場所,一個讓那些孜孜不倦把遭受一般社會常規所拋棄的東西加以琢磨的人、以及持續做著這些事的人從事學習的場所。在「便利」、
    「效率」、
    「經濟效果」、
    「確實」等枯澀無味的實用主義下,那些應該被拋棄的、不可思議卻又嚴謹的事實——為了學習這些事實,而有這樣的場所。
    因此,和這裡有關係的人,懷著各式各樣的心情,如此稱呼這個教育機構。
    隱居于現代社會的魔法師們的學園——魔法學園。
第一話 來自學園的邀請
    在等人的時候,自己似乎打了個瞌睡。
    感覺到自己的頭「哆」地晃了一下,拓人睜開眼睛。
    「嗯嗯……?」
    像要把黏在眼球上的睡意抹掉似地眨了兩三次眼睛之後……他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車站前的風景。瞥了一眼掛在車站牆上的大時鐘,發現時間已是六點。雖說因為夏天的關係,天色還很明亮,不過在這種時間,空氣裡已經開始混入夜晚的氣氛。
    「……呼。」
    路旁有用紅磚徹成的花壇,拓人在花壇的一端坐了下來,呆呆地看著熟到不能再熟的車站風景,小聲地歎了口氣。
    羽瀨川拓人,十六歲——高一生。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他,
    「平凡」這個詞彙是最貼切的。
    不管是肉體方面或精神方面都沒有特別突出的能力,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嗜好,只要用「好好先生」這個詞彙就能完全道盡他的性格。羽瀨川拓人就是這樣一個到處都看得到的高中生。
    他的長相也是如此。
    個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帥不醜——從頭到腳都很中庸,用「無可無不可」這個概念來形容少年的容貌,就能大致描繪出他的長相。他的長相很端整,和善的表情能讓旁人覺得安心,不過那張臉沒有什麼魅力,不會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就是這樣的一個少年。
    所以他很容易跟四周的風景融為一體。
    即使在這個車站前也不例外。雖然有不少人看了一眼坐在站前廣場花壇上的他——卻沒有人因此停下腳步,也沒有人回頭多看他一眼。擦身而過幾秒鐘之後,行人們或許就會把他的存在忘得一乾二淨了吧。
    不過……這種情況並不是只會發生在拓人身上而已。
    「……」
    像螞蟻一樣默默地從車站走出來的人們。
    學生、主婦,或者是上班族,之類之類的。
    當然——成群結隊的人們仍舊擁有各自的個性。不同的年齡、不同的容貌、不同的體格、不同的服裝、不同的表情、不同的步調。沒有人會跟另一個人一模一樣。
    可是,每個人的個性總是會瞬間埋沒在「群眾」這個集合體裡。
    例如……即使某人瞬間被另一個人取代、或是直接消失無蹤,周圍大部分的人們應該都不會注意到吧。由於彼此之間沒有關係,基本上不會有人去注意走在自己身邊的人們。在他們的認知裡,只知道「有某個人在那裡」而已。
    所以——整體看來,人們的姿態構成了一幅非常單調的風景。
    擁有個性的人們都被均質化,抹去獨特性,變成毫無個性的集合體,只要用「群眾」這個詞彙就可以毫無問題地形容這個集合體。
    然後……
    「……七月也結束了啊……」
    某段對話的片斷傳進拓人耳中。
    「七月也結束了」——這是什麼意思呢?
    七月也好,八月也好,都是同樣的事情。夏天也好,冬天也好,這些季節也都是一樣的。均質化的人們過著均質的每一天,雖然多少有一點差別——不過也只是類似的時間一再延續下去而已。
    跟昨天一樣的今天,跟今天一樣的明天,跟明天一樣的後天……
    這個車站前的情景應該也是一再地重複出現吧。
    當然——這種事情沒有對錯,甚至還可以算是一件好事。
    跟今天一樣的明天會理所當然地到來。有些人就算再怎麼渴望,也得不到這種平穩的生活,對他們來說,這或許是像作夢一樣的生活。例如說,這一刻,世界上的某處仍然存在著戰爭,人們會因饑餓而死去。在他們眼裡看來,車站前這幅景色或許就像樂園或天國一樣吧。
    所以拓人並下會去否定眼前的景致。
    可是——
    「……」
    似乎有什麼東西碰到自己的肩膀。
    拓人瞥了旁邊一眼——
    「……?」
    ——他想都沒想就側身往旁邊閃開。
    距離他剛剛所坐的地方不到一公尺處出現了一個郵筒。
    郵筒。
    這不是比喻,至少這個東西完全具備了郵筒該有的要素。整體漆成紅色,除了「郵件」、
    「POST」等字樣之外,
    「日本郵政公社」的白色字樣也浮刻在上面。圓筒上有一個會讓人聯想到帽子的蓋子,這是舊式的設計——熟悉四角形郵筒的少年少女們,或許不知道這也是一種郵筒吧。
    這就算了。
    問題是在拓人打瞌睡之前,這裡並沒有郵筒。
    而且——郵筒下緣似乎離地面好幾公分,像是在追逐拓人似地憲憲宰奉移動。
    「……」
    拓人窸窸窣窣地閃躲,郵筒也憲憲奉宰地靠近,所以雙方的距離並沒有拉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然後繼續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像是在演什麼滑稽短劇似地,拓人和郵筒保持一定的距離,繞著花壇周圍移動。在第七次移動時,試著要追上拓人的郵筒被地面些許的高低落差絆了一下……
    哆——地摔了一跤。
    「……」
    「……」
    風冷冷地吹過。
    「……那個……不要緊吧?」
    再也無法忍受尷尬的沉默,拓人先開口詢問。那個郵筒似乎格外堅強,像裝了彈簧似地重新彈起來站好,移動到拓人身邊之後,再度停了下來。
    「那個……」
    在困擾的拓人面前——這個郵筒像吐舌頭一樣,從信件投入口吐出一張紙。
    『小拓』
    像是從筆記本撕下的紙片上寫著這兩個字。
    會把羽瀨川拓人叫做——寫做——「小拓」的人,就拓人所知,至今只有兩個人。拓人的親生媽媽已經過世,爸爸也早在好幾年前就不用這個令人難為情的昵稱叫他。像是在堅持什麼似地繼續這樣叫他的,只有他的嬸嬸和——
    「……鈴穗?」
    他的堂姊,羽瀨川鈴穗。
    「你在幹什麼?」
    聽到拓人這麼問,郵筒裡又發出像是有某個物體在動的窸窣聲,然後吐出一張紙。
    『什麼?當然是因為快要遲到了,所以趕快跑過來啊』
    「不,我不是說這個。」
    拓人歎了口氣,用手指哆哆地敲著郵筒。看樣子材質跟真正的郵筒下一樣——如果真的是鐵制的話,穿上後應該連動都動不了吧——敲起來的感覺像是紙糊道具。
    「我是在問……你為什麼會打扮成這樣?」
    『這裡的人太多了,很可怕,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把自己偽裝起來』
    「我覺得……這樣反而更引人注目……」拓人說道。
    郵筒跟艙了幾步。憲憲宰竄,然後——又吐出一張紙。
    『咦咦? 』
    從那慌亂的字跡看來,她一點自覺也沒有。
    『是這樣嗎?』
    「應該是吧,如果看到郵筒在路上走,鈴穗難道不會多看一眼嗎?」
    郵筒像是要確認拓人的話似地環顧左右——大概吧,郵筒沒有臉,不過動作看起來像是在環視四周。
    突然出現在車站前、會走路的郵筒。
    不可能下引起旁人的注意——雖然還下至於吸引滿坑滿谷的人,不過行人們都睜大了眼睛看向拓人他們。有些人以為是在拍戲,左右張望尋找攝影機的蹤影。
    『唔唔……有盲點』
    郵筒一邊顫抖一邊遞出紙片。
    「這算是盲點嗎?」拓人露出苦笑。
    「要不要先脫掉?不熱嗎?」
    『可是可是』
    「穿著反而更引人注意吧?」
    拓人說道——郵筒像是在猶豫什麼似地發著抖,然後啪嗒一聲裂成兩豐,從裡面走出一個少女。
    『這是人家的自信之作說……』
    像是要躲避行人視線似地,少女慌慌張張地躲到拓人身邊,然後遞出寫著這幾個字的筆記本。
    「……」拓人沒有吐槽,只是望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少女的長相,那就是「樸素」。
    白色襯衫配上咖啡色裙子,看起來非常樸素。幾乎蓋住那張稚氣圓臉大半的圓形眼鏡也非常樸素。雖說不是長得難看,不過整體看起來就是顯得土氣,氣質雖然清純,不過卻缺乏能夠吸引他人目光的華美豔麗——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她似乎是在下課之後直接過來赴約的,身上還穿著樸素的深色制服,看起來更加土氣。
    她當然也沒有化什麼妝。最近的高中生多半都會擦口紅、塗指甲油,有的甚至還會畫眼影,化起妝來一點都不輸空姐。不過這個少女幾乎可說是素著一張臉。
    她身上也沒有耳環或戒指之類的裝飾品,綁在微卷黑髮上的白色大蝴蝶結大概是她身上唯一的飾品,看到那個蝴蝶結,不禁讓人想問:
    「這是學校規定的款式嗎?」——總之就是這樣一個中規中矩的樸素飾品。
    「話說回來,鈴穗——你遲到十分鐘羅。」拓人說道。
    鈴穗縮起身體,想要儘量減少自己暴露在旁人視線下的面積。她不能發出聲音,所以用簽字筆在筆記本上沙沙地寫著,然後像盾一樣把筆記本擋在自己身前。
    『對不起嘛』
    「沒關係啦。」拓人聳聳肩。
    明明是自己主動邀約,結果卻還遲到,這樣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不過拓人知道對鈴穗來說,光是要外出、到人群聚集的地方,就要消耗相當多的精神。鈴穗只不過遲到了十分鐘,拓人並不會因此而生氣,反而很想跟她說:「可以一個人到這裡來,真是太棒了。」
    鈴穗在這種情況下還沒有開口說話,是因為她得了失語症。
    由於某個事件,導致她無法發出聲音。她的聲帶似乎沒有問題,無法出聲純粹是心理因素,後來,為了跟他人交談,她都會隨身帶著筆記本。
    那次的事件還造成另一個問題——恐人症。跟失語症相較之下,她的恐人症症狀算是比較輕。她非常害怕陌生人,除了家人和比較親近的朋友之外,她沒有辦法正眼看其他人。
    這一身郵筒裝扮,或許就是患有恐人症的她為了外出而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變通辦法吧。
    「小拓、那個、你在生氣嗎?」鈴穗惶恐地在筆記本上寫著。
    「唔?沒有啊——我沒有生氣。」拓人苦笑著說道。
    『真的嗎? 』
    「我幹麼說謊呢?為什麼你會覺得我在生氣? 」
    『因為小拓的表情有一點恐怖』
    「……啊啊。」困惑了幾秒鐘之後,拓人終於瞭解鈴穗的話了。
    拓人並不是在生氣,剛剛他因為在想事情,所以露出了憂鬱的表情。
    有好幾年時間他們兩人就像姊弟一樣共同生活,鈴穗也不是不想去瞭解拓人情緒的微妙變化……不過,畏縮的她容易鑽牛角尖,也很容易受驚嚇,一旦被嚇到就驚慌失措——這是鈴穗一直以來從未改變的性格。她只要一失敗就會馬上哭出來,這時候負責安慰她的,一直都是拓人。兩人的角色是不可能那麼簡單就互換的。
    「我沒有生氣,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是這樣嗎? 』
    「嗯。」拓人點點頭。
    『太好了』鈴穗寫著,這時她才終於露出笑容。
    可是——
    「我們不是說好,遲到十分鐘以上的話就要請客嗎?」
    『那個』
    鈴穗的表情變得僵硬。
    她瞪著眼睛望著拓人,秀出筆記本上淩亂的字跡。
    『可是可是遲到十分鐘左右在日常生活裡應該是可以容忍的範圍是經營圓滑人際關係不可或缺的要素不是的沒有所以這是小拓的肚量問題啊啊可是可是我不是說小拓不好該怎麼說才好呢不用說也知道吧這個啊那個啊』
    「會說出這種話是因為鈴穗平常都會習慣性遲到吧?」
    『呃呃、那個』
    鈴穗的簽字筆停在這個地方,看樣子她也有所自覺。
    因為鈴穗患有前面所說的恐人症和失語症雙重問題,就算出門也沒辦法順利移動,一般人三十分鐘可以到達的地方,她通常要花一個小時才能到達。就某種意義來說,遲到其實也是沒辦法的。
    於是……由於每次都遲到,後來她就會覺得「對方應該可以預料到我會遲到吧。」
    「我沒有要你請很貴的東西啦,一直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我們走吧。」
    「嗯」鈴穗用松了口氣的表情點點頭。
    「目標接近中。」
    陰暗狹窄的車內響起了這句話。
    密室——這個詞彙非常適合用來形容這個地方。所謂的窗戶,只有一條小細縫。照亮室內的光源就只有從電腦螢幕上散發出來的光線。由於地板、牆壁,以及天花板都加裝了好幾個設備,讓這個原本就像洞窟一樣狹窄的空間更有壓迫感。
    在這個空間裡……有兩道人影在動。
    「這邊也確認完畢,尤尼雅,準備施展法術。」
    「遵命。結界端子——自一號至十三號依序啟動,模擬吟唱齒輪旋轉次數固定為每秒十五次,再三十秒法術即可生效。」
    「車輛偽裝用防禦罩展開——成功。我們自己也準備一下吧。」
    「遵命。」
    兩道人影朝彼此點點頭,然後打開後車廂的蓋子。
    拓人和鈴穗在染著黃昏色彩的街道上慢慢走著。
    像溫水一樣緩緩流動的時間。下知為何擦身而過的人們看起來都像舞臺背景一樣沒有現實感,感覺就像褪了色一樣。
    不過,在這個陷入慵懶氣息的世界裡,鈴穗看起來卻有些高興、有些興奮——甚至有種想要大聲嬉鬧的樣子。她是容易鑽牛角尖的溫順女孩,只有長久以來一直跟她在一起生活的拓人才能察覺她的變化。
    『你在煩惱什麼嗎?」
    鈴穗邊走邊問。
    「唔?為什麼這麼問?」
    『你剛剛不是說過嗎?』
    「啊啊……你說我在想的那些事啊。這不是最近才開始的,其實就像習慣一樣,一直都有在想,不過最近思考這些事情的次數變多了。」
    『這樣啊?』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啦。」拓人歎了口氣說道。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拓人開始對某事感到煩惱。
    有關自己的「平凡」。
    如果用「樸素」來形容鈴穗的話,那麼最適合用來形容拓人的詞彙就是「平凡」,而且拓人的「平凡」——雖然這麼說有點奇怪——可是經過千錘百鏈的。
    並不是說他比下上別人,就某種意義而言甚至可以說他比別人優秀。不管什麼事情拓人都可以跟別人並駕齊驅,無論是課業、運動、美術,在大部分的情況下他的成績都剛好是班上的平均數,學校給他的評語也是如此。
    他幾乎沒有稱得上是缺點的地方。
    可是,他也沒有明顯比其他人優秀的地方。
    長相方面也是一樣。他雖然不醜,但也稱不上是美男子,身材不胖不瘦,如果要找個人貼上「日本高中男生」的標籤,他是最理想的範本。
    下知是幸或不幸——對這件事有所自覺的他,對自身情況的態度非常冷靜。
    雖然下曾被別人欺負,但是也不會被別人尊敬或嫉妒。
    就某種意義而言,他是一個像空氣般的存在。
    雖然不會特別覺得自己差勁,但另一方面,這種漂浮在空中——找下到方向的情況卻又令他感到十分焦慮。
    他能做到的事情,似乎都無法為自己帶來滿足。
    如果能找到想做的事情,自己應該就不會這麼猶豫了吧。不管是什麼——沒錯,只要找到能讓自己熱哀的興趣就好了。這跟有沒有才能無關,只要自己打從心底想做那件事,然後朝目標邁進就可以了。當然,如果有才能的話會更好。
    可是,拓人找不到什麼想做的事。
    他像一般高中生一樣看書、看電影、打電動、聽音樂,不過也就是這樣而已。不管對哪一種活動都感覺平平,沒有一種活動會讓他目不轉睛地深陷其中。要是問他最喜歡哪一種活動,他一時之間大概也答不出來——就是這種程度而已。
    當然,拓人並非光坐著歎氣,他嘗試過很多事情。
    只要有機會,他總是很積極地在各種場合露面,只要人家約他,他多半都會答應。
    讀書、看電影、釣魚、騎腳踏車、玩遙控車、網球、棒球、收集卡片、格鬥技、漫畫、動畫、玩野戰生存遊戲、電腦、樂器、跳舞,甚至還去學插花、茶道、香道,最後甚至還開始研究股票——當然,因為沒有錢,所以沒有真的去玩。
    可是,下管對哪一種活動他都沒有什麼心動的感覺。
    不,這種時候可以用消去法。把自己不擅長的、討厭的東西一一消去,然後把最後剩下的東西當做自己的志向就可以了。這也是一種選擇的方法。
    可是連這一招也沒用。
    一般在這種情況下,已經可以用「沒用到不行」來形容那個人。不過拓人並不是沒用,可是也無法以「有用」來形容他。
    就這樣一再重複著毫無特徵的生活方式、度過毫無特徵的人生、迎接人生毫無特徵的最後一刻——或許這也是非常有價值的生活方式,然而,拓人畢竟是十幾歲的高中生,沒辦法好好肯定像白天的路燈一樣沒用的自己。
    所以——該怎麼辦才好呢?
    在沒有明確目標的情況下度過每一天。
    仔細想想,自己已經快要升上高二了,不管是要繼續升學或就業,也該為自己的未來尋找一個明確的答案。雖說人生不是不能修正,但是在這段時期,大部分的少年少女都會大致決定自己未來的方向,如果現在做不到這一點,難保以後能夠做得到。
    所以——這就是拓人每天悶悶下樂的原因。
    雖然很討厭缺乏決斷力的自己,可是他自己連用來下決定的判斷材料都沒有。
    「該怎麼說呢——我覺得自己什麼都很中庸。」拓人喃喃自語似地說著。
    「不管是個性、特徵或才能都是——這樣好像是致命的缺陷。仔細想想,總覺得很丟臉。」
    回過神來,他們兩人已經離開車站站前,走進住宅區的街道。
    距離拓人和鈴穗家最近的車站是同一個,所以拓人並沒有特別意識到——不過現在走的這條路是他們平常沒有走過的。越是在住家附近的地方,習慣走的路越是只有那幾條。就算只是下小心走到一條南北向的單純直線大道,人們也會習慣性地回頭尋找平時常走的路。拓人頓時覺得自己被帶到一條陌生的道路。
    『啊、小拓,我們去看看」鈴穗寫著。
    鈴穗所指的是位於住宅區正中央的公園——正確說來,是公園裡正在營業的一家路邊攤。
    看起來是用白色箱型車改造而成的臨時攤販,賣的是可麗餅。旁邊有幾張折疊式的長椅,看樣子可以直接坐在那邊吃。
    車站前的人潮不是比較多嗎?下知道老闆有什麼堅持,或者只是單純喜歡在這個地點擺攤——總之,那家可麗餅攤子並沒有主動招呼客人,而只是默默地在那裡營業。
    『請你吃那個好嗎?』
    鈴穗似乎把「遲到十分鐘以上就要請客」這句話當真了。拓人當時雖是半開玩笑地說著,不過既然人家要請客,他也沒有理由拒絕。
    「歡迎光臨。」
    從攤子裡面——也就是從箱型車的助手席上,一個女孩探出頭來。
    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年紀大概在二十歲上下,又長又直的銀色頭髮傾洩而下,滾著大荷葉邊的白色圍裙不是深藍色洋裝,散發出柔和光芒的大眼睛是綠色的,身材纖細,從洋裝袖口伸出的手腕細到似乎一折就斷——然而,胸部和腰圍卻又玲瓏有致,從衣服線條就可以看得出來。
    這是一個氣質清新沉穩的女孩,就像高原吹過的風一樣。從發色和眼珠的顏色看來像是外國人,不過應該也很適合穿和服吧。
    可是——
    「……」
    拓人不由自主地呆立在那裡。
    並不是看美女看到兩眼發直,那個賣可麗餅的女孩的確美到會令人看呆,不過吸引拓人注意力的,是其中些許不尋常之處。
    『小拓?』
    像是沒注意到讓拓人愣住的那些事——鈴穗用平常的語氣叫道。
    「啊?啊啊、那個——」
    是自己眼花了嗎?
    鈴穗似乎完全沒有表現出驚訝或錯愕的樣子。
    「請參考我們的功能表。」女孩一邊說著,一邊迅速遞出一張護貝過的紙。
    寫在上面的是——
    「特製魔法可麗餅:時價。」
    上面只寫著這幾個字。
    「可麗餅怎麼會是時價啊?」拓人哀號似地說著,抬起頭來。
    他望著遞出那張「菜單」的女孩。
    「——怎麼了?」
    那個女孩歪著頭露出微笑。
    拓人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不——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下對,有哪裡怪怪的,那不是人類的臉。
    拓人堅信心中的感覺。
    沒錯。
    很像,非常像。事實上很難分辨。如果不集中精神仔細看的話,那個女孩看起來就像一般人類。
    可是——
    「……鈴穗。」
    拓人扯住鈴穗的手,跑離那個可麗餅攤子。
    『小拓、怎麼了?』
    「不、那個——你不覺得那家可麗餅店怪怪的嗎?」
    『是嗎?那個女生很漂亮啊,小拓喜歡那一型的嗎?』
    鈴穗用鬧彆扭的眼神抬頭望著拓人。
    「沒有,雖然她是很漂亮沒錯啦。」
    所以——那種怪怪的感覺才更明顯。
    想到這裡,拓人回頭一看。
    「……咦?」
    站在那裡微笑的是一個非常普通——不過非常漂亮——的女孩。剛剛為止都還覺得哪裡怪怪的,可是現在卻完全感覺不出來。
    「這位客人,怎麼了?」
    「……」
    拓人再次走回可麗餅攤子前,看著放在臨時櫃檯上的功能表。
    原味
    二OO圓
    巧克力
    二五O圓
    鮮奶油巧克力
    三OO圓
    「咦?啊——這個——剛剛不是寫時價嗎?」
    拓人慌張地翻來覆去看著那張功能表,可是上面看不到「時價」二字。
    是自己眼花了嗎?
    「客人,您怎麼了?」
    「沒事、那個……這個……」
    賣可麗餅的女孩柔柔地問道,拓人仍舊陷在一片混亂的情緒裡。
    自己的眼睛怎麼了嗎?或者說——有毛病的其實是自己的腦袋?
    「這個跟這個是我們店裡特別推薦的口味。」
    賣可麗餅的女孩很周到地指著菜單上的幾種口味說道。
    『我要水果布丁,小拓要什麼口味的?』
    「啊……這個……巧克力香蕉好了。」
    不知為何就是無法感到安心。
    或許這種形容方式太誇張了——不過,拓人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原本一直相信腳下所踩的是堅固無比的大地,結果卻突然發現它其實只是一層薄冰而已。
    (我的腦袋或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啊?)
    他想著。
    『關於我們剛剛講的事情啊』
    在等可麗餅端上來的空檔,鈴穗一邊在長椅上坐下來,一邊在筆記本上寫著。
    「剛剛的事情?」
    『就是中庸啦、沒有特徵啦』
    「啊啊——那個啊。」
    拓人苦笑著說道。聽到別人說出或寫出這幾個詞彙,感覺起來更難為情。
    可是——
    『我認為不是這樣的』
    「是嗎?」
    『嗯,沒那種事,絕對沒有』
    一直畏畏縮縮、下會堅持自身主張的少女——現在卻突然自信十足地斷言。
    「話說回來,鈴穗,你特地約我出來,有什麼事嗎?」
    『嗯,其實是關於那件事』
    「啊?什麼事?」
    『關於小拓的才能』
    「——啊?」
    對方出乎意料之外的話讓拓人不自覺地呆叫了一聲。
    因為鈴穗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講」,所以拓人才跟她一起出來……可是他沒想到對話的焦點會栘到自己身上。
    『小拓』
    鈴穗突然把兩手合攏,跟筆記本一起規規矩炬地擺在同樣併攏的膝蓋上。
    突然改變姿勢的少女稍稍抬頭望著拓人——像是要纏著他討東西,也像是在祈求什麼似的。
    「怎——怎麼了?怎麼突然這樣?」拓人慌慌張張地問道。
    有時候——他會覺得鈴穗這種樣子可愛到不行。由於像姊弟一樣一起生活,平常多半不會意識到這種事,可是,如果把鈴穗當成異性來看的話,她其實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孩。雖然鈴穗一直覺得自己太眫——不過在拓人眼裡看來,她只是瞼圓了一點,還算不上「胖」的程度。
    暫時不說這個——
    『小拓』
    寫到這裡,店員已經端著可麗餅走過來了。
    「讓您久等了。」店員笑著把可麗餅遞給他們兩人。
    輕輕朝對方點頭,拓人幾乎是無意識地把可麗餅放進嘴裡——
    「……?」
    暈眩。
    整個世界好像開始扭曲。
    「……!……?」
    拓人想都沒想就立刻站起來。
    可是,他眼前的景色已經開始扭曲,沒有辦法好好地站著。四肢越來越重,相反地,意識卻焦灼地迅速翻攪。
    可麗餅裡被混入什麼毒藥或藥物嗎?可是為什麼要特地把那種東西混進一個高中生的食物裡?對方打算要綁架嗎?那樣的話為什麼不選擇容易下手的小女孩?
    「……鈴穗!」
    想到這裡,拓人下意識地回頭尋找自己的堂姊,可是他已經無法分辨眼睛所看到的是風景還是人物,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把五顏六色的顏料亂灑一通。
    覺得很下舒服。
    某種瘋狂的感覺順著視線進入意識深層,接下來,就連意識也漸漸模糊,跟黑暗融為一體。
    然後。
    「……」
    三秒鐘之後——拓人的意識完全被黑暗吞沒。
    ——好熱。
    混濁的意識裡最先變得明確的是這個想法。
    什麼東西很熱?有多熱?為什麼這麼熱?
    (……?)
    先確立一個熟悉的立足點之後,開始逐一整理自己的思緒……意識漸漸變得透明。拓人這時才發現自己剛剛昏倒,他睜開眼睛。
    「……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夜空。
    拓人呆呆地望著綴滿無數星星的黑色天幕。
    「……」
    幾秒鐘之後,他才發現眼前的景色似乎有哪裡怪怪的。看樣於他意識的某部分還沒開始運作,所以無法區別星光和像螢火一樣飛舞的光點。
    飛舞,飛舞,飛舞。無數的星火——在夜空裡飛舞。
    「……?」
    好熱,那些星火。
    瞬間聯結在一起的兩個詞彙的意義讓拓人嚇了一跳,他扭動身體——這時才發現自己仰躺在地上——慌慌張張地起身。同一時刻,本能再次運作起來,對周圍狀況產生反應,擺出戒備姿態。
    「什麼?」
    巨大的火焰覆蓋住四周。
    不管朝哪一邊看都是火焰,看起來簡直就像整個世界都燃燒了起來。火焰釋放出的強大熱量造成熱風,轟隆作響,撼動著空氣,眼前的風景隨之扭曲。
    所謂的四周——具體來說,是現代日本已經很難看到的粗糙房屋。不是水泥或木造房子,而是僅僅用上牆和其他空間區隔開來的建築物而已。房子的門或細部構造也許用了木頭或稻草——不過現在已經完全看下出來了。
    應該是全部燒光了吧。
    無數的房舍同樣燃著熊熊烈火,殘留的土牆也因高溫而完全幹透,像風化一樣啪啦啪啦地崩毀。拓人雖然不曉得這場火災的規模有多大——不過他很清楚自己完全束手無策。
    「……這是……怎麼回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且,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拓人所熟悉的平凡街景已經下複存在,舉目所見,只有一大片壓倒性的滅亡景象在眼前不斷拓展。
    四周看下到半個人。
    到底是已經逃跑、或者是已經死掉被燒成灰燼——不曉得是哪一種情況。就算想要確認,也因為火勢太強,完全無法靠近那些房舍。
    「……怎麼回事?」
    意識的某處似乎還處於麻痺狀態。
    突然發現自己身處於異常狀態中,讓他的思考回路產生阻礙。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可是卻想下起來。他知道自己一定記得,只是沒有辦法讓那些事浮到記憶的表層。
    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拓人只能呆呆站在那裡。
    下知在瘋狂燃燒的烈焰裡站了多久之後——
    「你在幹什麼?」
    慘叫似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還下快逃!」
    某人粗暴地抓住拓人的左手。
    還來不及確認對方是誰,拓人就被那只手的主人拖著往前跑。
    「喂!還不快跑!想死是嗎?」
    與其說拓人跟在對方後面跑,不如說他是被拖著跑、反射性地拉正快要跌倒的身體、然後又因為被拖著跑而險險摔倒——就這樣一再重複,踉踉艙艙跑著。
    他伸長脖子,想要確認拉著自己的人是誰。
    一個老人——大概吧。
    之所以無法斷言,是因為他只能看見對方的背影。不過對方駝著背、身材矮小、長長的頭髮灰白稀疏——是典型的「老人」姿態。身上所穿的衣服似乎帶著西洋風,不過之所以能夠證明那不是禮服或角色扮演的服裝,是因為那身衣服帶著充滿生活感的陳舊味道。
    那個老人——從聲音聽來應該是老婆婆——右手拿著像蛇一樣捲曲的木制手杖,左手拉著拓人,大聲叫道:
    「快、快一點——你想跟我這個老太婆一起被燒死嗎?」
    「咦?……咦?」
    拓人只能一邊疑惑地叫著,一邊被那個像老婆婆的人拖著跑。
    滿頭霧水的他抬頭一看——
    「……?」
    由於太過錯愕,他發出了不成調的聲音。
    在充滿星光和點點火花的夜空裡——有一個比遙遠夜空還要黑暗的東西飛了過去。
    橫越天際的巨大黑影。
    那個物體光是在那裡就能讓周圍的人感受到它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把「強大無比」這個概念展露無遺,迫使抬頭看見它的人拜倒在它的腳下。
    那是——
    「……飛龍?」
    拓人因錯愕而半開的嘴裡清楚地吐出這幾個字。
    比大象更巨大的身體,無與倫比的巨大翅膀,覆蓋在身上的是一枚一枚像鞋拔那麼大的深綠色鱗片,頭上長著角,腳部和翅膀上的關節也都長著銳利無比的兇惡爪子,用來恫嚇看到它的其他生物。
    沒錯——那的確是只存在於電玩或奇幻小說裡的幻想生物——龍。
    「怎麼……會有這種事?」拓人低聲說著。
    他知道龍這種生物,在卡通、電影、電玩,或漫畫裡常常見到——那是一種老掉牙的主題。
    可是——那應該是幻想中的生物。
    對拓人來說,龍是人們想像出來的產物,絕對不會從映射管或書裡飛出來,更下要說會在夜空裡飛翔,刮起足以讓皮膚能夠感受到的空氣漩渦——應該不可能有這麼鮮明的存在感。
    可是……活生生的實物現在就在拓人頭上。
    「騙人……這種東西……」
    不應該存在于現實世界裡。
    拓人只能呆呆地抬頭看著那個龐然大物。
    老婆婆一邊抱怨著「還不快走啊臭小子」、
    「你是想找死嗎」,一邊拖著他跑。
    拓人用大半麻痺的心想著「這個老婆婆真是好人啊」。其實可以把他這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丟在那裡就好——不過老婆婆卻死命拉著拓人朝沒有被火焰吞噬的地方逃去。
    可是……
    「……?」
    飛舞在空中的巨大魔獸之王——當拓人看到它爪子上抓著的物體時,腦中一直在空轉的齒輪終於相互咬合。
    「——鈴穗!」
    拓人下意識地大叫。
    雖然因為有一段距離,很難看得清楚——但他不可能不去注意到。
    綁在三股辮上的白色蝴蝶結和大大的圓框眼鏡,那的確是拓人堂姊的東西。
    「鈴穗!鈴穗?為什麼——」
    「喂!你這小子還不快走!」
    老婆婆大叫。拓人衝動地甩開她的手——朝飛龍的方向跑過去。
    當然,若能冷靜地想想,就知道這是愚蠢至極的行為。
    追過去的拓人什麼都不能做。對方在遙遠的天空上,體積是拓人的好幾倍——不、是好幾十倍。它身上的利爪和牙齒一看就知道是致命的兇器,說下定它還會操縱火焰或雷電。不——其實它只要一甩尾巴就可以把拓人打死。
    可是……拓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鈴穗送死。
    對於有一段時間曾寄住在嬸嬸家的拓人來說,鈴穗就像他的家人一樣,雖說這個少女由於過去的事件而得了恐人症和失語症,常常做出引人注目的奇特舉動,而且超愛鑽牛角尖,是個麻煩的女孩……
    「鈴穗!」
    就算是這樣,她仍舊是拓人最重要的姊妹。
    「混帳——」
    拓人口不擇言地喃喃說著。
    不行,再這樣下去不行。
    再怎麼樣他都只是一個平凡的少年而已,他恨死了自己的平凡。當然,就算是奧運選手或諾貝爾科學獎的天才也沒有辦法應付眼前的情況——可是,對於「在緊急情況下束手無策」的自己,拓人覺得非常憤怒——雖說這種憤怒是很強人所難的。
    「混帳!混帳!畜生!」
    難道自己的平凡會讓自己眼睜睜地看著最重要的人被奪走嗎——
    「你這個笨小子!」
    老婆婆一臉忌諱地大叫,舉起手中的木杖——口中迅速喃喃念著。
    這個瞬間——
    「——!」
    其實並沒有發生什麼特殊狀況。
    既沒有閃光,也沒有聲音,或者該說這些狀況只是被火光掩蓋,所以自己沒有察覺——總之,沒有發生什麼引人注目的徵候。
    「唔……」
    拓人的身體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突然變得僵硬。
    全身的神經就像被麻醉一樣,身體的感覺隨之凍結。除了身體動彈不得之外,就連皮膚也失去觸覺。除了腦袋以外——下,應該說除了眼睛、耳朵、鼻子以外,其他地方都不聽使喚。
    「害老人家花這麼多功夫,喂——快跑!你這個笨蛋小鬼!」
    老婆婆一邊大叫一邊用木杖敲打拓人的腰。
    然後——原本像石像一樣動都不能動的拓人開始動了起來,他的身體完全不聽自己使喚,不過卻老老實實地聽從老婆婆的命令跟她並肩跑著——後來老婆婆命令說:「抱著我跑!」拓人也照著她的話做。
    當然——他無法回頭看那只飛龍。
    (鈴穗……!)
    連大喊都辦不到。
    快要令人發狂的思緒就這樣留在那裡——拓人抱著謎樣的老婆婆逃離了那個燃燒的村落。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跑過來的。
    他當然下認識這附近的路,再加上身體明顯受到控制,除了看著前方拼命奔跑之外,什麼事都不能做。雖然惦著被抓去的鈴穗,可是他連轉頭張望四周都辦下到,只能把混亂的意識封在不自由的身體裡,死命地往前跑。
    然後——
    「……」
    回過神來的時候,拓人已經跑到森林深處了。
    即使是白天也仍然陰暗蒼鬱的森林裡,有一間小屋隱藏其中。乍看之下像是廢屋或成堆的廢棄木材,但仔細一看,就可以看到突出的煙囪裡微微冒出像煙一樣的東西。
    拓人就在老婆婆的操縱下打開那棟小屋的門走進去——把老婆婆放下來時,身體才終於恢復自由。看樣子老婆婆似乎解除了拓人身上催眠術之類的法術。
    「……呼……」
    拓人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各方面部非常中庸的他,體力也跟普通人一樣。雖說老婆婆身材矮小,不過抱著她狂奔之後,也難怪拓人腿軟。剛才他只是連疲累的感覺都被麻痺而已。
    「真下敢相信會有你這種笨小子——」
    老婆婆一邊說著,一邊在房間內側的椅子上坐下來。
    一旦走進這個房子,就發現裡面只是一個普通的房間而已。
    大小大概是十五個榻榻米。
    裡面的東西雖然又多又雜,不過並不是到處亂丟,牆上有幾個架子,東西部整齊地擺在上面。桌椅雖然用到發黑,但沒有一絲灰塵。整個房間流露著井然有序的生活感。
    而且……擺在架子上的是藥瓶之類的物品,以及瓶罐、大壺、骷髏頭、水晶球之類令人毛骨悚然、意義下明的東西。然後——最顯眼的是從房間正中央的天花板垂吊而下,散發出特殊氣氛的大鐵鍋。
    乍看之下,這裡散發出一種「魔女住處」的氛圍。
    「我本來想去看看有沒有人生還,結果卻找到你這個連自己在幹麼部下曉得的笨小子,怎麼可以去做自己一點都不擅長的事呢?差點連我這老太婆的命都賠進去了。」
    老婆婆用尖銳的聲音說著——不過語氣並沒有像那些話的字面意思那麼生氣——然後用手杖指著幾乎呈現恍神狀態的拓人,口中喃喃念著。所有感覺再度從拓人身上消失,他慢慢站起來。
    同一時刻,像是被某個看下見的人推動似地,椅子從地板上滑過來,接著突然在拓人身後硬生生停下。拓人的身體像是在等待那張椅子似地,
    「哆」地一聲坐下。
    「……這到底是……」
    自己的身體到底怎麼了?這個老婆婆究竟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那只龍是什麼?還有最重要的——鈴穗下知道怎麼樣了?
    「算了……會恍神也是沒辦法的,小子——你是從異世界來的吧?」
    「……?」
    拓人下由自主地發出哀號。
    異世界。
    對拓人來說,這個詞彙跟「龍」
    一樣,都屬於電玩或漫畫裡的語言。
    可是,就另一方面而言,只要使用「異世界」這個詞彙,就可以完全說明現在的異常狀況和那只飛龍,這的確也是事實。
    「我這老太婆好歹也算是個不成材的魔法師,我以前聽說過,在異世界出生的人和在這個世界出生的人,被施予魔法的時候會有些微不同的反應。另外我也從你的打扮跟無知的樣子來推測。」
    「這……是……」
    「這個嘛……就算是異世界的人應該也知道吧。你跟我這老太婆現在所處的情況並沒有那麼難懂。」
    「……啊?」
    「只不過是村莊週邊住了一個壞心眼的魔物而已。」
    「壞、心眼的魔物……」
    也就是指那條龍吧?
    老婆婆像是看穿拓人內心想法似地點點頭。
    「沒錯,就是那傢伙。雖然也有人把它當成神明一樣地崇拜,可是對人類來說那是個跟天災沒兩樣的東西,沒有任何對抗它的方法。那個怪物可以像踩碎雞蛋一樣輕輕鬆松地滅掉一個村落——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
    這的確不是什麼複雜難懂的情況,甚至可以說太老套,要是出現在漫畫、小說,或電玩裡,很容易讓人覺得掃興。
    突然來到異世界。
    遭到惡龍襲擊。
    女孩被抓走。
    說真的實在太老掉牙了。
    可是——看到眼前正在燃燒的村落跟飛過天空的巨龍,就沒有功夫去想掃不掃興了。剛才看到鈴穗被抓走時,自己不顧一切地追上去,現在回想起來,實在是蠢到不行的舉動。那只龍巨大的程度像鯨魚在天空飛翔,那種躍動感和鮮明的感覺是一般飛機絕對無法比得上的,在它面前,只會更加覺得在地上行走的自己是多麼地矮小脆弱。
    這不是開玩笑的,完全不是——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來、是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不過……你運氣不太好,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就遇上了那個怪物。」
    老婆婆用非常輕鬆的語氣說著——以「運氣不好」
    一語帶過,這種「偶然」的發生機率未免也太殘酷了。
    「小子,你臉上寫著『那你又是誰』。你的世界裡沒有魔法師嗎?」
    「怎麼可能會有啊?」拓人皺著眉頭說道。
    他並不是腦筋死板的唯物論者——他也曾遇過一兩件無法用科學或常理解釋的不可思議事件——可是他已經不是會去相信飛龍、魔法師以及聖誕老人是實際存在的小孩了。
    「『怎麼可能會有』……這樣啊。」老婆婆露出苦笑說道。
    「那是你們那個世界的常識,在我這老太婆的世界裡,存在著其他不同的常識。」
    「……或許吧。」
    「不過,就算是在這個世界裡,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魔法師的存在。但『魔法』的確是存在的——剛才你自己也體驗過了吧?」
    老婆婆指的應該是操縱拓人身體這件事。
    或許也可以把它當作某種瞬間催眠,不過,當時拓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鈴穗身上,在那種狀態之下,老婆婆很難去催眠拓人。
    這麼說來,老婆婆口中的『魔法』——或者是類似魔法的東西,的確存在於這個世界裡。
    「不只是我這老太婆而已,只要是魔法師,都會被凡人們討厭。不過,沒辦法住在村裡也許是一種幸運,所以這次才沒有被捲進那場災難。」
    「可是……你為什麼會在那裡?」
    「沒什麼……老太婆我可不是為了什麼義務感才去的。」
    老婆婆稍稍撇開視線說道。
    說不定——她是在害羞。
    「就算村人們害怕、討厭我這老太婆,我也沒有理由討厭他們。人要是死了,就談不上什麼喜歡討厭了。」
    「……是啊。」
    這個老婆婆果然不是壞人——拓人開始對這個怪裡怪氣的老婆婆產生好感了。
    「我是偶然看到飛龍降落在村裡的,想說能幫一個是一個……沒想到唯一活著的是你這個從異世界來的小子。」
    「下……除了我以外還有另外一個人活著。」
    「唔?」
    「那個……你有看到飛龍爪子上抓著一個女孩嗎?」
    「啊啊?這麼說起來好像沒特別注意到。』老婆婆歪著頭說。
    「如果說我是異世界的人,那個女孩也是。她是我堂姊。」
    「是嗎?可憐啊。」
    老婆婆說得像是鈴穗已經死掉一樣。
    「那是一場可怕的天災啊。」
    「等一下,我看到的時候鈴穗——」
    應該還活著。
    因為隔了一段距離,如果被問到細節,自己也沒有什麼回答的自信——不過至少鈴穗看起來沒有外傷,臉上似乎也沒有痛苦的表情。整個人看起來之所以軟綿綿的,應該只是因為昏過去了吧。
    「放棄那個被帶走的女孩吧。龍的確會抓走活人,被抓走的人應該還可以活幾天……龍之所以要抓活人,大概是要拿來給剛孵出來的幼龍當食物。剛出生的幼龍愛吃活人,所以母龍會在蛋孵化之前先準備一、二十個活人給幼龍當食物。」
    「那麼……」
    鈴穗還活著的可能性很高。
    可是——
    「還聽不懂嗎?我叫你放棄。」老婆婆皺著眉頭說道。
    「可是……」
    「那女孩現在也許還活著,可是下管是什麼女孩,只要被龍抓去,一定會被它或它的小孩吃到肚子裡。」
    「沒辦法打倒那只龍嗎?」
    聽到拓人的話——老婆婆楞了好一會兒。
    然後——
    「——哈!」老婆婆用下自然的笑容說道:「哈哈哈——無知是最可怕的事情啊。你說打倒?打倒它?打倒那只龍?那只地上最強的魔獸?你這天真小子果然是異世界來的人啊。」
    「……我的話有那麼奇怪嗎?」
    拓人有點火大地問道。
    「不是不可能辦到吧?既然它是會吃東西會生小孩的生物……跟我們人類應該是相近的生物。那樣的話,應該可以打倒它吧?」
    「不可能。」
    老婆婆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是。」
    「不可能殺得了那只龍,你一個人去幹麼?手無寸鐵的你要怎麼打倒那只龍?」
    「這……」
    老婆婆說得沒錯。
    可是,如果不是靠拓人一個人的力量,而是集合眾人之力的話。
    或者——
    「不可能,人類不可能辦到,這是已經註定了的。」
    「婆婆不是會用魔法嗎?如果你能幫我的話——」
    「……」
    老婆婆歎了口氣。
    「那為什麼老太婆我不救那個村子?為什麼我救不了那個村子?」
    「這……」
    訴說著結局的殘酷事實。
    「我不是在耍壞心眼,你聽好,魔法並不是萬能無敵的,憑老太婆我的力量沒有辦法傷到那只龍半分,更不要說打倒它了。不……就算有那樣的力量,還是不可能辦到。」
    「為什麼?」
    「聽好,從異世界來的你也許什麼都下懂——」老婆婆用木杖前端指著拓人說道:…這個世界的一切是相克的。」
    「相克?」
    「也可以說是天生就註定好的。例如只要把水倒在火上,火就會消失,所以水可以制火。簡單說來這就是所謂的『相克』,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這樣註定好的。
    「『是這樣嗎?』——小子,你臉上寫著這個問題啊,好好聽人把話說完可以嗎?龍跟人類也是這種相克的關係,下管怎麼樣人類都沒辦法打倒龍——這是註定好的。」老婆婆放下木杖,一邊靠在椅背上一邊說道:
    「過去人們為了打倒龍,曾經號召了一千個魔法師,也曾經號召過百萬名士兵,可是每一次都以失敗收場。」
    「那只是因為力量不夠強大而已吧?」
    「你真的這麼覺得?」
    老婆婆用哀傷的眼神望著拓人。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該有多幸福啊,至少可以抱著『說不定下一次就能打倒龍』的想法。」
    「……」
    「可是啊,這跟力量的大小無關,『人類無法打倒龍』——這個世界的真理早巳如此註定。
    例如說——就算號召了一萬個士兵,一定會有部分士兵生病、遇到事故,或者臨陣脫逃,刀劍會折斷、馬會發狂。就算號召了一千個魔法師,一定會有部分魔法師的法術失效、魔杖壞掉、魔法書破損,一定會發生這種事!
    只要跟龍有關,人類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集結一定的力量,就算集結了眾人之力,也沒辦法用那些力量來打倒龍,連『偶然』也會站在龍那一邊。為了遵守『人類無法勝過龍』這個絕對原則,世界一定會朝這個方向運行。
    這就是所謂的『相克』,
    『人類無法勝過龍』,這個道理早已被某人決定好了。」
    「……」
    「當然,也有人想把魔法的力量提升到極點,這是在人們還沒清楚認識『真理』或『相克』這些道理的時代。」
    老婆婆很懷念地說道。
    「就算別人說不行,還是會試著找找其他可行的辦法,魔法師就是這種人。有人想辦法獲得了強大的魔力,改良現有的魔法,重複使用儀式,希望自己能成為比龍更強的魔法師。」
    「……然後呢?」拓人問道。
    老婆婆露出了自嘲似的笑容說道:「結果各有不同,當然,死掉的比較多,活下來的也無法全身而退,有人失明、有人失去兩隻腳,有人一口氣老了十幾歲,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你懂了嗎?人類如果想獲得超乎人類所能擁有的力量,一定會失去某個部分,以符合一切的規則,這就是真理。總之,人沒辦法做跟自己身分不相稱的事。」
    「……」
    拓人咬緊嘴唇。
    「跟自己的身分不相稱」——這句話打到拓人心裡的痛處。
    的確,平凡至極的自己想要救出被龍抓走的少女,的確是自不量力。那是被選出的勇者才有可能完成的豐功偉業,沒有半點長處的少年是做不到的。
    「可是,即使這樣……」
    現在的確瞭解了大致的狀況。
    而且——也知道了要救出鈴穗的機率小到多麼令人絕望。
    即使如此,拓人還是沒有辦法丟下鈴穗不管。
    這跟倫理或正義無關,那些東西隨便怎樣都無所謂。
    ——拓人無論如何都受不了。
    當鈴穗醒過來的時候……心裡會怎麼想?
    如果拓人就這樣放棄,鈴穗就只能在失意和絕望當中迎接殘酷至極的死亡。被拓人拋下的話,鈴穗就只有死路一條。
    令人難以忍受。
    拓人很清楚被拋棄者的傷痛。
    「……還下放棄嗎?」
    老婆婆像是在看任性孫子似地望著拓人。
    「我都說不可能了,放棄吧,那個女孩是你什麼人?戀人?還是家人?我知道她是你重要的人,可是,就算賠上自己一條命,你也要守護她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即使如此——還是沒有辦法丟下鈴穗不管。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事情,雖然這麼說很下識好歹,不過可以請你告訴我那只龍的巢穴在哪裡嗎?」
    「……」
    老婆婆瞪著拓人好一會兒——
    「真是個笨小子。」
    「這一點我很清楚——」拓人苦笑著抓抓臉頰。
    老婆婆長長地歎了口氣,一邊說著『嘿咻』,一邊站了起來。
    「就算告訴你,連地名都下曉得的你也只會迷路而已,好吧,老太婆我就陪你走到附近吧。」
    「……真的可以嗎?」
    拓人睜大了眼睛問道。
    如果老婆婆的話是真的,那麼龍應該是非常兇惡的生物,就算只是帶路到巢穴附近,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那跟有沒有敵意無關,對龍來說,只要是人類,通通都是它的食物,它並不會去斟酌區分每個人。
    「當然——要是情況危急的話,老太婆我會把你丟在那裡、自己逃命的。」
    老婆婆苦笑著說道。
    前往龍的巢穴時,沿路的景觀簡直就像在展示龍的強大威力。
    一開始,錯愕和不安的情緒讓拓人非常動搖——不過到了第三天就下再那麼驚訝
    聽老婆婆說那些直徑五十公尺的半圓形平滑凹穴,是「龍之吐息」所造成的結果,拓人後來對其餘大部分的事情就沒有那麼驚訝了。以距離來說並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數字,不過以高度來說,這個數字相當於十二層樓高。大概是用高熱讓地面熔出那種凹穴的吧——從那些像是經過打磨的光滑凹穴邊緣俯看最深處,拓人全身冒出雞皮疙瘩。
    當然,他所看到的不只這樣。
    被毀滅的村落,被翻掘的大地,被蒸幹的湖泊。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在勸拓人「趕快回頭」。
    魔法師老婆婆同樣也用一副「放棄吧」的表情和語氣,仔細地解說龍所造成的破壞痕跡。
    ——為什麼不放棄?
    就算別人這麼問,拓人也沒有辦法清楚地回答。
    因為鈴穗是重要的家人,因為自己知道被拋下的人會有多麼痛苦。這不是裝酷或打腫臉充胖子,只是……就算說出所有的原因,似乎也下足以構成硬要走向絕望未來的理
    或許是心裡存有某種疑問。
    他不是下相信老婆婆的話。
    可是——拓人總覺得有某種懷疑在心裡某處拉扯著,總之就是很在意那種感覺,沒辦法。
    龍真的無法打倒嗎?
    世界上的真理真的無法扭轉嗎?
    人類的極限真的是天生註定的嗎?
    然後——還有一件事。
    (我……我……)
    拓人注意到心裡的情緒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是某種興奮。
    自己豁出性命去挑戰一件事。
    就算投入自己的一切恐怕還是很絕望——不,應該說他要去赴一場註定絕望的戰役。不,或許連戰役都稱不上,這只有單方面的殺傷力而已。拓人和龍之間存在著相當大的力量差異。
    但是,他卻連一點要逃走的意思都沒有。
    心裡反而有一種非常輕鬆愉快的感覺,像是發現了自己應該前往的場所,像是找到了能把胸口鬱積多年的東西燃燒殆盡的方法。
    (……說不定我瘋了。)
    拓人也這麼想過。
    仔細想想,這也許是一種自殺行為。
    一直為平凡的自己感到煩惱。
    就是很討厭沒有特徵沒有專長、平凡的自己。
    所以,也許是這樣的。
    與其要平凡地結束人生——拓人心裡的某個部分的確存在這種想法。也許只是因為很乾脆地放棄了自己的一切,所以才會產生這種輕鬆愉快的心情——或許這只是絕望的另一種表現方式而已。
    然後——
    「……其實啊。」老婆婆像是想起什麼似地開口,這時他們已經來到距離龍的巢穴只要三十分鐘腳程的地方。
    被燒焦的廣大原野。
    原野上只剩下一些原本應該屬於房屋某部分的殘骸。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連人類的屍體都沒看見。
    是因為連骨頭都沒剩下、通通燒成灰燼了嗎?還是因為這些骨頭被野狗之類的動物吃光?無從得知。這一路上,除了老婆婆之外,拓人沒看到其他人類。根據老婆婆的說法,這一帶是龍的勢力範圍——龍一旦把這裡劃為自己的勢力範圍,人類就只有逃命的分而已,特別是越接近巢穴的地方,居民們大概早就逃之天天了吧。
    因此……一直沒有看見其他人的蹤影,不禁開始覺得這世界上只剩下自己和老婆婆而已。
    「有些話啊,老太婆我一直猶豫著該不該說。」
    「……什麼?」拓人在一片焦土正中央停下腳步,回頭望著老婆婆。
    「其實不是沒有辦法。」
    令人意外的話。
    拓人沒想到會從一直強調著「不可能」的老婆婆口裡聽到這種話。
    「……咦?……方法?你是說……打倒龍的方法?」
    老婆婆點點頭。
    「我這老太婆——我曾經也是想要打倒龍的其中一個愚蠢魔法師。」
    「是嗎?」
    這時——拓人才注意到自己連這個老婆婆的名字都不知道。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除了老婆婆以外,沒有遇到其他人,所以也下必特地用姓名來稱呼對方。
    可是……
    「想要打倒龍的魔法師們不是都會失去什麼嗎?」
    「你記得真清楚。」
    老婆婆露出微笑。
    「有辦法可以打倒龍」——既然這麼說,表示老婆婆曾經擁有超越龍的力量、曾經擁有打倒龍的力量,或者知道該如何得到這些力量。可是,她除了老了一點之外,手腳十分健全,身體方面似乎沒有什麼問題。至少在拓人眼裡看來是這樣的。
    「我——」
    有著深深皺紋的臉上刻著自嘲的微笑。
    「你相信我其實還不到二十五歲嗎?」
    「——咦?」
    拓人下意識地直直盯著老婆婆的臉。
    怎麼看都是精力日漸衰竭、邁入老年的一張臉,絕對下像老婆婆所說的那個年紀——至少就外表看起來是這樣的。
    「我所失去的是『未來』,五十年的時光……以及生育小孩的能力。」
    「……」
    拓人說下出中句話。
    如果這是真的,跟失去視力和四肢比起來,這樣下曉得算幸運還是不幸。不是當事者的拓人,當然不可能知道——
    「『人類無法勝過龍』——那是世界的真理。」
    老婆婆——或者該說有著老婆婆外型的魔法師稍稍改變語氣說道。
    之前她那種以老賣老的語氣,或許只是在扮演一個老人而已。仔細想想,她的說話方式有時會產生微妙的差異。
    「反過來說,這句話有漏洞。」
    「……什麼意思?」
    「如果你想要贏過那只龍的話——」
    魔法師用木杖指著拓人的臉。
    「只要不當人類就行了。」
    「……」
    ——拓人一時沒聽懂她的意思。
    「人類並不脆弱,龍也不是那麼強大,只是因為真理如此註定,所以我們贏不了龍。那麼,就只能在沒被規範的領域裡戰鬥。如果以非人的姿態迎戰,結果究竟會怎樣?這個世界的真理恐怕沒有規定這一點。」
    「可是——」
    「如果在『人類的軀殼』裡毫無限制地增強力量,一定會出現破綻,所以就不要再當人了,這樣的話就不必受到人類軀殼的限制。」
    魔法師用平淡的語氣說道。
    「方法已經確定了,可是——這必須付出代價。我已經老到不能親自試試這個方法了,不過倒還有能力在你身上施展這種法術。」
    「……不要……繼續當人……」
    「沒錯,最後你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不曉得,你將會捨棄身為人類的所有要素。除了外貌之外,記憶和心靈當然也都會變質,所以你沒有辦法再變回原來的模樣。如果想要幫助你說的那個女孩,必須在你還保有人類意識的時候速戰速決。」
    「……」
    拓人吞了一口口水。
    「在我還保有人類意識的時候……我有多久時間?」
    「這個嘛,我說過對異世界的人施予法術會有不同效果,我下知道正確的情形是如何——但如果用類推的話,倒是可以回答你,你大概有半個小時左右吧。」
    「半個小時——」
    很短的時間。
    下管是能幫助鈴穗的時間,或是身為羽瀨川拓人所剩下的人生——只有這麼短的一段時間。
    「還有。」
    魔法師從懷裡掏出一把短劍。
    「『轉生』儀式需要祭品,當然,如果要換回兩條生命,就必須要有另外兩條生命死亡,這就是世界的天秤。所以——」
    魔法師把短劍遞給拓人。
    那把劍——遠比看起來還要沉重。
    「殺了我這老太婆吧。」
    「……?」
    拓人下意識地來回望著短劍和老婆婆。
    魔法師露出冷笑,繼續說道。
    「不必擔心,就算我這老太婆死了,我所發動的魔法還是會發揮效果的。」
    「我不是在擔心那種事!」
    「那麼你在怕什麼?」魔法師嘲笑似地問道。
    她雖然這麼問著,但心裡似乎已經有了答案。魔法師的眼睛望著猶豫不決的拓人,眼神裡寫著:「你這個膽小鬼。」
    「那種事——我做下到。」拓人呻吟似地說著。
    他既不恨這個老婆婆,而且也不討厭她——甚至還對這個老婆婆有好感,更何況老婆婆還有恩于他,他怎麼能下得了手殺了這個老婆婆呢?再說——羽瀨川拓人這個少年出生之後就一直住在日本這個法治國家,在這個視殺人為最嚴重犯罪、把殺人當成禁忌的世界裡,從小就把這種事當成常識的少年……怎麼可能突然為了「因為有這個必要」的理由而毫下猶豫地下手殺人呢?
    可是——
    「那麼就只好放棄了。」魔法師很乾脆地說道。
    「下要去救那個女孩了。」
    「這個……可是……
    他想幫助鈴穗,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他沒有辦法為了幫助鈴穗而殺害眼前這個人,就算能下手殺老婆婆,也會後悔一輩子,這是很容易想像的。
    「不行——我做不到!」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老婆婆不耐煩地問。
    「這種事——你真的無所謂嗎?你一點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嗎?」
    「我不管變成怎麼樣都無所謂!」
    魔法師說道。
    「重點是你想怎麼做。聽好,如果想要獲得什麼的話,就一定會付出代價、失去某個東西。這是一定的!是這個世界最基本的真理!如果想要打倒那條龍、救出那個女孩——如果你非救出那個女孩不可,如果你硬是想要迎戰,就一定要付出代價!」
    「可是——」
    「如果不敢殺我的話,那就去找其他能當作祭品的生物啊。」
    「問題不在這這裡!」
    拓人下由自主地大喊。
    可是,魔法師露出冷笑問道:「那問題在哪裡?」
    不想殺害魔法師、然後對鈴穗見死下救?
    或者殺掉這個魔法師、救出鈴穗?
    還是找其他祭品、幫助鈴穗?
    不管怎麼做都會有人死掉。
    殺掉誰、讓誰活下來——拓人必須做出選擇,只是這種選擇而已,下需做其他事。
    可是……
    「反正我也不能長生下死,我本來就希望這條命最後能用來打倒那只龍。換個方式想,可以看成我這條命是用來打倒那只龍——打倒那只人類無法打倒的生物。」
    「……可是!」
    「沒有時間了。」
    魔法師說著——在旁邊的石頭上坐下來。
    拓人看著她好一會兒,可是不管他怎麼等,魔法師都不再開口,她就像在等什麼似的,只是閉著眼睛坐在石頭上。
    她在等什麼?不用說也知道是在等拓人的決定。
    之所以閉起眼睛,大概是表示就算拓人拿她當祭品也無所謂吧。
    「……」
    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拓人抬頭望著天空。
    在那裡——
    「——!」
    有飛舞的影子。
    一個非常非常巨大的影子——
    以及——跟在那道影子後面,搖搖晃晃飛著的小影子。
    「是龍!」
    「……啊啊。」
    魔法師睜開眼睛,跟拓人一樣抬頭望著天空。
    「幼龍差不多也到了離巢自立的時候了。」
    「可是你不是說龍是為了即將出生的孩子而抓走鈴穗——」
    「所以啊……」
    魔法師聳聳肩。
    「龍是少子的生物,一次只能生下一兩顆蛋,它們的產卵時期是三年一次,幼龍出生三年後就必須離巢自立。你聽得懂嗎?」
    「……」
    拓人搖搖頭。
    「也就是說……如果無法自立,那只幼龍就會妨礙下一隻幼龍的養育,所以會被母龍趕出巢穴,甚至被吃掉。」
    「……」
    「過了三年還不會飛的廢物沒有資格活著,因為少子,所以龍必須留下比自己更強大的後代,這是生物的本質。所以當母龍發現幼龍很明顯是個廢物時,就會把它吃掉,當作自己的養分,好為下一次產卵做準備。
    就算幼龍運氣好沒有被吃掉,無法離巢自立的幼龍不能回到原本的巢穴,因為下一隻幼龍已經快要孵化了,母龍會全力養育剛出生的幼龍,不再理會之前的孩子,搞不好還會把之前的孩子當成敵人殺掉,或者殺了它,拿來餵養剛出生的孩子。」
    「……」
    說殘忍還真是殘忍。
    可是……要說合理,這也的確很合理。魔法師像是要證明這一點似地繼續說道:「你臉上露出了『好過分』的表情,不過這種事不值得大驚小怪,某些魚類也會做同樣的事,很多野獸也會做類似的事情,人類就算為此感傷也沒有用。」
    「……或許吧。」
    說著——拓人注意到了。
    幫助鈴穗的事,打倒龍的事。
    總之——那不就等於殺死一隻剛出生的幼龍嗎?失去母龍的幼龍是沒辦法長大的,那麼拓人等於連幼龍的未來都奪走了。
    或許不需對龍產生栘情作用。
    然而到最後,得到某物、捨棄某物的交換原則仍舊沒有改變。
    「我……」
    拓人抬頭望著搖搖晃晃跟在母親身後飛翔的幼龍,呻吟似地說著。
    幼龍的身影看起來格外弱小。
    或許是因為還不習慣飛翔吧,幼龍忽左忽右搖搖晃晃地飛著,在一旁看著的拓人不由得開始擔心它會不會摔下來。
    可是……那只幼龍長大以後,應該會用巨大的身軀和力量,毫不留情地獵殺人類吧。這樣的話,趁現在殺掉它或許比較好,那是人類的天敵、是有害的野獸,拓人不需要感到良心的苛責。
    可是……
    「可惡」
    不行,狀況變得太複雜了,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理出頭緒。
    到底該選擇哪一種作法?
    到底應該……捨棄什麼?
    「……沒有時間讓你在那邊煩惱了。」魔法師用冶酷的口氣說道。
    即使是異世界——被龍燃燒殆盡的荒野上仍舊有朝日升起。
    看著太陽從地平線的那一端探出頭來,拓人一邊沐浴在陽光下,一邊長長地歎了口氣。
    「睡不著嗎?」
    聽到魔法師的聲音,他轉過頭。
    魔法師剛從穿透地表、直徑一公尺的洞穴裡爬出來,洞穴是斜的,底下的空間足以讓人伸直身體睡覺。為了在這沒有半點草木的荒野裡休息,魔法師用魔法做出了這種「壕溝」。
    「開始同情龍了嗎?你這個無可救藥的笨小子。」魔法師苦笑著說道。
    「不是的。」拓人用略顯憔悴的表情說道:「我不是同情龍,而是同情它的小孩。」
    「……原來如此。」老婆婆點點頭。
    「那麼——你得到結論了嗎?」
    「這個嘛……」
    拓人一邊說著,一邊眯細眼睛望著地平線那一端。
    「你說過『一切都是被註定的』。」
    「——嗯?」
    「『人類無法勝過龍』,這是早已註定的——你這麼說過吧?」
    「我是說過,那又怎樣?」
    「這是——誰去決定的?」
    「……啊?」
    魔法師一時語塞,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問這是誰決定的?這個——」
    「這一切真的無法改變嗎?」
    「你說什麼?」
    「我在問你,所謂的相克、真理,真的不能改變嗎?如果有所謂『已經註定的事』,你下覺得那種事應該是可以改變的嗎?」
    拓人的話讓魔法師楞了一下——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她呻吟似地說著。
    「捨棄某物、選擇某物,為了獲得某物、而去破壞另一樣東西,如果只有這些選項,我實在不能接受。」
    「……你是笨蛋嗎?」
    魔法師口不擇言地說道。
    「雖然你這小子有幾個優點,不過到頭來只不過是個愛作夢的傻子。你聽好,如果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失去另一個東西,你連這種事情都下懂嗎?」
    「這是誰決定的?」
    「……」
    「真的只能這樣嗎?只能在已經決定好的規則裡、從已經擺在眼前的選項裡選擇未來——真的只能這樣嗎?」
    拓人說著,覺得渾身發熱。
    他知道自己現在所說的話很奇怪。
    現在不是討論這種抽象概念的時候,他很清楚。雖然清楚這一點——但不知為何就是停下下來。
    「請讓我考慮到最後一刻,我不是要去思考該選擇哪一種作法——而是要去想:這個規則和選擇是正確而妥當的嗎?沒有其他選擇嗎?如果沒有其他選擇,我可以自己創造新的選擇嗎?還有,這個規則本身是不能改變的嗎?」
    「……任性的傢伙。」
    魔法師低聲說道。
    「大概吧。」
    拓人露出苦笑。
    「不過,如果自己先決定了自己的框架——那就是放棄了一切的可能性!」
    沒錯。
    無法成為任何專家的自己。
    無趣的自己。
    真的是這樣嗎?
    其實只是一廂情願地在腦海裡想著:「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吧?自己曾經懷疑過一切嗎?沒有其他值得相信的事嗎?自己真的把能做的事情都做過了嗎?其實自己並沒有嘗試,而是一味地煩惱,放棄了對「可能性」的追求而已吧?
    自己的事。
    只要自己決定就好的事。
    在他人已經做好的決定裡行動,不能過著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要在已經決定好的框架裡做選擇也可以,不過,如果沒有喜歡的選項,難道就不能自己創造新的選項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或許時間有限,不過再想想看吧!你擁有知識,而我會去質疑讓你受限的那些常識,也許——」
    拓人猶豫著該不該把後面的話說完。
    這是很幼稚的想法。
    「也許可以有一種作法,讓所有人都能免於下車——」
    可是、即使如此……
    「……」
    魔法師看了拓人好一會兒——
    「唔——說得很好。」
    聲音跟剛剛完全不同。
    不是年邁老人的聲音,也不是女性的聲音——而是像少年聖歌隊一樣清澈透明的聲音。
    「你合格了。」
    「——咦?」
    一頭霧水的拓人呆呆站在那裡。
    下一刻——他眼前的一切突然溶解殆盡。
    變化發生在一瞬間。
    溶解崩毀的景色,像是倒帶似地迅速恢復原來的形狀,再次構築出設有可麗餅攤子的那個公園。
    拓人這才注意到自己站在公園裡。
    「……?」
    慌慌張張地環視四周,鈴穗像剛剛一樣站在他旁邊,美麗的銀髮店員也仍舊掛著微笑站在那裡。
    是原本的世界。
    他所習慣的、那個在他認知範圍內的領域。
    那只龍、魔法師老婆婆,以及燃燒的村落——全部都是自己所作的白日夢嗎?
    「——不要緊。」
    聽到那個像是猜透自己心中想法的聲音,拓人回頭一看,身體下由自主地變得僵硬。
    因為那個魔法師老婆婆笑著站在那裡。
    「那一切也許都是幻影,不過那是為了測試某個真實。」
    老婆婆拉起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像鬥蓬一樣「唰啦」地展開,遮住拓人的視線。滑動的布幕另一側傳來非常愉快的聲音。
    「那是一個測驗,一個對你的測驗。」
    當布收回時,那裡站著一個少年。
    是一個金髮碧眼的美少年。年紀比拓人小幾歲,容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稚嫩——但舉止卻充滿成熟大人的味道。少年身上散發出這種完全不相稱的獨特氣質。
    『那個、請問怎麼樣?』
    鈴穗惶恐地遞出筆記本。
    「嗯,可以說非常了下起。」
    金髮少年很大方地點頭。
    「雖然只有一瞬間,卻能讀出不啟動靈視就看不見的功能表,而且也發現自動人偶尤尼雅的不尋常之處,從以上這兩點判斷,拓人的資質能力是沒有問題的。
    還有——在緊要關頭,拓人沒有從常識的限制範圍內挑出最好的選擇,而是認同常識,但同時又質疑它。還有,他不盲從規則,而是想要回到規則制訂的源頭去檢視一切,這種氣概和價值觀也很值得稱讚。」
    「呃、那個,請問現在到底在說什麼——?」
    一團混亂的拓人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鈴穗跟這個怪人像熟人一樣在交談呢?
    不過金髮少年並沒有回答拓人的問題。
    「那麼——羽瀨川拓人,有資格的人哪,吾等現在問你。」
    少年揮動右手。
    一瞬間——這次,整個世界的色彩全部顛倒。
    拓人一時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這是很正常的反應,當自己周圍風景的顏色全部變得像相片的負片一樣時,與其去懷疑世界的顏色真的產生改變,倒不如去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原本染上黃昏色彩的世界,除了形狀不變之外,其餘的一切完全變成另一種模樣。
    黃昏時分傭懶的明亮變成曖昧的黑暗,晴朗高遠的天空就這樣變成覆蓋在頭上的天幕,不過因為空氣非常透明,所以並不會覺得有壓迫感。四周並不是變暗,而是像字面所形容的那樣,整個色彩完全相反。
    然後——
    在這個色彩相反的世界裡,只有拓人、鈴穗、金髮少年,以及可麗餅店的店員還維持原來的顏色。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定的,拓人顯得很驚慌。
    「位移大門開啟了。」
    金髮少年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然後——
    「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魔法,只要好好鑽研,你也能夠學會這種魔法。」
    少年又爽快地說著。
    「魔法……?」
    拓人環視四周。
    色彩相反的世界就這樣凝結下動。
    除了拓人他們以外,視線範圍內沒有其他會動的物體。
    除了他們之外,一切通通都靜止不動。這並不是單純看不到會動的東西而已,而是像錄影帶的靜止畫面,或者該說像是照片裡的場景。所有的東西不只是停在那裡而已,而是像被「固定」起來一樣——散發出不自然的感覺。
    拓人他們簡直就像是站在舞臺上,眼前的風景全部都是佈景——就像背景畫一樣,只有拓人他們和可麗餅的攤子仍舊保有真實的色彩和立體感。
    『我一直覺得』
    在這個非常下自然的世界裡,鈴穗這麼寫著。
    『小拓是有才能的』
    「才能?」
    什麼才能?
    難道說——
    「當然——」
    少年露出微笑說道——他的微笑沉穩而美麗,然而卻又流露出某種超然的感覺,就像是從遙遠天空另一端俯瞰一切、絕世脫俗的笑容。
    「是指魔法方面的才能。」
    下一刻,鈴穗和可麗餅店店員面前的風景出現裂痕。
    斜斜切過世界正中央的一條線,下一秒產生無數分岔,龜裂的線條無止盡地擴展,瞬間遮蓋了整個視線——
    「——!」
    那些龜裂—;事後回想起來,或許也可以說是拓人平凡至極的日常生活的龜裂吧。
    風景碎裂四散。
    就像畫有背景的玻璃破裂一樣,色彩相反的世界變成無數碎片,逐漸崩毀。在紛紛落下的晶亮碎片另一端,出現了全新的風景;—顏色正常,但出現了一座雄偉的陌生建築物。
    那是一座奇妙而巨大的建築物。
    高到必須抬頭仰望,寬到必須左右轉頭才能將它納入視線。以前去新宿的時候,曾經站在東京都廳旁邊抬頭仰望,震懾於它的高大……現在的感覺大概就像那樣。不過都廳只是「高」而已,如果要跟眼前的建築物產生同樣的魄力,大概需要二十棟像都廳那樣的建築物並排在一起。
    而且,這種建築物的形狀跟拓人至今見過的建築物都不一樣。
    雖說這種比喻不太完美,但如果要比喻它的形狀,大概就像中古世紀的歐洲城堡吧。不過它的牆面並不是用石頭或磚瓦徹成,而是用材質不明的白色光滑物體砌成。仔細觀察它的細部,會發現它擁有十分現代的設計,該怎麼說呢——就像是用現代的技術去建造中古世紀的城堡。
    雖然不尋常,不過它並下像某些前衛建築物那樣給人不穩定的感覺。這棟建築物散發出堅固實用的存在感和厚重感,佔據了拓人全部視線。
    然後,在這正中央。
    有一扇更足以讓人把這棟建築物誤認為中古世紀城堡的厚重大門。
    巨大的圓柱,和被巨大圓柱撐持起來的巨大門扉。圓柱上密密麻麻地雕著細緻的裝飾雕刻,左右對開的青銅門扉上,浮雕了一張巨大嚴肅的臉龐,精緻得就像是活生生的臉。
    這真的是現實嗎?
    『小拓』
    鈴穗露出微笑。
    似乎有些害羞——然而卻又十分自豪。
    『我一直相信——小拓擁有成為魔法師的才能』
    「魔法師……?」
    然後。
    「歡迎,羽瀨川拓人。」
    耳邊響起了一個像鋼鐵傾軋的聲音。
    拓人錯愕地看向鈴穗對面。
    他看著在那裡的東西……下由得開始懷疑自己的腦筋是不是出了問題。
    在說話。
    那扇門——在說話。
    那張占滿巨大門扉、青銅雕刻的臉,用青銅制的眼睛看著拓人,一邊掀動青銅制的嘴唇,一邊說話。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吾等乃追求未竟夢想之人。」
    金髮少年唱歌似地說著。
    門上那張臉用嚴肅的語氣接著說:
    「吾等乃於常識界外堆砌小石以為基礎、希冀到達天際之學徒。」扮演可麗餅店店員的女孩接下去說:「自條理常識的桎梏中解放自己。」
    「目標是——萬能無限!」
    少年攤開雙手說道。
    就像要用那雙手擁抱整個世界。
    「倘若汝願付出一切,追求永下破滅的希望與永無止境的真實,願成為吾等的一分子——」
    巨大的青銅臉龐說道:
    「那就越過吾吧。」
    拓人知道那是要自己做出決定。
    而且——
    (——我一定是瘋了。)
    他心裡同時這麼想著。
    如果是普通人類的話,應該會先覺得困惑,接著感到猶豫吧,然後心裡應該會開始懷疑這到底是不是真的。現實世界應該不會發生這麼奇怪的事吧。只要是有理智的人,應該都會立刻轉過身置之不理。
    可是——
    (真的——瘋了,也許我真的下正常——)
    ——即使如此。
    他只猶豫了一下子。
    心裡某處有某人在呐喊。
    就是這個,自己一直在追尋這個,能夠把自己從緩慢壞死的狀態下解救出來的東西,能夠讓自己長久以來一直找不到出口、下斷在心底悶燒的熱情得以注入其中的容器。
    這是直覺。
    他確信這是正確的選擇——雖然這種直覺一點根據也沒有。
    事後回想起來,也許當時自己的心被施了什麼魔法。或者說,被關在他體內的「才能」為了要從好不容易發現的出口逃出去,而在內心騷動不已。
    不管怎麼樣——拓人知道自己很興奮。
    心臟怦怦跳,雀躍下已,那是已經被遺忘許久的——激動心情。
    他確實感覺到留在自己體內的這種心情。
    所以——
    「要不要穿越這道門取決於你,我們不會強求。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們也可以把你剛剛所看到的一切自你的記憶中消去,當作完全沒有這回事。」
    少年說著。
    「若需要一些時間考慮也可以,若希望我們說明,我們也會盡全力解釋。我們將盡可能地回應你的要求。如果你想要的話,我也可以用『學園』前輩的身分給你建議。不過——只有一件事,只有一件事是我們無法幫你的。」
    少年用指尖指著拓人的眉心說道:「要做出決定的,是你的意志。你要思考,你要做出決定。這件事是絕對不能被扭曲的——不管是誰都一樣,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你就沒有跨過這扇門的資格。」
    「是的。」
    那扇門像是在點頭似地說著。
    門上的「臉龐」裂開一條線。
    正中央的直線——順著這條從額頭到下巴、筆直通過臉龐正中央的直線,
    「臉龐」緩緩左右分開,伴隨著轟隆巨響,這扇門朝左右兩邊打開。
    打開的門扉另一端,有一條通往那棟巨大建築物的道路。
    那是一扇通往嶄新道路的門。
    「我……我……」
    自己竟然意外地平靜,拓人覺得很驚訝。
    只有一開始覺得慌張。當大門打開時,下知為何心裡一絲動搖都沒有。或許這只是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接二連三地發生,所以感覺都麻痺了吧?
    然後——
    「……」
    拓人沒有說半句話,只是以流露出明確意志的堅定步伐,朝大門邁出腳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1:53 AM

第二話 犯罪行為
   


有光的地方必定有影子。
    白天充滿喧囂和陽光的熱鬧大街上,當然也有這種黑暗的部分——空氣沉滯的陰暗角落四處可見。外面的街道越是華麗熱鬧,與成為其影子的內側角落之間的落差也就越大——這些角落彌漫著寂靜與陰暗,看起來甚至有些不自然。
    這裡也有這麼一個地方。
    這是典型的「小巷」。位於建築物與建築物的夾縫之間,狹窄的灰色空間。沒辦法拿出去見人的東西——像是垃圾桶、裝在戶外的冷氣機、裝著賣剩物品的瓦楞紙箱之類的——亂七八糟地堆放在這裡,這個場所沒有被賦予任何意義和目的,它只是一個空隙而已。由於有「表面」的存在,它也因此而存在——它就只是這樣的一個「裡側」。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就算走過這裡,也不會特地想要在這裡久留。
    在這個地方——
    「……」
    男人們從剛剛就一直靠著建築物的牆面站,什麼事都沒做。
    因為這是「工作」的一部分。在這裡把「商品」交出去,他們的工作就算完成了。所以他們在這裡等待交易的物件。就這一點來說,跟普通的買賣行為沒有什麼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對方不希望他們的交易引起他人注意。
    對方所提出的條件只有一個——要「秘密交易」,其他方面幾乎都依照男人們的要求。這筆買賣的利潤優渥到破天荒,幾乎已經到了下合理的程度。所以男人們才會在這個沒有半台自動販賣機的小巷裡,等了將近一個小時。
    可是……
    「——喂,老哥啊。」
    身材纖細的高個子喊著站在旁邊的肥胖矮個子。
    「幹麼?」
    對方皺起眉頭,不太愉快地回答。
    順帶一提,這個高個子叫「佐藤太郎」,被夥伴叫「老哥」的矮個子名叫「鈴木一郎」。這兩個名字看起來都很像假名或用來當作姓名欄填寫範例的名字,不過卻都是他們的本名。他們兩人因為覺得自己的名字「不夠酷」,所以彼此幾乎都不用名字相稱。
    暫且不說這個——
    「果然……還是不太妙吧?」
    「搞什麼啊?都這種時候了是在怕什麼?反正又不是什麼大下了的事。」
    鈴木用手掌拍拍放在他們身邊的東西——黑色的旅行箱。
    旅行箱一共有兩個,鈴木他們一人拉了一個過來。
    裡面裝的是對方訂的東西,這些東西全都仔細地——而且是近乎神經質地——包好塞在裡面。要湊齊對方清單上的貨品稍微費了點功夫,不過只要一想到那些酬勞,就不覺得有什麼辛苦了。
    只是……
    「不是啦、只是——那傢伙真的怪怪的。」
    佐藤露出不安的表情說道。
    事實上,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提到這個交易對象的可疑之處。這已經是第四次的買賣了——他們原本興致缺缺。仔細想想,這件工作的疑點實在太多了,報酬也好得過頭,而且他們完全不曉得對方的來歷,這樣實在無法放心。
    可是——
    「知道啦。」
    鈴木暴躁地從口袋掏出香煙,用嘴巴叼起一根。
    「可是很好賺啊,報酬是行情價的十倍、十倍耶。」
    半年前還在抽「Geden Bat」(注一」,現在則改抽「Lark」(注二),用來點煙的不是日幣一百元的打火機,而是古色古香的Zippo打火機。下管是暍的酒、吃的飯、或去逛的店,等級都提高了兩、三級。托這個「買賣」的福,讓他們的生活水準提高了不少,這的確是事實。
    「話是沒錯啦。」
    佐藤說著——這時。
    ……啪嘰!
    像有某種東西炸開的尖銳聲音在小巷裡響起。
    「……?」
    鈴木他們回頭一看。
    那裡發生了奇妙的現象。
    無數細細的藍白色光芒——閃電,以空中的某一點為中心,呈放射狀四散發射。
    注一:日本目前最便宜的香煙,二十根只要日幣一百四十元。
    注二:二十根要日幣三百元。
    雷電構成的蛇群在建築物外牆和柏油路面上竄動,有時摩擦到丟棄在路上的小垃圾、下水道的蓋子,或是牆壁上的管線,就立刻進射出火花。
    這些閃電發出「啷唧唧……」的聲音,像是在調查周圍狀況似地蠢動,下一刻——閃電的中心部分像是爆炸似地膨脹起來。
    它們逼退空氣,出現了一個球狀的黑色空間。
    那個空間的表面浮現出像文字一樣的大量圖紋,這些圖紋以令人眼花撩亂的速度改變位置,在球狀空間的表面鑽動——
    「啊……老哥……」
    佐藤發出錯愕的聲音。
    鈴木因驚訝而張開了嘴,香煙從他嘴裡掉落。半張著嘴巴看著眼前的景象大約五秒鐘之後——鈴木才用呻吟似的聲音回答他的夥伴:「……什麼啊?」
    「我、我看過這種電影……那個……那個裡面……一定有從未來世界過來的機器人……」
    「最近的多啦●夢都用這種方式出場嗎?」
    「老哥!講到未來的機器人,你只能想到那個嗎?」
    ——之類之類的。
    在對話有點離題的鈴木他們面前,球狀空間緩緩著地。閃電消失,球狀空間上的紋路也像溶解一樣,消失無蹤。
    然後——
    「……」
    在球狀空間裡的物體慢慢站起來。
    那個物體身上罩著黑色鬥蓬——正確說來,與其說是鬥蓬,不如說是披著大塊黑布,然後用夾子固定起來,只要布料不掉下來就好,總之穿得非常草率。那是一道人影。
    可以看見黑布下有一張白皙的美少女臉龐。
    金髮碧眼,從長相看來充滿異國氣息,鈴木他們記得那張臉。
    「你——你……」
    「……抱歉嚇到你們了。」
    少女說著,語調雖然怪怪的,不過發音非常準確。
    這個人就是和鈴木他們交易的物件。
    之前跟這個人的確見過很多次,姑且不論是好是壞,這個人的長相和氣質,只要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
    可是——她之前下會以這麼奇怪的方式出現,而是像普通人一樣走進小巷。當然,就像佐藤所說的,這個人的言行舉止的確很奇怪——不過他們兩個都把這些狀況當成「大概是某種魔術吧」,很隨便地說服自己。
    可是——
    「追兵有點煩人,我才趕快用空間栘轉跑到這邊來。」
    「……」
    鈴木他們一時語塞。
    「追兵」和「空間栘轉」之類的詞彙讓人無法聽而下聞,不過最奇怪的還是這種充滿謎團的出場方式——到底該從哪邊問起、該問些什麼?鈴木他們沒有半點頭緒。
    「不過放心吧,交易還是照常。」
    少女從黑布下面——怎麼看部下覺得藏得下那些東西——推出兩個跟男人身旁黑色行李箱一樣的行李箱。那一瞬間可以看到布料底下少女一絲不掛的裸體,當然,鈴木他們現在沒有心情為這種事感到高興。
    「交過來吧。」
    鈴木他們依照少女的話,僵硬地把行李箱推過去。
    附有滾輪的行李箱喀啦喀啦地滑動——消失在少女微微拉開的黑布縫隙裡。
    少女嬌小的軀體下似乎不可能藏得下那種東西,不過那兩個行李箱就像文字字面所描述的那樣,消失無蹤,少女被黑布罩住的身形輪廓卻沒有任何改變。
    「下一張清單跟酬勞一起放在行李箱裡面。」
    「……知、知道了。」
    鈴木他們唯唯諾諾地點頭,他們也只能點頭而已。
    他們兩人早巳發現,少女的行為已經不是用「魔術」、「變戲法」之類的詞彙所能形容。
    「——再見。」
    少女說著——然後「哆」地一聲,輕輕蹬了一下地面。
    就像在看特效電影似地,少女的身體一口氣上升十幾公尺,她蹬了一下建構出這條小巷的建築物牆面,身體繼續往上飛,然後消失在建築物頂樓。
    怎麼想都不是人類能辦到的事。
    「……老哥。」
    像笨蛋一樣張嘴呆呆看著少女消失的頂樓——佐藤楞楞地說:
    「你不覺得真的不太妙嗎?」
    「……大概吧。」
    鈴木呻吟似地說道——
    「可是你覺得對方會接受我們說『不想幹了』這種話嗎?」
    「……」
    兩人用僵硬的表情長長地歎了口氣。
    榮太郎在奔跑。
    啪啪啪——拉啪——啪啪——
    啪啪帕——拉帕——啪啪——
    目不斜視地全力奔跑。
    佐久間榮太郎。
    他是「學園」所屬的魔法師——無論是在學生或教師之間——都可說是實力首屈一指的達人級魔法師,不過,他一直停留在既不算是學生也不算是教師的曖昧身分——「准教師」,算是個怪人。在一般社會看來,這個魔法師園地——「魔法學園」只不過是個怪人群聚的地方,即使在這樣一個充滿怪人的地方裡,榮太郎仍舊被學園成員們評為「真不曉得這傢伙在想什麼」的「怪人之王」。
    這就是佐久間榮太郎。
    乍看之下,他有一副很適合穿黑色教職員制服的瘦長身材,再加上黑髮黑眼的端整容貌,可說具備了身為美青年的條件,不過,他總是散發出一種少了根筋的感覺,就像某處掉了根螺絲似的,無法真的成為一個標準的「美男子」。不過,這樣的他看起來反而比較親切。
    然後——
    啪啦、啪啦、啪啦、啪、啪,啪啦、啪啦、啪啦、啪、帕。
    啪啦、啪啦、啪啦、啪、啪,啪啦、啪啪拉、啪啪!
    榮太郎下斷跑著。
    而且他今天並沒有穿平日那件教職員制服,而是穿牛仔布背心跟牛仔褲,打扮得很隨便。不過,榮太郎做奇怪打扮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以一般常識來判斷,他今天的打扮甚至可以說滿普通的。
    只是……
    恰拉恰—
    恰恰恰—
    恰—拉拉—
    恰恰拉恰—拉恰—
    恰拉恰—
    恰恰恰—
    恰—拉拉—
    恰恰拉恰—拉恰—
    他為何會在「學園」的空地上全速奔走呢?這完全是個謎。
    像他那樣的魔法師,只要使用位栘大門之類的魔法就可以進行瞬間移動,如果真的有急事,只要使用魔法就好了。實在看不出像這樣冒著跟別人相撞的危險在「學園」裡全速奔跑有什麼意義。
    而且——
    恰—啦—恰
    恰恰恰恰—啦—恰
    恰—啦—恰
    恰恰恰恰—啦—恰
    為什麼要配上背景音樂奔跑,意義完全不明。
    而且這個音樂聽起來有一點過時。
    在這個時代裡,使用電子合成器製造出幾乎與原音沒有兩樣的音樂已經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可是這個背景音樂卻是電子琴和管樂器的懷舊組合,彷佛在宣稱「我是合成的喲」。不過因為曲調輕快,所以聽起來並不會覺得下舒服——甚至可以說它是一首很棒的曲子。
    順帶一提……音樂是從榮太郎身後傳來的。
    這個背景音樂用不知現在哪裡有在賣的過時卡匣式答錄機播放出來,拿著答錄機跟在榮太郎後面奔跑的——不知為何竟是個女僕。
    這個女僕跟榮太郎一樣有著黑髮黑眼——而且還有黑色的獸耳和黑色尾巴。
    從外表看來,她跟人類不一樣的地方只有耳朵和尾巴。深色女僕服裝和白色肌膚的組合看起來格外鮮明——她是一個就連同性也會頓時覺得心頭小鹿亂撞的美麗女孩。
    榮太郎的使魔——艾妮烏斯?薩?帕傑司特。
    啪啦、啪啦、啪—啦—
    啪啦、啪啦、啪—啦—
    艾妮烏斯的美麗臉龐露出厭惡的表情——伹或許是基於榮太郎的命令吧,她仍舊規規矩矩地用兩手端著答錄機,跟在榮太郎後面奔跑。相較於用力擺動雙手雙腳、全速奔跑的榮太郎,艾妮烏斯不曉得是因為打扮的關係、或者是因為表情的關係,看起來下像在全速奔跑……即使如此,她仍舊跟榮太郎維持一定的距離,以沉著的姿勢在後面跑著。
    全速奔跑的牛仔褲青年,以及捧著答錄機在後面追著跑的女僕。
    即使是在這個「學園」裡,這副景象也顯得有些奇特異常,或者該說超現實——總之就是這樣的一副光景。
    「……?」
    「學園」的成員們——除了人類以外,還有魔族、天使、妖怪、自動人偶之類之類,一堆莫名其妙的組成分子——一開始都睜大了眼睛看著奔跑的榮太郎,彷佛在問「發生了什麼事啊」,不過立刻就像失去興趣似地栘開視線。
    下管是誰都很清楚,如果對榮太郎的每一個奇特舉動都感到驚訝,並且問他「你在做什麼啊」,到時候很可能小命不保。
    不過——
    「啊……前輩?」
    或許因為天生下來就是個好好先生,總是有悲哀的傢伙不懂得記取這種經驗教訓。
    身為「學園」學生,見習中的魔法師——羽瀨川拓人就是這種典型人類。
    於是——
    「你……你在做什麼啊?」
    他開口問榮太郎。這是愚蠢行為其之一。
    那一瞬間——
    「——晤唔?」
    注意到拓人的榮太郎設法緊急煞車。
    不過想當然爾,全速奔跑所產生的慣性違反了他的意志,繼續把他的身體往前推。結果榮太郎就這樣轟轟烈烈地——簡直就像腳底裝了橫向滑動的輪子一樣,橫向滑動了好幾公尺,然後失去平衡,摔倒。而且,慣性法則毫不留情地繼續發生作用……榮太郎就著跌倒的姿勢繼續往前滑行,地上揚起一陣煙塵——
    哆哐。
    他撞上走廊盡頭的牆壁後才停下來。
    而艾妮烏斯則是漂亮地煞車,在距牆壁幾公分的地方停下。
    「前……前輩?」拓人錯愕地叫著。
    他眼前的榮太郎像幽鬼一樣緩緩起身——
    「……嗚哇。」
    然後突然吐血。
    他一邊望著染濕自己胸口和雙手的紅色體液,一邊大叫。
    「這是什麼?」
    「……那個、前輩,你要不要緊?」
    拓人戰戰兢兢地上前問道。
    平常愛講一些五四三,然後被艾妮烏斯海K到流血,這對榮太郎來說已經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過他現在吐血的量實在下太尋常。
    「不好意思,我好像不該突然叫你……」
    那張端整——但缺乏特徵的臉龐,籠罩著一層慌張不安的表情,拓人走近榮太郎。
    長相或性格都平凡到極點的羽瀨川拓人,最大的特徵就是「好好先生」,他的長相或言行舉止都很明顯地流露出這種感覺。他知道是因為自己開口叫榮太郎,所以榮太郎才會跌倒——但下管地點適下適合,在「學園」空地裡全速奔跑的榮太郎自己其實也有錯——不過拓人頭上籠罩了很深很深的罪惡感。
    可是——
    「喔喔,拓人啊。」
    上半身染成一片血紅的榮太郎像平常一樣露出輕薄的笑容。
    「什麼『喔喔,拓人啊』——你要不要緊?」
    「——什麼?」
    「你還問什麼?你流了很多血耶。」
    「下必擔心,這是假的血漿啦。」榮太郎輕鬆地說道。
    「——啊?」
    「下用這個怎麼行呢?啊還有被電梯夾住——這種死法說起來也算是固定橋段啊。」
    「……我聽不懂。」拓人呻吟似地說著。
    榮太郎莫名其妙的言行不是只有今天才出現,不過今天似乎——比以前更不正常,不正常的程度大概增加了三成。
    「到底什麼事那麼急?而且還放那種奇怪的音樂……」
    「你……你說什麼?」
    榮太郎錯愕地踉膾了幾步。
    跟狠狠撞上牆壁比起來,拓人剛才那句話對他似乎更具殺傷力。
    「拓人……難道你這小子完全不知道『這個』嗎?」
    「完全不知道……」
    實在下曉得「這個」指的是什麼。
    是在說音樂、全速奔跑,還是在說吐血的事?或者是在說他那身牛仔布背心加牛仔褲的打扮?或許是指以上所有事情也不一定。
    「你說什麼?」
    榮太郎仰天大叫——然後把視線栘回拓人身上,狠狠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得像要把手指嵌進去。
    「是男人的話……是男子漢的話,一定要穿著牛仔褲全速奔跑一次看看啊!一定要對『向太陽怒吼』的場景心懷嚮往啊!」
    榮太郎極力勸說。
    拓人——用一副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眨眨眼睛。
    「……那個……是什麼?」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榮太郎從拓人身上移開雙手,痛苦大叫。
    平常一派悠閒的他竟然會露出這麼狂亂的模樣,說稀奇也算是滿稀奇的。
    「這小子不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主人。」
    冶冷地看著在地上左右滾來滾去的榮太郎,艾妮烏斯按掉答錄機的音樂。
    「國產刑事劇『向太陽怒吼』放映的時間是昭和四十七年七月到六十一年十一月(注三),很遺憾,最後一集播映的時候,拓人還沒有出生。」
    「多麼殘忍的歲月啊!」
    榮太郎仰天大喊——然後突然爬起來跪坐在地上,對著牆壁開始啜泣。
    「……我的……我的青春……」
    「……從以前我就很想問了。」
    拓人呻吟似地說著。
    「前輩——你到底幾歲?」
    「心靈一直都是十五歲。」
    「呃……我不是在問這個。」
    「不要問,問的人都會死。
    注三:一九七—一年到一九八六年。
    「……」
    大概是不希望被問到這個問題吧——拓人做出這種判斷,於是馬上改變了問題內容。
    「先不管這個了——『向太陽什麼什麼的』是怎麼回事啊?」
    「沒什麼;—只是有人拜託我去做一件有點麻煩的事。」
    榮太郎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把血漿擦掉——那條手帕上大概施了魔法吧,只要輕輕一擦,就像橡皮擦一樣把身上的血抹得乾乾淨淨。
    「為了讓自己充滿幹勁,所以先從形式上開始模仿。」
    榮太郎說道。
    他又恢復了平常一派悠閒的模樣。不曉得是因為他可以迅速轉換情緒,抑或只是因為他超級健忘。
    「從形式上模仿?」
    「『向太陽怒吼』的片頭,有年輕刑警們在街上奔跑的情景,那樣實在太帥了。」
    「所以你在模仿那個?」
    看樣子答錄機播放的音樂應該是「向太陽怒吼」的片頭曲。
    「嗯,先不管這個了——」
    榮太郎點點頭,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把右手搭在拓人肩上。
    「能在這裡遇到你一定是某種緣分。我們這邊人手似乎下太夠,拓人——你來幫忙吧,就這麼決定了。」
    榮太郎突然擅自決定了某事。
    拓人困惑地眨眨眼睛,開口詢問——這是愚蠢行為其之二。
    「幫忙?幫什麼忙?」
    「那還用說嗎——」
    榮太郎咧嘴一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1:55 AM

「玩刑警的角色扮演當然只為一件事——犯罪搜查呀。」
    場景移動到——秋葉原。
    不用說也知道,這裡是東京最大的電子用品街。
    販售電器產品的店面以異常的密度羅列,雖說不是「無法可管」的地帶,不過這裡的氣氛實在很適合「混沌」這個詞彙。在販售一流品牌電器用品、知名電影DVD的商店旁邊,也有一些商店在販賣性質和外觀都很詭異的商品,此外,也有人在已經拉起鐵門的倒閉店面前鋪起塑膠布,大刺刺賣著跟「違法盜版」沒有兩樣的軟體光碟。
    有些商店為了引起客人注意,架起華麗的招牌,播放音樂,有時店員還會在店門口招攬客人。不過也有一些商店店裡只擺了一些跟垃圾沒兩樣的東西,上面貼著手寫的價格標籤,一副「是內行人再靠過來,外行人不要來』的模樣。
    在這裡——
    「——走私?」
    一開始就聽到讓人不得不在意的話。
    如果榮太郎所說的話是正確的——既然是「犯罪搜查」,當然會出現一兩個嚴肅的詞彙。
    「沒錯,走私。」
    榮太郎一邊下車一邊說道。
    拓人無法拒絕榮太郎要他協助「搜查」的請求,於是就這樣搭著榮太郎開的車,來到秋葉原——也就是來到「犯罪現場」。
    像榮太郎這種魔法師,不管要去什麼地方,只要使用空間栘轉的「大門」——位移大門,就可以瞬間移動到目的地,下知道這次為什麼要特地開車過來。
    而且——那是一輛感覺很舊的車子。車種是三個世代以前的Skyline,不知為何儀錶板上還安裝了無線電之類的東西,方向盤上面寫著「Machine X」。儀錶板下方則有一張寫著「危險?禁止碰觸?自爆按鈕」,以及一個像是在說「來按我啊來按我啊」的按鈕。
    拓人露出了疑惑的視線,榮太郎則強調「這是為了氣氛、氣氛」。
    這樣到底是要營造什麼氣氛,拓人仍舊一頭霧水。
    暫且下說這個——
    「為什麼又要做這種事……?」
    拓人一邊跟著榮太郎下車一邊問道。
    基本上,「學園」的魔法師下會介入一般社會的俗事。
    雖說「學園」裡有像拓人這種同時在一般社會與「學園」裡生活的學員,所以也不能算是跟俗世完全沒有接觸——不過,隱居在現代的魔法師們下會主動參與俗世的事情。就算一般社會裡發生犯罪或戰爭,魔法師們也只是在一旁旁觀而已。自己的介入對魔法師和一般群眾都沒有好處——「學園」已經近乎厭煩地從歷史上學到無數次的教訓。
    如果想跟他們談論「道義」之類的大道理,就會知道魔法師們對於「道義」之類的事情漠不關心——管他倫理還是什麼,建立在一般價值觀以外的道路,才是他們應該踏上去的道路。
    「可是,抓走私——不是員警的工作嗎?」
    「這不是普通的走私,而是人界和魔界之間的走私。」
    「……啊?」
    「魔界和人界是不同的兩個世界,在其中一邊的世界裡理所當然的東西,在另一邊的世界裡可能連看都沒看過。所以;—在沒有得到許可的情況下,把那些東西運到另一個世界去,往往會引起騷動和問題,因此在條約裡有明文禁止。」
    「條約的規定我知道。」
    「只要是珍貴的東西,不管出多少價錢都有人想要。所以只要把那些東西從這裡運到那裡、從那裡運到這裡,就可以得到可觀的利潤。」
    「是嗎?可是……」
    說著——拓人歪著頭。
    「真的有那種會讓人無論如何都想要的珍貴東西嗎?」
    「如果是這種珍貴物品,你不想要嗎?」
    「唔……不是很想。」
    這麼說著的拓人身後——
    「喵?那是什麼?那個呢?那個呢?」
    有一個對周遭事物都充滿興趣的少女。
    塔娜羅特?安薩廷。
    紅發紅眼,再加上一對尖耳朵。這個可愛少女略顯黝黑的臉龐上很適合這種活力十足的表情。乍看之下年齡大概是十四、五歲,不過這只是「從外表看來」——事實上她是一個未滿一歲的嬰兒,也難怪會覺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很稀奇。
    外表明顯異于常人的她,是拓人在「學園」召喚實習課裡誤打誤撞「創造」出來的魔神。這個擁有五千神格值、十萬魔力值,相當於會走路的核子彈頭的少女,只願意親近身為召喚者——或者該說是創造者的拓人,待在拓人身邊時,她也比較穩定。因此在「學園」的命令下,拓人必須跟她同居,也就是共同生活在一起。
    順帶一提——她的紅發、紅眼,以及那對尖耳朵,都被榮太郎施了幻惑魔法,除了拓人他們以外,在一般人眼裡看來,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少女。不過,一刻都靜不下來、
    (看起來像是)有著微黑肌膚的紅發外國少女塔娜羅特,基本上還是一個非常顯眼的存在。
    然後——
    『那個是唱片行!』、『喂!不要隨便走進去!』、
    『那是賣電玩的店!』、『不准咬!』、『那是電腦』、『那是冰箱』、
    『那是吸塵器』、
    『那是A片……哇啊啊啊』
    在塔娜羅特身邊,忙著在筆記本上寫字、用來代替開口說話的,是拓人的堂姊,羽瀨川鈴穗。
    圓滾滾的臉加上三股辮、眼鏡,乍看之下像是個「成熟穩重的文學少女」,不過她跟「成熟穩重」一點關係都沒有,由於以前某個事件,讓她得了失語症——而且也得了精神性疾病——恐人症。
    她現在看起來情況不錯,跟拓人或塔娜羅特之類的熟人在一起時,情緒會比較穩定……不過她現在還是沒有辦法獨自到人多的地方。
    由於拓人跟著榮太郎出門,所以她們兩個也跟了過來——
    「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要去進行犯罪搜查啊。」拓人露出了苦笑。
    榮太郎一如往常地嘿嘿笑著說道:「沒關係沒關係,人多好辦事啊。」
    「把艾妮烏斯留在研究室沒關係嗎?」
    「她也有她要忙的事情嘛。她原本就來自魔界,讓她負責聯絡會比較快。」
    榮太郎說道。
    艾妮烏斯留在榮太郎的研究室裡,負責處理從魔界傳來的聯絡事項。
    「為了保險起見,我想先問一下,這件事危不危險?」
    「……危險?當然有危險啊。」榮太郎爽快地回答。
    「前輩……」
    「使魔像個行動核子彈頭,堂姊每三天就會揮舞有著強大破壞力的兵器,跟這兩個人住在一起的傢伙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呢?唔——我想應該是不要緊啦,萬一你出了什麼問題,她們兩個會保護你的。」
    「我問的是她們兩個人安不安全。」
    塔娜羅特的確擁有足以媲美核子彈頭的力量,而鈴穗只要解開蝴蝶結,施展能夠無限吸收魔力的「夜藍的侵奪者」能力,的確也能打敗大部分的神族或魔族。
    可是——這樣並不能保證她們是天下無敵的不死之身。
    現在塔娜羅特的能力被封印起來,鈴穗的身體也只不過是個普通少女的身體,要是不小心被武器刺到,也是會受傷,搞不好還會死掉。
    所以——
    「這個嘛——要是發生了這種情況我會保護你們的。」
    榮太郎斬釘截鐵地說道,邁著步伐往前走。
    「……」
    拓人用帶有某種感慨意味的視線——看著他的背影。
    在這種情況不能夠斷然說出剛才那句臺詞,是因為榮太郎擁有身為「學園」一流魔法師的自覺與自負吧。他平常雖然老是幹一些蠢事——拓人也常常被他拖累、捲進一堆麻煩事裡——不過拓人之所以打從心底尊敬這個青年,主要還是由於這個部分。人家說弱小的狗才會一直吠,而榮太郎只有在必要時才會展現出自己的實力和自信。因為他擁有真正的實力,所以平常下需要四處宣揚。
    ——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這樣的魔法師。
    拓人想著。
    暫且下說這個——
    「那麼……具體說來我們要找什麼呢?」
    「找奇怪的傢伙。」
    榮太郎握緊拳頭。
    可是——
    「……這裡到處部是啊。」
    拓人說道。
    再怎麼說這裡都是秋葉原。雖說「奇怪」的標準見仁見智,不過以一般標準來說,這裡的確有很多「奇怪」的傢伙。有些人在路邊擺一張簡單的桌子,賣起怎麼看都像是盜版光碟的DVD和電腦軟體,有些人眼睛閃閃發光,一臉興奮地尋找美少女電玩的海報。不過,要說形跡可疑的話,站在拓人身後那兩名少女的形跡也非常可疑。
    「要找出裡面最奇怪的傢伙。」
    『那個……一般來說,罪犯不是都會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嗎?』
    鈴穗遞出筆記本。
    的確,除了「愉快犯」(注四)以外,一般罪犯通常會避免讓自己太醒目。
    「魔界那邊的犯人一定不是循正常管道過來人界的,所以一定不習慣這邊的風俗。就算他們有這方面的知識,由於缺乏實際經驗,言行舉止多少會顯得不自然。」
    「……」
    「……」
    「——喵?」
    在拓人和鈴穗的共同注視下,塔娜羅特歪起頭。
    注四:愉快犯,犯罪行為本身並非其主要目的,看到自己的犯罪行為引起群眾騷動恐慌,引發大眾注意,自己同時樂在其中,才是這種罪犯的工要目的。
    『也就是說,找出像塔娜羅特這種人就對了吧?』
    「這個嘛——其實也不必特別去找魔界的犯人啦。」榮太郎聳聳肩說道。
    「啊?」
    「雖說要視對方的魔力值或神格值而定,不過萬一是大型魔物的話,靠我們人類也處理下了。魔界那邊的犯人主要還是由魔界他們自己負責搜索。當然,如果我們有餘力的話,也可以去協助他們進行搜查——但是以優先順序來說,我們應該先找出屬於人界的犯人,將他們逮捕。
    「逮捕?」
    「如果說『限制其行動』或『拘禁』的話,感覺起來就下像刑警了嘛。」
    「啊……」
    拓人曖昧地點頭。
    「嚴格說來——除了一部分的例外情況,神族和魔族基本上有定下不干涉人界事務的條約,條約裡本來就禁止走私行為。不過魔界的搜查員實在不太方便在人界行動。」
    榮太郎說道。
    基本上,神族和魔族不能自由地進出人界。基於下干涉條約的限制,時空連續體領域裡設有結界,阻止他們任意出入。當然——裡面雖然有小路可走,不過神族和魔族還是沒有辦法隨心所欲地前往人界。
    神族和魔族除非取得「學園」成員的資格,或是提出渡界申請、並獲得許可,否則不能擅自進出人界。至於另一種方法,就是在人界施展傳統的召喚魔法,不過這種魔法往往取決於魔法師的能力或日月星辰等其他因素的影響,而且如果魔族或神族拒絕被召喚的話,同樣無法成功——雖說會拒絕的神族和魔族很少——靠召喚術來到人間的情況會被視為例外,獲得認可。
    此外,這個渡界限制並不是那麼一視同仁,越是高階神族或魔族,越會感受到這個限制的嚴格性。高階神族和魔族擁有強大的力量,一舉手一投足都有可能引起瞬間讓一個國家消滅的大災害,影響力實在太大,所以他們幾乎下會在沒有偽裝的情況下前往人界。
    暫且下說這個。
    「具體來說,就是先抓到人界的共犯,問出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消除他的記憶,放他回去。」
    「這樣聽起來是不錯……不過具體來說,我們到底要抓誰?現在完全沒有半點線索啊。」
    「啊啊……這麼說起來……」
    榮太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我有拿到一些相關資料—;我們找家店坐坐吧。」
    一推開門——細小的鈴聲伴著濃濃的咖啡香迎面而來。
    店裡的裝潢基本上以雅致風格為主,使用暖色系的燈光,稍微控制了一下光量,整家店散發出「本店提供真正咖啡」的氣氛。流蕩在傭懶懷舊空氣裡的音樂,不是有線放送節目的點播曲或廣播節目的熱門音樂……而是從放在店裡那台像櫥櫃一樣的木制盒子——古董磁片音樂盒裡流洩出來的音樂。
    連吧台位置都算進去的話,全部大概有二十幾個座位,店面不大,位於吧台後面的是三座可以讓三十個人暍個痛快的大型滴漏式咖啡機,正在啪嗒啪嗒地滴出琥珀色的液體。
    「啊……」
    拓人眨眨眼睛環視店內。
    咖啡店「千年之木」——位於離大街稍遠的地方。
    原本以為榮太郎會去的一定是女僕咖啡館或角色扮演咖啡店之類的地方,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正統」的咖啡店。
    「啊,是榮太郎啊。」
    背對大型滴漏機站著,正在擦拭杯子,略顯老態的男性開口說道。
    高瘦的身體套著襯衫和黑色背心、西裝褲,脖子上系著黑色蝴蝶結領帶。鼻子下方的鬍子經過仔細修剪。就外型而言是很傳統的「正統咖啡店老闆」,不過並不會令人覺得討厭,這大概是因為整家店和老闆本身都散發出一種經過歲月歷練的特有氣質。如果是短時間內做做樣子的話,絕對不可能散發出這種氣質。
    而且……
    「……」
    拓人一直覺得老闆身上似乎有什麼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可是他不曉得那是什麼。硬要形容的話,拓人總覺得老闆周圍似乎特別明亮,簡直就像他本身會散發出微弱的光芒一樣……不過,那也許只是因為店內燈光的關係。
    「嗨——裡面的桌子空著嗎?」榮太郎輕鬆地舉舉手。
    「請。」
    「謝啦。」
    榮太郎一邊和老闆交談,一邊把拓人他們帶到咖啡店裡面——這張桌子旁擺著很高的觀葉植物盆栽,從店門口下容易一眼看穿。從老闆和榮太郎的樣子判斷起來,這裡大概是榮太郎的「指定座位」吧。
    「……怎麼了?在找什麼嗎?」看到拓人四處張望,榮太郎問道。
    「啊……沒事……前輩,沒想到你會來這麼有氣質的店耶。」
    「你覺得去女僕咖啡館比較好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這裡的老闆跟我是老朋友了。」
    榮太郎聳聳肩說道。
    「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啊——」
    「先下說這個。」
    榮太郎從懷裡掏出兩張照片放在桌上。
    那是在不同地方、不同時間、不同角度拍下來的照片,共通點在於照片上都拍出了兩名男性,一個瘦瘦的高個子,一個微胖的矮個子,這兩個人看起來應該都是二十五、六歲左右——兩人除了眼神比較不正派之外,看起來倒像是隨處可見的二人組。
    「這些照片是?」
    「『學園』占術科用念力重現出來的照片,不過不曉得這些人的名字就是了。」
    榮太郎說道。
    「啊……」
    「昨天晚上在時空連續體領域內發現了這個月以來第二次的『潛逃入境』痕跡。如果魔界那邊的情報是正確的,交易現場就在秋葉原這裡。這表示一兩天內犯人會出現在這一帶,所以我們不惜磨平鞋跟,也要仔細進行搜查。」
    『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難道沒有什麼方便的魔法可以用嗎?』
    鈴穗遞出筆記本。
    『例如說用魔法找出犯人藏匿的地方』
    「魔法偵測——你以為對方不會用這種魔法嗎?」榮太郎露出苦笑說道。
    他說得沒錯。
    雖說犯人可能缺乏關於人界的常識,不過魔法卻是其擅長項目。雖然人類在魔法的細部技巧上比較厲害,不過真的要施展魔法時,魔族的魔力是人類難以望其項背的。在大部分的情況下,如果用魔法正面對決,輸的通常都是人類。
    「普通的占卜術或魔法探測派下上用場,占術科用盡全力,也只不過得到這些照片而已。現在占術科正在利用其他情報進行推論,不過目前還沒有什麼成果。所以啦——因為實在沒有辦法,我們還是得老老實實地進行搜查。」
    『啊』
    「如果真的不行的話,只好看看能不能搜集到其他更有用的情報,艾妮烏斯就是為了這樣才留在『學園』裡的。」
    總覺得這些話說得含糊不清。
    仔細想想這是搜查行動,就因為沒有那麼簡單容易,所以才需要員警或偵探這類的專家——不過,這既不是電視劇也不是電玩,也沒有只要塞幾張萬元鈔票就可以讓他說出犯人藏身處的報馬仔,所以只能透過踏實、細微、令人精疲力竭的努力,拼湊出整個事實的真相,這才是搜查的本質。
    「那麼——」
    榮太郎突然改變了語氣,像是在表示「現在起話題改變」。
    「這是裝備,大家各拿各的。」
    說著,榮太郎從懷裡鏗鏗鏘鏘地掏出東西,擺在桌上——
    「前輩?」
    拓人睜大了眼睛,鈴穗也驚訝地眨著眼睛,塔娜羅特則是像平常那樣,表情完全沒有動搖。放在她眼前的下管是金塊或核子彈頭,她大概部下會有什麼反應吧。
    榮太郎從懷裡掏出的東西——
    是……手槍。
    「說到刑事片,這些道具是一定要的。」
    到這種時候他似乎還是很堅持所謂的「氣氛」。
    「呃、不是這個問題……」
    『難道這些都是真槍嗎?』
    鈴穗怯怯地寫著。
    仔細想想,她平常所帶的那件武器比巴祖卡火箭發射器或機關槍危險多了……在日本,除了員警、自衛隊軍人,或奧運選手等一部分特例以外,一般人不能持有槍枝,所謂的「手槍」,往往跟「違法」、
    「犯罪」、
    「禁忌」等印象聯結在一起。
    「放心吧,這是空氣槍——是玩具,只是用來發射BB彈這種塑膠小白球而已。是在普通商店裡就買得到的合法商品。」
    「……」
    聽了榮太郎的話,拓人他們把槍拿起來掂掂看——槍枝表面雖然像是用金屬製成,不過顯然比較輕,而且也不像金屬那麼冰冶。種類是所謂的左輪手槍,員警的配槍的確就是這類槍枝。
    「呼呼呼,這是Ma●shin的Chifes Special八釐米。」
    「啊……」
    「因為啊刑事片都用左輪嘛,左輪不是藥莢式的嗎?」
    「呃、我不知道。」
    拓人說道。他知道左輪手槍是用轉輪式彈倉,日本員警的配槍大概就是這一型的——換句話說,除此之外,他對槍枝完全一頭霧水。
    「種類很多,你們可以挑自己喜歡的。」
    榮太郎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從懷裡——想問他到底怎麼把這些槍藏在懷裡是一種很蠢的行為——掏出數十把槍,擺在桌上。
    「通通都是Maru●n制的八釐米口徑。」
    「我就說我聽不懂嘛。」
    拓人邊說邊望著排放在桌上的槍。
    雖然榮太郎一直強調刑事片要用左輪手槍,但桌上還是有自動填裝式的自動手槍,尺寸從大到小都有,不過不曉得具體功能和性能到底有什麼差別。
    「我推薦這枝Bren Ten,特別用了兩種色系,感覺起來就像影集『邁阿密風雲』裡的唐強生。」
    「前輩,我說過我聽不懂。」
    「嗯,那麼這把更有名的Auto Mag怎麼樣?電影『撥雲見日』裡某個州警用的也是這種長型槍管的Auto Mag。小塔娜或小鈴如果用Desert Eagle沙漠之鷹的話,就會有電影『霹靂嬌娃』的感覺,不過這樣就不像刑事片了,嗯嗯——」
    「不是的——我說前輩啊——」
    「那這邊的Raging Bull怎麼樣?用這個的話就會很像電影『急速追殺令』裡的尚雷諾喲!」
    「那個——前輩——」
    「我也有刑事片裡必定要出場的警用左輪。」
    「喵,這個不錯。」
    「喔喔,這是南部十四年式的前期款,小塔娜,有眼光喲。」
    榮太郎就繼續這樣天南地北地講著。
    「請問決定要點什麼了嗎?」
    店員走過來問道。
    這是一個穿著深藍洋裝,裙擺呈喇叭狀,洋裝上面套白色圍裙的女孩,一看就覺得是標準的「咖啡店女侍」。長長的黑髮在腦後盤成髻,大大的眼睛會讓人想起栗鼠或兔子,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女孩子——
    「等……等一下、前輩——」
    拓人很在意擺滿整張桌子的槍枝……可是這個店員卻似乎完全視若無睹。下曉得是出於服務業的專業,或者是像老闆一樣認識榮太郎,所以已經習慣了他的奇怪言行。
    「我要招牌冰滴咖啡,拓人、你們呢?」
    「呃……」
    拓人慌慌張張地看菜單,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地橫寫著像是咖啡豆名稱的文字。
    「吉力馬劄羅」、「藍山」之類的他還知道,但像「蘇拉維西」、「曼特寧」、「夏威夷柯那」之類的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麼。不過以拓人的程度,就算知道咖啡豆的種類,也暍不出其中味道的差異。
    煩惱了好一會兒,拓人點了比較安全的招牌冰咖啡。
    「小塔娜呢?」
    「我跟拓人一樣。」塔娜羅特說道。
    「小鈴要點什麼?」
    榮太郎問道——這時鈴穗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揮動筆記本。
    『前輩』
    「——嗯?」
    『剛剛走進來的人,不就是照片上的人嗎?』
    「……什麼?」
    朝鈴穗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掛在門上的鈴鏘啷鏘啷地響著,長得很像照片上那對二人組的男人們推開門走進「千年之木」咖啡店。
    這對二人組,與其說是形跡可疑,下如說像是在害怕什麼似地,視線下安地左右張望。他們自己雖然也很想保持警戒,不過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像舉著「我們是可疑人物」的看板走在大街上。
    「啊……真的耶。」拓人來回看著照片和男人說道。
    服裝雖然不同,但的確是他們。
    他們一人拖一個黑色行李箱,在靠近入口的座位坐下來。看樣子行李箱裡裝的就是走私貨品吧。
    「太串運了,這麼快就能找到——」拓人說道。
    的確,不必頂著夏天的大太陽,磨平鞋跟尋找下知找不找得到的犯人……這的確是很值得高興的事。
    可是——
    「唔啊啊啊——」
    榮太郎皺起眉頭低吼。
    「——前輩?」
    「不行!」
    榮太郎一邊大叫一邊站起來。
    當然,其他幾個客人和剛走進來的那兩個人都被榮太郎的聲音嚇了一跳,紛紛轉過頭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榮太郎直直指著有問題的二人組大喊: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這樣不行!你們這兩個臭傢伙!你們覺得做那種事真的好嗎?」
    感到驚訝的是拓人。
    一般來說,在這種情況下,為了防止犯人逃走,應該先把出口堵住。如果決定要逮捕,也應該設法把受害範圍縮到最小,尾隨犯人到人煙稀少的地方之後再行動。再怎麼樣都不該出現榮太郎現在這種舉動。
    「啊——那個、前輩——你在說什麼啊——」
    「人家我、人家我——」
    像是完全沒聽到拓人所說的話,榮太郎繼續大叫。
    「好下容易接了這麼有趣;—這麼重要的工作,所以人家想要仔細地、充分地、好好地體驗所有刑事劇裡的橋段。像是擦皮鞋的線民、小巷裡的情報、用萬元鈔票交換消息之類之類的!努力搜查的時候,對下合作的一般民眾碎碎念地抱怨!然後看著像是別有用意留在現場的物品皺起眉頭!如果這些橋段都能好好體驗過……能好好體驗過的話……」
    「嘖!」榮太郎像是再也忍不住似地叫了一聲。
    「可是可是可是你們這兩個傢伙卻出現了!開始搜查不過五分鐘而已這麼快就發現犯人!這樣的話之前我為什麼要做那麼多事情來炒熱氣氛啊?你們這兩個傢伙難道沒有身為罪犯的自覺嗎?」
    「……前輩。」
    拓人哀號似地喊著,不過榮太郎完全沒聽進去。
    二人組應該是想到了什麼,表情跟其他錯愕的客人不一樣,露出了非常畏怯的表情,望著榮太郎。
    這個情況或許讓榮太郎覺得更火大——
    「像你們這種傢伙、就由我來制裁!」
    任性地做出結論,榮太郎從懷裡掏出手槍——發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1:56 AM

啪咻!
    的確不是槍聲,而是空氣槍特有的聲音。
    白色子彈筆直地朝男人們的方向飛過去,跟真正的子彈不一樣,人的視覺大概可以跟上這種白色子彈的速度。
    可是——
    哆哐!
    店裡響起了爆炸聲。
    「——咦?」
    不要說拓人了,除了榮太郎、老闆、以及店員之外,所有人都發出了錯愕的叫聲。
    或許是本能發覺到有危險——男人們飛快後退,他們身邊的桌子已經化為木層。
    桌子是用厚實木材做成的,怎麼看都下像是能用玩具槍打碎的物體。下,就算是真正的子彈,也不可能把桌子打成碎層。這顆子彈的威力簡直媲美手榴彈——或者該說擁有比手榴彈還要強大的破壞力。
    「等一下……前輩?」
    木片啪啦啪啦地落在頭上,拓人發出慘叫。
    可是——
    「唔……沒打中嗎?走運的傢伙。」
    榮太郎開口大叫——丟下手中的槍,兩手順勢往左右張開。
    簡直就像哪裡的計程車司機似地,兩把手槍——那的確是被榮太郎稱為「沙漠之鷹」的大型槍枝——不知為何從五分袖袖口滑出,在他的手臂上高速滑動,然後啪地一聲落入他左右掌心。
    「吃我一槍——周潤發槍法!」
    榮太郎一邊大叫一邊用手上的槍啪咻啪咻啪咻啪咻地亂射。
    其他客人們一邊慘叫一邊趴倒。
    慘不忍睹的桌子、椅子、杯子、玻璃窗、牆壁、天花板、燈具,以及其他物品。碎片四散,到處飛濺,整個店裡頓時變得像漫畫或動畫裡出現的乳酪那樣,千瘡百孔。
    可是……不知是槍枝的精准度太低,或只是因為榮太郎的槍法太差,子彈完全沒有打到那兩個人。
    「……」
    客人們不斷慘叫,二人組四下逃竄,受害範圍越來越廣。
    在這種情況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本來應該最先出面阻止榮太郎的老闆和店員,仍舊不慌不忙,以一種近乎不自然的泰然自若模樣站在原地。
    老闆事不關己似地繼續擦著杯子,店員輕鬆地用託盤擋下不時飛過來的碎片,悠閒地站在拓人他們身邊。有時還會用非常冷靜的語氣——但這種冶靜實在是用錯地方——吐槽榮太郎:「周潤發不是應該用兩枝Beretta M92F嗎?」、
    「那個系列的槍不會出現在刑事劇裡!」。
    暫且不說這個。
    在這個時候,二人組踉跟艙艙地逃出咖啡店。
    「嘖——」
    榮太郎嘖了一聲,丟下兩把「沙漠之鷹」……然後從旁邊盆栽裡拿出新的「沙漠之鷹」——真不知他是何時把槍藏在那裡的。
    拓人指著榮太郎手中的槍——
    「前、前輩,那是改造……」
    「不是改造槍!」榮太郎大叫。
    「可是,以空氣槍來說,威力下會太大了一點嗎?」
    「哈哈哈,不必在意那種小事,我只是在子彈裡加入高濃度的液體炸藥和引爆用的魔法文字而已,之所以要用八釐米子彈就是這樣,如果用一般的六釐米BB彈的話,因為品質太小,沒有辦法寫入足夠的魔法文字!」
    因為可以吐槽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該從哪一點開始。
    「這不是違法改造!因為我沒有對槍枝做任何事!」
    榮太郎極力辯解。
    這的確不是「改造槍」。
    「可是——這種槍的殺傷力太強了……」
    「這不是殺傷!這叫鎮壓!」
    榮太郎正大光明地詭辯。
    他回頭望著悠閒站在旁邊的店員說道:
    「不好意思,臨時有急事,所以我們要取消點單。」
    「真遺憾。」
    店員似乎真的覺得很遺憾。
    真不愧是榮太郎會來光顧的店,連店員都不太尋常。
    「不好意思,最近我會再來的。」
    「好的,期待您再次光臨。」
    說著,店員優雅地行禮,店裡的老闆也跟著她行了一個禮。
    「追吧!拓人、小鈴、小塔娜!」
    榮太郎舉著拳頭大叫。
    「他們應該還跑不遠,我們分頭去找。找到以後,把那些傢伙揍飛到阿拉巴馬州去!」
    「喵!」
    「……」
    對話氣氛突然變成西洋刑事片(同樣也是很舊的影片)的感覺,跟著氣氛起舞的塔娜羅特也變得氣勢十足——拓人和鈴穗則是歎了口氣。
    佐藤太郎和鈴木一郎死命地逃跑。
    理由很簡單。他們已經知道自己一腳踏進了「不能踏入的領域」。
    以保密為最優先的工作。
    各方面看來都下尋常的委託者。
    與工作內容比起來好到過頭的報酬。
    光這樣就已經有夠奇怪了。之前硬是把對過多報酬的懷疑壓下去,但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開始切實感受到自己已經一頭栽進了不能等閒視之的事件裡。
    因為「追兵」出現了。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追兵」而已,是揮舞著破壞力強大的槍枝、危險至極的傢伙。幸好毫髮無傷地逃了出來,要是被那種子彈打到,絕對不可能平安無事;—搞下好連自己的屍體能不能維持原狀都下知道。
    還有,這個追兵所說的話沒有半句聽得懂——雖然如此,對方顯然把他們兩人當成罪犯了。看他亂射一通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刑警。搞不好——他們兩人想著,說下定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當成兇惡犯罪集團或大規模犯罪集團的共犯了。
    所以。
    他們才會死命逃跑。
    跑跑跑——跑到了秋葉原百貨公司。
    因為是星期天下午,百貨公司裡擠到沒辦法直直地往前走。雖然沒辦法在人群裡面跑,不過混雜的人群可以成為掩護,隱藏他們的蹤跡,阻礙敵人追趕。而且這棟秋葉原百貨公司會通到JR秋葉原站,要是有個萬一,只要跳上電車逃走就可以了。
    不過……現在還是不能放下心。
    佐藤和鈴木推開人群,一直往裡面走去。
    「……果然是件麻煩差事。」
    「事到如今不要再講了,不要講了。」
    「可是我以前已經說了好幾——」
    「喂!你還不是用這些錢去吃高級燒肉!」
    「話是沒錯——」
    佐藤和鈴木一邊交談一邊在人群裡移動。
    可是——
    「找到了!」
    身邊響起了尖銳的聲音。
    慌張回頭的佐藤和鈴木看見有著褐色肌膚的少女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這個少女怎麼看都像是國中生,最了下起也只是個高中生而已,可是一隻手上竟然拿著手槍。
    她也是員警嗎?還是哪裡的犯罪組織所派來的殺手?
    戴著眼鏡的辮子少女和有著好好先生臉龐的少年,也跟在褐色肌膚的少女後面追過來。他們兩人手上也同樣拿著槍。
    「哇啊啊啊啊啊!」
    佐藤和鈴木一邊慘叫一邊奔跑。
    推開擋在路上的行人,或者從人群縫隙穿過去,硬是擠開人群往前跑。
    他們已經完全陷入恐慌狀態。
    這或許就是正在尋找那個委託者的追兵吧,不知道一般常識在他們身上管下管用。不過,看剛才其中一人突然開槍的情況,恐怕這群人也不是能好好溝通的傢伙吧。
    「站住!」
    褐色肌膚的少女一邊大叫,一邊風風火火地往前沖。
    人群應該可以阻礙少女的前進吧——這種想法太天真了。
    少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沖。
    周圍的東西被撞得滿天飛——這不是比喻,少女真的把擋在面前的東西,不管是是行人或商品之類的,輕鬆地抓起來往上拋,像暴走戰車似地朝二人組跑過去。長得像好好先生的少年和眼鏡少女慌慌張張地接住被丟上天的路人,自己卻跌得四腳朝天,不過路人們似乎不太介意自己被丟的事。
    「不要過來啦!」
    二人組發出慘叫。
    『等一下——塔娜羅特!不要亂來!』
    被落下的物品或路人壓在地上的眼鏡少女揮舞寫著這幾個字的標語牌,不過褐色肌膚的少女卻連看都不看。
    「喵!」
    她大叫一聲,用力揮動自己的手——
    「——!」
    丟出去了。
    ……她把槍丟出去。
    「嗚哇!」
    被一邊旋轉一邊飛出去的槍枝直直打中臉的佐藤往後仰。因為他的個子比較高,在人群裡反而容易遭到攻擊。
    然後——
    「你、你在幹什麼——」
    佐藤的話還沒說完,褐色肌膚的少女就已經踩著他的臉著地——這一招也就是所謂的飛身踢。
    鈴木和佐藤撞到商品陳列架,跟著陳列架一起喀啦喀啦地跌倒。
    「喵!打倒了!」
    褐色肌膚的少女做出宣告,在眾人的目光環視中擺出勝利姿態,絲毫下理會四周的騷動聲或怒駡聲。
    少女回頭看向另外兩個同伴,一副「誇獎我嘛誇獎我嘛」的模樣。
    「喵?拓人?鈴穗?」
    同行的少年和少女露出非常憔悴的表情,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知是幸或不幸——原本決定在秋葉原展開逮捕行動的榮太郎,為了保險起見,事先在秋葉原一帶施了魔法。
    「遺忘的結界」。
    不管眼前發生什麼事,只要拓人他們離開,路人們就會自動忘記有關拓人他們的一切。當然,這麼一來一定會有很多前後無法吻合的細節,不過,在忙碌的每一天裡,人們總是會找個適當的理由或藉口把這些沒有吻合的部分搪塞過去,因為人類本來就是一種無法記得莫名怪事的生物。
    托這個結界的福,拓人他們不必一一去消除眾多目擊者的記憶,不過在追趕二人組的沿路上,還是幫忙修補了被塔娜羅特弄壞的物品或幫忙治療受傷的人。
    「可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把抓到的犯人拖到小巷以後,拓人低聲說道。那對二人組都已經昏倒了,是塔娜羅特把他們拖過來的。
    「前輩到哪裡去了啊?」
    『沒有先約好碰面的地方啊?』
    鈴穗寫著。
    沒錯——就是這麼愚蠢,榮太郎和拓人他們沒有先約好碰面地點就兵分兩路搜查去了。一旦在這麼廣闊的秋葉原走散,如果沒有任何行動方針,很難再找到彼此。
    再說——就算要去找榮太郎,拖著兩個被五花大綁的犯人在路上走,只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和麻煩,要是被真正的警官盤問就糟了。
    拓人也想過讓他們其中兩人留在原地,然後第三個人去找榮太郎……
    「塔娜羅特——不行。」
    看著身旁的少女,拓人歎了口氣。
    穿著奇裝異服的人造魔神走在人潮眾多的秋葉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不過倒是很容易想像會製造出多少麻煩,所以行不通。
    至於鈴穗,連考慮都不用。
    由於待在拓人和塔娜羅特身邊,所以鈴穗的情緒現在還算穩定……讓仍舊患有恐人症的她獨自一人在秋葉原的街上走,根本就是近乎酷刑的事。而且,她絕對不會答應獨自離開,讓拓人和塔娜羅特單獨相處(雖然鈴木和佐藤都在,不過因為他們兩個都昏倒了,所以不算在內)。
    至於讓拓人自己去找——拓人也不放心把這兩個犯人交給塔娜羅特和鈴穗。不是擔心塔娜羅特她們的安全——而是擔心這兩個少女要是開始吵架,被五花大綁、動彈下得的犯人們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不能用魔法去找嗎?』
    鈴穗在筆記本上寫著。
    姑且先不管會施展反魔法偵測的犯人和同黨,鈴穗覺得用偵測魔法去找榮太郎應該不會太難。
    可是——
    「前輩布下了好幾層結界,要是使用廣域型探測魔法,兩種法術之間可能會產生不正常的干擾。」
    拓人聳聳肩說道。
    「也許我們應該乖乖待在這裡等他才對。如果是前輩的話,一定可以設法找到我們的。」
    『說的也是』
    「——話說回來。」
    拓人眨眨眼睛說道。
    「前輩說過這是『走私』,這些人到底在走私什麼呢?」
    懾于榮太郎莫名其妙的氣勢,完全忘了要問這件事。
    到底是從魔界走私東西過來,或者是從人界走私什麼東西去魔界呢?拓人他們沒有任何頭緒。
    『如果是走私的話,應該是麻藥或貴金屬之類的吧』
    「嗯——可是麻藥對魔族和神族會產生作用嗎?」
    『不曉得耶』
    「如果是從魔界走私東西過來,說不定可以賣到很高的價錢……」
    令人意外的是,拓人竟然沒有想到有關「走私物品種類」的事。
    例如說「麻藥」,把人界的麻藥帶去魔界或神界是沒有意義的。
    神族和魔族原本就是高密度的魔力團塊,基本上是利用靈力或魔力來進行新陳代謝,不需要排洩或攝取食物等物質。更嚴格地說來,他們是偽裝成物質的能量團塊。對他們來說,攝取人類的食物或藥品只是一種興趣,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總之,
    「麻藥」會造成的最大問題——中毒症狀,也就是所謂的「上癮」,在神魔身上並下會發生。
    這樣一來,麻藥這種東西就沒有意義了。
    此外,神、魔兩界對貨幣的單位和概念基本上和人界有顯著不同,特地把人界的貴金屬運過去也沒有意義。再說神族和魔族本來就可以變換空氣裡的元素,製造出黃金。不過這種作法十分耗費魔力,沒有神魔會做這種事。總之,對他們來說,貴金屬跟路邊的石頭沒有太大差別。
    『再來最常被走私的就是動物了,像珍貴動物之類的』
    「不可能,把動物帶進神界或魔界的話,五分鐘就死掉了。」
    即使把人界的動物帶進神界或魔界,由於物理法則不同,身體機能很快就會產生錯亂,引發死亡。
    即使是不滅的神族或魔族,如果貿然來到物理法則完全回異的人界,魔力也會耗損、衰弱——為了預防這種情況,他們需要一個能「附身」的物體,形成自己的保護介面。
    不過,動物就算是死了也無所謂——例如原本走私進來準備剝制皮毛的話,就算是死了也沒有問題。
    「這樣看起來,果然犯人是把魔界的東西走私到人界吧?如果是很珍貴的東西,不管多少錢都會有人要。」
    『大概吧』
    鈴穗說道。
    「魔界的東西啊——魔界的東西。」
    拓人竟然還沒有想到。
    「魔界的特產是什麼呢?」
    「——沒有那種東西。」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拓人們慌慌張張地回頭,看見了飄然站在那裡的嬌小人影。
    「——!」
    「想說怎麼都沒出現在約好的地點,原來是在這裡啊。」
    少女一邊說著一邊走近他們。
    她身上隨便穿著既不是袍子也不是鬥蓬的黑衣——不過因為少女氣質脫俗,看起來並不邋還。白皙肌膚和黑色服裝形成的對比讓少女的形象看起來更加鮮明。
    金色長髮,藍色眼睛,就像人偶一樣——的確有這種形容方式,不過這個少女看起來真的就像一個人偶,雖然很美,卻美到一點破綻都沒有。下管從哪個方向看起來都是那麼均質而單調——就像裝飾在餐廳外面的餐點模型一樣,看起來雖然美味,卻完全不能食用——少女雖然長得非常美麗,但本質上卻似乎蘊含了某些異常氣質。
    「最近的取締越來越嚴格,生意也越來越難做了。一直逃避也很麻煩——不如就趁今天做個了結吧。」
    少女一邊用輕鬆的腳步走向拓人他們,一邊說道。
    「——喵!」
    塔娜羅特察覺到氣氛異常,立刻擺出戒備姿態,鈴穗也舉起手中的槍——結果她向榮太郎借了叫做「Chiefs special」的小型左輪手槍。順帶一提,塔娜羅特把槍插在牛仔短褲裡,不過似乎沒有拔槍的打算。
    拓人也下意識地擺出戒備姿態——雖然有些不安,不過還是舉起向榮太郎借的「Bren Ten」自動手槍。
    少女依序看著三人——然後把視線栘到拓人身上,說:
    「看來你是個魔法師——不過似乎不太用功啊。」
    「——咦?」
    拓人眨眨眼睛。
    少女停下腳步,繼續說:
    「最原始的神魔兩界什麼都沒有,只有神族跟魔族而已。」
    「……」
    拓人在魔法歷史學的課堂上學過這件事,在瞭解魔法或這個世界的存在之前,必須先懂得這件事。
    可是——
    「我們真的就只是『存在』於那裡而已。當時的魔族和神族甚至沒有語言。」少女以一種懷念往昔的語氣說著。
    「……」
    「我們是不會改變的,完全是獨立的存在,我們會一直存在於世界上,我們等於『法則』和『定理』,所以不像人類那樣需要文化或技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1:57 AM

「……我聽說過這件事。」
    的確,人類的文化或科學,是無法隨心所欲的脆弱人類為了提高自己的生存機率而創造出來的。不會毀滅的神魔兩族會創造出文化或科學嗎?這的確值得懷疑。既然不需要協調,所以也不會產生語言或國家。神族和魔族就這樣默默地繼續存在——就只是這樣而已。
    「我們的語言、文化、與技術全部部是從人間借用過來的,也就是說,我們——」少女用自嘲的語氣說道:
    「如果沒有人類的話,我們跟躺在路邊的石頭根本沒有兩樣。既然沒有語言,到底能不能產生思考能力,這也很值得懷疑。」
    「……」
    也就是說——神之所以叫做神,魔之所以叫做魔,是基於人類的認定。
    那麼……
    「聽起來很滑稽,我們擁有你們比不上的力量。可是,我們也就只有『什麼都能做』的力量,卻『不曉得該做什麼才好』。」
    「所以我們——神族和魔族都很喜歡人類。」
    少女低聲說著——看來她的確不是人類,而是從魔界來的罪犯。
    「人類——可以把我們從永遠的枯燥無聊當中解放出來。他們雖然脆弱、沒有力量,卻蘊藏了我們從未想過的可能性與多樣性,如果——」
    少女臉上露出了人偶般的微笑。
    「如果沒有人類的話,我們會非常非常寂寞的。」
    「……」
    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寂寞」——他沒想過會從神族或魔族口中聽到這個詞彙。
    「所以。」
    少女邁出步伐。
    「我必須除掉妨礙者。不好意思,我對個別的人類並沒有什麼掛慮,如果造成妨礙的話,就只有把你們消滅掉。」
    「唔——」
    拓人舉起槍——
    「——!」
    但是先扣下扳機的是鈴穗。因為少女一直朝拓人走過去,鈴穗覺得拓人會有危險。
    啪咻!八釐米小白球發射出去。乍看之下只是塑膠子彈,裡面卻有佐久間榮太郎特製的魔法和炸藥,必要時會發揮跟炸彈一樣的威力——
    應該啦。
    「——唔。」
    少女唰啦揮動黑衣。
    一瞬間可以看到黑衣底下的白色裸體,不過拓人卻沒有時間感到高興。因為那塊布以流線型的方式舞動,擋住了那顆子彈。
    而且——
    「——咦?」
    拓人不自覺地發出了錯愕的叫聲。
    單純的舞動裡似乎也蘊藏了魔法……子彈沒有在黑衣上爆炸,而是逕自滑落,就這樣掉在地上。拓人看見了——雖然只是個菜鳥,不過他畢竟還是擁有魔法師的力量,他的雙眼瞬間看見了以黑衣為媒介而啟動的魔法陣式。
    少女一揮手就把榮太郎填入子彈裡的魔力吸收殆盡,讓子彈裡的魔法陣式失去效力。
    「糟了——」
    拓人低語。
    實力相差太多了。如果是榮太郎的話還好,但如果是拓人的話,絕不是少女的對手。這時——
    「喵!」
    「啊!塔娜羅特!不行——」
    拓人開口阻止的同時,塔娜羅特已經一邊揮舞著拳頭一邊沖過去了。看樣子她把少女當作拓人的敵人。塔娜羅特的行動完全沒有猶豫或不安,她深信自己一拳就可以把對方打倒。
    塔娜羅特的魔力總量的確強大,或許比眼前這個魔族少女還要強大,十萬魔力值可以在一夜之間毀滅一個國家。就像字面所說的意思那樣,她所擁有的能力雖然和神魔雨族不同,不過的確擁有強大的力量。
    可是——
    「哼——」
    少女不層地哼了一聲,再次揮動黑衣。
    從正面直接進攻的塔娜羅特被少女的動作卷了進去,開始咕嚕咕嚕地旋轉。
    而且……
    「喵喵喵喵喵!」
    停不下來。
    不——甚至還加速旋轉。像龍捲風一樣高速旋轉的塔娜羅特很難得地發出了慘叫。
    「喵——!」
    沒錯——塔娜羅特的確擁有力量。
    跟黑衣少女比起來,塔娜羅特的力量恐怕要大多了。
    可是,不會控制魔力的塔娜羅特,連原本力量的十分之一都沒有發揮。她雖然有力量,卻缺乏控制技巧。而擁有技巧——擁有運用魔力的知識與經驗,能自由運用自身能力的魔族,能夠發揮最有效用的實力。
    「喵喵喵喵!」
    塔娜羅特像鑽孔機在挖掘地面一樣,揚起一陣灰塵。
    塔娜羅特用連溜冰選手都會覺得臉色發青的速度高速旋轉——不過事實上旋轉的力量是用魔法將她自身的魔力和往前沖的慣性交替變換,轉換成旋轉的力量。旋轉了好一會兒之後,她猛然停住……然後像是精疲力竭似地「哐哆」倒了下來。頭暈目眩。以漫畫來表現的話,塔娜羅特眼前就是「滿天星星」的狀態。
    「塔娜羅特!」
    『塔娜羅特!』
    拓人和鈴穗都感到很錯愕。
    「等一下再來封印這個傢伙——現在要先除掉你們兩人。」
    少女露出微笑說道。
    鈴穗立刻把手放在紮住頭髮的蝴蝶結上。
    系在她那條辮子上的蝴蝶結不是普通的布,而是施有特殊封印魔法的布——用來把她的另一個人格和那個人格的特殊能力封印起來。
    「夜藍的侵奪者」。
    當她的藍發飄動時,附近所有的魔力都會被吸收殆盡,就算對手是神族或魔族,他們所擁有的大部分魔力也都會被封印起來。鈴穗這種特殊能力雖然無法主動攻擊,不過在對抗神魔時,往往可以發揮關鍵性的效果。
    可是——
    「風啊,捆綁他們。」
    少女開口的瞬間,拓人和鈴穗當場變得動彈不得。
    兩人周圍的空氣突然凝固。
    他們兩個就像被塞進透明的棺材一樣,連豐根手指都不能動……而且拓人連一點聲音都發下出來。
    空氣凝結不動,連呼吸都辦不到,當然也不能吟唱咒文,在這個狀態下,拓人跟鈴穗根本束手無策——
    (……!)
    拓人漲紅了臉拼命掙扎,下——應該說,他很想掙扎,可是身體卻一動也下動。
    不要說反擊了,這種狀態只要持續五分鐘,拓人和鈴穗就會窒息而死了。
    (可惡……!)
    絕望的情緒迅速在拓人腦中擴散開來。
    剩下的時間很短,可是因為氧氣下足,連要整理思緒都辦下到,只剩焦慮的情緒無意義地在腦袋裡空轉,連移動一根手指都不行。
    這時——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住手。」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哇哇哇哇—哇—
    哇哇哇哇—哇—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這曲傭懶的背景音樂對平成年間出生的人來說完全是一團謎,在這個背景音樂的襯托下,一道人影從道路那一端走過來。不知為何(也下知道是什麼時候)地面上出現了「75」的白色文字。
    「唔!這不是『G MEN' 75』的主題歌嗎?」(注五)
    少女擺出戒備姿態。
    「為什麼會知道這種東西啊?」這個吐槽的想法反射性地從拓人的腦海裡閃過,但很下串的是他現在無法開口說話。那道人影似乎從拓人的表情上讀出了他心裡的想法,人影靜靜地笑著。
    「呼呼呼,這可是基本常識。」
    不用說也知道,那道人影是榮太郎。
    他嘴裡小聲念著什麼,「啪擦」彈了一下手指。
    那一瞬間,原本束縛拓人他們的空氣,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會流動似地動了起來,釋
    注五:TBS的刑事劇,播放時間為一九七五年五月—一十四日至一九八二年四月三日。放他們兩人。
    拓人和鈴穗下由自主地癱坐在地上。
    他們不斷大口大口吸著氣,把空氣送進氧氣不足的肺部。拓人抬起頭,看著黑衣少女和與其對峙的榮太郎。
    「原本只是來幫忙逮捕人界的共犯,沒想到竟然會有意想下到的大獵物落網啊。」
    榮太郎一如往常地用輕浮的語氣說道。
    「『落網』?」
    少女說著——臉上露出苦笑。
    「只不過是個人類,說什麼大話啊?下要以為學了幾招魔法就那麼得意,我——」
    「哎呀哎呀。」
    榮太郎笑著說道。
    「不要那麼激動嘛——巴爾提雅。」
    少女當場呆住。
    「你這傢伙為什麼會知道我的——」
    「『不要動,巴爾提雅』。」
    這是在念咒文。
    那一瞬間——少女的動作就像暫停的錄影帶一樣完全停了下來。
    榮太郎發動了魔法,強行限制了少女的行動。
    雖然同樣是限制動作,不過剛才少女使用的魔法和榮太郎施展的魔法不一樣。少女的魔法把空氣當作道具,用以「束縛」對方,而榮太郎則是直接在對方身上施加魔法,限制對方「行動」的能力。
    在這個情況下——因為榮太郎知道魔族的名字,所以能夠直接干涉對方的行動。以「真實姓名」為手段來干涉對方,這種魔法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法術——但是區區一個人類在沒有使用魔法陣或道具的情況下,能夠用這種法術束縛魔族,需要相當強大的力量。
    「原因很多啦。」
    榮太郎笑著。
    他望著少女好一會兒——
    「……可惡的傢伙,你從什麼地方來的?」
    少女呻吟似地說道。
    「接下來嘛——」
    「哼——你太天真了,魔法師。」
    少女咧嘴一笑。
    少女的身體雖然動彈不得,不過看樣子還能說話、改變表情。
    「你困住的只有我而已,你以為我是一個人來的嗎?」
    「——唔?」
    榮太郎皺起眉頭。
    那一瞬間——
    「……」
    少女的黑衣不安分地動了起來。
    沒有風吹過來,也下在乎少女的身體完全被固定住,那塊黑布就像活生生的生物一樣飄動飛揚。黑衣像是在爬行似地在少女身上移動,逐漸脫離少女的身體,然後就這樣迅速改變形狀。
    黑衣瞬間變形——變成了一個三公尺左右的人偶。
    「我把魔力獨自分離出來,製造出兵器型擬態精靈——你不可能連它的真名都知道吧?」
    那個精靈乍看之下實在很滑稽。
    那是一個沒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的巨大黑色人偶。手腳前端都只是圓形球體,沒有指甲或體毛,就連手指都沒有。至於外型,也徹底省略了所有細節,只粗略保有一個人偶的形狀。
    可是——
    「……」
    那個人偶沉默地舉起手。
    輕鬆的一揮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可是在人偶身邊的建築物牆壁卻被它輕而易舉地打凹,看見這幅景象的拓人嚇得汗毛倒豎。好厲害的臂力。如果被那種拳頭打到頭,在覺得疼痛或難受之前就會一命嗚呼了吧。
    「呼呼呼,就讓你一邊後悔對我齜牙咧嘴,一邊死去吧——魔法師。」
    少女說著,黑色人偶同時蹬了一下地面。
    沒想到那種塗鴉似的人偶竟然會有這麼快的速度,這個兵器型擬態精靈迅速逼近站在原地不動的榮太郎。不管榮太郎是多麼優秀的魔法師,被那種拳頭打到的話,絕對不可能平安無事。
    「前輩!」
    拓人慘叫著。
    「……嗯哼。」
    榮太郎不慌不忙——下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像薄盒子似的東西,像盾一樣擋在身前。
    拓人一時還以為那是什麼魔法道具……可是從那個東西上面感受不到任何魔力。就魔法方面的知識來判斷,那個東西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可是——
    「——不、不要!」
    聽到尖銳的制止聲,人偶在出拳攻擊榮太郎之前緊急停下動作。
    大叫的是魔族少女——巴爾提雅。不知為何,她那張人偶般的臉龐浮現出強烈的驚愕和焦躁表情,死命盯著榮太郎手上的東西。
    「你……你這傢伙……那是……」
    「呼呼呼呼呼。」
    榮太郎對咬牙切齒的少女露出壞心眼的笑容。
    「怎麼樣?不打我嗎?」
    「唔——」
    少女露出了很明顯的掙扎表情,緊緊咬住嘴唇。
    榮太郎望著她的模樣,很愉快地說道:「沒辦法出手吧?巴爾提雅。沒辦法吧?你應該不願意傷到這個東西吧?」
    榮太郎一邊說著——同時左手下知從何處掏出另一個東西。
    「你……你!」
    巴爾提雅顯得非常狼狽。
    榮太郎左手上的東西是——百元打火機。
    「你這傢伙——到底想要做什麼?」
    「哈、哈、哈,還用說嗎?書跟打火機,這兩個東西放在一起,你想還能做什麼?」
    榮太郎一邊笑著一邊用打火機點火。搖曳的小小火焰忽左忽右地來到薄薄的盒型物——看樣子似乎是書——旁邊。
    「要燒起來了喲,你看——燒起來了喲!」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動彈下得的少女發出慘叫。然後——看樣子是跟少女本身聯繫在一起的——黑色人偶則激動地跺著腳。
    「來——吧來吧來吧,萌起來——啊不是,燒起來吧!燒起來羅!」
    「下要!不要啊!」
    「啊——差下多要燒焦了吧?」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與其要燒掉、不如給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
    榮太郎咧嘴一笑。
    巴爾提雅一臉憔悴,大口大口喘著氣——恨恨地瞪著榮太郎。
    「你……你這混帳……你這樣還算是人嗎?」
    「這個嘛——」
    「嗚——求……求求你!求你把那個……把那個——」
    看著那本快要燒起來的書,少女痛苦不已,不過事實上最痛苦的似乎是黑色人偶。
    這時——
    「嗯嗯嗯嗯喵啊啊啊啊!」
    一聲咆哮——下知何時從眼冒金星的狀態下恢復正常的塔娜羅特,像是在喊「這是回禮!你這王八蛋!」,跳起來猛踢黑色人偶一腳。
    不愧是擁有十萬魔力值的魔神,雖然不懂得控制技巧,不過還是能夠把所有魔力通通都轉換為身體的強韌度和腕力,雖然這樣多少有點浪費魔力,不過塔娜羅特那身力氣所能發揮的威力,就連灰熊都會喪失信心,慚愧地去上吊。不必用到魔法的肉搏戰——也就是純粹的短兵相接時,她的力量幾乎可以說是天下無敵。
    被塔娜羅特的運動鞋狠狠踢中的人偶飛了出去。
    在地面彈跳了兩三下之後,撞上牆壁。
    然後——這個兵器型擬態精靈爆炸了。
    「嗚哇!」
    拓人下意識地抱頭保護鈴穗,趴倒在地上。
    「——喵?」
    塔娜羅特也發出驚叫聲,看著頭頂上方。
    從頭上……落下許多東西。
    因兵器型擬態精靈的爆炸而揚起的東西紛紛落下。一半是黑布的碎片,而另一半是
    「……」
    背上似乎被什麼硬硬的東西打到。
    把那個掉在地上、在自己面前滾來滾去的東西拿起來一看——拓人下由得睜大了眼睛。
    那是一個膠囊。
    大小恰好可以放在掌心。那是用透明塑膠製成的膠囊……裡面似乎裝了用塑膠袋包起來的彩色物體。
    「……這是——」
    拓人錯愕地說著,鈴穗接下去寫道:
    『扭蛋?』
    沒錯。
    那是膠囊玩具——俗稱為「扭蛋」、
    「轉蛋」,在完全手動式的販賣機裡販售的玩具。
    仔細看看這個扭蛋裡的物品,似乎偏向某種類型。
    「這是……人偶?」
    就像分屍案一樣把手腳分別用塑膠袋包起來、裝在扭蛋蛋殼裡的是——美少女模型。就算組合起來,高度恐怕也還下到十公分。透過蛋殼看起來,這些模型的精緻程度令人驚豔。
    「——啊啊!」
    巴爾提雅發出慘叫。
    對巴爾提雅來說,這些扭蛋似乎很重要。
    可是——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難道——」
    『難道這就是走私品?』
    更多的扭蛋繼續從拓人和鈴穗上方掉落——他們被數以百計的扭蛋埋了起來。
    「要不要緊?拓人?小鈴?」
    榮太郎一邊說著一邊撥開扭蛋走過去。
    拓人回頭看他——
    「前輩……這是?」
    「——嗯?」
    拓人指著榮太郎手上的東西,榮太郎把視線栘回自己手上。
    「啊啊——這個啊,呼呼呼,有時候也是會這樣啦,這是很有價值的東西。」
    說著,榮太郎揮揮那本書。
    封面上的標題是——
    「隨書附贈公仔扭蛋的限定雜誌?週刊『跟哥哥一起來』創刊準備號——是夢幻般的逸品。」
    「……」
    「是禦宅族的話應該都哈得要命,更不要說是美少女公仔收藏家巴爾提雅了。」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種事呢?」
    「這個嘛——以前發生過很多事啦。」
    榮太郎笑著說道。
    結果——
    在榮太郎莫名其妙的行動下,魔界的走私業者巴爾提雅和她的僕人兵器型擬態精靈就這樣被逮捕了。
    走私的物品是「美少女公仔扭蛋」。
    偵訊時,巴爾提雅說道:
    「扭蛋玩具原本是不會進口到魔界的,而且扭蛋種類實在太多,就算進口,也只會進各地風景名勝扭蛋,當紅商品或者會讓禦宅族感動到想哭的商品多半是不會進口的。偶而『學園』的留學生返鄉的時候會買扭蛋當伴手禮。
    想要的東西很多,可是自己想要的商品到底什麼時候會進貨?而且連能不能進貨都不確定——只好咬著手指望穿秋水,這種心情實在讓人無法忍受。」
    ——據說是這樣。
    「這樣啊。」拓人歪著頭說道。
    「嗯。」榮太郎用力點頭。
    這裡是——事先約好的碰面地點,咖啡店「千年之木」。
    拓人、塔娜羅特、鈴穗,以及榮太郎,為了先前在店裡胡亂開槍的事,來向「千年之木」的老闆道歉。
    現在是晚上十點,咖啡店已經關門,店裡沒有其他客人,只剩仍舊在店裡擦杯子的老闆和店員而已。
    一般人應該會覺得榮太郎他們的對話莫名其妙,不過老闆和店員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在一般人面前,「學園」成員不應該透露有關「學園」的話題……可是榮太郎卻完全沒有降低音量。
    而且。
    昨天榮太郎明明在店裡亂射一通,現在店裡卻連一點發生騷動後的痕跡都沒有,整家店就像店名「千年之木」一樣,店裡的氣氛似乎完全沒有改變,數千年如一日。
    如果不是使用魔法的話,應該不可能在一天之內讓整間店修復——
    「難道……他們也是跟『學園』有關的人嗎?」
    拓人問道——榮太郎斬釘截鐵地搖搖頭。
    「不是,他們不是魔法師。」
    「那麼是前輩或某個人修復的嗎?」
    「不是滴。」
    「可是——那——」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啦,總有一天。」榮太郎笑著岔開話題。
    暫且不說這個。
    「我認識一個住在琉球的作家,他說過跟巴爾提雅類似的話。高價商品或熱銷商品常常會從本島進貨,可是扭蛋盒玩卻只進『各地名勝場景』的種類。因為扭蛋單價不高,就算特地花功夫鋪貨,也只是找自己麻煩,而且幾乎沒有什麼賺頭。」
    「啊……」
    「魔界的情況更慘。」
    榮太郎說得也沒錯。琉球再怎麼說都還算是日本國內,而魔界簡直就像是國外或另一個世界,光是來一趟人界都是個大工程。
    不過,反過來說,就算費力、就算要冒著被處罰的危險,巴爾提雅都還是想要收集扭蛋。
    拓人用有點無力的表情說道:「真的有這麼想要嗎?」
    『可是……只不過是玩具而已,只要開放自由進口不就好了嗎?』
    鈴穗寫著。
    可是榮太郎聳聳肩說道。
    「不可能,依條約的規定,能進出人界的神族和魔族很有限,要從人界帶東西回來時,會以需要量較大的物品為優先考慮。」
    「唔……」
    「下管什麼時候吃虧的都是屬於少數派的禦宅族。」
    榮太郎說著,目光飄遠。
    就各方面而言,他的話還滿有說服力的。
    「那——巴爾提雅後來怎麼了?」
    「以古西昂為首的幾柱大惡魔寄了請願書過來……」
    「為什麼又是他們?」
    「聽說他們那一掛是有相同興趣的同好。」
    「……」
    自從進入「學園」之後——應該說認識了榮太郎之後,原本對惡魔和神族的想像就以一種迅雷下及掩耳的速度崩毀殆盡。
    「因為人類沒有受害,所以就從輕處置了。而且現在正在研擬相關條約,放寬進口物品的限制……不知道結果會怎麼樣。」
    「結果,跟人類比起來,神族和魔族竟然更喜歡這些怪東西……」
    拓人用訝異的語氣說道。
    這時——
    「——原來您在這兒啊?」
    門口的鈴跟著這句話響起。
    推開「千年之木」店門走進來的是艾妮烏斯。
    由於要外出,所以她現在沒有穿女僕服裝,而是穿著高雅的白色洋裝,用幻惑魔法把獸耳和尾巴藏起來,乍看之下就像個千金小姐。
    「喔喔——怎麼了?」榮太郎回頭問道。
    「修達教授有急事要和您聯絡。是有關貓耳同人志大量走私的事情,聽說神界那邊的大規模走私集團已經開始行動了。」
    「唔——這個世界上的事件總是永不止息啊。」
    榮太郎用力點點頭,站起來握緊拳頭說:
    「——走吧夥伴們!出動了!」
    「喵!」
    跟榮太郎同樣興奮的塔娜羅特揮著拳頭應和。
    拓人和鈴穗互看了對方一眼——
    「……饒了我吧。」
    他們倆長長地歎了口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1:58 AM

本帖最後由 windymoon 於 2009-1-4 02:19 PM 編輯

第三話 莫名其妙大受歡迎?
   




這個男子沒有女人緣。
    他完全沒有跟女性交往的經驗。老實說,從他出生以來,他就一直、完全、徹底地、不幸地很沒有女人緣,既沒有約過會,也沒有接過吻。當然,對於那些讓人又高興又害羞、十八禁的這個那個,也完全沒有經驗。
    如果他個性淡泊——沒什麼性欲,對戀愛也沒有興趣,或許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麼悲慘的情況。如果跟異性比起來,他比較喜歡同性,或者跟活生生的人比起來,他比較喜歡二次元世界的女孩,情況也不會這麼悲慘。
    可是。
    很不幸地……男子超喜歡女人。
    他到底有多喜歡女人呢?
    如果問他:「你的夢想是什麼?」
    他會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握緊雙拳說:「建一個後宮!」
    他就是這麼喜歡女人,所以他一直覺得很不滿。
    下半身的生理需求雖然可以用某些方法解決——可是心靈卻始終無法滿足。越是想要找到用來替代愛情的方案,越會覺得「真正的戀愛和戀愛時可以做的這個那個一定超贊的吧哇哈哈」,妄想反而一直冒出來。
    所以男子開始思考。
    「為什麼我不受女人歡迎呢?」
    他想,只要找出下受歡迎的原因,把這些因素全部除掉,自己一定可以變得超有女人緣。於是他開始認真尋找自己下受歡迎的理由。
    「長相也不是太差。」
    「體格也不是太肉雞。」
    「腦袋也不是太笨。」
    「而且也不是太窮。」
    「奇怪……」
    「完全沒有那些下受歡迎的原因啊!」
    ……男子獨自展開了大半參有主觀意識的分析行動,他這個人的缺陷也逐漸變得明顯。就像俗話所說:「燈檯下面是最黑暗的」,當前提或基礎本來就不對時,常常會漏看事實,有時甚至完全沒發現事情本來就有問題,因而陷入永無止境的思考漩渦當中。這個男子也不例外。
    只是……這個男子的特異之處在於他後來的結論。
    「——原來是這樣啊。」
    男子獨自在六張榻米大小的公寓裡心領神會地點頭。
    「我沒有女人運!」
    徹底考慮之後所得到的結論,足以讓聽到的人當場摔死,可是男子對這個愚蠢的結論卻非常認真。
    說真的……他在異性交往這方面的確很倒楣。
    簡直就像是被詛咒一樣,只要是跟女性有關的事,命運都會往壞的方向運作,停都停不下來。
    拼了命用花言巧語釣來的物件,總是會在緊要關頭被其他男人搶走:好不容易要去約會時,電車就會發生事故,害他遲到兩個鐘頭;不死心地趕往約會地點時,衣服會被路上的野狗咬得破破爛爛;花大錢買來的禮物卻是對方最討厭的顏色;好不容易釣上之後,卻發現對方是個男的。之類之類的。
    「難道我一輩子都要這樣嗎?」
    男子想著,用陰鬱的心情仰望冬天的夜空。
    「神啊,稱好殘酷,這個世界上的女人明明多得下得了,為什麼我就這麼不受歡迎呢?只要分五個或十個女人給我不就好了嗎?」
    事實上如果神明真的聽到這種話,大概會想賞他一兩個天譴,不過男子自己當然沒有自覺。
    然後——不想死心的男子,開始往奇怪的方向思考。
    一般人做出「自己運氣不好」的結論之後,應該會變得豁達,可是男子卻下一樣。「反正自己就是沒有女人緣」這種含有自憐成分的頓悟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因為他的個性沒有這麼淡泊。
    「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想辦法讓自己運氣變好就行了。」
    不是改善長相、個性或設法增加收入,而是很認真地把「運氣」當作解決問題的重點。
    男子開始配戴那些週刊、青年漫畫雜誌封底廣告所登的,看起來很可疑的護身符或幸運吊飾。這些小東西的廣告旁邊通常都有諸如此類的文字:「異性緣大增!」、「猶格索托斯級的好運從天而降!」(注六)「幸福兵器」、「好運招來」。注六:猶格索托斯:克蘇魯神話裡的「舊日支配者」之一,外形是群聚在一起的億萬光輝球體。
    可是,如果那種東西有用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這麼多不幸的人了,而且也不必派自衛隊到海外,只要用相同的費用大量製造這些東西,然後免費贈送給大家就可以了。想當然爾,男子雖然買了幾百個開運商品戴在身上或掛在屋裡,卻仍舊沒有女人緣。
    可是……男子沒有放棄。
    已經花了幾十萬元在那些開運商品上,他還是沒有學到教訓。
    「方向應該沒錯。」
    「自己的作法應該沒錯。」
    「之所以沒效,是因為那是大量製造生產的劣質品。」
    「那麼——」
    如果這時能學到教訓就好了……男子卻完全搞錯情況。
    「只要可以靠自己製造出——」
    「能確實發揮效果的開運小物,那就好了啊。」
    「身為天才的我一定能做到。」
    更糟的是,男子非常堅持己見。
    於是,男子把原本就很奇怪的「開運商品」改良得——「改良」二字是他本人的想法——更加奇怪。
    當然,除了對自身的認知有問題之外,靠著教授大發慈悲才從三流大學文學院畢業的男子,對真正的魔法或咒術並沒有研究。不過他卻盡可能地去閱讀各種文獻,豁出全力下斷嘗試錯誤,熱中於開運小物的「改良」,不斷「改良」那些「改良品」,製作能夠讓自己「超受歡迎」的串運小物。
    然後。
    在他的執念下,經過十年的歲月——賠上了存款、工作、社會地位之類之類的東西,遭受鄰居親戚的批評——之後,終於完成了一個作品。
    那個作品看起來像一個戒指。
    「就把它叫做『戒指女王』吧!」
    男子很隨便地幫那個東西取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名字。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等著瞧吧!」
    男子像捧聖杯一樣捧著那枚剛完成的戒指,嘿嘿地笑著。
    「克美、圭子、深雪、智香、智惠理、熏子、葛葉……嗯嗯還有……沙月、小櫻……呃……總之就是這些女人啦!無法接納我的愛意的悲哀女人們!等你們看到本大爺戴上這個戒指、變得超受歡迎之後,再來深深感到後悔吧!」
    男子在房間裡手舞足蹈,興奮到深夜。
    為了明天起即將變身為超有女人緣的自己,現在預先慶祝一下。
    「哇哈哈哈!超有女人緣!迷死女人們!本大爺是最受女人歡迎的!嘻嘻嘻嘻嘻嘻嘻!」
    然後。
    身體強壯到令人難以想像竟是公務員的國稅局人員,手裡拿著查封用的封條,闖進他的住處,則是隔天的事。
    把日常生活的事情丟在一邊,埋首於研究戒指製作的男子不可能乖乖地繳納稅金——國稅局寄了很多次催繳單,不過男子連看都不看,把所有時間都拿來做研究,當然也無視于國稅局人員的電話或拜訪。不過話說回來,他的電話老早就被停話了。
    「還給我啊啊啊啊啊啊!那是比我的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啊啊啊啊啊!」
    男子一邊哭喊一邊進行無謂的抵抗。
    可是,他的哭訴對前來行使國家公權力的使徒不管用。
    壓住亂踢亂打的男子,國稅局人員毫下留情地在男子的傢俱財產上貼滿紅色封條,然後把能拿走的物品全部拿走,一件不留。
    被拿走的物品裡也包括那個有問題的戒指。
    然後……
    「——就是這個嗎?」
    榮太郎從施有多重封印的盒子裡拿起戒指,目不轉晴地盯著。
    佐久間榮太郎。
    這個青年最擅長的魔法是召喚術,同時也精通其他各種魔法,在魔法師學舍「Magician's Academy魔法學園」——通稱為「學園」——裡,實力首屈一指,但是卻自願留在介於教師與學生身分中間的下穩定位置,擔任准教師。
    容貌俊秀,頭腦清楚,乍看之不是才貌兼備的典型人物……可是整個人卻像少了什麼似的,像掉了一根重要的螺絲,看起來懶懶散散。雖然非常接近「完美」的境界,但從沒有人說他「完美」——佐久間榮太郎就是這樣的一個魔法師。
    「這個戒指在當鋪、古董店之類的地方輾轉來回,最後才回到我們這裡。」
    站在榮太郎背後說話的是一名少年。
    年紀大概是十三、四歲,像圖畫裡所畫的金髮碧眼美少年,容貌俊秀,言行舉止沉穩,一點都不像小孩,整個人因而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提到「王子」這個詞彙,大多數人所能想像到的形象就是他這種模樣吧。
    不過,這個少年並不像外表看來那樣。
    如果是非常細心的人,就會注意到少年的臉龐是人工製造出來的。雖說精緻到連汗毛都有,可是跟真正的人類肉體比起來,這個身體似乎欠缺了肉體的俗臭味,因而顯得不太自然。
    這是「學園」高階魔法師寒河江教授——所附身的傀儡人偶。
    寒河江教授本人到底在什麼地方、到底長成什麼樣子,就連榮太郎都下知道。聽說「學長」知道一切,但隻字不提。提到寒河江教授時,「學園」成員們腦子裡浮現的影像就是這個傀儡人偶。
    現在——榮太郎正站在寒河江教授的研究室裡。
    說是「研究室」,看來卻只是個白色的四角形空間而已。說到「魔法師的房間」,一般人很容易聯想到填滿整面牆的書櫃,櫃子上放了一些裝有怪東西的瓶子,再不然就是在房間正中央咕嚕咕嚕煮著什麼東西的大鐵鍋,不過這個房間裡卻什麼都沒有,連傢俱之類的東西都沒有。
    不過,覆蓋在這個房間的地板、牆壁、天花板上的白色物質並不是壁紙——而是可以自由塑型的物質。只要寒河江教授一聲令下,這些白色物質就會變成教授想要的任何東西,下管是想把這個枯燥到極點的房間改裝成擁有洛可哥雕刻風格的豪華盥洗室,或是改造成覆蓋著特殊合金的爆炸物處理室,都可以隨心所欲地進行。
    「可是這個東西……構造還滿麻煩的耶。」
    榮太郎很愉快地說道。
    不過就肉眼所見,那個有問題的戒指只不過是個幾乎沒有什麼裝飾的單調物品而已。
    「嗯,光靠肉眼沒有辦法徹底進行靈視。」
    榮太郎從口袋掏出像單片眼鏡的東西——簡易靈視鏡,把它戴在右眼上,再次仔細檢查那枚戒指。
    「沒想到門外漢竟然能做出這種——不,正因為是門外漢,所以——」
    「沒錯。」
    寒河江教授點點頭。
    「如果是普通魔法的話還可以破解,但這個戒指裡的魔法事實上是那名男子自創的魔法回路,可以說是偶然之下的產物——那種東西沒有辦法輕易破解,光像這樣掃視一遍,是沒有把握看出它是什麼、又是怎麼聯結起來的。」
    「的確,說粗糙是很粗糙——不過像教授所說的那種可能性很高。」
    榮太郎苦笑著說道。
    這個戒指的製作者,下像榮太郎他們一樣是鑽研「真正」魔法的人。
    不過,所謂的魔法,是把意志力化為物理現象,加以呈現。就算是沒有魔法知識或技能的人,如果擁有異常深厚的執念或熱忱,在某些因緣際會之下——雖然不是很有效率,而且多半是白費功夫——仍舊可以發揮類似魔法的效果。學了一些旁門左道的咒術或魔法之後,那名男子用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識製造出那枚戒指,戒指裡的魔法雖然非常原始,不過還是嵌有類似魔法回路之類的東西。
    只是……
    這個魔法回路是在一次次的嘗試錯誤下偶然產生的,隨便嵌入了與戒指本身功能完全無關的魔法,原本毫無意義的魔法相互作用影響,因而形成了奇怪的魔力磁場。
    就像在沒有任何設計圖和製作知識的情況下,把手邊拿到的零件隨意組合起來,製造出偶而會動的機械一樣。
    總之——這個戒指是個複雜奇怪的物品,就連寒河江教授或榮太郎這種達人級魔法師,在大致掃視一遍之後,都還不知道該怎麼動手分析。
    映在榮太郎右眼靈視鏡上的戒指,看起來就像個用十幾條銅線纏出來的丸子。
    「本來想說在送進『迷宮倉庫』之前大概做個監定就好,沒想到竟然是這種魔法回路。看起來似乎很花時間,如果你有空的話,想請你幫忙分析。」
    「可以戴一下嗎?」
    榮太郎說著,站在窗邊,透過陽光觀察那枚戒指——「學園」裡的太陽並不是真正的太陽,只是在這個異空間裡模擬、重現太陽的模樣而已。
    「最好不要這麼做。」
    ——寒河江教授說道。
    「真的會發揮傳說中的效果嗎?」
    「沒錯,就這一點而言,那名男子可說很有才華。雖說這是個下完整的作品,而且還得加上偶然的機率——不過他竟然能靠自學做出可以真正運作的魔法器具。」
    「唔……」
    「如果只是用來吸引女性的話倒還好,只是——」
    寒河江教授說到一半,突然停下。
    下——正確說來,是被迫停下。爆炸聲和衝擊力道撼動整個「學園」的校舍。當然,在非常堅固的物理構造上施加無數魔法,足以抵抗核子武器攻擊的「學園」校本部,不可能因為一點小衝擊而崩毀……在遇到含有魔法的衝擊力道,或補強用的魔法不知為何沒有發揮作用時,由於建築物無法完全吸收衝擊力道,所以會發生地面搖動的情況。從聲音判斷起來,這次的情況應該屬於後者。如果是魔法爆發的情況,那種爆炸的聲音會跟平常不同。
    暫且不提這個。
    「喔……喔喔!」
    榮太郎稍稍踉艙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用右手扶著窗框,穩住身體。
    然後——
    「——什麼事?」
    寒河江教授朝空中怒吼一聲——一個沒有厚度的四角形「窗戶」突然開啟,那是進行魔法通訊用的視窗。
    四角形畫面裡映出了為守護學園治安而設置、靠魔力行動的大型機器人——風紀泥人。沒有眼睛、鼻子,粗糙至極,身上的裝甲卻像某處的劍客集團一樣,塗著條紋圖案,手臂上染著「風紀」字樣的臂章是它們的特徵。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風紀泥人發出了對旁人而言意義完全下明的聲音(應該吧?)。
    可是寒河江教授似乎聽得懂它的話,皺著眉點點頭,聽風紀泥人「嘛嘛嘛嘛」地說著話。說不定那純粹只是摩斯密碼之類的暗號而已。
    「又來了啊。」
    寒河江教授歎著氣說道。
    「這三天都平安無事,還以為她們多少懂得節制,我真是太大意了。這真是短暫的和平啊。」
    「嘛嘛、嘛—嘛—嘛—、嘛嘛嘛。」
    「知道了,立刻逮捕羽瀨川鈴穗和塔娜羅特,裝備用B之4,不要忘了帶電池當備用動力。我馬上過去。」
    「嘛。」
    風紀泥人敬了個禮,視窗關閉、消失。
    寒河江教授又長長歎了口氣,回頭看向榮太郎。
    「真是傷腦筋啊,那兩個人。」
    「……」
    榮太郎露出了曖昧的笑容,一句話也沒有說。
    「怎麼了?」
    「呃……就是那個啊。」
    榮太郎很難得陪著笑臉,開口說道:
    「對下起,掉了。」
    「……」
    寒河江教授一時陷入沉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1:58 AM

「你該不會是在說那個戒指吧?」
    傀儡人偶清秀的美貌因錯愕和焦慮而扭曲。
    「學園」校本部一樓呈現非常慘烈的情況。
    一樓正面的玄關已經直接被打通為大廳的一部分……下管是牆壁或地板,到處都有龜裂、塌陷的情況,放在各處的長椅變成四散飛舞的粉塵,到處都聞得到燒焦味。
    簡直就像戰場一樣。
    但是……令人驚訝的是,竟然完全沒有人受傷。
    這表示這種經常發生的事對「學園」裡的人來說已是家常便飯。每個人只要一聞到空氣裡的焦灼味,就會馬上逃離現場。有人甚至還有閒工夫一邊逃一邊把觀葉植物盆栽或位於大廳中央的空棘魚水槽抱走——或用空間栘轉把它們栘開。
    不過。
    在空曠的大廳正中央,有兩道人影正在對峙。
    站在右邊的是——一名少女,藍色長髮在隆隆震動的空氣裡飄動。
    少女身上穿著樸素的服裝,長相也顯得有些土氣,像博多人偶一樣沉穩清純的外表雖然能夠給人強烈印象——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足以吸引旁人目光的魅力。而且她還戴了一副俗到不行的圓框大眼鏡,看起來顯得更上。
    不過,那是指少女面無表情、沉默坐著時的情況。
    現在的少女一邊喀喀地咬著牙,一邊狠狠瞪著對手。清純的臉龐當然沒有改變——不過少女現在的樣子比較像一隻發狂的猛獸。
    少女名叫羽瀨川鈴穗。
    這個怪怪少女雖然不是「學園」的學生或教師,但因為擁有特殊能力,所以能在「學園」裡自由進出。
    「——你這個王八蛋——」
    鈴穗像是從咬得喀喀作響的牙齒齒縫間擠出這句話。
    「每次每次每次每次每次每次每次每次都這樣……真是……學不會教訓的傢伙!」
    鈴穗手上的武器從外表看來有著扁平的形狀,看不出是劍還是槍。
    攜帶型破壞兵器機劍「瓦普吉斯」——以爆縮型發電卡匣為動力,切換到戰鬥狀態時,會出現等離子劍刀,就連重型戰車都可以輕易切成兩半。現在的劍身微微發出光芒,可以知道目前啟動的是戰鬥準備模式。
    「瓦普吉斯」劍尖所指的是——
    「喵,學不會教訓的是鈴穗,鈴穗不會運用經驗,難道已經老年癡呆了嗎?」
    這麼說的是——有著褐色肌膚和紅色頭髮的少女。
    鈴穗的個子已經算嬌小了,不過這個少女比她更嬌小。但少女完全不會給人脆弱的感覺。咻咻揮動的雙拳讓人覺得她「渾身蠻力」,從熱褲伸出的大腿看起來也非常健康。看到少女的人很容易把她跟南國太陽或朱槿花聯想在一起。
    這個少女名叫塔娜羅特。
    在一般社會生活時以「塔娜羅特?安薩廷」為名的她,本來其實沒有名字。她是暌違兩千年之後——從創世紀以來,史上第二個「被創造出來」的魔神,所以沒有父母或兄弟。
    不過,聽到她的來歷,多數人大概都會下解地歪起頭。除了那對尖耳朵和紅發以外,從外表看來,塔娜羅特就只是個天真無邪的活力美少女,不過她的拳頭可是能夠把水泥塊一拳打碎。
    「誰是老人!」
    「鈴穗比我大了十七歲,所以是老人,老摳摳的老人。」
    「哪有這種說法!你這個乳臭未乾的臭嬰兒!」
    鈴穗一邊大叫一邊揮動「瓦普吉斯」。
    光劍「噗轟」一聲發出燒灼空氣的聲音,霍地伸長。
    現在是「預備」模式——也就是「非殺傷」模式,所以出現的不是足以切斷鋼鐵的等離子劍刀,而是封在力場裡的電擊,雖然不會致死,不過要是被打中,情況大概也會很嚴重,可能會比死還痛苦吧。
    不過——要是沒有打中對方的話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喵!」
    塔娜羅特縮起身體,躲過鈴穗的斬擊。
    「混帳!」
    「瓦普吉斯」發出的閃光從空中掠過。
    可是塔娜羅特像猴子或特技演員一樣輕巧地躲過攻擊,閃光從縱身跳起的塔娜羅特下方三十公分處穿過。
    「喵喵喵!」
    「混帳混帳混帳混帳!」
    「喵喵喵喵——!」
    「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砰砰砰砰。
    咻咻咻咻。
    砰砰砰。
    咻咻咻。
    鈴穗一揮動手中的破壞性兵器,天花板、牆壁、地板、長椅、或公告欄,不是壞掉、彈開,就是被打成碎片。鈴穗就不必說了,塔娜羅特對四周的慘狀同樣完全不在意。
    「瓦普吉斯」的閃光打中的全部都是塔娜羅特的殘像,連她的一根頭髮都沒砍到、也沒燒到。被打壞的都是周圍的物品。
    就各種意義而言,這兩個人惹了許多不必要的大麻煩。
    「唔啊啊啊啊啊啊!」
    「喵——!」
    大部分的「學園」成員們早已經逃離這兩個人決鬥的現場,接下來只要交給風紀泥人之類的人去處理就好了,不過,卻有一個人沒去避難。
    「等一下!不可以這樣!你們兩個!」
    少年大喊著。
    他叫羽瀨川拓人。
    就長相而言,乍看之下他像是個到處可見、氣質平凡的少年,不過他是「學園」的魔法師見習生,也是鈴穗的堂弟——他就是搞砸召喚魔法實技測驗,結果「創造」出塔娜羅特的人。
    說起來他也算是導致這場騷動的原因。
    由於他那種要命的好好先生個性,讓兩個少女常常為了爭奪他而吵架,所以就算他大叫「不要吵架」也沒用——老實說是完全沒有意義。
    再說,手段和目的早已一團混亂,衝突已然進入白熱化階段的少女們根本沒有聽到拓人的叫聲。
    所以——
    「晤啊啊啊啊啊啊!」
    鈴穗所揮動的「瓦普吉斯」碰到掉在大廳地板上的魔法器具。這個魔法器具的材質似乎用了某種會對電流產生反應的物質,下一刻,
    「瓦普吉斯」所產生的高壓電流讓這個魔法器具產生了劇烈爆炸。
    很不幸地,拓人就站在爆炸現場旁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人被炸飛,哐哆哐哆地跌在地上。
    「學園」原本將各種防禦魔法和維護安全用的魔法以分子、原子型態嵌入校舍建材裡——也就是用力場構成空氣團塊,即字面所說的安全氣囊,用來緩和撞到牆壁時的衝擊力道,可是在鈴穗解開蝴蝶結,釋放「夜藍的侵奪者」能力時,她周圍所有的魔法都會停擺。
    拓人就這樣被摔出校舍外。
    「痛痛痛痛痛……」
    他皺眉慘叫。
    然後他勉強地爬起來——
    「……?」
    哆……一個東西掉在他頭上。
    拓人反射性地伸手,把那個從頭上滑下來的東西拿起來一看……
    「……戒指?」
    拓人訝異地皺著眉低語。
    那的確是一枚戒指。
    一枚沒有什麼裝飾、形狀簡單的銀色圓環,就大小來看應該是戒指沒錯。圓環內側似乎刻了什麼細小的文字……但那些文字很小,如果沒有放大鏡的話很難看清楚。
    「這是什麼啊?」
    是某人遺落的物品嗎?
    因為是在「學園」裡撿到的,所以可能是某人所擁有的魔法器具吧。戒指外型雖然簡單,不過應該也是花了很多時間製造出來的,一定要找到失主才行。
    正當拓人在想這件事時——
    「嘛!嘛!嘛!」
    風紀泥人部隊發出了叫喊似的聲音,從拓人身旁跑過去,湧進校舍裡面。它們應該是為了鎮壓暴動的塔娜羅特和鈴穗而出動的吧。最近風紀泥人會事先儲存備用電力,即使站在發動「夜藍的侵奪者」能力的鈴穗身邊,也可以活動三分鐘左右。
    「……啊。」
    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
    拓人把戒指放進口袋,跟著風紀泥人們進入大廳。
    總之就是這樣——三分鐘之後,鈴穗和塔娜羅特被風紀泥人部隊制服,再度被寒河江教授用那些熟悉的訓話結結實實地訓了一頓。
    ——那天晚上。
    回到家裡的拓人,窩在房間書桌前調查白天撿到的戒指。
    他用有放大功能的攜帶型靈視鏡檢查戒指內側,發現上面除了文字以外,果然還嵌入了類似魔法回路的東西,而且戒指現在充滿魔力。
    可是……
    「……這是什麼啊?」
    拓人皺著眉喃喃說道。
    嵌在戒指裡的魔法回路……他實在看不出那個應該叫稚拙還是高明。即使從身為菜鳥魔法師的拓人眼裡看來,那個魔法回路顯然有太多無用、不成熟的部分……不過魔力的能量卻不可小看。想要追蹤戒指的魔力流向,恐怕得花上很多天。
    「難道這不是『學園』成員製造出來的東西嗎?」
    如果是學過魔法或魔法器具製作方法的人,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以魔法器具而言,這個東西實在太沒效率了。就這一點來判斷,拓人很清楚製作者應該是個門外漢。
    而且填充在戒指裡的魔力充滿不純的物質——混入太多雜念,幾乎沒有精鏈過。不過,因為魔力的能量十分龐大,雖然品質不好、魔法回路的效率太差,還是有可能發揮一定的魔法效果。
    「嗯——」
    拓人拿開靈視鏡,用手指揉揉太陽穴,因為一直在看細小複雜的東西,所以覺得眼睛很酸。
    「眼藥水——啊,前陣子剛好用完了。」
    拓人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
    「嗯——應該還來得及吧。」
    他看看時鐘,現在是晚上八點五十五分。
    從他所住的公寓步行兩分鐘的地方,有一家藥局開到晚上九點。家裡還有沒有缺OK繃之類的東西呢?拓人一邊想著,一邊踩著拖鞋往藥局走去。
    然後。
    在他離開房間一分鐘之後……
    『小拓,可以去洗澡了』
    鈴穗一手拿著筆記本,從開著的房門口探出頭。
    她的頭髮現在是黑色的,紮成三股辮,發尾用蝴蝶結規規矩炬地紮起來。雖然剛洗好澡,卻仍舊維持這個髮型,因為那個蝴蝶結擁有可以封印「另一個鈴穗」——也就是白天跟塔娜羅特大打出手的那個人格——的力量。
    不過,系上蝴蝶結的鈴穗由於過去某個事件所造成的心理創傷,所以患了失語症,跟別人交談時要靠筆記本或標語牌。
    暫時不說這個——
    『小拓?』
    鈴穗眨眨眼睛,環視空無一人的房間。
    她歎了口氣,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為了稍微把自己和拓人的關係從「單純的堂姊弟」推向「會引起對方注意的異性」,鈴穗動了很多腦筋。之所以要在剛洗好澡的時候來叫拓人,也是因為覺得「剛洗好澡的自己,應該會比平常樸素的自己多一點點魅力吧?」
    不過……為了封印「另一個鈴穗」,鈴穗已經把頭髮吹幹、編成三股辮,而且也換上樸素的睡衣,看起來實在沒有那種「剛洗好澡之後,臉頰紅撲撲」的模樣。而且鈴穗本來就沒有大膽到敢圍一條浴巾就出現在拓人面前。
    暫時下說這個——
    「……」
    鈴穗注意到放在拓人桌上的銀色圓環。
    那是一個樸素的戒指,如果鑲個寶石,感覺應該會變得不一樣吧,但這個戒指沒有任何裝飾。
    不過,從外表看起來,這個戒指倒也很像定情戒指或結婚戒指。
    是拓人的嗎?
    可是——就鈴穗所知,拓人並沒有戴戒指。
    (是給我的禮物——)
    腦中浮現了這個超級美好的幻想之後,鈴穗歎了口氣。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的。)
    如果拓人是這麼聰明伶俐的男生,自己就不必特地想什麼「在洗完澡後趁臉頰紅撲撲的時候怎樣怎樣」的手段了。不過,話說回來,鈴穗每年的生日或特定紀念日,拓人都會記得送禮物給她,從這一點看來,似乎也不能說拓人不夠伶俐。
    不知拓人是生性淡泊或個性耿直,或者該說他是個嚴以律己的人,跟鈴穗、塔娜羅特住在一起兩個月以來,拓人還是跟以前一樣,三個人之間的關係完全沒有改變。
    塔娜羅特有時候會光溜溜地偷鑽到拓人床上,可是拓人完全沒有對她出手,從這一點看來,就算鈴穗特地讓自己看起來香豔一點,情況大概也不會有所改變吧。
    不過……
    「……」
    鈴穗拿起那枚戒指仔細一看,戒圍比她的指圍大很多——所以不可能發生「戴上去之後剛剛好,所以拿不下來」之類的漫畫情節。反正拓人現在也沒看到,所以鈴穗帶著一點惡作劇的心態把戒指套上自己的無名指。
    「……」
    她噗哧一笑,就著日光燈欣賞戴上戒指的手。戒指也像是在應和鈴穗的行為似地——別有用意地閃爍著光芒。
    這時。
    「啊——鈴穗。」
    拓人的聲音從鈴穗背後傳來。
    去藥局買東西的拓人回來了。
    鈴穗嚇了一跳,縮起身體——一邊回頭,一邊慌慌張張地把左手藏在背後。雖說拓人應該不會氣她擅自把戒指拿起來戴……不過鈴穗還是把手藏到背後。
    「怎麼了?」
    『小拓,可以去洗澡了』
    鈴穗慌慌張張地把筆記本翻到剛才那一頁。
    「嗯,知道——」
    拓人話說到這裡。
    「……」
    他眨眨眼睛。
    就像是——剛從漫長的夢裡醒過來一樣。
    『小拓?』
    這也是之前就寫好的一頁,鈴穗翻到這一頁,不解地歪著頭。雖說沒有發生什麼事……不過她覺得拓人的樣子好像有一點奇怪。
    「……」
    拓人再次眨眨眼睛,盯著鈴穗,就像要確認以前從來沒有發現過的、鈴穗的魅力
    「——鈴穗。」
    『怎麼了?』
    「起洗澡吧。」
    『嗯,知道』
    鈴穗寫到一半。
    「……?」
    她全身變得僵硬。
    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是誰說的?
    不……現在這個房間裡只有鈴穗和拓人而已,既然那句話不是鈴穗說的,那麼採用消去法來判斷,那句話應該是從拓人口中說出來的。
    可是——
    『小拓?』
    「一起去洗澡吧——鈴穗。」
    拓人一邊露出溫柔的微笑,一邊走近她。
    那張笑臉跟平常拓人的笑臉一模一樣,聲音也一模一樣,這的確是拓人。
    可是不能確定是不是某人變裝的。不過,無論是什麼樣的變裝,應該都瞞不過跟拓人相處了十年以上的鈴穗。
    所以這是拓人,的的確確是羽瀨川拓人。
    可是——
    『那個、這個小拓,我我我我我已經洗好澡了』
    「那就再洗一次吧。」
    拓人說著,繼續逼近。
    『可是可是那個我不是討厭跟拓人一起洗澡反正我們幼稚園的時候也一起洗過可是現在是高中生了而且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鈴穗一邊在筆記本上潦草亂撇,一邊下意識地往後退。
    要是拓人有那個意思,基本上下管是要親親或者要這個那個,鈴穗都不會拒絕,不過在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突然遇到這種事——羞恥心已經先跳出來擋在前面。
    可是……
    「怎麼說這種話呢?」
    拓人說著,臉上的笑意更深。
    「我們感情不是很好嗎?」
    『不那個這個』
    「鈴穗——」拓人繼續往前踏出一步——說道:「我喜歡你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人一邊說著——下,應該說是一邊大叫,一邊像某個怪盜三世一樣朝鈴穗撲過去。
    「……!」
    鈴穗一臉驚恐地往後退——但後面已經是牆壁了。
    因此鈴穗被飛撲過來的拓人抱住,兩人一起倒在地上。拓人沒有就此停手,就這樣動手脫起鈴穗的衣服——
    這時。
    或許是因為戒圍本來就比較大……剛剛戴上的那枚戒指從鈴穗手上脫落。掉在地板上的銀色戒指咕哆咕哆地滾著,碰到牆壁後才倒下來。
    然後。
    「……咦?」
    發出叫聲的是跨坐在鈴穗身上的拓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1:59 AM

「咦?啊……咦咦咦咦?」
    注意到自己的情況,拓人下意識地發出驚叫,就好像從惡夢中醒來一樣眨眨眼睛——視線往左右移動,像是在尋找跟自己對話的那個人。
    然後——在他身下的是——
    『小拓』
    眼眶泛紅、淚水汪汪地仰望著他、呈現半裸狀態的鈴穗二副已經有所覺悟的樣子),拓人右手還緊緊握著脫了一半的睡衣一角……
    「不、那個、這個、呃呃——」
    拓人現在的反應跟幾秒鐘之前的鈴穗一樣,非常非常狼狽。
    然後——
    「喵?怎麼了?」
    另一個同居人塔娜羅特探出頭。
    「喵喵喵?」
    「不、那個、這個、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對吧?這個——」
    塔娜羅特呆呆站著,像是被這個狀況嚇到。拓人胡言亂語地擠出藉口——不過這種說詞似乎也沒有辦法用來當作藉口——
    不知到底有沒有把拓人的話聽進去,塔娜羅特望著他們兩人好一會兒——
    「我也要參一腳!」
    塔娜羅特用閃閃發光的表情緊緊抱住拓人。
    「等一下!」
    「參一腳!我也要參一腳!只有你們兩個人玩太過分了!」
    「什麼啦?什麼『參一腳』啊?」
    被夾在鈴穗和塔娜羅特之間慘遭蹂躪的拓人發出哀號。
    接著——十分鐘之後。
    『魔法器具?』
    仍舊因害羞而臉紅的鈴穗舉起筆記本。
    「大概吧。」
    拓人點點頭。
    設法把塔娜羅特和鈴穗從自己身上拉開、想辦法讓兩人恢復平靜之後,拓人認為自己的意識之所以會變得那麼奇怪,是因為鈴穗手上的那枚戒指,所以暫時把戒指放進手邊的藥瓶裡,貼上簡單的封印符咒,這樣一來戒指的魔力應該就下會外漏了。不過,因為是簡單的封印,只要把符咒破壞,封印效果就會消失,而且,如果戒指從瓶子裡面釋放出過多魔力,那個封印也會被破壞。
    「我剛剛也稍微查了一下。」
    拓人邊說邊指著裝有戒指的小瓶子。
    「這裡面的確嵌有魔法回路,可是,該怎麼說好呢,裡面有很多意義下明的複雜法術,現在還不知道有什麼作用。」
    拓人雙手環胸說道。
    「不過,從剛剛的情況判斷起來,這個戒指應該是施了『charm』之類的魔法吧。」
    「『charm』是什麼?是貓耳少女劍客嗎?」
    塔娜羅特歪著頭問道。
    「……你在說什麼啊?所謂的『charm』是指『魅力』。這個戒指恐怕被施了精神操作系的魔法,不過只要摘下戒指,就可以恢復原來的樣子,看來它的影響應該只是暫時性的。」
    『這樣啊』
    鈴穗寫著,看起來似乎覺得有些遺憾。
    「總之……現在大致上知道了它的效力,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法術,明天我就把它送去『學園』的教務課,既然是這麼奇怪的魔法,應該可以很快找出原來的持有者。」
    說著,拓人把瓶子放在自己的桌上,一邊打呵欠一邊走出房間,準備去洗澡。
    可是……拓人犯了一個重大錯誤。
    被施了強大「魅惑」魔法的戒指,就連有掛保證的木頭人都會渾然忘我地壓倒少女。
    這種東西就放在自己眼前,戀愛中的少女不可能默默看著而已。這就像把鯉魚幹放在貓咪面前、把人參放在馬兒面前、把金幣放在貪官面前,可以肯定他們百分之百會出手。
    更何況鈴穗自己戴過一次,拓人也說過「看起來不是什麼危險的法術」,鈴穗心裡完全沒有那種對來路不明魔法器具的抗拒感。
    「……」
    她悄悄朝貼著符咒的藥瓶伸出手。
    塔娜羅特看著她,歪起頭問道:「鈴穗,你要做什麼?」
    『沒有啊?』
    鈴穗慌慌張張地寫著。
    可是——
    「是嗎?可是我覺得鈴穗看起來就是一副想要搶先拿到戒指、用戒指來誘惑拓人。」
    『才沒有那回事』
    「是嗎?那麼把戒指給我吧。」
    『不行!』
    「為什麼?」
    『塔娜羅特不也想要用這個來俘虜拓人嗎?』
    「才沒有那回事。」
    「……」
    「……」
    沙……鈴穗拿著小瓶子往後退。
    塔娜羅特則是一步步前進。
    然後——
    「喵!」
    塔娜羅特用鬥牛看了都會臉色發青的氣勢撲過去,鈴穗險險躲過。
    把橫衝直撞、哆地一聲撞上牆壁的少女留在房間裡,鈴穗拿著小瓶子沖出房間。
    要是待在公寓裡,塔娜羅特一定會百般阻撓,下讓自己戴上戒指。就算躲進房間、把門鎖起來也沒用,對塔娜羅特來說,木頭製成的門就跟薄紙沒有兩樣。一定得找個下會被人打擾的地方才行。
    鈴穗緊緊抓著小瓶子,沖到公寓走廊上。
    可是——
    「等一下!」
    哆哐一聲,像是連開門都嫌煩似地,塔娜羅特把房門跟公寓大門一起打飛,追了過來。
    『誰要等你!』
    寫好之後規規矩炬地舉起標語牌,鈴穗沖進恰好來到這個樓層的電梯,然後按下「關門」按鈕。
    可是……
    「喵——!」
    塔娜羅特從走廊火速沖過來。
    鈴穗用每秒十六連發的速度亂拍電梯的「關門」按鈕,可是電梯的關閉速度並沒有因此加快,塔娜羅特一定會在電梯門快要關閉之前把門扳開,硬擠進去吧。
    可是——
    『啊,拓人打扮成山原水雞的樣子在跳淩波舞!』
    「喵?」
    塔娜羅特看到那張標語牌,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回頭。後面當然沒有任何人,塔娜羅特四下張望——
    「喵?喵喵?在哪裡?拓人在哪裡玩角色扮演?鈴穗——」
    再次回頭看電梯,電梯門已經關了起來,鈴穗早就消失無蹤。
    「……」
    塔娜羅特眨眨眼睛,默默思考了很久。
    時鐘秒針轉了半圈。
    然後——
    「鈴穗!你太狡猾了!」
    終於發現自己被騙的塔娜羅特放聲大叫。
    (這樣應該可以拖一下時間;—)
    鈴穗把符咒撕掉,從小瓶子裡取出戒指時,電梯同時來到一樓。
    鈴穗用小跑步沖出公寓大門,正準備把戒指套到手上時——
    「等一下!」
    聲音從頭上傳來。
    (難道——)
    沒錯,就是那個「難道」。
    反射性抬頭的鈴穗,看到塔娜羅特像跳傘員一樣,張開雙手雙腳,從高空落下。她應該是覺得與其從樓梯跑下來,下如直接跳下來比較快,所以才會這麼做。
    鈴穗臉色煞白,飛快後退。
    ——哆哐!
    塔娜羅特整個身體就砸在鈴穗剛剛所站的那塊柏油路面上。
    如果是人類的話,應該會粉身碎骨,一命嗚呼,但塔娜羅特並不是人類。粉碎的反而是柏油路面,地面嘩啦揚起一陣煙塵。
    「鈴——穗——!」
    塔娜羅特一邊把身上的柏油碎片抖掉,一邊迅速往前邁出步伐。
    『拜託你!好歹有點常識好嗎?』
    「把戒指給我!」
    『煩死了!』
    鈴穗一邊整整齊齊地寫著,一邊往前跑。
    或許是因為塔娜羅特剛剛從幾十公尺的高空跳下來,也或許是因為被腳下的柏油碎片絆住,原本跑得很快的她速度有些慢,因此鈴穗得以跟她拉開距離。不過,也只是一百公尺左右的距離而已。
    再這樣下去——很快就會被追上、戒指會被搶走。
    如果要在體力方面決勝負的話,鈴穗沒有半點勝算。因為事出突然,「瓦普吉斯」留在房間裡,所以也不能跟塔娜羅特正面開戰。
    還有……就算戴上戒指,如果塔娜羅特插進來搗亂的話,根本就不能和拓人做●●●或XXX的事,所以一定得讓這個紅毛電燈泡暫時離開公寓才行。
    這樣的話——
    (……要試試看嗎?)
    鈴穗靈機一動。
    其實之前跟塔娜羅特打架時,鈴穗想過不少對策。
    可是她沒有真的做過。有些方法太過分了,所以猶豫著要下要用,有些方法則是要看地點或狀況才能使用。
    這麼說來——
    (如果再這樣跟來的話——)
    鈴穗一邊在腦海裡描繪附近的地圖,一邊朝目的地跑去。
    「還沒找到嗎?」
    佐久間榮太郎的使魔艾妮烏斯?薩?帕傑司特一臉驚訝地說道,從茶壺裡倒出紅茶。
    她的真正面目是傳說「看到後數日內必定沒命」、會吐出猛烈火焰的黑犬獸,不過現在化身為黑髮黑眼、纖細身材上套著女僕服裝的美女。唯一看得出她是黑犬獸的部分,只剩下頭上的一對獸耳和從黑色裙擺底下伸出來的尾巴。
    「嗯,大概是被誰撿走了吧。」
    坐在「學園」校本部前面的榮太郎歎了口氣說道。
    他身邊有幾十個工作型擬態精靈,正忙著跑來跑去,尋找那個有問題的戒指。
    一般而言,這種拿來使喚的擬態精靈,身高大約都只有三十公分左右,而且像泥娃娃一樣只有粗糙的人類型態,沒有眼睛鼻子。不過榮太郎用的精靈似乎是特別訂做的,身高將近一公尺,像是把艾妮烏斯縮成三頭身,五官也都跟著變成Q版造型。看這些精靈帶著掃把畚箕在榮太郎所坐的地面附近團團轉,下禁讓人莞爾微笑。
    「要下要去拜託占術科看看?」
    「如果要用占卜術找這種東西,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本來還以為很快就能找到的。」
    一邊接過紅茶茶杯,榮太郎一邊說道。
    「可是如果是被某人撿走的話……就糟糕了。不過話說回來,應該沒有人敢戴在這個『學園』裡撿到的戒指吧。」
    如果在這個魔法師學園裡撿到戒指,一般人首先一定會懷疑它是不是魔法器具。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戒指乍看之下雖沒有辦法立刻判斷出它所能發揮的效果,不過至少可以看出上面施了奇怪的魔法,只要是有常識的魔法師,絕對不會把這個戒指往自己手上套。
    不過話說回來——
    「那個戒指是那麼危險的東西嗎?」
    「就結果來說是的。」
    榮太郎聳聳肩說道。
    「因為是門外漢的作品,所以對戒指本身應該發揮的魔法效果,定義得模糊下清。」
    「這樣的話——視機能或使用方法而定,的確會有危險。」
    「如果撿到戒指的人也能這麼想就好了。可是,很多人都會被戒指的基本機能吸引,而忽略它背後隱藏的陷阱。」
    既然沒有被直接施予攻擊或破壞魔法,那麼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魔法器具吧——這麼想還太早。
    例如說,即使只是普通的水,如果暍太多,也會引起腦水腫。生物存活時不可獲缺的氧氣,如果濃度太高,也會破壞生物的生理機能,導致死亡。看似無害的東西,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也會發揮像劇烈毒藥一樣的效果。
    所以在對魔法效果下定義時,一定要非常嚴謹才行。要是隨便定義一個曖昧的效果,可能會發生魔法師始料未及的副作用。
    「還有,可能是因為製作者個性執拗吧,那個戒指有很多附加功能。」
    「附加功能——?」
    艾妮烏斯不解地歪著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戒指裡的魔法有『自動調整』的功能。是很單純的那種,就像記憶合金之類的東西。」
    「自動調整——也就是說,戴上之後,它會配合手指大小而變形?」
    「沒錯,大概戴個五分鐘以後就下容易拿下來了。」
    「……」
    「製作者本人可能是怕戒指脫落或被別人拿走吧。」
    榮太郎苦笑著說道。
    不過,在戴上之前就被國稅局沒收,就算有這種功能也沒用。
    「找成這樣還找下到,應該是被誰撿走了吧,沒辦法了——」
    說著,榮太郎站起來,彈了一下手指。
    三頭身的艾妮烏斯們頓時像軍隊一樣,整整齊齊地排隊站好。榮太郎又彈了一次手指,艾妮烏斯們同時用雙手提著裙子,優雅地——因為是三頭身,所以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行了一個禮之後,消失無蹤。
    「很久沒用水晶球了,不好意思,幫我準備一下。」
    「遵命。」
    艾妮烏斯也像擬態精靈一樣,用雙手提著裙子,優雅地行了一個禮。
    塔娜羅特拼命奔跑。
    下用說也知道,她的目標是追上鈴穗。
    看來鈴穗似乎在想一些邪惡的事,想在拓人房間裡使用那個魔法戒指,然後強迫拓人發生love love(正在退流行的詞彙)的關係。
    ——絕不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塔娜羅特想著。
    因為塔娜羅特自己也想要使用那個戒指,讓原本一本正經、不跟自己摟摟抱抱磨磨贈贈的拓人,能夠跟自己盡情地摟摟抱抱磨磨贈贈。
    跟鈴穗比起來,塔娜羅特完全沒想過摟摟抱抱磨磨贈贈之外的「十八」歲「禁」止通行的那些事。
    「喵!鈴穗、你想跑到哪裡去!」
    一邊在夜晚的街道上橫衝直撞,塔娜羅特一邊皺眉說道。
    事實上,剛才塔娜羅特追丟鈴穗好幾次。
    塔娜羅特和鈴穗的腳力完全不同,塔娜羅特要是認真跑起來的話,幾乎可以跟跑車比四百公尺競速,而身為人類的鈴穗不可能辦到。如果是直線距離的話,就算雙方相隔一段距離,不到十秒鐘鈴穗就會被追到了。
    可是,鈴穗佔有地利上的優勢。
    在這條街出生長大的鈴穗,對於自己老家和現在寄住的拓人公寓附近了若指掌,就連小巷都一清二楚。因為患有恐人症——不過此刻症狀大概很微弱——對於人們不會注意到的小路、巷子、捷徑等特別清楚。
    相反的,塔娜羅特腦中雖然記得附近地區的地圖,可是她只記得「平面」的地圖,至於每一條路如何相通、如何延伸,對於這種「線」的概念則是一頭霧水。
    正因為如此,雖然她不至於迷路,不過追鈴穗時,腦中的地圖完全派下上用場,只要一跑進錯綜複雜的道路,就馬上追丟,陷入進退兩難的情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2:00 AM

而且,正如字面所說的,塔娜羅特跑步時根本就是橫衝直撞。
    就像高速行駛的車輛無法突然煞車一樣,慣性法則讓她無法適時轉彎。當鈴穗在前方一公尺處轉彎時,塔娜羅特沒有辦法立刻改變方向,而是直直往前沖了三十幾公尺之後,好不容易才停下來——往往是撞上牆壁、柵欄之類的東西後,好下容易才停下來,然後再跑回剛剛的地方。
    雖然她會利用比人類快上好幾倍的腳程,把附近整個地區翻過一遍,重新找到鈴穗,可是就因為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所以過了將近十五分鐘,她都還沒抓到鈴穗。
    「喵……」
    塔娜羅特低吼著。
    說不定鈴穗已經戴上戒指,回到公寓去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糟了,非常糟。雖然不曉得詳細的狀況,不過塔娜羅特起碼知道這樣的話會很糟。
    這時——
    「喵?」
    視線角落瞥到一個熟悉的蝴蝶結。
    沒錯,是鈴穗的蝴蝶結。藏頭不藏尾。身體雖然完全隱藏在牆壁後面——可是她的白色蝴蝶結在黑夜裡卻格外醒目。
    「喵嗚嗚嗚嗚嗚——!」
    現在已經超過晚上十點了,塔娜羅特用會給附近居民帶來困擾的超大音量呐喊,往蝴蝶結沖過去。
    伸手抓住蝴蝶結——
    「——喵?」
    回過神時,手撲了個空。下,應該說她的確抓到蝴蝶結,不過蝴蝶結並沒有系在鈴穗頭上。
    蝴蝶結只是夾在建築物牆壁和沿著牆壁延伸的塑膠排水管之間而已。
    「喵喵喵?」
    就像之前所說的,塔娜羅特沒有辦法緊急煞車。
    所以,她只能一直一直往前沖,在慣性法則的作用之下,她衝破前方的柵欄,繼續跑了幾步——
    大概在第十步的地方,地面消失。
    「喵——?」
    塔娜羅特下意識地叫出聲。
    當然,即使從公寓十樓跳下來都能平安無事的她,就算從十公尺或二十公尺的高空掉下來也不會受半點傷。不過,自己跳下來跟下小心突然掉下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而且——
    ……哆砰。
    塔娜羅特掉下去的地方是水池。
    噗嚕嚕嚕嚕嚕。
    塔娜羅特從嘴裡吐出大量泡泡,手腳拼命擺動。
    她掉進去的地方是某個市立游泳池,而且在幾個市立游泳池裡,這個泳池是用來練習跳水的超深泳池二冰池當然不至於深到十幾二十公尺,不過水深也有三公尺。
    然後。
    「嗯喵……喵……喵啊啊啊!」
    其實——塔娜羅特不會游泳。
    「……跟我……想得一樣……」
    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出現在泳池邊的,是已經解開蝴蝶結的藍發鈴穗。對她來說這並不是游刀有餘的作戰方式,所以她也滿身大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體力跟怪物一樣的你……一定看不出這個計謀……果然如我所料……」
    看著啪沙啪沙揚起水花、溺水的塔娜羅特,鈴穗用自負的勝利表情俯看著她說道:「雖然有知識,但是缺乏實際經驗——小拓說得沒錯。你這傢伙雖然有游泳的知識,可是身體還不習慣游泳的動作。」
    沒錯,這是魔神塔娜羅特的一個弱點。
    剛出生的她,基本上沒有什麼實際經驗的累積。剛出生時,雖然從拓人腦中複製了基本的知識,不過那些知識只是純粹放在她的腦袋裡而已,並沒有跟實際經驗結合起來。
    雖說她的個性本來就橫衝直撞,不過缺少經驗這部分多少也有點影響。就算知道慣性法則,但什麼程度的速度會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什麼影響,她完全下懂這其中微妙的差異。
    「喵……噗嚕嚕……鈴穗、太過分……噗嚕嚕嚕……」
    『沉下去吧!塔娜羅特!』
    藍發鈴穗一邊大叫一邊把池邊的浮板往下丟,被從頭上落下的塑膠浮板乒乒乓乓地打了無數次,本來就無法保持平衡的塔娜羅特,身體完全失去重心——
    十分鐘之後。
    塔娜羅特像浮屍一樣浮在游泳池水面。
    「呼、呼、呼……」
    鈴穗的體力也消耗得差下多了,大口大口喘著氣,望著浮在水面上的塔娜羅特。
    「贏了……」
    鈴穗一邊仔細品嘗勝利的滋味,一邊有點感歎地低聲說著。
    剛出生不久的塔娜羅特還下習慣運用自己的身體,這次的勝利完全是建立在這個條件上。也就是說,下次這一招可能就不管用了……所以才會格外感慨。
    「……接下來。」
    鈴穗把漂到泳池邊的塔娜羅特拉上來。雖說就算丟著不管,身為魔神的塔娜羅特也不會死掉,不過,把像浮屍一樣的塔娜羅特丟著下管、自己回家去,總覺得這種做法太天怒人怨了一點。
    拖著完全失去意識的塔娜羅特,鈴穗離開了市立游泳池。雖說這裡深夜不會有人,但因為剛剛鬧了一陣,說下定警衛會跑過來。
    拖著塔娜羅特走了十幾公尺,體力用盡的鈴穗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三分鐘左右,體力多少會恢復吧。她打算等體力恢復之後,把塔娜羅特放在這裡,自己回公寓去。
    可是——
    「呼呼呼呼呼呼呼——」
    看著從口袋掏出的戒指,鈴穗很自然地笑了出來。
    只要戴上這個,就算是那個可以用來當作搖擺下定、優柔寡斷最佳典範的拓人,也會個性大變,朝鈴穗撲過來。黑髮鈴穗到底做好什麼心理準備雖然很難說,不過藍發鈴穗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了。
    「拓人,這次絕對不會讓你逃走。」
    說著,鈴穗露出了像是準備狩獵目標的猛獸表情。
    把戒指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
    雖然沒有發出戲劇性的光芒或音效,略大的戒指還是滑進了鈴穗的手指。
    「……果然還是大了一點,不過話說回來,大概也沒辦法去調整戒圍吧。」
    不管怎麼說它畢竟是個魔法器具,雖說每一家珠寶店都可以幫忙調整戒指尺寸,但如果隨便亂動,損害了「魅惑」的功能,就完全失去意義了。
    關於戒圍,只要花點時間忍耐一下就好了吧。
    只要發生一次那種關係,以拓人的個性來判斷,他絕對下會丟個「我只是一時意亂情迷」的藉口後逃之天天。總之只要能越過那條界線,用來當做繼續發展的契機就好了。
    只要能夠這樣——就可以往結婚之路邁進。
    鈴穗腦海裡浮現了一幅場景。
    『你,羽瀨川鈴穗,願意嫁給羽瀨川拓人為妻,下管生病或健康,都與他共用苦樂嗎?』
    『我願意!』
    『你,羽瀨川拓人,願意娶羽瀨川鈴穗為妻——以下省略——嗎?』
    『我願意。』
    『好,那麼,請兩位新人交換戒指,並且親吻對方,耶!」
    不知為何是在森林深處的小教堂舉行婚禮,有個長得像大衛卡拉定的外國神父用音調奇怪的日語主持著婚禮。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沉溺在瓢蟲配合森巴節奏瘋狂跳著舞的妄想裡(注七),鈴穗呼呼呼地笑著。在旁人眼裡看起來會覺得毛骨悚然到極點,不過沉浸在幸福妄想畫面裡的她完全沒有自覺。注七:「瓢蟲的森巴舞」,這首歌是日本七〇年代結婚典禮上的必唱歌曲之」
    ,因為是男女對唱,輕快的曲風非常適合婚禮場合。
    然後——
    「……喵。」
    旁邊傳來聲音。
    看樣子塔娜羅特似乎恢復意識了,不過鈴穗還沉浸在自己的妄想裡,完全沒有發現。
    不過。
    「喵……」
    塔娜羅特猛然起身,望著鈴穗。
    剛恢復意識的她顯得有點呆楞,表情一片茫然,不過——
    「喵……唔……?」
    茫然的表情裡突然混入了微妙的東西。
    然後——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還沉溺在妄想裡的鈴穗突然覺得有人朝自己的脖子吹氣。
    「呼呼呼——嗚哇!」
    鈴穗下意識地縮起身體回頭一看。
    在那裡的是——
    「喵唔唔唔……」
    雙頰染上紅暈,用迷蒙雙眼看著她的塔娜羅特。
    「——咦?」
    「……鈴穗。」
    塔娜羅特一邊挨近鈴穗一邊說道。
    「仔細一看覺得鈴穗還滿可愛的。」
    「——啊?」
    「我忍不住了,鈴穗,我對鈴穗一見鍾情,好痛苦,這種心情一定就是愛了吧……」
    「等——等一下!」
    鈴穗一邊大叫一邊飛快後退。
    這傢伙突然有哪根筋不對勁了嗎?
    在身為同性的鈴穗眼裡看來,塔娜羅特的長相跟個性的確是很可愛,不過鈴穗對那種事一點興趣也沒有,就算對方巴上來也不覺得高興,反而還覺得噁心。
    而且塔娜羅特喜歡的人應該跟鈴穗一樣,是拓人才對,這麼不自然的——
    「——難道說——」
    想到這裡,鈴穗終於發現了一件事。
    戒指。
    塔娜羅特之所以有這麼下正常的反應,怎麼想都應該是那枚戒指在作祟。
    「魅惑」的功能可能出了什麼差錯,所以才會在塔娜羅特身上發生作用。
    「……這麼說起來……」
    雖然聽過這個戒指有「魅惑」的功能,可是完全下曉得它到底是採用什麼選擇標準、會對誰產生效果。聽起來實在有點蠢,鈴穗和塔娜羅特連詳細的使用方法都不知道,兩個人就開始搶那枚戒指。
    「鈴穗……吾愛。」
    「哇啊啊啊!下要!噁心死了!」
    把抱住自己、開始撫摸自己頭部、胸部、屁股的塔娜羅特踹開,鈴穗放聲大叫。可是塔娜羅特似乎完全沒有學到教訓,一邊用濕潤的大眼睛望著鈴穗,一邊窸窸窣窣地靠近。
    慘了。
    真的慘了,慘到一個不行。
    在體力方面鈴穗完全比下上塔娜羅特。跟黑髮鈴穗比起來,藍發鈴穗的運動能力雖然好一點,不過她畢竟只是個人類,跟塔娜羅特的層次完全不同,不管怎麼努力,在意志力和臂力方面,鈴穗完全沒有辦法贏過塔娜羅特。
    要是被塔娜羅特壓倒的話,鈴穗根本沒有辦法脫身。
    這樣一來——
    『你,塔娜羅特,願意娶鈴穗為妻,不管生病或健康,都與她共用苦樂嗎?』
    『我願意!』
    『好,那麼,請兩位新人交換戒指,並且親吻對方,耶!』
    不行。
    再這樣下去,就會在百合花瘋狂亂開的教堂裡和塔娜羅特交換誓言之吻了。在祝福兩人邁向新生活的賓客群裡看到露出微笑的拓人,鈴穗下由得因絕望和恐懼而顫抖。
    「哇啊啊啊啊啊啊!不要過來!下要過來啊!」
    鈴穗一邊發出哀號一邊往前跑。身體雖然已經疲累不堪,不過腦海中浮現的畫面
    讓她覺得更恐怖。
    「啊啊、等一下,鈴穗。」
    塔娜羅特用一點部下像她會有的樣子頻送秋波,俐落地追趕鈴穗。
    鈴穗一邊死命地跑,一邊想著。
    這次要是被抓到的話就慘了,她們兩個人一定會走上下歸路。要是拓人用那種好好先生的樣子說:「我不會批評人家的戀情,我會替你們加油,祝你們戀愛順利。」
    如果聽到這種話,還不如去上吊算了。
    「總、總之先把戒指——」
    拿下來。鈴穗一邊想,一邊伸手去拿。
    「為什麼?」
    她發出哀號。
    拿不下來。原本松松的戒指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變得那麼合她的指圍,恰恰好套在她的手指上,不管怎麼拿都拿下下來。
    因為是魔法戒指所以才會這樣嗎?不是魔法師的鈴穗完全下知道該怎麼把戒指拿掉。
    這樣的話……如果想要殺出一條血路,就只能在塔娜羅特身上下手了。
    「可惡!難道只能再幹一次了嗎?」
    不知道同樣的方法用兩次能不能行得通,不過,塔娜羅特現在不太正常,說不定很簡單就會上當了。
    「要先拉開距離……」
    幸好有準備多的蝴蝶結,就算塔娜羅特像鬥牛一樣沖過來,這裡也還有地方可以躲。總之再把塔娜羅特推進像泳池之類雙腳無法著地的深水池裡,就可以避免百合花燦爛盛開的情況了。
    可是——
    鈴穗邊跑邊感到一陣惡寒。
    耳邊同時傳來低沉的轟隆聲響。
    「什麼東西啊?」
    她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回頭一看。
    下一刻——當她看懂眼前那副景象的時候,整個人當場呆掉。
    「……!」
    她誤會了。
    這個戒指的確有「魅惑」的功能,這一點沒有錯,她以為因為自己不知道選擇物件的方法,所以當時剛好待在她身邊的塔娜羅特才會被戒指的力量影響。
    大致上沒錯。
    不過,她弄錯了最根本的一件事。那就是這枚戒指最大的問題,寒河江教授之所以要特地把這枚戒指封印在「迷宮倉庫」裡,也是基於這個原因。
    並不是因為鈴穗下知道該怎麼使用選擇物件的功能。
    而是因為這枚戒指根本就沒有那種功能。
    也就是說——
    「我愛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與其說是大叫,不如說已經近乎轟隆巨響,眾人的呐喊聲朝鈴穗逼近。
    沒錯。
    凡是戒指魔力可及之處,所有生物都會被吸引過來。
    鈴穗視線可及的範圍內,看到朝自己沖過來的人群——最年輕的有正在搖搖晃晃學走路的嬰兒,最老的有一隻手拄著拐杖的老人,而且男女都有。除此之外,裡面還有狗啦、貓啦、麻雀啦、鴿子之類的動物。基於對鈴穗的愛,它們甚至連夜盲症的障礙都能克服,不過鈴穗現在可沒有什麼心情去佩服它們奮不顧身的行動。
    完全無法想像眼前到底有多少生物。光是人類應該就超過三百個,如果再加上人類以外的生物,說不定已經超過了一千個。他們眼中都充滿了對鈴穗的滿滿愛意,全速向她跑過去。
    沖在最前面的,是塔娜羅特。
    「鈴穗——!」
    「……啊哈。」
    鈴穗笑得很僵。
    她也只能笑了。除此之外,她已經沒有採取其他行動的體力。
    背後傳來地面震動的聲響。
    就這樣——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為愛瘋狂、不斷朝自己逼近的群眾面前,鈴穗只能一直呆滯地笑著。
    然後——第二天。
    「羽瀨川拓人,你應該更謹慎地行動。你的技能還沒有十分成熟,下應該獨自去判斷一個魔法器具的危險性。你應該做的是立刻聯絡我或佐久間准教師,或者是其他『學園』的成員,然後把這枚『戒指女王』送過來才對。」
    「——是。」
    被叫到寒河江教授研究室的眾人——拓人、塔娜羅特、鈴穗再次聽著同樣的教訓。順帶一提,榮太郎和艾妮烏斯也在這間研究室裡。
    「還有你,羽瀨川鈴穗。」
    『是……』
    鈴穗怯生生地舉起標語牌。
    「你行動的時候要更懂得拿捏分寸才行,這些話我平時就常告誡你了。」
    『是……』
    鈴穗揮動標語牌。
    順帶一提。
    有關昨天那場大騷動——差點被群眾「生吞活剝」的鈴穗,被及時趕到的拓人和榮太郎救了出來。就某種程度而言已經能掌握戒指功能的榮太郎,在自己和拓人周圍布下用來遮蔽魔力的結界,因此能夠在不受到戒指魔力的影響下,冷靜地救出鈴穗,然後強行把戒指所產生的效果抵銷,將眾人的記憶重新操作之後,讓他們解散。
    要是拓人他們晚一步趕到的話,下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有在反省的話就好了,解散吧。」
    寒河江教授歎了口氣說道。
    露出苦笑走近拓人他們的榮太郎和艾妮烏斯,催促拓人等人離開研究室。
    「唔……沒有發生什麼大災難就好了。」
    榮太郎笑著說道。
    『給您添麻煩了……』
    鈴穗這麼寫著。
    看樣子她似乎很沮喪,表情比平常還要黯淡。
    艾妮烏斯悄悄挨近她,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不要那麼沮喪,看到那種東西,不管是哪個戀愛中的少女都會想要用用看的。像鈴穗這樣完全不會使用魔法的人,無法看出戒指的全部功能和危險性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或許吧,可是』
    鈴穗遞出寫著這幾個字的筆記本,歎了口氣。
    『仔細想想,使用那種物品根本沒有意義』
    「怎麼說?」
    『因為使用那枚戒指時,連塔娜羅特都被吸引過來了,她原本應該把小拓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才對』
    「……是啊。」
    『結果那時候的她跟我們所認識的塔娜羅特根本是不同的兩個人。所以,就算用那枚戒指誘惑小拓,喜歡上我的那個小拓並不是我本來認識的小拓,這樣一來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
    艾妮烏斯露出溫柔的微笑——然後說:
    「如果你能這麼想的話就不要緊了。就算沒有那枚『魅惑』戒指,能說出這一番話的你,已經變得比昨天的你更有魅力了。」
    『是嗎?』
    「嗯,我保證。」
    艾妮烏斯露出了經驗豐富的女性特有的自信,斬釘截鐵地說道。
    鈴穗眨眨眼睛,看了她好一會兒——
    『謝謝你,艾妮烏斯』
    鈴穗稍稍露出笑容,在筆記本上寫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indymoon 發表於 2009-1-4 02:01 AM

後記
   

大家好,我是輕小說作者榊。
    這是「魔法學園MA第五集」——騙人的,這是「魔法學園MA外傳」第一集。
    我很擔心看這本「魔法學園MA外傳」的讀者下曉得有「魔法學園MA」本傳,所以一邊看一邊罵「搞什麼!一堆莫名其妙的劇情!」、「角色的出場方式太突兀了!」我甚至擔心到晚上睡不著,只好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紅豆飯團來吃。
    暫時下說這個了——這本外傳包含了三篇故事,不過每一篇故事的重點都不太一樣。
    唯一的共同點在於,這三篇故事發生的時間點都在本傳第三集的時間之前,這就是法爾雀之所以沒有出場的原因。喜歡法爾雀的讀者,對不起了……雖然有想到這一點,不過我又想,在「魔法學園MA」裡,到底哪個角色最受歡迎呢?記得我曾經收到人家製作的艾妮烏斯同人志,嗯。
    話說回來,BLADE老師所畫的漫畫版也很順利地在雜誌「MAGI—CU」上面連載,總覺得漫畫版的調調比較接近我自己原本想要的感覺,所以最近有點焦慮。
    看來得要儲存更多「萌」的力量才行。
    全世界的讀者們,請把你們的「萌」之力量各分一點給我吧!(什麼鬼話啊?)
    總之,讀者支援「魔法學園MA」系列的程度超乎我原本的想像,感謝大家。如果沒有一定程度的人氣,是不可能出版短篇集的,托這種情況的福,我一直拼命地在想其他新題材。
    我會繼續努力下去的,以後也請大家多多指教。
    那麼那麼,下一本書再見羅。
    2004卅6卅23...<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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